宋问道:“人好好的诗会,真动起手来,有人受伤了怎么办?那对面可都是天之骄子啊。”
“这不是正好吗?”林唯衍道,“报仇的好机会啊。”
宋问:“……”
宋问仰起头,看着他,被他一说,有种幡然醒悟的感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进士科乙班的学子,除了孟为,都有点弱不禁风。就算是孟为,拳脚功夫也不算好。只是皮厚力大。
林唯衍这小子平日即不去上课,也不爱在书院里转悠。要么就跟着宋问,要么就躲一旁自己玩儿去。想必国子监的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宋问阴笑着伸手摸了摸林唯衍的头发:“林小友。”
林唯衍:“……”
看着有点恶心。
宋问道:“那你就跟着去,反正我给你们都报了。如果有适合的机会,我就让你上。在此之前,你不要在他们面前出手。”
林唯衍勉强点了点头。
云深书院的课业并不算繁重,或者说是自由的时间偏多。宋问把自己的课也加上去,那排出来的课就多了。
问题就是该补什么。
宋问对这诗会是闻所未闻,毫不了解。
去问了别的先生,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告诉她,只是闪烁其词的让她趁早放弃,当是去开开眼界就可以了。
宋问哭笑不得,真是长他人志气。
宋问抖抖衣袍,在唐毅对面坐下,严肃道:“三殿下,身为乙班的助教。本次诗会,您责任重大。”
“……”唐毅,“与我何关?”
宋问:“他们也是你的学子,也是丢你的脸啊。”
唐毅叹出一口气,无奈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给他们报名?”
“我知道什么?”宋问坐正道,“我可没打算让他们给我丢脸。”
唐毅道:“你知道诗会比什么吗?”
“额……”宋问望天,“比吟诗?”
唐毅惊道:“你不知道比什么?”
宋问:“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知道了嘛。”
唐毅摇头:“我也不知道。”
宋问:“……”
唐毅道:“这每年的诗会都不一样,比什么,看人来定。”
“看主办人?”宋问道,“对啊,这究竟是办的?”
唐毅摇头。
“是礼部办的。可是看国子监的学生。”唐毅道,“当年参加的监生擅长什么,他们就比什么。”
宋问饶有意味道:“哦……?”
“自古文无第一,想做,总是能抓住你错处的。”唐毅道,“那些监生自己也不差。何况大家年龄相仿,相差不到哪里去。想让谁赢,谁还赢不了吗?”
宋问皱眉道:“那这诗会,岂不是很没意思?”
“倒也不是。只是诗词类的或许有些偏颇。也有比算科的,比棋艺的,比墨经的。这些都是公正的,监生也没多大兴趣。”唐毅道,“唯有一点是肯定的。”
宋问:“云深书院学子年年惨败?”
唐毅点头:“凡云深书院参加的,国子监学子必然针锋相对。”
宋问沉思道:“原来如此。”
唐毅看她表情,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渗人,提醒道:“你可千万别惹是生非。这礼部年年都会请些人过去做评判。太傅,御史公,吏部尚书,都去过,连陛下也去过一次。几年似乎是大将军。你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传出去,还要连累你的学生。”
宋问听见,精神一震,说道:“我再出格,那也是讲求公正的。”
“其实也不像你想的那般夸张。有这些人在,太过明显的偏袒是没有的。”唐毅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道:“何况,国子监若输了,朝廷确实拉不开脸面。”
“不明显就不是偏袒了?偏袒就有脸面了?”宋问搭上他的肩膀,忿忿道:“为何要让我们的学生,受这样的委屈!”
唐毅:“……”
宋问站起来准备出去,唐毅喊住她道:“你要做什么?”
“我现在就去给我学生们,排兵布阵!”宋问道,“人怎么能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失败?这以后要如何才能站起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天生低人一等?心寒不心寒?国子监要面子,我云深书院就不要的?”
唐毅吸了口气,无言以对。
“这次诗会,他坦荡,我就跟他坦荡。他无赖,我就跟他无赖。”宋问道,“清清白白的让我们输一次,我们无话可说。”
宋问弓步又冲了回来,商量道:“殿下。那大将军是国子监的人,我们这边没人镇场子不行。不如你也去?”
唐毅:“……”
他就知道……
第95章 学生本职
唐毅戒备道:“你想我做什么?”
宋问煞有其事道:“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的存在; 就是意义。”
他的存在; 除了看热闹,还真没什么别的意义。
唐毅不知道宋问什么打算,但直觉那会是很掉面子的事。
不过其实云深书院的输赢; 和他关系不大,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丢脸的,他原本也是想去的。
现在觉得宋问此举别有用心实在诡异; 反而让他有了退缩的念头。
宋问很欣慰的笑着; 拍了拍唐毅的肩膀:“如果去的早; 记得帮我留个位置。”
唐毅想说那都是礼部安排好的; 还什么留位?人已经飘走了。
“我亲爱的学子们!”宋问将书砸到桌上,潇洒坐下,问道:“诗会在即,准备的如何?”
丁有铭举手; 萎靡的请求道:“先生,我们能不能不去?”
宋问拍桌; 严厉道:“怎么?还没放弃?是时候该接受这个事实了!不然我帮你们思考一下什么叫人生。”
丁有铭道:“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了,可院长方才过来说; 说这次的诗会,太傅也要去!”
众生一阵哀叹。
“那你们还敢临阵脱逃?”宋问看着他们,环胸道:“该磨刀霍霍,直接上了呀。”
赵恒道:“我宁愿放弃,也好过到时候当着太傅的面丢人吧?”
宋问体会了一下:“这样说来; 你们是真的觉得,自己比不过国子监的学子?”
孟为挺胸,很坦荡的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比作诗,我的确比不过!”
宋问气道:“你只有无耻是无敌的!”
孟为委屈。
“这次愿意太傅去,多好的机会?太傅肯定是去帮我们的,他心里清明着呢。你们如果受了委屈,他能不管吗?就算他不管,我们还有三殿下啊。这次三殿下也去。”宋问点名道,“李洵学子,你父亲如果有空,麻烦他也去镇镇场。顺便让他欣赏一下你的才学与魅力。”
李洵:“……”
冯文述纠结道:“先生,您是认真的?”
“我自然是认真的!”宋问拍腿道,“看,我们这边终于有人了,还怕他们做什么?你们不就是想公平公正的比一场吗?机会来了啊!”
梁仲彦眼睛转了转,挠头道:“国子监那群家伙,其实也不弱的。国子学里授课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或高官,他们平日里自然要多努力。虽说人是讨厌,可这成绩,确实不差。”
众人跟着点头附和。
“他们不差,你们也不差啊。你们就是输的太多,丧失自信,其实你们也很优秀。”宋问鼓励道,“我先前听国子监那群学生说话作诗,那个金刚罗利在他们之中算不算厉害?反正我觉得也不怎么样。”
赵恒道:“那是先生您觉得,您还觉得我们不怎么样呢。这差距太大了。”
宋问压着上身,从鼻间哼出一口气,看着众人道:“这样,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想参加的,现在可以举手。”
众生蠢蠢欲动。
“且慢且慢。”宋问看向林唯衍道,“林小友,拿出你的武器。你懂的。”
林唯衍点头,起身。
众生:“……”
宋问:“现在,不想去的举手。”
众生:“……”
宋问欣慰笑道:“没人放弃嘛,看来大家都很期待。”
孟为无奈道:“先生,莫开玩笑了。”
宋问点点头,坐正道;“好吧,那我来客观说几句。”
“李洵,你的文章与诗词做的很好。韵律和意境,完全不输他们。年轻一辈里,绝对是佼佼者,你若是退缩,他们也没什么资格上场了。”
“冯文述,你的策论很优秀。逻辑缜密,思维敏捷。重要的是,你能准确抓住要害。论口才,你根本不需害怕他们。”
“丁有铭,你对机关术很有造诣,算科也不错。国子监的人,几个人会去学这些?”
“赵恒,你对礼部大小事宜皆为熟悉,《礼记》倒背如流,一举一动很有风范,若是考礼,你怕什么?”
“孟为,你虽说样样不求甚解,学的都不算顶尖,可其实是你大乐意学,你的天赋造诣还是很高的。遍地开花也不错,有些事情其实的确不需要深究,够用就可以。能够样样皆通,也是一种本事。”
“我是看好你们才给你们报的名。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各自出众的地方,何必非要去看自己的短处?这世上诗作的不好就活不下去了吗?不会作诗,就不是才子了吗?不会作诗,就意味着将来不是好官吗?你们先生我就不会作诗,不照样是你们先生?”宋问道,“何况这一次对我们有利啊。”
众学子:“有利?”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面不知我们的安排,我们却可以猜到他们的。”宋问道,“国子监今年有哪些学子参加?他们分别擅长哪一门科目?这一次的诗会,要比哪些?”
冯文述道:“这诗画,是年年都要的。其他的,倒说不准。”
丁有铭道:“算科考的不少,策论也考的不少。字帖,墨经,偶然也有。”
“罗利的书画颇为出众。书法先前被先生赢了,想来他不会再比。可他是一定要参加的,所以应当会比画。”李洵分析道,“另外,律学,算学,都有出众之,或许会比。武科也不一定,除了林少侠,我们乙班没有武科出众的人。”
宋问点头,和她想的没差。从书里抽出一张纸,道:“我现在点到名字的人,回去以风、花、月、佳节、才、秋、民、志为题,分别作诗两首。”
然后她报了一连串的名字,将纸发下去。
宋问重新抽出一章:“我再报到名字的人,将我这张纸上的算术,全部都做一遍。”
第二张纸发下去,宋问紧接着抽出第三张:“针对先前京城米价骤降,及长安县令贪污一事,分别作一篇文章。并从该如何防范的角度,再写一篇文章。”
如此分配,还剩下几位学子没被点到名字。
他们稍稍安下心,有些庆幸,因为前面那些听着太麻烦了。但不免还是有些失望。
宋问两手按在桌上,微笑着来了个更狠的:“至于剩下的学子,在这几日内,请把四书五经,再不济把《尚书》与《孟子》、《论语》,给我倒背如流。”
众学子瞪大眼惊呼道:“这么多?我们哪有时间?”
“你们有时间,你们很有时间。”宋问从书中抽出最后一张纸,递给最前排的学子。
宋问抹了把脸,别让自己看着太高兴,微笑道:“即日起,所有我标注的时间,你们都要学习。每日,我会给你们布置两份课业。一份是在书院里做的,一份是你们带回家做的。刚才我说的,就是你们回家以后的任务。”
宋问将每日放堂的时间往后推了半个时辰,中午休息的时间缩了半个时辰,早上开课的时间,又提前了半个时辰。加上她自己经义课的时间,他们的确很有时间。
众生拿着课表的手在颤抖,怎么还有这样的!
宋问看着这幅熟悉的场景喜难自禁。
学习就是应该要这样的嘛!痛并快乐着!没有补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宋问道:“林大义小友,我正式任命你为乙班学习监察员,酬劳是无限量供应手抓饼,爱吃多少吃多少。”
林唯衍做了个手势,表示这单他接下了。而且他很满意。
众学子对上林唯衍的眼神,一片哀嚎,哭天抢地。
不如去死!!
宋问握拳:“时刻不忘学习,才是学生本职!我相信你们!”
这群学子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高效率的学习。
或许也是燃起斗志,不愿服输,表面勉为其难,却很顺从的遵守了宋问的安排。
云深书院这几日里,就出现了尤为难得的一幕。时常不在书院,跷课惹事的乙班,一反常态,醉心念书。
郎朗的读书声就回荡在书院里,凡是路过的学子先生,都可以从大开门窗中,看见众人摇头晃脑的念诵。还有人为了一句解释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无论何时来,何时走,他们似乎都在,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第一天的时候,他们付之一笑。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略感惊讶。
第五日的时候,他们坐立难安。
待到数日过后,所有人都深感佩服,一改前观。
这还是乙班的学生吗?这还是那群让人头疼的学生吗?
又想到他们是在为了云深书院的名声,才如此不舍昼夜的拼命,不由大为感动,一腔热血自心田泛起。
是,书院,这是他们书院的荣誉。
无论是学子还是先生,都被带起了斗志。云深书院一时氛围大好,人人向学。
傅知山再看见宋问,忍不住老泪纵横。反倒让宋问很是惭愧。
如此,数日后,诗会如期举行。
宋问让他们穿得整洁些,穿着书院的衣服,一道结伴去诗会。
本次诗会来的大人物,实在太多,不同以往。
户部来了宋太傅与王义廷,御史公李伯昭也来了,还有礼部与吏部的两位尚书。许贺白是被礼部邀请过来的,许继行不知为何也过来了。
好在这几人都来的挺早,可以再做安排。可礼部让他们就这么干等着,也很是心慌。于是派人通知各书院,让他们都早些来。
礼部侍郎命人匆忙调整,给他们调位,忙得焦头烂额。宋问就带着人出现了。
他们来的比较早,这里还比较空旷,多还是礼部的人。
孟为逛了一圈,就有些愠怒道:“先生您看!今年我们书院又在最外面,连里面的题都听不见!进去答题的学子,被欺负都帮不上!”
这诗会的设在庭院里,其实是不小的。只是京城大大小小书院更多,就坐不下了。
他们的位置,中间隔了道拱门,更是被有两棵树挡了视线。
别说看,这人多了,连听也听不见。
往年参加的学子,有多委屈,也得自己咽下,因为无人评说。
宋问合上扇子,面色不善。
赵恒拍了下孟为,皱眉道:“别说了,少惹事。没看见谁来了吗?”
宋问抬头看了眼台上坐着的几位大人物,他们都没有说话。
这样的事情,他们的确不好表态。
宋问冷笑一声道:“不就是个位置吗?跟我走!”
众生有些困惑,跟在她的后头。
宋问找到了礼部负责安排座位的那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招呼道:“在下是云深书院的先生,带学生来参加诗会。”
对方点了点头,没做理会。
宋问:“我们云深书院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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