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全淹没在嘈杂里,无人应答。
宋问又重新挤出来; 靠在旁边休息片刻。
这细胳膊细腿的; 夹在里面,简直是种煎熬。
扭头一看; 发现林唯衍这厮竟然又吃上了。
就在小摊上悠哉的自在快活。
宋问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用手指叩叩桌面,道:“不是吧林大义; 你不是刚吃饱吗?”
“干的多; 吃的才多。”林唯衍说着抬起头; 以一种不可言说眼神看着她。
宋问的尊严感受到了侮辱,叫唤道:“哎哟; 天理都让你给吃了?出麻烦的时候都是谁解决的?”
林唯衍用筷子挑了两条面,又说:“能吃是福。”
“对吃得少的来说; 能吃才是福。”宋问点着他的额头道;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再能吃就是饭桶。”
“我不喜欢吃饭。”林唯衍反驳道; “我喜欢吃肉。”
宋问哭笑不得道:“我还喜欢呢!丫想的倒挺美!”
林唯衍深深叹了口气。
宋问:“怎么?”
林唯衍道:“不大好吃,姑且勉强。”
“……”宋问,“谁勉强你了?”
林唯衍站起来道:“别看了; 跳大神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往前走走。”
宋问被动的往前走:“原本我是想开间烤肉店的,自从你出现以后,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了。”
林唯衍定定的看着她。
宋问让林唯衍冲进去告诉学生,叫他们早些回家,自己先走了。
然后给了林唯衍一串铜钱,让他自己去买吃的。便独自回了家。
宋问坐到案前,有些失神。
保持了一个动作许久。
她面前摆着一块玉佩,花纹与许继行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写着的字是“宋”。
宋问觉得一阵头疼。
林唯衍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问道:“这是什么?”
宋问被他一吓,微微偏头,摩挲着玉面道:“一件遗物。”
林唯衍问:“谁的?”
“我亲娘的。”宋问将东西收回怀里,说道:“不重要了。”
林唯衍沉默片刻,说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我只是在思考,思考会让人生变得有价值。”宋问撑着自己的下巴道,“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林唯衍:“什么?”
“死了两个人,一个身份还不明确。身上也没有任何能佐证的东西。”宋问道,“我们没有见过尸身,也不知道任何线索。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你今天说的,在掌柜和张炳成身上闻道了奇楠的味道。”
宋问看向他道:“沉香本就是稀品,上品沉香木中才可能取出一小块奇楠,而且不是每一块沉香里都有。产量极少,所以千金难求。一般产自岭南。”
“既然国师那边是最近才拿到奇楠的,说明他们应该是最近才发现的。那掌柜要忙活温泉馆的事情,肯定没有时间去岭南跑一趟。谁的呢?不就是那位神秘人嘛。”宋问点头道,“多半就与此事有关。”
林唯衍不知她怎么就绕到案子上去了,说道:“你不是说不管这件事情吗?”
“可偏偏就让我拿到证据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张炳成注定该折在我的手里。”宋问捏着手指阴笑道,“我查我的,又不去打扰他们。指不定谁先查出来呢。或许我还可以帮帮他们。”
林唯衍:“你想怎样?”
“京城离岭南远,可能不大好查。”宋问道,“所以问问别人。”
宋问挽袖,铺纸,提笔。
林唯衍问:“你写给谁?”
“江南小灵通!”宋问道,“我弟!”
宋家以前就是做木材生意的,最近才改了布匹。
业内发现奇楠这样的大事,多少会知道一些。
宋问写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将收信的地址,改成了唐毅的住所。
“弟弟哦,我可爱的弟弟!”宋问将信装好,递给林唯衍:“去,跑腿小哥,找太傅帮忙盖个章,然后送驿站去。”
林唯衍接过,问道:“有我可爱吗?”
宋问微愣,嫌弃道:“他没你不要脸。”
林唯衍点头:“看来他不是很可爱。”
宋问:“……”
林唯衍自抱上太傅的大腿之后,宋问觉得他真是太好用了。
宋问等到晚间,小五小六收摊回来。
三人凑在一起,数今天的收益。
小五颤抖着道:“这……这比老爷赚的还多吧?”
“现在知道你们的衣食父母是谁了吧?”宋问骄傲道,“只有我不想赚的钱,没有我赚不到的钱。”
“可是……”小五翻了一遍道,“少爷,这些铺子的户头,还不是您的呢。”
宋问点头道:“对,还是写得李洵的名字。总是麻烦他跑来跑去也不好,我想还是找个时间,改回来吧。”
御史台公子名下有这样多的商铺,哪怕他一身清白,说的清楚,让别人知道,还是难保多想。
宋问原本就想在户部接手之后,就将它们转过来的。
可惜一直拖啊拖,她险些忘了此事。
想来张炳成也不会趁这时候再找她麻烦。
至于以后……
不,他没有以后。
小五小声道:“如今价钱大涨了,他会不会不还您了?”
宋问郑重其事道:“李洵学子,同你们少爷一样,是一位超凡脱俗,公正无私,不在乎那些虚名利禄的人。记住了。”
小五撇嘴。
不久,林唯衍回来了,对她道:“太傅叫你亲自过去一趟。”
“我?”宋问一愣,“信送去了吗?”
林唯衍;“送了。”
宋问:“他有说什么事吗?”
林唯衍:“没有。”
宋问想了想道:“那我明日再去吧。”
翌日清晨。
宋问让小五做了些点心,放篮里提着,前去太傅府。
宋祈同夫人刚用了早饭,正坐在院里。
门役通报后,回来领她进去。
在院口踱步的宋夫人,见有人来,很是欣喜。
又见宋问长相端正,更是喜欢。
待人走近,就抓着她,上下打量一通,高兴道:“多俊的儿啊?成亲了吗?”
“……”宋问有些受宠若惊,颔首道:“尚未。”
宋夫人立马道:“那我给你介绍。这京城里的姑娘啊,我熟。”
宋问干笑了两声:“这……真有些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喜欢什么样,你父母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给她找出来。”宋夫人又问道,“你母亲呢?”
“她……”宋问道,“已经不在了。”
宋夫人惋惜道:“哦,这样。那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还未成亲,没有母亲照应可怎么成?”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宋问,拍拍她的手感慨道:“我这最近眼睛不好了。你看着真像我儿。”
宋问望向别处。有股抑不住的酸楚。
宋夫人又道:“可你比她命好,你是个男人。”
宋问黑线:“额……”
宋祈在一旁道:“好了,你又糊涂了。都同人说些什么呢?”
“我可不就是糊涂了吗?这老了哪能不糊涂?”宋夫人走到旁边坐下,揉揉额头道:“老就老呗。不服老,是要和谁过不去?”
宋祈负手上前两步,说道:“她就是这样,她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这也是你的学生?你又开始收学生了?”宋夫人说道,“你那么多学生里,我喜欢的,都不在了。”
她亲儿不在身边,连学生也不在了。
宋夫人又对宋问道:“喜欢吃什么?孩子,来这里,就随意些,我让人给你做去。”
“我找他来,是有事的。你待会儿再和他聊。”宋祈回身道,“宋先生,你随我过来。”
宋问同宋夫人略一躬身,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
宋祈走到书桌后面坐下,问道:“你先前要寄的,是什么东西?”
宋问笑说:“一封家书而已。”
宋祈点点头:“嗯。”
然后没有了下文。
宋问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宋祈又说:“我想将林唯衍接府里来。我夫人闲着没事,总要多想。那孩子心性好,她也喜欢,叫她分分心。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
宋问抬起头,顿了顿,几经措辞,才开口道:“林唯衍的事情,宋某岂能作主?他与我无亲无故,也只是暂住在我家而已。”
宋祈道:“我已问过他了,他说要看你的意思。”
宋问眉毛一挑。
小兔崽子,坑她呢。
“那孩子糊涂了。”宋问笑道,“他若是愿意,自己答应了便好。我自然不会挽留他。他若是不愿意,也不该叫我来拒绝。”
“那你再回去同他说说。我膝下无子无孙,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宋祈道,“他想做什么,想入仕也好,还是就像现在也好,我都不会勉强他。”
宋问点头称是。
“另外,劝先生一句。”宋祈抬起头道,“他们对你已多有疑虑。南下调查的人去过几次。先生若不想惹麻烦,还是早日离开京城吧。”
宋问笑道:“宋某还有未尽之事,岂能现在就走呢?还是多谢太傅提醒。”
第68章 夜深更文
宋祈大约也知道; 这样的年轻人,不会因一句话就妥协的。
再看宋问这样坦荡的模样; 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便不再说了。
宋家经商; 宋问时常跟着宋潜东奔西跑,不常在一个地方久呆。
知道宋问是女人的不多; 但是也不少。
如果派的细查; 是可以知道的。
宋问都已经做好被指认的准备,只是等了许久; 什么事情也没有。
好日子……还挺长的嘛!
现在看来,宋太傅或许帮过忙也不一定。
宋问看着他。
她觉得如果自己都能猜到,那太傅没理由不知道。
不然他何必帮她呢?
却见宋祈起身道:“好了,没事了。就这些; 出去吧。”
他走过宋问身侧。
宋问忍了忍; 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宋太傅见多识广; 见过这个吗?”
宋问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宋祈只是扫了一眼,神色未变; 冷漠道:“当年小女出嫁时候,也有两块相似的玉佩做陪嫁。可她离家已许久了; 至今生死未卜。她当年年轻气盛; 行事冲动。可惜刚过易折。”
宋祈拂袖道:“收起来吧。别让我夫人看了伤心。”
宋问刹那间,有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宋祈道:“走吧。你去陪夫人说说话。”
宋问一步跟上:“敢问宋姑娘; 叫什么名字?”
宋祈回过身道:“宋若。”
宋问去了客厅,宋夫人正抚着额头,撑在桌上。
见她出来; 微笑着招了招手。
宋祈坐旁边看她们聊天,实在是疲惫极了,起身回去休息。
宋夫人道:“他年纪大了,不比从前,却不知道休息。我说他不服老,是不是?”
宋问低头道:“太傅是忧心苍生,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所以老不得。”
“原本好好的,都已经不做官了。”宋夫人叹道,“清闲没两年呢,又回去做户部尚书。”
宋问拍拍她的手。
宋问不死心道:“能否冒昧问一句,令嫒的事情。方才听您说的,她似乎已经不在这儿了。是有什么隐情吗?”
宋夫人想起这个,便有些戚戚然。眉眼都低沉下来。
宋问忙道:“是宋某唐突,若是不愿提及,就罢了。”
“哪有什么隐情?所托非人而已。”宋夫人叹道,“也不算所托非人,是她自己强求太多。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你喜欢的人,就必须得喜欢你吗?”
“放不下,不服输。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宋夫人摇头,掩着嘴道:“不说了。好多事,说不清楚。”
对那些京城秘闻,宋问知道的不是很多。
毕竟她先前住得离京城太远,于官员的家室也不是很感兴趣。并没有听过类似的传闻。还是到了京城后,才断断续续知道的。
当年许贺白是布衣出身。虽考中进士,却因无人打点,加上口不善言,没能过吏部的关试。
宋祈慧眼识英才,将他提到林青山手下,还将女儿下嫁。
林青山念在他是宋祈女婿,对他多有照拂。
可惜宋祈与许贺白终因政见不和,彻底决裂。
后林青山殒命,许贺白凭借战功成为武将第一人。
许真是他命中注定富贵,仕途无阻,一路高升。
官至骠骑大将军,与当年的宋祈分庭抗礼。
宋祈看着如今的他,想来是五味杂成。
又不是什么萧萧乱世,哪有什么不可调和的政见?
又是什么矛盾,让宋祈这样顾全大局的人,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
宋问出了太傅府,长长叹口气。
脑海中还是有些浑浑噩噩的。
回去路上细细一想,大约能品味到宋太傅的那种心情。
宋问是不好认的。要认,不知道该用什么性别认。
她已经二十一,马上就二十二了。
天底下鲜有那么大还没嫁人的姑娘了。
自己如果是宋太傅的外孙女,那问题是很多的。她得像个大家闺秀才行。
该怎么办?嫁人么?
宋问是什么性格他恐怕早有耳闻。加上亲儿悲剧在前,宋问岂不是要成了第二个宋若?
他拿什么再去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如果宋问是男人呢?那是欺君之罪。
陛下可以招安,和宋问愿不愿意无关。
尤其是,那样宋问就是许贺白的嫡子,许继行怎么办?
任谁做了几十年的大少爷,在继承家业的中途,忽然蹦出一个人来,恐怕都有点接受不能的。
就算他能接受,他母亲肯定不能接受。
宋问只有出身没有根基,那样的境地实在是太危险。
宋问捶手,将想法都甩到脑后。
天自有命,想再多也没用。
她是什么身份都没关系,现在她是云深书院的先生。
起码做这位先生,她无畏无惧,逍遥快活。很好。
宋问回到家中的时候,林唯衍守在院子里等她。
不安的躁动了一天,又爬墙又爬树的,冲过来问道:“怎么样?”
宋问装做不解道:“什么怎么样?”
林唯衍:“你帮我拒绝了吗?”
宋问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疑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他找我什么事吗?怎么现在又知道了?”
“我如果说了你可能就不去了。”林唯衍道,“你不去了,我会很难做的。”
宋问捏着他的脸,呵呵笑道:“还跟我玩儿心眼了?你小子可以啊!”
林唯衍坐到她对面,呼出一口气。
宋问:“我替你答应他了。”
林唯衍瞪眼:“嗯?”
“宋夫人百般恳求,我实在是难以拒绝,她真的是太寂寞了,你去陪陪她也好。”宋问望天道,“何况你既然说听我的意思,那就是相信我会为你好。宋太傅那样丰厚的家业,无人传承,便宜了你小子,也算是对你父亲的补偿。”
林唯衍憋了半天,憋出一个“不!”字。
宋问哼道:“不同意,你倒是别找我呀。”
“我是说不可能!”林唯衍也哼道,“如果我要走,你早喊小五小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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