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文述垂下眼:“箭如果没有射中靶子,应当责求的是自己。”
“这世间上,路有很多条,但正确的,是要靠自己走出来的。只要你走的好,死路也可以走活。但永远不要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宋问厉声道,“当你放弃反抗的时候,一切才是真的失败。哪怕你下一秒就要死亡,前一秒也给我要思考!”
宋问打开扇子摇了摇,补充道:“何况现在要死的又不是你们!”
众生叫她说得热血沸腾,点头道:“是!”
他们确实没法改变一场不提审的案子,但如果能找到关键性证据,倒逼官府重新开审,也不是不可能的。
众人互相对视,眼中已满是决心。
就听宋问道:“郑会虽然已经画押,可刑部还未受理,我们还有机会。”
众生略惊,急急问道:“什么机会?”
莫非她已经找到证据了?
“在刑部审批之前,将他移交大理寺。”宋问道,“我不信他们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连大理寺也奈何不了。”
诸生一齐愣住。
这算什么法子?
冯文述道:“可大理寺只接管重案,此案已经被衙门经手了,也处置了,如何能移交?”
“那就把他闹成大案。”宋问道,“给他加两条罪,让他罪孽深重,不得不移交大理寺。”
“哪……哪有这样的?”冯文述被听懵了,惊道:“先生,您这究竟是要救人,还是害人啊?”
“置之死地而后生。”宋问道,“只要移交大理寺,下令彻查,还有洗清冤屈的可能。”
梁仲彦:“可随随便便的构陷,无法叫人信服。若是不随便的,郑会真担上那么罪名怎么办?”
“这也就是,早死或晚死,臭名昭著的死,或是更臭名昭著的死,的选择。”宋问道,“何况现在,也不知道郑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给你们提个意见,帮你们打开思路。这不也是一种绝境下的选择吗?”
冯文述小心问道:“那,是什么样的案子?”
宋问摸摸额头,很干脆的道:“不知道。”
众生:“……”
孟为道:“也就是没有?”
“不一定啊。”宋问道,“查查才知道嘛。什么事都知道了,那还需要做什么?”
众生:“……”
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味?
宋问拍拍手,准备开溜道:“你们加油,我先去了!”
冯文述不可置信的在她背后喊:“先生?”
然而人已经跑了。
课堂里再一次只剩下了学生们。
孟为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冯文述摊手:“你们问我?”
赵恒说:“这,李兄不在,自然问你了嘛。”
冯文述竟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试探道:“找……能构陷郑会的案子?”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靠谱。
这什么和什么呀?
宋问在书院里,走到半道,和林唯衍撞上了。
宋问惊道:“你怎么进来了?”
林唯衍:“你怎么出来了?”
宋问理所当然道:“我课上完了就出来了呀。”
林唯衍也很理所当然道:“我翻过墙就进来了呀。”
宋问:“……”
第29章 畅想未来
林唯衍背着他长棍; 跟在宋问的身后,问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宋问:“小五小六呢?”
林唯衍:“在家里。”
宋问道:“你来了之后; 你解放了我的两个小厮。”
林唯衍点头:“我会让他们跟我说谢谢的。”
“……”宋问; “我呸!”
林唯衍坐上车辕:“去哪里?”
宋问道:“去找三殿下。”
三殿下看见他们两人的时候; 表情是很丰富的。
唐毅问:“找我何事?”
宋问灿烂笑道:“想找殿下聊聊天?”
唐毅挥手,对外喊道:“闻乐,送客!”
宋问道:“不用送不用送; 太客气。我们再坐一会儿。”
唐毅:“……”
林唯衍初次来; 免不得要四处打量。
唐毅的府邸,位置不错; 风水也不错。
但搭得起它格局的装潢; 能没有的都没有。
林唯衍很实诚的说:“这里感觉像被抢过了一样。”
唐毅心口被戳一箭。
宋问立马道:“人家这叫朴素。”
林唯衍在两人中间巡视了一番; 有些惊讶道:“原来皇子也那么穷。”
唐毅再中一箭。
宋问搭上他肩膀:“知道什么叫人艰不拆吗?”
林唯衍:“什么意思?”
“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谎话; 就不要去拆穿了。给对方留一点面子,彼此留一点余地,这样下次见面的时候; 才能避免尴尬。”宋问语重心长道; “不是凡事都要去争个对错的。你争赢了,又怎样呢?你能开心多久呢?你这样会失去一个朋友的。”
唐毅老血几欲喷涌。
宋问这样的人,一定没有朋友!
宋问还扭头道:“殿下,您说是吧?”
唐毅忍无可忍; 拍桌道:“你们要同我谈品味?你们见过那家宅子是镶金镶玉的?闻乐!带他们去看看我的马车!”
宋问差点笑疯了。
马车?
欺负林唯衍不是本地人吗?
宋问拍着林唯衍道:“朋友,你知道全京城,谁的家里; 最不怕遭贼吗?”
那就是一出门,就能带走全部财产的人。
唐毅脸色一沉,拿手戳她,喝道:“宋问!”
宋问抬手挡住:“好好好,我不说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想和殿下说一说郑会的事情。”
唐毅依旧很不高兴,冷漠道:“我已经听说了。你很威风。”
宋问乐道:“原来你去看了?”
唐毅:“我是听说的!”
宋问顺道:“成成成,您说的都对。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事,我是说郑会已经画押认罪了。”
唐毅惊道:“什么?”
宋问便将来意说明白了。
唐毅一阵沉默。
宋问:“长安城这边的事情嘛,你比我熟。有没有什么悬案,是可以扣到郑会头上的?”
唐毅被她骇住了:“你这想法……也太特别了。”
宋问转着扇子道:“特别不特别不重要,你觉得可行吗?”
唐毅低头想了想,道:“从道理上来讲,的确可行。不过施行来说,很难。”
唐毅道:“那郑会,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即无前科,年纪又轻。硬说他犯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情,是没有人信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大理寺是不会接管的。”
可如果有了足够的证据,那就等着直接定罪好了。
林唯衍站在一旁道:“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宁惹君子,勿惹小人。”
君子太过正派,就会自己的路给绝了。
宋问:“……”
虽然他说的话是对的,但明显内在意思是不对的。
宋问恳求道:“这位朋友,请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当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可以保持沉默。”
林城衍:“为什么?”
宋问悲痛道:“因为我不想接你的话!”
唐毅震惊道:“你竟然也有说不过的人。”
宋问深深叹道:“这货就是个逻辑死。”
宋问就是靠着七弯八拐的逻辑绕晕别人,但林唯衍不认绕。
他根本不在乎你说什么,他只管自己要说什么。
让宋问时时刻刻感受到,人生艰难。
“总之,这主意太过荒诞。”唐毅重归旧题道,“若是弄巧成拙了怎么办?真的加了一项洗也洗不清罪名怎么办?”
“人生不就是各种意外吗?死和死之间的选择,还需要犹豫吗?世间还有比□□更为人不耻的罪名吗?”宋问道,“当然,如果他真的心甘情愿选择俯首认诛,我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有一点机会,我也希望他能看见。”
唐毅道:“其实你做这许多事,都不如找到当初那封绝笔信来的有效。”
“就是找不到嘛,连还在不在也不知道。”宋问侧过身道,“诶,殿下。不如你去问问你的恩师?或许他知道。就当是去拜访一下,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唐毅摇头道:“他不愿意见我。想来是不想再受到什么牵连了。”
宋问:“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再去一次呗。”
唐毅忍不住问道:“你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这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是宋问第二次听见这个问题了,不禁笑道:“没什么好处。只是他们越不让我做,我便越想做。仅此而已。”
唐毅:“……”
果然这是一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
“何况。”宋问笑道,“他送我一份大礼,我就忍不住想要还他一份惊喜。”
林唯衍在一旁很是无聊,于是真的跟闻乐看马车去了。
唐毅斟酌片刻,道:“好吧。我可以同你去拜访一下先生,但是他会不会见我,我不做保证。”
宋问点头:“自然。”
于是三人坐上了唐毅那辆昂贵的马车。
林唯衍正襟危坐:“殿下。”
唐毅:“嗯?”
林唯衍道:“您很有钱。”
唐毅:“……”
宋问指指自己:“我将来很有钱。”
等她把手上的店铺卖了。
“我也是。”林唯衍点头鼓励,“你加油。”
宋问:“……”
宋问道:“少年,我这是基于现实的合理猜测,你那是纯属个人的无端臆想。”
林唯衍不理他,他现在有了个新的目标,继续对着唐毅道:“殿下。将来我会成为像您这样有钱的人。”
唐毅:“……”
他此刻心情很复杂。他选择保持沉默。
宋问啧啧摇头。
他的将来一定很美丽。
年纪小的人,就是不懂事。
三人心思各是不同。唐毅颇有些坐立难安。
因为对面的少年,总是在朝他微笑。
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
终于,马车在楚府偏门停下了。
三人相继跳下车。
唐毅上前叩门。
等了许久,放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请问是何人来访?”
唐毅道:“退文求见先生。”
又是沉默片刻,随后里面道:“主人身体抱恙,不便见客,殿下请回吧。”
唐毅看向宋问,宋问点点头。
唐毅道:“学生此次前来,无意叨扰。只是有一事,想告诉先生。嫌犯郑会,已画押认罪。不日将交由刑部处置。”
里面人道:“谢殿下。老奴会转告主人的。”
唐毅:“请先生保重身体,学生告辞。”
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却没人出声。
唐毅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动静,便带着宋问等人离开。
宋问问道:“楚博士以前对您很好吗?”
“非常好,更甚亲子。他以前对我,颇为照拂。”唐毅说者,很是伤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道:“是我连累他了。”
宋问:“殿下,您这话听着,会让人伤心的。”
唐毅偏头:“为什么?”
宋问抬头,望向远处:“谁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好意与付出,会被认为是被拖累。”
唐毅半阖者眼,扯起嘴角道:“你说的对。”
唐毅平复了一下心情,而后道:“这里看来是无甚收获了。还是先送你们回去吧。”
宋问朝后一指:“不必了。方才在路上,我看见了我的学生。我去接他们。”
唐毅:“那就此别过吧。”
宋问点头。
宋问回过身,看着后面的少年道:“你能这么安静,真是少见。”
林唯衍道:“人在伤心的时候,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所以我保持沉默。”
心倒是挺细的。
宋问好笑道:“那你现在可以解除封印了。”
林唯衍跟上前,憋不住问道:“你之前说的问题,还没告诉我答案。”
宋问疑道:“什么问题?”
林唯衍:“谁的家里,最不怕偷?”
宋问打着扇子,和善道:“你觉得呢?”
林唯衍认真道:“我想了很久,应该是陛下。”
宋问:“为什么?”
林唯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偷东西,对陛下而言,只不是是将自己家里的物件,换个位置而已。”
宋问欣慰点头,拍拍他的脑袋:“你说的特别对。这就是答案。”
林唯衍也很欣慰:“果然如此。”
第30章 专治不服
进士科乙班学子; 谨遵宋问教诲,决定着手收集一下; 长安城里的一众未决悬案。
只是他们接触不到刑部的档案; 也还没蠢到拿此事去问家中的父母; 于是选择了深入基层,进行群众调查。
这街头巷尾流传的疑案,那就多了。
而且玄幻到让他们怀疑人生。
这些街头巷尾坐着的群众; 似乎不大懂得; 不要添油加醋这句话的内在涵义。
武举科的学子,放堂也出来闲逛。
来来回回就看见好几个进士科的学子; 凑在茶馆街头; 听人在说书般的讲故事。
竟还在一旁; 提笔认认真真的记下了。
简直着魔了般。
刻意在他们面前晃了两趟; 都没能引起注意。
真是好奇死了。
最终,黄世谦代表众人,走过来搭话道:“你们在做什么?”
冯文述不耐道:“没看见吗?我们在打听事情。”
黄世谦不可置信道:“就打听这些街头传闻?做什么?你们不是疯了吧?”
冯文述随口道:“不疯怎么能救人?”
张炳成都疯了。
黄世谦品味了一下; 然后道:“你们要救郑会?”
冯文述:“不然?”
“可这和救郑会有何关系?”黄世谦问完; 又品味了一下。
想到什么,脸色骤变道:“散布谣言,扰乱民心,可是大罪啊!”
冯文述抬起头; 很是无语的看着他:“你哪里看见我在散布了?我说了我这是打听!”
黄世谦担心他们冲动,做出些什么,嘀咕道:“这是郑域的家事; 人家郑域也没让你们管,你们乱插手什么?”
冯文述将纸笔一摔,站起来道:“呵,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武夫唯一可取的地方就是重义气,如今看来,这唯一也没有了。果然还是一无是处。”
黄世谦顿时大怒,自己好心,对面不领情便罢,却还这样不讲道理。
梗者脖子道:“你什么意思!”
“你又是什么意思?”冯文述针尖麦芒,毫不相让:“我们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岂容你置喙?”
两人一吵起来,声音放的大,周围的学子见势便都围了过来。
进士科学子:“果然就是想打架的,我看你们是等许久了。”
武举科学子撸袖子:“你们不也是?这次你们先生不在,总算没人拦着。”
进士科:“公平些!你们练的就是打人,我们三对二!”
武举科:“你们还练的就是阴险呢,怕二对三都挡不住你们的阴招!”
两边出口,皆很恶毒。
忽然一人从旁边钻了进来,照着两边的脑袋,各是狠狠敲了一下。
随后一道劲风扫来,一侧的人群开始歪倒。
各个撞在一起,摔了一地。吃痛叫唤。
宋问站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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