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大为感激,再次挽留。
宋问这次非常干脆的拒绝了他。
如今,她已经不缺学子了。天下的学子,都会慕名来找她,那她还呆在书院做什么?
来云深求学的学子有那么多,书院不能照单全收,自然是要从上往下的。谁知道它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国子监呢?宋问也不想做第二个国字博士。
不如去教更多的人,收更多的学生。
顺便还可以给自己的茶楼创创收。
此时书院正在上课,路上并没什么人,还能听见旁边传来的朗诵声。
宋问拜别院长,便走出书院。
站在门口,抬首一望那宽阔的长阶。长阶的尽头是邃远的苍穹。
事如芳草春常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她与云深的渊源也算就此落幕。就像每天踩着这段石阶,大家都在一步步向前。
宋问笑了笑,敲着扇子转身离去。
林唯衍跟在后面,一蹦一跳的走下来,问道:“现在去哪里?”
宋问活动了一下脖子,挥手道:“去茶馆赚钱啊!”
她跳上马车,林唯衍解了绳子,跟着跳上去。驱使着马直接向前,从大道中央驶过。
宋问有许多间茶馆。因为茶馆便于管理。而且会去茶馆的,多数是一些文人墨客,有情调的人,凭白不会惹事。
她把位置好的铺子都租了,然后去偏僻的地方重新租用。
开在书阁上面那一间,经常座无虚席。尤其是在最近长安涌入不少儒生的时候。
宋问今日和他们说的,是她生意最为惨淡的一间。
她现在去的时候,发现竟然也已经好了不少。
客人看见她过来,起身与她作揖。宋问一一回礼,微笑颔首。
然后走上楼梯,去到包间,让铺子里的伙计都过来。
“今日打烊后,把一层的桌子全部都清了。能摆多少椅子,就摆多少椅子。”宋问细细与他们叮嘱道,“每个人定座位,你都要记个名字。十天内,一个人只能听一次课。听多了也没用,我们要把机会留给更广大的群众。”
帐房与跑堂频频点头。他们已经听那些来的客人们说了。
“这位子要怎么定呢?开始来的人多,那肯定是做不下的。”宋问勾勾手指,示意靠过来,笑道:“拍卖,价高者得!”
科考刚刚结束,放榜也不过几日,现在长安书生云集。恐怕临近城郊听到消息的人,也正往此处赶来。
心急的人大多是有钱的人,有钱的人玩得起挥霍,正好可以赚上一笔。
而宋问讲完课后,那些课上的东西,或许会流传出去。到时候价格降下来,寒门子弟也可以来听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不知道国子监和太学和国子学的关系。
国子学和太学,同是隶属于国子监。一个面向三品以上官僚子弟,一个面向五品以上官僚子弟。
国子学不等于国子监。我前面提到的独苗苗是国子学。
第144章 又是标题
宋问是中午去的; 去的时候; 茶馆外面几乎已经被人挤满了。甚至街上都挤了不少。
金吾卫不得不过来维持治安,却不敢将人轰散。便将他们压下去; 强行空出路来。
于是街道两边; 便排开长长的两条队伍。
这人可比宋问想得还多一点。只是,里面看热闹的也太多了。宋问简直哭笑不得。
屠夫商户和摊贩; 甚至还有几名妇人,都跟着排了进来。看着一脸茫然,还搞不清楚状况。
众人见她过来,纷纷同她问好。
林唯衍在前面给她开道,带着她突入进去。
茶馆里面还好,因为是照着位置放人进去的。
宋问站在门口; 回身道:“诸位不要再等了。从即日起,我每日都会在这里讲课。过两日这里人少了,大家就可以来听课了。不必急在这一时; 都散了吧。”
众人点头应是; 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在等在外面,朝着门口张望。
宋问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办法。过去敲了敲柜台,对正在整理单子的跑堂道:“天气冷,外面风大; 去给他们倒杯热茶。”
跑堂问:“什么茶?”
宋问:“有什么泡什么,劣茶就不要了,大家都是读书人。”
跑堂应了一声; 过去喊人泡茶。
宋问呼出一口白气。中午还好,早上是真冷。不知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等在外面的。
林唯衍奇怪道:“这么多人?进不来为什么还不走?”
“没人走,他们也不会愿意走。”宋问笑道,“总觉得自己走了,是吃亏。可是其实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茶馆里的人也早就开始等她,紧紧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宋问粗粗一扫,发现许多人都很眼熟,像隔壁酒馆的掌柜就挤在人群中。
宋问诧异道:“掌柜你……也要参加科考?不做生意了?”
他不是没读过几年书吗?
掌柜摇手道:“不不不,我来替我儿子听听,待以后转告他。”
“为何不让他自己来?这样转告难免有所纰漏吧。”宋问说,“他要是现在有事,你也可以让他以后来。我也不是只讲今天的。”
掌柜搓着手笑道:“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住的。等他出生了,我再转告他。”
宋问:“……”
宋问咳了一声,撩起衣袍,坐到最前方的椅子上。
前面摆着是一张木桌,一壶热茶,甚至还有一块扶尺。
她抽出手中的折扇,握在手里,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说书的。
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讲,她也的确像是说书的。
宋问微微张唇,众人屏息以待。
宋问见林唯衍坐在柜台后面,捧着店里的碗正吃着,脱口而出问道:“都吃了吗?”
众书生一口气哽了回去,纷纷点头道:“吃了吃了。”
“那就好。”宋问拍着扇子道,“这里虽然是一个茶馆,但说了是讲课,所以还需要大家注意一下声音。否则坐在后面的人,可能是听不到的。”
众人称是。
宋问正色道:“首先我必须要大家明确一点,我能教给诸位的,也不过是一些技巧。而所谓的技巧,都是基于自己文才底蕴上的修饰。能科举及第者,靠的还是自己。妄图一步登天的,投机取巧的,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因为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若是想要走要得更远,只会比现在更加的辛苦。”
宋问说:“没有任何努力是白费的,你们也不必为自己过去苦读而感到可惜。我知道在座有些人,心里认为我的几位学子,高中进士是名不副实。”
众人立马摇头,这事儿还不能认。
“我只这样一说,真或假不必争辩,自己心中有数即可。”宋问道,“但是在此,我要着重澄清一点。假使外面传的有十分,那么真正可信的只有一分。这一分或许是锦上添花的地方,但绝不是他们及第的原因。不然我云深学子,不会只有十名进士。”
“而所谓的行文结构,究竟是什么?我知道你们很感兴趣,今日来此,也就是为了这个。”宋问一手压在桌上,笑道:“我也开门见山吧。这件事情,我只用一堂课就可以说清楚。你们便会明白,它有多简单。”
众人虎躯一震,这么快讲就重点了?
宋问瞥向桌上的扶尺,觉得不拍实在是心痒难耐。于是就抓过,往桌上一敲。沉闷而厚重的声音响起,将前排的人带得眼睛一睁。
哟!这感觉委实好。
宋问道:“我们说写文,为得是什么?策论,论得又是什么?自然是为了让看到这篇文章的人,能清楚明白的知道你想写什么,想说什么。详略不当,意义不明,就是对文章没有把控力。或许你的确有思想,可是你无法传达出来。”
“假使你做过官,写过公文,那或许心中会有所度量。写策论,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写出来,而是应该将重要的事情写出来。可是我想多数人,都没有这个机会的。”宋问道,“所以,我帮你们规范结构,只是让你们心中有个概念。但是千篇一律的文章里,能脱颖而出的,还是真正有思想的人。”
宋问端起茶,悠悠抿了一口,然后再拿起扶尺,继续敲了一下。
众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只想催着她尽快往下说。
宋问回味了一下茶香,终于继续说:“思想是从哪里来的呢?从你的见闻里,从你的阅历中。”
“所以我说,要想做得更好,就要更为辛苦。因为我支持学生学的杂。不必学的精,但是于万事,于外物,要有一个最起码的见解的与认识。”宋问,“这次课,我和你们讲行文结构,之后几日,我也会讲这个。但是再之后,我就不会。我可能会跟你们说算科,也可能跟你们讲明字,或许还有天南地北的事情。”
宋问将之后的事情,都清楚的交代了一遍。在众人急得牙咬咬,就快忍不住的时候,才终于开始切回正题,说结构。
她现在手上只有一份和李洵拿的例文,让他们互相传阅,然后一面不急不缓的讲解。
不过就是一些简单的方法。和他们标明了一下,什么叫重点,什么要取舍。
然后教他们如何列大纲,如何控制住内容长短。
再对着例文讲解了一番。最后重新选了个策论的题目,让他们尝试列出一份大纲,互相间探讨。
真讲起课来,时间是过得很快的。宋问也说得很累。
中间休息了一阵。在学生中间巡视,查看他们的成果。
这次的学生,真是老幼皆有,且资质高低不同。她只能深入浅出,以后再慢慢筛选。
一个半时辰后,宋问说完了,便站起身,准备离去。
众人还坐在位置上,互相向讨论。
宋问走去柜台,让跑堂把李洵的文章贴到墙上,或是托人写到墙上也可以。然后带着林唯衍走人。
宋问走到门口,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开。紧张推搡中,有一名年轻人不慎被挤了出来。
他神色有些慌乱,站稳脚跟,匆匆又退回到人群里。
宋问看着他的脸,回忆了一下道:“你是……太学的学子?”
那人脸色微便,转身即跑。林唯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领将人拽了回来。
书生大惊道:“你们想做什么?”
宋问敲扇拍在林唯衍的手上:“不要如此无礼。”
太学的事情,除却朝廷及当日加试的考生外,无人知晓。那些考中进士的儒生,多少识趣,自然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徒惹麻烦。
是以众人不大了解其中关节,只以为连国子监的学子都过来听课了,那便也是认为宋问比国子博士还要厉害了吧。
书生抓着自己的衣领扯平,皱眉道:“我不是来偷师的,我只是路过而已。”
“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也没休息过,想必是累了。我请你喝杯茶吧。”宋问笑道,“其实你想听,可以尽管来听。好学上进,永远不会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我也不是一个很厉害的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那学子愣了愣,歪头朝她看去。先前以为她是个咄咄逼人之辈,没料到她现在如此谦逊有礼。
“这里的人,都是来听课的。只不过这两日,人有些多,你们可能抢不到位置。再过个三两天就好了。”宋问面向众人,放大声音说道:“这间茶馆,向所有人开放。有向学之心的,我都欢迎。”
外间一阵赞颂。
“课讲完了,诸位现在可以进去喝杯茶。不用客气,我请。”宋问朝众人抱拳道,“也多谢诸位关照。宋某先行告辞。”
都说恃才难免傲物,宋问显然一点也不。她才华横溢,却平易近人。她尊重每一位来此的文人,且礼贤相待。
她如此客气,他们又岂可能厚颜?
宋问在众人目光中上了马车,摸着下巴道:“我要去找工部。史上第一册流通教材书,即将面世。”
林唯衍:“嗯?”
第145章 并非如此
宋问原本就是想用儒生好奇的策论行文一事; 吸引他们前来听课,然后; 再慢慢推行其他的内容。
只是; 忌讳卖书收钱; 会叫他们有所疑虑,宋问想暂时观望一阵。如今看来大可不必。
听课的人蜂拥而至,宋问的信誉无可怀疑。不如趁热打铁; 直接出书。
不久应考学子们会离开长安; 想必会乐意带走几本,顺便为她广做宣传。
只是,这刻字显然不大容易,为了赶工赶时; 宋问只能将内容精简再精简。
放几篇例文——李洵大约会作为史上最强势的科考范文名留青史吧——再放一些浅显的学习方法。后面跟其他的内容。
宋问先坐马车绕道回家中,拿了之前修订好的文册; 火急火燎的去工部找人。
林唯衍在外面驭马; 摸摸脖子,想不通,对着里面问道:“你不是说一堂课就能讲完吗?为什么还要出书?他们都已经听完了; 还会买你的书?”
宋问:“如果别人教了你一招盖世武功,那人说他一天就可以教完。你还没有学会; 对方又拿出武功秘籍,你买不买?”
“天底下没有一天能学完的盖世武功。”林唯衍皱眉,反驳道:“除非是花拳绣腿。”
宋问敛起袖子道:“是了。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林唯衍:“可是,你说了那很简单; 那不是盖世武功。”
宋问哈哈笑道:“我说了是不是算,他们自己觉得是不是才算。求心安,原本就是为了自己啊。”
是的。所以人是很奇怪的。不知道是太相信你,还是不够相信你。总是会做出一些矛盾的事情。
原工部郎中,丁有铭的父亲,因为负责先前印书一事,声望甚高,连升三级。如今已经任工部左丞。
先前丁有铭的事情给宋问添了不少麻烦,之后自己又因她的提议受惠,因为对她颇为尊重。
私人印书这样的事,原本是不会应允的。于朝廷来讲,这样的事情显然有些可笑。但因为是宋问,加上这书或许对天下学子有益,便格外开例,亲自出来接见。
他拿过样本翻了一下,翻到后面的时候奇道:“宋先生,这后面的内容,与科考无关啊。”
“无关才是啊。不然,没人能看得进去了。”宋问说,“我希望这世上,能有一所真真正正的大学。”
丁父虽然没有听明白,也未追问推辞,合上书册道:“好,这书就留下,我多派几人尽快刻制。只是不知道,要印多少册?”
他会说快,那肯定是很快。宋问想了想道:“先印个一万册吧。看看后续反响。”
丁父应允。
不过他觉得一万册肯定是不够的,不止长安的学子需要,其他郡县的学子恐怕都很想要。
在此之后,宋问在茶馆一连讲了几天课,终于将一轮说完了。便给所有听课的人,都布置了一份课业。
给他们出了一道策论题,让他们用讲过的方法,写一篇文出来。约定了两日后茶馆阅卷评判。
宋问又将几位考中进士的学子都约了出来,让他们也在两日后去茶楼一聚。
于是当日,茶楼中间,一字排开,传说中的云深七进士。
七进士一脸茫然,看向宋问。
宋问拍手道:“有疑问的,就向他们请教。今日的先生,就是我大梁今科进士!”
他们不是心中觉得这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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