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知道欺负我娘亲,坏人!”
☆、第8章
杨兴宝带着有些凄厉的哭声说出这番话时,整个堂屋都安静了下来,全都看着似八爪鱼一般黏在司月腿上的小家伙,透过眼泪,可以很轻易地看见那双大眼睛里完全没有掩饰的怒火和仇恨。
杨双吉有那么一瞬间被这样的眼神震得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眉头紧皱,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老四平日里怎么教育孩子的,这为了一个不着调的后娘,竟然还恨起他们来了,他们是坏人,也不知道这些年是谁给他吃,谁给他喝,将他养大的,难不成他家还会出没良心的畜生?
杨双吉是存了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只得黑着一张脸,不喜地看着杨兴宝。
“好啊,你个死兔崽子,老娘是坏人,”周氏就没有那么好的忍功,一个箭步冲到司月面前,一边骂一边抬手就朝着杨兴宝的脸挥了下去,动作之迅速,让被自家三个兄长拦着的杨天河根本来不及反映,至于其他人,除了司月,他们可都记得他们就在杨兴宝的坏人之列,又怎么会出手。
司月感觉到周氏挥出的手挂起一阵风,眼角看着她狰狞凶狠的面孔,心头一跳,动作比思想更快地跳到一边,也让挂在她坐腿上的杨兴宝躲过了那凌厉的一巴掌。
周氏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躲,挥出去的力道没有了着力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好在她的宝贝幺女就在不远处,动作迅速地将其扶住,“娘,你没事吧?”
“娘,你怎么样了?”杨天丽的话刚刚结束,其他的三个儿媳跟着凑上来,一个个围在她身边关心地问道,“四弟妹,不是我说你,今天娘要是摔出个好歹来,你以后就别想再过好日子了。”小周氏抽空还不忘恶狠狠地对着司月说道。
原本司月看着周氏踉跄的模样正想笑,可做腿上松开的力道还有停止的哭声让她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吓得一颗心都不断往下沉,只见杨兴宝整个小脸铁青,两眼紧闭,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在杨兴宝倒地之前,司月想都没想地弯腰伸手将他抱住,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小周氏的话,用力地拍了拍杨兴宝的脸,可是,刚刚还哭得凶狠的小人此时在她的怀里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眼里的惊慌闪过,颤抖的手指摸到他的鼻下,在感觉到微弱的呼吸时才放下心来。
抬头,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关切地围着周氏,心里很是后悔刚刚周氏快要扑到的时候她为什么就没有补上一脚,“杨天河,你他妈的还不快去请大夫,你儿子都快死了,那老妖婆的样子看着像是有事的吗?”
这一声吼可谓是声嘶力竭,杨天河本来提着的心在看见周氏并没有打到小宝的时候放下来,见周氏有可能摔倒,怎么说都是他娘,他如何不关心,可听到司月的话,一回头,看着司月怀里的儿子,心吓得不断地颤抖。
“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司月抱着杨兴宝,冲着杨天河再一次吼道,因为声音的拔高撕扯着她的嗓子都很不舒服。
“不能看大夫,”比起司月更加尖利高昂的声音响起,就在刚才,杨家众人看着杨兴宝的模样,哪一个不是吓了一跳,可周氏在听到司月要去请大夫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吓晕了孙子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她以后还怎么有脸见人。
这一次杨天河并没有理会周氏的尖叫,直接朝着外面走去,吓得周氏整个人跳了起来,“杨天河,你去请大夫,不是让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来看我们杨家的笑话。”
显然,周氏也能急中生智,杨家的几个男人最初并不觉得请大夫有什么的,可一听周氏这话,那还了得,他们的儿子以后可是要走仕途要当官的,名声有多重要,他们还能不清楚,于是,杨天河再一次被他的三个兄长拦住了去路,“让开!”
“天河,我看小宝并无大碍,抱回去在床上躺躺就好了,用不着请大夫。”杨双吉冷静的声音响起。
一听这话,不说杨天河如何,司月气上心头,冷冷一笑,“杨天河,这孩子是你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说完这话,抱着杨兴宝的两手臂紧了紧,朝着门口走去,很快就走到杨天河的身边,看着杨天山三人,回头对着周氏诡异的一笑,“老妖婆,若是再耽搁下去,这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告诉你,你这个杀人凶手就等着洗干净屁股坐牢吧。”
“还有你们,可以继续拦着我,你们都是帮凶。”司月说完,大大的眼睛盯着杨天山兄弟三人,最先退开的是杨天海,毕竟是在县城里当厨师,他清楚司月说得并没有错,孝字是大过天,可沾上人命和律法就都往后靠。
“还不快去请大夫。”司月说完,抱着小孩就回到新房内,将其放在床上。
这边堂屋,在杨天河和司月离开后,气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异常沉闷,杨双吉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最后将视线停留在周氏身上,那平静的眼神,却看得周氏浑身一个哆嗦,“大夫来了,你们知道该怎么说吧?”
算账总有的是时间,不急着这一时,周氏怎么说也跟了他这么些年,又为自己生了这么些儿女,就算是要教训,也得私下里。
“爹,你放心吧,我们知道的。”杨天山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是不是先把银子准备好?”
这话一出口,周氏就狠狠地瞪了一眼杨天山,就连小周氏,也在暗地里掐了他一把,要知道现在没分家,花的每一分钱都应该有她们家的一份。
“是这个理,”杨双吉点头,看了一眼周氏,随后又扫了一下自家的三个媳妇,心中叹气,却并没有再多说,只是吩咐周氏准备银钱,至于老五杨天赐和他媳妇的敬茶,这么一番闹腾下来,谁还有心情,在等待大夫到来之前草草地完成。
杨家村的大夫也姓杨,据说年轻时曾在大城市大户人家当专属大夫,因自家父亲生病回到村中,从此再没出去,给杨村甚至临近的几个村子的人诊病。
将近五十岁的杨大夫一路快步跟上杨天河的脚步,心里很是纳闷,这杨家村不是昨日才办了喜事吗?今日怎么就请大夫?除非病情十分严重,想到这里,脚步倒是更快了一些。
房间里,司月的脸已经阴沉得可以滴水了,最初她只是看杨兴宝那脏兮兮的满是补丁的衣服很不顺眼,加上小家伙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于是想拔了他的衣服,给他擦一擦身体,可是,衣服是脱下去了,怒火却快将屋顶掀开。
她看见了什么,枯瘦如柴的小身子,新旧伤痕布满全身,纵横交错,有细长条状的,有乌青圆形的,更有刚刚才结疤的,难怪这小家伙会不愿意让自己离开,会说那些人是坏人,据她了解,她这个继子才刚刚五岁。
倒不是同情心泛滥,司月此时只有些感同身受而已,身体的折磨和精神上的折磨哪一个跟难受她不清楚,可这个小家伙似乎同时受着两种折磨。
杨家人是跟着杨天河和杨大夫一同进来的,那时,司月沉默地站在房门口,看见杨天河走进来,直接一个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打蒙的不仅仅是杨天河自己,还有杨大夫和杨家人。
只是,这并没有完,这一巴掌下去,司月的手隐隐有些发麻,可见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随后,直接操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粗木棍,对着杨天河就是一顿猛打。
杨大夫傻眼了,若是说整个杨家村,有谁比司月的父母更熟悉司月的,那就是杨大夫,司忠躺在病床上的那一个月,让他看得十分明白,这个姑娘并不像村中所言的那般不堪,既乖巧贴心,又天真讨喜,他也是最明白司忠夫妇两的爱女之心为何如此严重,可杨大夫也从没想过这姑娘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
“你这个泼妇,你干什么!”周氏回神过来,气得直叫唤,她的儿子她打的,可别人却动不得。
司月看着杨天河一副任由打骂也不还手的模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扔掉木棍,将有些散乱在额前的头发勾在耳后,一想到杨兴宝身上的伤痕,觉得心中的火气还没消尽,又踢了他一脚,“杨天河,你先去看看你儿子。”说着这话,因为怒气,声音都在颤抖。
这话让杨天河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一想到最差的结果,杨天河什么也顾不上了,煞白这一张脸跑了过去,可是,他看见了什么?这么多的伤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儿子身上?
杨大夫是跟着杨天河的步伐的,可此时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兴宝,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他不是没有见过大户人家的正室虐待庶子的,可农村里哪里有什么嫡庶之分,哪有那么心毒的?杨兴宝不是杨家嫡亲的孙子吗?
☆、第9章
杨双吉等人跟着上前几步,看见杨兴宝身上的伤痕,心里震惊的同时,眉头皱起,黑着脸眼神很是不满地向周氏射过去。
虽说农村里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因为调皮不听话挨打是常事,可眼前这么多的新旧疤痕,已经不是用棒下出孝子这句话就能够解释的,明显是虐待。
“怎么回事?”杨双吉用他凶狠的眼神无声地问着周氏。
周氏眼里是同样的吃惊,虽然她挺不喜欢杨兴宝这个性子有些阴沉的孩子,也会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嘴上骂几句,可从来就没有对他动过手,不是不想动手,而是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打出好歹来,医药费不说,老头子也会收拾她的。
收到杨双吉的质问,周氏略微一愣,随后侧头,恶狠狠地瞪着她身后的三个儿媳妇,眼里的意思十分明显,“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怎么回事?”
小周氏等人脸色一白,倒不是因为她们是罪魁祸首,而是在心里对于凶手是谁有了答案,杨天山三兄弟一看自家媳妇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杨家人站在离床一米多的距离在进行无声的交流,杨大夫在床边坐下,伸手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此时他倒有些明白刚才司家丫头的行为。
“气血两亏,体弱体虚,这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之所以会昏迷不醒,乃情绪激动,受惊过度所致。”杨大夫放开杨兴宝的手,慢悠悠的说道,只是他所说的话让杨家人的脸越发的黑了。
最阴沉的莫过于杨天河这个当爹的,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开口问道:“杨大叔,那小宝什么时候能醒?”
“我给他扎一针就会醒来,这倒不是很严重,”杨大夫看着杨天河,带着大夫应有的慈悲与怜悯,“天河啊,我若没记错,你这孩子已经五岁了吧,”杨大夫也没有将话说尽,想必稍微有心的人都能够听出来,这孩子的体格哪里像五岁的孩子,“以后尽可能的好好养着,再这般下去,恐怕会早夭。”
最后两个字就像是锤子捶到杨天河的心口,痛得很了,说话都很困难,“早夭?怎么会?”
真切地从大夫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杨天河真有些承受不住,看着床上小小的儿子,回想起每天回家,他都会乖乖地跑到自己身边,细声细语地叫自己一声爹,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哼,现在做这副悲伤的模样又有什么用?给谁看?司月在心里冷哼,不过,看着杨天河的样子,也没有再继续打击他,“杨大叔,你先开药吧。”养这小家伙的身体之事,是绝对不可能交给杨天河这个粗糙的男人。
杨大夫点头,开了药方,拿着银针在杨兴宝的鼻下扎了一下,小家伙一受痛,就醒了过来,倒没有哭,只是一双大眼睛慌张地搜索司月的身影,“娘亲!”在看到司月后,笑得傻乎乎叫道。
“是后娘!”虽然强调这个称呼,不过,想到这小家伙受过的苦,语气倒是柔和不少。
“是亲娘。”杨兴宝坐起身来,一脸坚持地说道。
“哼,”司月冷哼一声,“醒了就跟我起来,快去找一套干净的衣服,你这拖油瓶臭死了。”
杨兴宝似乎已经习惯了司月说话的方式,眼睛一亮,“娘亲,是你给我洗吗?”
眉头一挑,鄙视地看着光着身体下床的杨兴宝,终究伸出双手,将其抱起来,只跟杨大夫打了招呼,看也没看杨家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杨双吉带着有些讪讪的笑容上前,“杨大哥,麻烦你了。”说完,将手中的二十个铜板递了过去,这个数在杨家村看病算是重的,“今天这事?”
“放心,”杨大夫自然明白杨双吉的意思,心里好笑的同时对这一家子生出些许的看法,他来了这么久,除了杨天河,没一个人关心那孩子怎样的?如今拿出这铜板,首先考虑的也是面子的问题,让自己不要将今天的事情传出去,可笑,若他真是个大嘴巴,就这么点铜板能堵住?
终究是别人家的事情,杨大夫心里感叹的同时也不会多说,看出这杨家还有事情要处理,起身告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屋里,杨天河一拳打在四方桌上,目光怒火中带着痛苦,“娘,你来告诉我,不是你说让我放心将小宝交给你吗?不是你说小孩子都是如此,长大了就强壮了吗?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杨大夫会说他早夭?营养不良,我们家再穷还缺一个孩子的口粮吗?”
一连串越来越激动的质问让周氏都有些发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可是她的亲生儿子,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她说话,“好啊!杨天河你个没良心的畜生,老娘替你将孩子养这么大你现在还怪起老娘来了,你是他亲爹,他的事情你不知道,现在到还问起我来了?”
听着周氏蛮不讲理责怪之语,又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杨天河通红着一双眼,看着杨双吉,“爹,这事你怎么说?”
杨双吉看出了杨天河眼里的坚持,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若刚才不让老婆子打压老四媳妇,哪里会生出这么多的事情来,“老大媳妇,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听杨双吉这话,小周氏等人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要追查到底,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孩子多,难免有打打闹闹的,哪值得这般的小题大做。”
杨天河沉默不语,只是一双眼睛越发的通红,握成拳的双手更是紧了又紧。
“怎么?四弟难不成认为爹娘还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会虐待小宝吗?”老二媳妇李氏神色坦然地问道。
“好一个孩子间的打打闹闹!”不知何时,司月抱着光溜溜的杨兴宝回到房间,轻蔑地扫过杨家众人,径直地将杨兴宝放到床上,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块大小适中的嫩绿色细棉布给小家伙包上,坐在床沿,也没有推开自动靠过来的杨兴宝,面无表情地看着杨家人,“是杨兴家,杨兴隆还是杨兴财?”
司月所点的名字很有技巧,杨家的三兄弟一家一个。
“四弟妹,你这是要和小孩子计较了?”小周氏面色不善地说道:“难不成你还想动手打回去?”
对于这样的话司月是面不改色,“自然不会,我再怎么不是好人也不会对小孩子下手不是吗?不过,听杨大嫂刚才的意思,是承认了刚才我所说的三个孩子都有份了?”
不等小周氏回答,司月接着说道:“老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刚才那三个孩子都满七岁了吧,听说还在村学里读书,一会我就带着小宝去村学转转,也让大家瞧瞧虐打幼弟的孩子到底长什么模样?也问问村学里的先生有没有好好教过他们‘兄则友弟则恭’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杨家人的脸色再次变了,虽然说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司月多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