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周氏站在杨双吉旁边,看着西边第一间还紧闭着的房门,皱着眉头说道:“你让我不要管司月,可你就不担心老四被她带坏了吗?”
“不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日亲家没下葬,他们都是轮着守灵的,估计是累着了,”杨双吉虽然心里也有些担心,不过,到底还清楚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子的,“老四你又不是不了解,最是勤快老实不过的了。”
“那倒也是。”对杨双吉最后的一句话,周氏是极其赞同的。
只是,一刻钟之后,房门开了,杨兴宝还在睡觉,司月和杨天河走出来,“爹,娘,早。”
杨天河和司月打过招呼之后,立刻搬出炉子升火,将水烧上,“司月,你先等等,有了热水再洗脸,虽然是夏天,可进水还是有些寒气的。”说完这话,杨天河自己倒是打了井水就开始漱口洗脸。
司月抬头捂嘴,十分优雅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之后点头,算是同意了杨天河的话,靠在房门口看着众人忙碌。
周氏一听杨天河这话,差点一口气背不过来,再看着自己面前洗脸的井水,这个乐颠颠跑前跑后的傻子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等到水热了之后,司月开始慢慢地洗脸,周氏刚想叫杨天河做事,“杨天河,烧上开水,我一会做面条。”
“好。”留下的热水放在另一个盆里,等着儿子起来洗脸,杨天河乐滋滋地听着司月的话做事。
等到司月洗漱好之后,“杨天河,你去叫小宝起床,帮他穿衣服,洗脸,等做好这些就可以吃早饭了。”
“恩。”杨天河转身就进了房间,司月见面粉放在盆里,加了水,放在四方桌上开始和面,待在院子里的杨家人时不时能听见放家里传出来的欢笑声。
等到拉好面条,看着锅里的开水,才想到没有下菜,司月这人从小就有个毛病,吃面一定要有鸡蛋,有配菜,光白面的话,就是调料再齐她都吃不下去。
“杨天河,你快去地里摘些青菜回来,顺便扯几根葱回来。”司月对着正在给小宝洗脸的杨天河说道。
“好嘞!”声音里透露出的欢快让杨家人的心情格外复杂,说完这话,扔下面巾就跑了出去,周氏真想吼一句,那是我的菜,你不准摘,可她也知道,现在并没有分家,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小宝,自己洗脸,记得脖子,耳后都要洗到。”将开水放到一边,拿起炒菜的锅,倒上油,开始煎鸡蛋。
熟练的动作,诱人的香气,还有起锅装盘后那好看的样子,看得杨家人一愣愣的,不是说司月懒得很吗?怎么瞧着这一手厨艺跟老二有得一比。
杨天海苦笑,他虽然是个厨子,也不能保证煎出来的鸡蛋有四弟妹这般的色香味俱全。
司月自己也挺满意地,这才是真正的土鸡蛋,味道真是香极了。
不一会,三碗分量不小的面条就热腾腾的出锅,原本因为爹娘还没用早饭有些不好意思的杨天河,在杨兴宝的热情召唤下,想着独子开火以后这样的情况会经常遇到,也就放下了,吃着面条时,和杨兴宝不住地点头,说着好吃。
于是,原本起得早的杨家人还没吃饭,司月他们已经在吃了,等到杨家人终于将早饭做好,准备开饭时,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老四,你这又是去哪里?”杨天山开口问道:“地里的活你不打算干了吗?”
杨天河一大早飞扬的心情有些跌落,“大哥,他不是不打算干,而是不能干。”司月开口说道:“昨天,我们去县城看了大夫,大夫说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虚得很,将近半年都不能干重活。”
“什么!”司月的话让杨家人的脸色都变了,其中的原因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杨家看似很多的劳力,可真正干活的好手也就几个男人,杨双吉,杨天山和杨天河,老三杨天江不是不能干,而是能偷懒就偷懒的主。
今年杨家要收小麦有将近二十亩,若少了杨天河这个劳力,他原本该做的活就会分摊在他们的头上,于是,几个女人都叫了起来,以小周氏和陈氏声音最为响亮。
“四弟妹,你可别想骗我,四弟哪有你说的那么较弱,身体虚,我可不相信,再说,农村里的汉子哪一个不是这么熬过来的。”杨天江说完这话又有一副我很了解的模样看着杨天河,“四弟,这个招数我前几年就使用过了,你如今再用,已经不灵了。”
“老四,你果然被带坏了,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周氏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说道。
杨天河看着爹娘兄弟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没一个相信自己的,苦着脸对着杨双吉说道:“爹,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杨双吉沉默不语,无动于衷地看着杨天河眼里的痛楚,他是想相信杨天河的,可想着老四刚刚被司月使唤着做这做那时的欢快表情,他就说服不了自己,再说比起干农活,会耍心机会偷懒的老四更让他伤心。
“司月,把大夫写的单子给爹看吧。”杨天河沉着声音,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本他还有些犹豫的,如今家里人的表情倒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你等下,”司月转身就要去拿,结果被杨天江给阻止了,“可别,我可记得大夫看病一般只开药方,怎么着,还有大夫会将病情写下来吗?”
杨天河看着这一群自家人,三哥是什么心思,他如何不了解,原本还庆幸司月让大夫将病情写下来,可如今看着,他们即使将那老大夫带到他们面前,这些人恐怕也认为是他们夫妻两个随便在外面找来的老骗子,他既然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为了偷懒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说什么都无用。
“算了,司月,我们走吧,”杨天河开口说道:“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我说的就是事实。”
这一次上街,依旧是去王猛家借了牛车,要买的东西司月早已经记在心里,所以,速度倒是比昨日要快一些,不过,讲价的依旧是杨天河。
“司月,去书店做什么?”等东西都买好之后,看着司月往书店里冲,连忙拉住,开口问道。
“你不是说的废话吗?进书店当然是买书了,”司月开口说道:“杨天河,你不会从来就没有打算让小宝读书吧?”
看着司月瞪大的眼睛,杨天河连忙说道:“怎么可能,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递给司月,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杨天河欠司月银子三两,日期,作何用的都写得明明白白,加上杨天河的签名和手印。
司月毫不犹豫地接过,揣在怀里,“既然已经欠了,再多欠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是不会让你耽搁小宝的前程。”
一听这话,杨天河还能说什么,不过进入书店之后,饶是有心里准备的司月也被这价格吓了一跳,三本启蒙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就要六两银子,一本二两。
更别说司月仔细挑选出来介绍她所在国家的风土人情,社会风俗以及法律有关的书籍,厚厚的三本书一本就要十两银子。
再看笔墨纸砚,差的就不说了,在司月眼里就跟草纸没什么差别,还怎么写字,纸张挑选的是好的,不过,砚台和毛笔司月看了一眼那上等的价格,立刻就把脖子缩了回去,最便宜的也上了一百两,那就选中等的,她能接受的。
等到将所有的都挑齐之后,杨天河可以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司月,司月地轻声叫了好几回,没办法,书店可不比其他的地方,在杨天河的眼里,这里是充满了文化知识和高尚气息的地方,哪里能够大声喧哗。
“多少钱?”司月将要卖的东西放在门口的柜台之上,刚才对于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有抬的小厮惊讶地看着司月,指着一对东西有些结巴地说道:“你,你都要买?”
“你说呢?”司月挑眉。
“稍等,”恢复正常的小厮忍不住再次打量了司月一家三口好几眼,动作倒是专业迅速地将价格算了出来,“一共是八十七两。”
“给,”司月从袖口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心中叹气,一会去买绣架,绣线和绣布,怎么说也是两百两的东西,同样要买好的,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读得起书的,哎,该工作了。
回去的路上,杨天河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问道:“司月,你那银子真的是司大叔他们留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挣的,”司月看杨天河还要问,一瞪眼,“问那么多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说,”杨天河笑了笑,“今年你们家的四亩田地都种的小麦,你打算怎么收?”
“农活我可不会干,干不了,也不愿意干,当然是花钱请人了,”司月理所当然地说道,随即就皱起眉头,“你说四亩田地里种的都是小麦。”
“是啊,本来有两亩田是该种水稻的,可惜了。”杨天河的声音越来越像,司月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不是司忠夫妻不想中水稻,而是陈氏的上吊是他们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直到司月不会种田,所以才想着能多留一些东西就多留一些,因此,才会全部种上小麦,让司月出嫁后不久又能有一笔收入。
除了用心良苦,司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司家夫妇,这样的恩德太厚重,若他们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她肯定会喘不过气来。
“小宝啊!”司月摸着杨兴宝的头,“以后可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恩,娘亲放心,我一定会用心的。”杨兴宝笑着说道,家里有三个能够读书的堂兄,杨兴宝心里就羡慕得不行,娘亲可真好,她一回来,小宝的心愿全都能实现。
司月笑着不语,她承认让小宝读书有其他许多的外在原因在里面,其中有一条就是要压过杨天赐那个贱男人,切,以为自己是个秀才就了不起啊,在家里一副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模样,看着就讨厌,虽然用这个办法见效有些慢,可一想到小宝以后的成就比杨天赐高,她想效果肯定是杠杠的。
与杨家的那一群人,算不上是仇人,却也可以说是敌人,只要对方不高兴,她就开心,再说,她司月从来就不却耐性,没有什么比夺取敌人最在意的东西更能打击敌人的了。
看着杨天河和杨兴宝,司月勾出一抹笑容,掩饰着眼里的狡黠,还有什么比看着敌人后悔莫及痛苦不堪的模样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她不急,慢慢来才有意思,也才有成就感。
只是司月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她拿起那三本书之前,等到一页页翻开大齐这个变态的社会,她眼里冒着的火焰恨不得能见手中的书烧毁,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文治武功,天下太平,繁荣昌盛。
很好,这些都很好,可为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这些东西都写进了法律,违反三纲五常的男子按情节轻重下大狱,甚至有判处死刑的,而违反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女子就更严重,根本就可以不经过官府,宗族自行处置,打板子,浸猪笼,沉塘这些写得明明确确。
儿子病重,家里没钱,不愿成为拖累,悄悄离去,生死听天由命,这是儿子孝顺,会赞扬家族教导有方。
父亲病重,家里没钱,不愿成为拖累,悄悄离去,这是后辈逆天而行,该遭天打雷劈,在道德的教育之后,还有经过官府判刑,司月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翻书的手都在颤抖,尼玛,这还能不能让她在古代好好地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 入V第一章 希望喜欢的亲们能多多支持 ^_^
☆、第30章
深呼吸;再用力地深呼吸;司月努力平静心情;黑着脸忍着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逼着自己看着书本上的一字一句,每相隔一段时间,手就不自觉地颤抖。
一个下午,她就已经将一本大齐律法的书翻了将近一半,结合实际情况,划出重点;整理出条条框框;看着那张薄薄的纸;得出结论,这到底是个怎样一个令女人绝望的社会。
有皇权,有父权,有夫权,老天爷,为什么没有女权?三纲,女人是最低的那一等,三从四德,简直就是为了压迫折磨女人而存在,她尊敬的伟人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这样设置真的没有问题吗?
司月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凌乱风魔了,想着她之前的行为,是何等的运气碰上的是杨天河这样的男人,又是何等的巧合她才能没将自己作死,否则的话,出嫁从夫,套用一句经典的话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夫要妻死,妻也是不得不死。
男人三妻四妾是能力出众福气的表现,女人的清白若是被毁,若是自愿的话,行,等待你的不是骑木驴就是沉塘,若是被强迫的,女人,你就应该有自觉,上吊,跳河,喝农药随便你选择死法,否则,就一句,带着如此肮脏的身体你还怎么有脸苟活在这个世上。
丈夫对妻子家暴那是管教妻子,理所应当,妻子若对丈夫动手则就是大逆不道,若是丈夫追究,弄死妻子也不用负责,得,司月看着自己的右手掌,那次她打得好像还挺狠的,幸好杨天河没往那方面想,否则很有可能已经死掉了,这时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
丈夫是妻子的天,丈夫若先死,妻子必须守寡三年方可另嫁,能带走的也只有她的嫁妆,若是丈夫留有儿子,那么就必须一辈子替丈夫守寡,教养儿子,至于妻子死了,就跟衣服坏了再换一个一样,再娶一个就是了。
七出之条更是悬挂在妇女头上的一把利剑,被休的妇人就如同无根的野鬼,任何人都可以上前踩一脚,吐唾沫,至于和离,司月觉得之前的她怎么会那么天真,就她从书上推断,和离一事恐怕只适用于妻子娘家势力强大,丈夫或他的家族迫于无奈才会写下和离书,毕竟休书对丈夫和他的家族名声是没有影响的,和离则不一样,硬要说的话,还是对丈夫的名声影响更大一些。
杨天河可真是蠢,不过,此时司月听感谢他的愚蠢,而现在,她也多少明白当初自己让杨天河写休书时杨家人那一个个见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至于财产,除了嫁妆是属于妻子所有,两人成亲之后所挣的全归丈夫,想着锁在盒子里的契约,司月知道那根本就没有法律效应,之前她一直都知道,女人在古代社会的地位比较底,可如今这情况似乎也太低了,女人半点人权都没有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生活?
“你娘怎么了?”杨天河一回来就看见司月抱着书也不看,愣愣地盯着前方,眼里全是迷茫,心骤的一下疼了,看着着坐在小板凳上的杨兴宝无声地问道。
“不知道,”杨兴宝摇头,想了想轻声回道:“娘亲心情不好。”
杨天河用力地揉了一下杨兴宝的脑袋,这小子,说得都是废话,司月心情不好他进门一眼就看出来了,上前两步,低头问着司月,“出什么事了?”
光线被挡住,司月抬头,看着杨天河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她能看出来对方眼里真是的担忧,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天啊!抽了抽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没事。”
没事才怪,这样的司月说这般的话,杨天河若是相信他就是真傻了,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勉强,等看到摆在桌上的纸,上面干净清秀又风骨超然的字迹,比起他的那一手字,实在是好上太多,他甚至觉得就是家里的那个秀才所写的恐怕也比不上眼前的。
“这是你写的?”杨天河拿起来,将那一条条看完,就明白司月心情不好的原因,有些好笑地问道,岳父岳母可真是将她保护得太好,连许多的常识都不知道,瞧着这脸色,估计是被吓坏了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