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儿子的“明白”压根儿不抱希望的康熙皇帝,忍不住的感叹一声; “你可拉倒吧,别把内务府和户部的官员们吓得上街乞讨就好。”
“这样下去; 大清的学子们; 将来就不会一心一意的考科举做官; 都跟风眼红的跑去经商搞研究,赚点钱过自己的快活小日子去了。”
胤礽听到皇阿玛的抱怨,却是开心了; “皇阿玛,如果真有那一天,儿臣就没有遗憾了。儿臣始终认为; 做官本来就只是一个职业而已,三百六十行的其中之一,和打铁卖菜,跑商做木工,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宋朝真宗皇帝在《励学篇》中提到的,“书中自有千锺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书,可以不光是四书五经。”
“商科,工科,兵事,语言科等等,这些都是值得读一辈子的好书,认认真真的跟着学院老师学会了一技之长,就有了安身立命,养家糊口的本钱。”
“大清国的老百姓,各家各户都衣食无忧,还能攒点儿小钱,空闲的时候和亲朋好友们一起,出门看看风景散散心,找个酒楼打打牙祭,多好。”
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康熙皇帝叹气出声,“如果真有那一天,大清国人人吃饱穿暖,都有个正经活儿做,皇阿玛也没有遗憾了。”
打压了作为皇权基石和顶梁柱的儒家士大夫,开启民治,大力发展农工商军事,儿子还要在他百年后搞那什么倒霉催的君主立宪制,把皇权变成为一个形式符号的存在。
所有的这些,对于出身满洲游牧民族,从小接受儒家“内圣外王”君君臣臣这一套教育的康熙皇帝,要接受起来,真的是一个非常痛苦艰难的过程,堪比刮骨疗伤,挖肉去毒。
如果这些付出,割舍,最终达不到他们富国利民,逆天改命的目标,···
“皇阿玛?”
被儿子突然唤醒的康熙皇帝,回过神来,就发现儿子小眉头皱的紧紧的,不错眼的盯着他瞧,随即掩饰性的避开儿子警觉担忧的视线。
“咳咳,皇阿玛没事儿。胤礽,我们去瞧瞧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太皇太后那里,现在聚集了很多人,七阿哥和八阿哥醒来后没有发现他们的太子二哥,就跑到他们的另一个“最喜欢的”,太皇太后这儿撒娇逗乐。格格们玩得累了,也都来到这里歇息。
难得的一家人这么齐全的出门游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是特别的高兴,也就不讲究平时的那些规矩礼节,任由他们嬉笑打闹。
太皇太后拉着胤礽的手,细细的问他都逛了哪里,今儿吃的野味里面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让人给留着一些,明天在宫里在做一次。
一向心疼太子每天辛苦进学还要管事儿的老人家,听到康熙皇帝把正睡午觉的太子给拉起来,不乐意了。“皇帝,今儿难得的一家人出来散心,可不兴再拉着太子商量国事,让他好好的松快一天。”
康熙皇帝委屈,“皇祖母,您就只疼这小子。你看他那个惫懒的样儿,这都睡了一中午了,孙儿实在是看不下,刚刚才拉着他起来走走逛逛的。”
格格们看到自家威严神武的皇阿玛,居然对着太皇太后露出类似“吃醋”的可怜表情,都惊得目瞪口呆,赶紧的移开视线,看向两个小弟弟。恩,突然发现今儿弟弟们好可爱。
好可爱的七阿哥和八阿哥,即使比其他同龄孩子聪慧一些,可是毕竟年龄还小着。
又因为他们打能翻身坐稳的时候,就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院子里的玩乐场玩闹,被太子二哥和其他哥哥们宠着护着长到现在,对于康熙皇帝的“龙威”当然就没有什么感受。
这不,小哥俩听到自家皇阿玛抱怨他们的太子二哥,纷纷出生反对,“皇阿玛,太子二哥不懒。”
“皇阿玛,太子二哥和我们一起睡觉,不懒。乌库玛麽疼太子二哥。”
皇太后“忒”的乐出声来,跟着逗乐:“恩,七阿哥和八阿哥说的对,你们的太子二哥不懒。关心弟弟们,喜欢弟弟们,和弟弟们一起午休,这可都是正经的大事儿,要好好儿的表扬一番。”
七阿哥和八阿哥这个年纪,当然听不出来皇太后半是圆场求情儿,半是哄着他们开心的意思,都学着他们太子二哥平时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板着白白胖胖的脸蛋儿,严肃的点了点头。
哥俩默契的齐声说道:“皇阿玛,表扬太子二哥。”
小模样儿,还别说,还真的有他们太子二哥当年的风采,把太皇太后他们都逗得“哎吆,哎吆”的哈哈笑。
太皇太后搂着胤礽,眼瞅着康熙皇帝,笑的合不上嘴。格格们不敢看康熙皇帝变幻莫测的“黑脸”,齐齐低着头,抖着小肩膀,捏着手帕儿捂嘴闷头笑。
自己耍够了,听说太子殿下在太皇太后这儿的四阿哥他们,一来到就发现大家伙儿都乐呵的不行,七弟和八弟还跑到皇太后的怀里扭糖儿的撒娇。
只有太子二哥侧着身,好像在给太皇太后抚背,顺气儿?皇阿玛站在中间一脸的无奈,好像还带着点儿纠结生气的神色?
四阿哥胤禛瞅了瞅众人,和弟弟们对视了一眼,既然没人注意到他们,那就大声点儿呗。
几位小阿哥故意发出的,响亮清脆的行礼请安声,不光让太皇太后他们更乐了,也让康熙皇帝再也绷不住严肃的面皮,跟着笑了起来。
怎么这一个个的,都跟着太子学的如此傻愣愣?
太皇太后却只觉得,小家伙们都是和太子当年一样可爱,招人稀罕。真是的,逗得她老人家笑的要受不住了。
胤礽轻轻的摇了摇头,赶紧的给太皇太后送了一点儿功力,让她缓下来激动的情绪。乌库玛麽年龄大了,可不能和年轻人一样大喜大悲。
太皇太后虽然不懂得这些修身法门,可是自己跳的飞快的心脏突然稳了下来,人也呼吸顺畅了,当然有所察觉。
转身把胤礽一直给他顺气的右手抓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浑浊的双眼含笑注视着胤礽,老人家对太子的慈祥疼爱一览无遗,“太皇太后不笑了,太子不要浪费力气。”
“乌库玛麽,这是胤礽应该的。功力练了就是要用的,正好有这个用处,胤礽很开心。”
“好,乌库玛麽承着胤礽的孝心。”
太皇太后不在说话。太子既然有这份孝心,她就坦然的受着。她这一辈子,从小到大再到老几乎每天都是隐忍周全,任劳任怨的活着。没想到这到老了,还能享受到孙子,重孙们的体贴孝顺。
过去的那些恩怨痛苦,这两年来好像也都忘记了。老天终究是厚待了她这个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子,让她此生不枉。
康熙皇帝看到太皇太后和太子的温馨暖心的互动,暗暗点了点头。太皇太后能好好保养身体,哪怕只是比历史上的寿数多活一年,也是他们这些小辈们莫大的福气。
一家人开开心心心的欢笑聊天,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感觉才喝了几杯茶的功夫,就到了下午四点了。
康熙皇帝赶紧的吩咐下去,安排打道回宫的事儿。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是难得的欢喜舒畅的一天,很是恋恋不舍的。可是也都明白,这太阳一开始落下去,山上就会冒寒气,老人和小孩子们可受不住这些。
此时,畅春园旁边,明珠大人兴建的私家花园“自怡园”里头,容若大人的个人别院“渌水亭”,顾贞观、严绳孙、朱彝尊、陈维崧、姜宸英等一伙儿,不流于世俗的“江南布衣”们又聚在一起,“以茶代酒”,专心研讨彼此的文章诗词。
听到一声声铜锣号开道的声音传来,大家俱是一愣,唤个小厮进来问话,得知是当今万岁的车架回宫,众人才恍然大悟,都想起来今儿个皇上突发兴致,没带任何官员侍从,只领着一家人去西山游玩的事儿。
刚刚考上进士,进了翰林院的姜宸英大人,也就是康熙皇帝曾经考虑过,可以做太子书法老师的人选之一,现在和好友们一起,都是一边在翰林院写书,编书,一边在几个新办学院里面授课。
此时他听见大家提起当今皇上,就想起昨儿刚刚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抬头对好友容若说道:“听说容若现在只能喝茶,不能饮酒的规矩,还是去年太子殿下给定的?”
担任秘书院典籍的顾贞观大人惊奇道:“不是都说皇上下旨的吗?原来是太子殿下恳请的?”
他们作为容若真正的知音好友,虽然也都喜好杯中之物,可是既然皇上让御医给好友诊脉看了,还亲自下旨不让饮酒,他们也都替好友承了皇上的这份情。
而且,这大半年下来,大家也都习惯了“以茶代酒”的好生活。
只因为富贵不缺钱的明珠大人心疼儿子,对于儿子的这伙儿,和儿子一样“嗜酒如命,无酒不欢”的好友们,能够为了儿子的健康,陪着儿子一起戒酒,陪着儿子天天喝茶,心里着实是感激涕零,好茶好水的一个劲儿的朝渌水亭送,可不是让众人大饱口福了吗?
容若大人轻轻摇了摇头,不想提他当初他和小太子之间的事儿,闹心。
同为翰林院检讨的陈维崧大人,严绳孙大人,朱彝尊大人对这个问题,都心知肚明,默契的含笑不语。
他们三个人,尤其是进了南书房的朱彝尊大人,都从几个进了太子殿下詹士府的翰林院同僚那里,知道了有关当今太子殿下的一些事儿,其中当然就有好友容若一直想瞒着的那件“糗事儿”。
“啊哟,我说,合计着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和西溟?” 顾贞观大人不满了,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陈维崧大人朝一直没开口说话,神游天外的好友容若的方向瞄了一眼,“远平老弟,别着急。不是故意瞒着。我们也是尊重容若的意思。”
姜宸英朝好友容若抱了抱拳,“容若,你也知道我是因为天天陪你喝茶,才和令尊明珠大人改善了关系,得以在今年参加会试。这里面有什么事儿,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和老哥透漏一点儿?”
容若大人懒懒的摊在椅子上,听到好友问话,抬眼瞅了瞅好友满脸期待的西溟,叹了口气,“西溟老哥,你只知道这事儿就好。”
不是不知道好友心里这些年的憋屈郁闷,可是容若大人实在是不想回忆那个糟心的过程。简直“太不人道,太有辱斯文”。
偏偏那个小子还是他的亲亲表侄子;尊贵的大清国太子殿下;一个十来岁,向来和他亲近投机的小娃娃。
打,打不得,也不舍得打;骂,骂不得,也不舍得骂;一个字也不好说,一个不满的表情也不好有,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老老实实的蹲家戒酒。
纯任性灵,悠然尘外的乌衣公子容若大人,默默的咽下了这口老血,天天捧着小太子让太医院孙老御医专门给他开的,缓解他体内酒精残留和多年酒瘾的药膳当饭吃。
第98章 飞机
姜宸英大人沉吟片刻; 既然如此,他也不强求其中细节; 只承了太子殿下这份情就是。
不光是作为容若的知己好友,看到他如今健健康康的样子很是欣慰; 也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这番作为,让他能够一扫心中多年郁气,得中进士舒展志向。
因此,不管太子殿下本人知不知情,有意还是无意,他作为其中的一个受益人,都是要做一些表示才好心安。
“太子殿下下个月纳采礼日期已定; 容若你可知太子殿下的大婚之礼的确切日期?西溟想做一份新婚贺礼送给太子殿下,聊表心意。”
朱彝尊大人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说起来太子殿下的大婚,小弟这里有个想法儿; 大家听听。”
“小弟在南书房当值的时候; 听到一些消息。大清周边的外邦藩国; 都有备上较以往隆重几倍的贺礼,现在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大清境内各地方的总督将军们,老王爷们; 也是纷纷出动人马四处寻找奇珍异宝。”
“还有京城的这些皇亲国戚,宗室贵族们就更不用提了,容若家里这些日子的情况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举凡是有点儿家底子的家族; 都在翻找老祖宗留下来的,能拿得出手的名贵收藏反复比较。”
“当然,对于我们这些布衣之人来说,这些人的贺礼,都是肯定比不过的,也不用去比的。我们就单说江南文人这一块,现在不管哪个学派的,各个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们几人都有自知之明,不敢求个什么出类拔萃,只求不落人后,让太子殿下能看到我们的心意就好。”
“所以小弟觉的,与其大家各自操办,不如我们大家伙儿一起合作,共同做一份大方体面的贺礼,由容若转交给太子殿下。”
朱彝尊大人在南书房里头,真是狠狠的见识了一番这当今皇家辉煌肃穆,大气凛然的一代明君气派,觉得中原大地恢复盛唐时期威震四方,八方来朝的盛事景象,虽不近亦不远矣。
心系百姓,深得民心的“小金童”太子殿下几经磨难,终于安然长大成人,要大婚了。如此一件大清国举国上下普天同庆的大喜事,皇上和朝廷肯定是要热热闹闹的大办特办一场。
现在的大清国可不是当年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大清国了。即使有当年皇上和仁孝皇后大婚的例子在前,皇上也不会缩手缩脚的让太子殿下受一点儿委屈。
因此朝臣们都估摸着,以皇上对太子殿下的疼爱信重,此次大清国唯一的嫡子,国之储君的大婚之礼,内里应该是比当年他皇父皇母的大婚之礼更为贵重风光。
所以,他完全可以想象,那些既不是世上奇珍异宝,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的小小礼物,绝对会被淹没在推挤如山的贺礼里面,直接收进仓库积灰尘。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容若大人却是首先表示认同,“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一起做一份与众不同的贺礼,容若亲自转交给太子殿下。”
严绳孙大人跟着点头,“确实如此。单凭我们个人的力量,再怎么花心思,估计也整不出来多么出彩的贺礼。”
他们几个人都有才,也都很自负,自认一身才情天资不输给天下任何人。
可是这皇宫里头,论书法,有傅山先生在;论绘画,有石溪道人在;论算法,有梅文鼎先生在。更不要提宫外头还有那三大家的学生弟子们,翰林院的状元榜眼探花们,民间的那些奇人异士们。
尤其是太子殿下本人的文学艺术素养,直言不讳的说,已经是和他们几人的水平不相上下。
太子殿下本人开山立派,创出别具一格的童话文体和童心画法,个人成就更是远超他们这些天天学习先贤圣人遗作的当世文人。
陈维崧大人想了想,也明白了几位好友的心思,“那就按照竹垞的建议,我们仔细的琢磨琢磨,立下一个主题,包括画画,写词,题字等等。然后大家各自发挥自己的最擅长的那一项,分别完成各个部分的事项。”
姜宸英大人心里感动,眼眶有些发红,抖了抖嘴唇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太过见外。当下就站起身来,意欲对着在座的几位好友郑重的各施一礼。
几位好友见此赶紧的都起身避开,“西溟老哥,且勿如此,我们也是考虑自己个人的力量渺小。”
“对对,西溟老哥,你如此正式就是和大家伙儿见外了。我这个只会写个文章散文,跟着大家沾光的人,岂不是更应该惭愧?”
容若大人拍了怕姜宸英大人的肩膀,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老哥,你可不许这样。论起来,容若这心里头对你更是内疚不安。这些年都是因为家父,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