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山先生又是一声叹息,他更为关注的是西方国家,尤其是英吉利国家的学术思想以及政治主张。限制君权,设立议会内阁,出海扩张等等,每一样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新奇,却又是那么的理都当然,合情合理。
反过来看看他们这些所谓的华夏有识之士,居然还在纠结着满汉之分,民族矛盾这些小道道,真是惭愧的无地自容。
“太子殿下,老夫如今方是明白过来,你当初为何要一力主张,让新式学院学习顾炎武先生和黄宗羲先生的那些激进的家国观点。原来西方国家都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了。可叹,可叹,吾等坐井观天,白白蹉跎一生光阴。”
被剃头编了辫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思想也因此被禁锢了。国家是国家,朝廷是朝廷,满汉是满汉,要分清主次,区别对待。怎么可以因为满汉矛盾就放任自己意志消沉,对国家和人民的诉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胤礽还是笑,他就知道,这些眼光老辣的大文豪们,一眼就可以看到西方国家海外扩张的问题实质,看到大清国目前这个急需做出改变的事实。
“两位老师,千万不要因此多想。既然大家伙儿已经认识到了我们的落后,那就迎头赶上就是。虽然因为大清国的现实原因,这个过程估计会慢一些。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我们没有被世界大势甩下,不会引发什么祸乱隐患。”
“是啊,咱们就算不赶着做哪些丧尽天良的奴隶交易,可也不能示弱了。这些野蛮的强盗一样的西方人,真的是让老夫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噩梦连连。太子殿下,皇上让这些洋人进我们的新式学院进学,安全吗?”
这些茹毛饮血的红毛人,能接受大清仁义的教化吗?这个事儿不光是傅山老师担心,其他所有的有识之士也都很担心。以前他们认为隔着海洋就是安全,只管处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事儿就好。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隔着广袤的海洋,并不代表就不会打起来。瞧瞧大清国的这个最新型号的大轮船,从大清到英吉利一个来回,走走停停的,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可想而知那些专门打仗的远洋舰队有多快。
大清国如果不事先准备起来,万一哪天起床发现自家门口停了别人几十艘远洋舰队,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大笑话了。
因为胤礽这些年的折腾,大清国民风逐渐强悍,老百姓又恢复了作为上邦大国的信心和骄傲,平时看待那些京城的西洋人就好像是低等公民的大清人,心里头自然是万分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打!
这些不开化的强盗要是敢来大清撒野,绝对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有来无回。向来主张仁厚和平的华夏文人被这个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事实,激起了心里的血性,进而对这些外来的西洋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副警惕看不起的模样。
“两位老师,原来你们都是这么考虑的吗?”胤礽有点儿吃惊,怪不得昨天皇阿玛对于引进西方人才的事儿又生犹豫。
“太子殿下,这个不是小事。我们连倭国和高丽都没有接纳,更何况这些红毛绿眼睛的西洋人。”怎么说倭国和高丽也是华夏的属国不是?怎么能远着自己人,偏着外人?傅山先生这些文人确实是满心的纳闷不已。
“两位老师,两国的国家的邦交有一句话,叫远交近攻。倭国和高丽就算是华夏的属国又如何?毕竟不是我们华夏自己的地方。再说了,这些年他们可没少祸害我们边境的百姓。他们熟悉我们的文化和做事方式,我们更要谨慎对待才是。”
傅山先生和石溪道人看清楚了太子殿下一向温温和和的眼睛里面,对于倭国和高丽这两个属国那份深深的警惕和防备。心里头俱是猛烈的跳动,难道倭国和高丽还敢造大清的反不成?两个人又默契的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说话,静心思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倭国和高丽狼子野心,反咬大清一口,那绝对是比这些西洋人还要狠毒猖狂,灭绝人性,哪里疼专门咬你那里。不说大清和属国之间的关系,就说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奴才和主人的关系也是如此。
顾炎武先生家里头反叛他的那些家奴们,行事的那个恶毒狰狞的手段,简直是比顾炎武先生的仇人还狠辣无情。因为他们了解顾炎武先生的性格为人;因为他们了解顾家的所有私密事儿和家底子;因为他们占尽天时地利,蓄谋良久。
想明白了的傅山先生,当下就收起平时那一贯的嬉笑模样,神情严肃凝重,眼里杀机闪动。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你的担忧老夫已然明白,老夫会把你的意思谨慎适当的透露出去。既然养不熟,那我们就直接放弃,把他们狠狠的打压,让他们永远也无法爬起来。”
“太子殿下切莫心软,这次要听皇上的安排。至于流窜到大清边境的那些武士浪人,朝廷也不用担心,中原武林保证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至于那些西洋人,既然可交,那我们就大大方方的交。咱们华夏这几千年的传承,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堂堂上邦大国,不能做那个因噎废食的笑话事儿。让他们年轻人和西洋人多交往交往,知己知彼,方为正理。”
胤礽欣慰的点头,两位老师作为天下文坛领袖,能够明白过来是最好的了。
“老师放心,孤不会心软。你和大家伙儿说一声,不管是武学还是文学,都可以随意交流,朝廷不会对他们严加管制。但是需要牢记一点,国与国之间,不同国家的人们之间,有着牢牢不可触碰的界限。对于一些不能泄露的事儿,一定要严守秘密。”
“身为华夏的老百姓,大清国的子民,自当全力维护大清国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是国人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虽然无权无势的文人遇到国际间谍的机会不多,但还是需要谨慎小心为上。我们的几个官办作坊,已经抓到不少商业间谍和汉奸。”
傅山先生直接就蹦了起来,石溪道人也是瞬间睁大眼睛,满脸怒色。“汉奸”这个词触到了他们心底最深的那道伤口。
当年满人没有入关之前,有多少汉人对着满人奴颜媚骨的谄媚,反过来帮助满人打杀汉人同胞?又有多少汉人是死在自己同胞的手里?那个时候是人人自危,炮火连天的乱世,家家户户担惊受怕,想方设法的要活下去,他们也就不忍苛责太多。
就比如说,当初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放多尔衮的铁骑进来中原,他们当然对他万分愤恨,恨不得生啖其肉。如今他自作孽不可活,一家老小都被满清政府打杀了,他们这些汉人也就放下了。
可是现在不是乱世,是天天可以吃饱穿暖懒洋洋晒太阳的太平盛世,朝廷官办作坊出来的超低价布匹,肥皂,剃须刀,洗发水等等,造福了多少老百姓?带给人们多少便利?怎么可以有人如此泯灭天理,畜生不如的去破坏它?
官办作坊尚且如此,天津的那些军事厂房重地,还有京城郊区的那几个火器研究处,岂不更是危险万分,每天都被这些猪狗不如的人盯着?
可恨,可恨!
幸好太子殿下的玩具处是在宫里头。宫里头戒备森严,常人不得入内,当是安全无虞。
两位老师在思考,胤礽也就没有开口,无逸斋这间小屋子一时间静悄悄。尽管在胤礽看来,依照人类复杂的人性,奸细这个词不论在什么时代出现,都是非常的正常。不过他也理解老师们
的震惊,他们肯定以为老百姓只要吃饱穿暖,都会乖乖的做个良民。
这个世上,好人永远无法理解恶人能恶到什么程度;正常人当然也永远无法理解,那些心里变态扭曲的人的想法。有人视金钱如粪土,就有人可以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去给倭国人做奸细,协助倭国人偷盗作坊秘方。
过了好一会儿,傅山先生和石溪道人终于可以冷静下来,两个人专心思索这些事儿,越思考越觉得这个问题的严重。
太子殿下不知道,他们可是清楚明白,有一些心怀大义的汉家大儒,对于朝廷拒绝倭人和高丽人进学一事不理解,私底下偷偷的教导那些他们认为的倭人好苗子。你说这些倭人学子里头,万一有哪个就是偷偷的要窃取大清情报的间谍?
这个事儿必须即刻处理,刻不容缓。
“太子殿下,老夫会和这些文人们都打个招呼,你也和几位院长包括苏茉儿姑姑说一声,加强学子们的国家意识,让他们深刻的明白过来,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天壤之别。《大清律》里头虽然有一些相关规定,可是目前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连他们这些讲师都没有这个警觉性,更何况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涉世不深,天真善良的少男少女们,万一哪一个无意之中被牵连进去,被说自己一辈子的前途,不连累全家人的身家性命就是好的了。叛国罪这个罪名,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胤礽眉头微魏皱起,直觉这里面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事儿。不过既然两位老师都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好。孤待会儿就安排人去知会苏茉儿姑姑以及几位院长先生。两位老师,孤还需要去一趟玩具处,先行告辞。请两位老师代为转达孤对各个山门的谢意。”
“嗯,太子殿下放心就是,老夫一定办妥。”
少年太子起身离开后,傅山先生和石溪道人再次对视一眼,默契的同时起身,开始分头行动,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合力阻击满人踏进江南的时候那样,并肩作战。虽然他们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一起帮忙满人对付汉人里的“汉奸”。
不过,只要是为了华夏的利益,一切都是这么的理所当然。当年阻击清军南下是为了华夏,如今听命于满清政府也是为了华夏。
为了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能够国泰民安,河清海晏;为了那些善良淳朴的老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华夏好男儿自当抛头颅洒热血,有光发光,有热发热。
尽管他们都是老人家了,石溪道人甚至已经遁入空门,可他们还是想着,在有生之年可以为这片土地多做一些事儿,为这些年轻的后辈们多操点心,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尽快的成长起来。
宫外头因为这些留洋归来的学子们带来的,新的世界局势情报和新的学术思想,在大辩论的带动下,在康熙皇帝和朝廷有意识的引导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影响越来越大。人们从勤俭节约,忆苦思甜,转到婚姻的基本意义以及优生优育。
从优生优育转到让男人和女人只能意会不可言说的大清国“小雨衣”,从英吉利的伊丽莎白女王一世到女子的继承权和自主婚姻权等等,简直没边没际,街头巷尾各种大大小小的辩论到处都是。
从儒家谈到道家,从道家谈到法家,从法家谈到墨家,是的,墨家因为大清太子的玩具处,又重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为人民所熟知,崇拜,甚至是狂热的追随。
善良淳朴却又精明算计的老百姓们,想法儿是非常的现实和实际。甭管你们佛家怎么普度众生,道家怎么修仙飞升,儒家怎么封王拜相,墨家带给他们的生活便利,才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
环境清幽的后花园里头,端坐喝茶的老先生再次坚定的拒绝了上门求教的倭人学子,一个十三四岁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冲了进来,疑惑不解的询问,“爹爹,为何要拒绝野田师兄上门?”
老先生轻轻摇头,没有为女儿的无礼生气,而是谆谆教诲,“云儿,那不是你的师兄。爹爹没有收倭人弟子。你要知道,学术虽然没有国家之分,可以自由交流,可是我们是大清人,他们是倭人,这是一出生就注定的区别,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最近和倭国来的桂子小姐交往,她可有和你打听我们大清的情报?”看到女儿瞬间惨白的脸色,老先生心中不忍,开口劝慰,“是爹爹自己想岔了,险些误了你。以后不要再和他们倭人交往,多和大格格抄写房的女孩子处处,对你有好处。”
“女儿明白,爹爹放心就是。”
东南沿海,一片刀光剑影,血色弥漫中,华夏道门的几个年轻人,在门中长老的压阵下,终于合理击败了一个倭国影宗高手。
“以多欺少,华夏人没有,道义。”垂死的倭人武士瞪大眼睛,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含恨离世。一个虎头虎脑,一身利索短打的道门少年上前恨恨的补了一脚,检查完这个武士尸身上的身份标识等物后,犹不解气,又踢了一脚。
“我呸!道义?你们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畜生还需要道义?对着我们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同胞肆意虐杀的时候,怎么不讲道义?”
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好像是师兄模样的青年喝住他的行动,“别踢了,你也不嫌自己脏了鞋子。赶紧的和长老们汇报情况,提醒其他门人小心,这个倭国浪人的飞刀上居然抹了剧毒,还好没有给他机会使出来。”
“知道了师兄,这些惯会使毒的下三滥,简直是丢尽了学武之人的尊严脸面。”
整个华夏大地同仇敌忾,或明或暗的用自己的方法压制倭国和高丽人的时候,基本解决了心头大事的胤礽,这些天来就是一心一意的养伤,以及操心玩具处的飞机研制进度。
毓庆宫古朴典雅的举案齐眉大座钟日复一日,不紧不慢的走着,在大格格的协助下一共泡了六次药浴,把身上的阴寒之气彻底拔除的他,又被康熙皇帝勒令安心的窝在宫里头休养了一个多月。等到他得到允许再次可以出宫的时候,就直接是自己的大婚之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顾炎武先生的《日知录》
第142章 飞机
既然是遵循古礼结亲; 当然是要自己亲自出宫,骑着高头大马,抬着放有康熙皇帝御笔亲写“龙”字的凤舆; 把大格格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接进宫里来。
不管其他人认为这个行为是如何的不合乎礼制规矩; 少年太子对此一直都很是坚持; 康熙皇帝和礼部官员们拗不过他,无奈之下只能点头答应,让大清国储君和其他普通老百姓家的男儿娶妻一样; 亲自去接新娘。
等到身穿绣着五爪金龙大红新郎礼服的胤礽带着他一群黄带子红带子; 一路闪瞎人眼的赶到瓜尔佳府的时候,不确定太子殿下会不会亲自来接的倭黑夫妻和瓜尔佳族人们,惊吓过后就是哗啦啦的跪倒,荣耀欢喜的迎接太子殿下的驾临。
胤礽倒是神色平静; 叫起众人,等礼仪官完成“三书六聘”中的最后一道迎书仪式,他就和兄弟们; 宗室的堂兄弟们一起来到大格格的院子。
大格格的亲弟弟傅尔丹还没剃头; 她和几个庶出兄弟相处的又不大好,所以胤礽今天不光是亲自来迎亲,还打算亲自把大格格从她的院子里直接抱到大门口的花轿里。
得益于这个君权大过天的时代,纵然瓜尔佳一族的男儿们想要有心阻拦一下,也不敢真的怎么闹腾,把兄弟们留下应付这些喜庆的私缠; 胤礽散完自己手里的金瓜子金花生后,很快就站到了大格格的面前。
身着龙凤同合袍,安静的端坐在榻上,头上已经盖上了大红盖头的大格格,感受到太子殿下慢慢接近的气息,看着映进眼中的这双绣着五条龙纹的大红鞋面,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他还是亲自来接她了,真好。
“格格,孤来抱你上花轿。”少年太子的声音沉稳安定。
怔楞之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大格格,就感觉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