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白禹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此时他弯腰探过桌面,在凌骨的额角轻轻一吻。
这个吻就像是丢入沸水的一块冰,瞬间让凌骨翻滚的情绪平息了下来。凌骨深呼吸了一口气,失神地看着白禹。对视持续了短短的几弹指时间,凌骨连忙移开了视线。
“那后来呢?那缕神魂是怎么回事,这个蛋又是怎么回事?”
白禹摸了摸凌骨的脸颊,在凌骨皱眉前松开了手,坐回了原位。
“那是诱饵,诱使我留在中枢界的诱饵。不过我很高兴。三年前,我找到了你的那缕神魂。然后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白禹勾起一个笑容,声音也轻松起来:“我发现你的神魂完全凝聚了,并且得到了凤凰石和无名书,虽然它们还没有附魂在你神魂之上,但有它们在,你神魂便有了保障。那丝神魂不是你的残魂,而是那些人在你得到无名书跟凤凰石之前,抽走的。”
“之前的那个凌骨,早在二十年前黑暗日的时候,就该死了。可是在他快要神魂俱灭之际,那些人趁着玄雷破开封印的一瞬,把你的神魂强迫塞进了他的身体。你的神魂就算只是一点,也足够强大,那不是一个六岁小孩承受得了的。可是,你的神魂也并不完整,为了能骗过我,他们保留了那个孩子的七魄支使他的感情和记忆。”
“十几年,那七魄被你神魂压迫地日渐衰弱,然后你的神魂变得明显起来。我找到你了,我很高兴……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你竟然爱上了别的男人,你竟然骂我是凶残的狂兽,让我滚……哪怕我知道爱上那个男人的,只是这具身体残存的七魄,可我依旧无法忍受。”
白禹低着头,眼中疯狂的神色一闪即逝,他闭了闭眼,然后抬头看着凌骨,残酷又凄惨地一笑:“所以,我强…暴了你。”
“你是我的,只能属于我的。”
凌骨无言,他无法评判白禹的对错。这种疯狂到偏执的爱,让凌骨震撼的同时,也让他觉得悲壮。几万年的纠缠,万年的痴寻,拼尽一切的拯救……
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早就入魔了吧。
“那之后,你咒骂我、诅咒我,你说你恨我。我受不了了,所以我逃了。我让人留意你的行踪,悄悄看着你,却再不敢出现在你的面前。”
“但是没多久,你神魂的气息消失了。那时候我以为我找错了人,我以为我上了那些人的当。可是今天我才知道,不是的。那是因为你的神魂都封存在了这里。”
白禹举起那颗变得十分漂亮的蛋,说道:“我很意外你竟然以这具身体怀上了这颗蛋。这个蛋并非是肉…体孕育,在很久以前,是你一时玩笑,用我们的血和神魂造出了一个‘孩子’,但当我们神魂共鸣的时候,神魂回到我们的身体,而这个‘孩子’竟然真的活了。这是只有我们知道的孕育办法,也是只有你和我才能孕育出的孩子。”
“你的神魂被封存到了这个蛋里,是你的神魂的本能自我保护。”白禹说着,然后突然一闪,出现在了凌骨面前。
白禹抱着凌骨,一手钳制了凌骨的双手,一手抚上凌骨的侧脸。
他说:“现在,是该让我们的孩子‘活’过来的时候了。”
说罢,白禹吻住了凌骨。
15。【魂契】
老实说,凌骨根本没想到会被强吻。
凌骨一愣,随即唇舌间传来一股血腥味,以及血液特有的如同铁锈般的味道。
凌骨一惊想要挣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接着,他看到一个银白色的圆形纹章在他跟白禹的唇间凝成,也听见了白禹以精神力念出的声音,凌骨听不懂,只觉得很庄重肃穆,像是在做一个神圣的仪式。
仪式?
凌骨心里突然有点发寒,他只想到了一个东西——血契。
血契一般是修士与自己的灵兽之间缔结的,从言听计从到同生共死、或者替代伤害的种类都有。这几乎是一种强制性的奴隶契约,不过也常用来赌咒发誓做约定什么的。
不管血契被美化得多么神圣,凌骨作为一只半妖,都打从骨子里厌恶这个东西。凌骨心里一冷,看着白禹的眼神也不自觉带上了冷意。
银色的纹章消失了,白禹伸出舌尖卷走凌骨唇上的一滴血,然后放开了凌骨。
凌骨发现自己可以动了,然后下一秒,他给了白禹一拳。
白禹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他的脸颊有些红,但也仅此而已。凌骨的拳头,即使在他毫不抵抗的情况下,也只能伤他一点皮肤。
白禹没有生气,他笑了。接着他拿起桌上的蛋,强硬地拉过凌骨的手。他们的手一上一下托着蛋,在凌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觉一股炙热的温度从掌心直击他的天灵盖。
凌骨感觉到了一阵晕眩,但却非常舒服,如同……完整了。
“神魂归位。”白禹松开了对凌骨的钳制,看着凌骨笑:“而且,我对你订立了魂契。如今我与你魂血相依,你若神魂受损,便会自动转移到我神魂之上。你无论神魂在何处,我都会知道。魂契终身无法解除,我等着你,等着你完成另一半魂契,等着你跟我同生共死。”
“你说什么?魂契?”凌骨听过这个词,在他们家最古老的一本古籍中看到过,那是几乎只有道侣之间才会是用的契约,而且就算道侣,也从没有人敢订立单方面的魂契。因为一旦订立了魂契,一方的神魂便在另一方的手心,如同累卵,只要另一方愿意,随时都能让对方魂飞魄散。
单方面的魂契,就表明白禹把自己的性命、一切都交到了凌骨手里。
凌骨的眼睛慢慢瞪大,胸口涨得发疼:“你疯了吗!”
“我没疯。”白禹却在笑,就像是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绯阳,我们的孩子活了。如果下一次你再自作主张离开我,那就让我与你一起魂飞魄散。一万年的日子,太长了,我再也不要体会第二次。”
绯阳,这不是在叫凌骨。可凌骨却一点不觉得别扭,好像这两个字等同于凌骨一样。他张口欲言,但几次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
按理说,他该高兴。白禹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不过是刚见面几小时不到的陌生人罢了。而且这个蠢蛋明明修为比自己高很多,却订立单方面的魂契,甘愿做他的“奴隶”。他应该偷着乐,或者再给白禹说一大段情话,让这蠢蛋从此为他出生入死。
可是现在,他翻滚复杂的情绪之中,没有捡到便宜的欣喜,只有接踵而至的难过和心疼。
凌骨堪堪压住鼻尖的酸意,朝着白禹大吼,以掩饰自己颤抖的弧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只是个普通人,别说修士,就是强一点的武者都能要了我的命。你把你的命给我,你是在自杀你知道吗!”
“我知道。”白禹笑看着凌骨:“所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凌骨张口结舌,完全搞不懂白禹的逻辑。
“好了,趁着魂契刚定,我还能影响到你,赶紧修炼吧。”白禹说道。
“啊?修炼?”凌骨错愕,白禹是把他的神魂当大白菜了吗?这时候还有心思管他修炼?
白禹无奈,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你如今修为不高,连凤凰石都掌控不了。我往后也不能以神魂共鸣来影响你,但如今魂契刚定,神魂还能短时间内互相影响,所以快修炼吧。”
白禹说完,拉着凌骨进了旁边的花园,寻了一片树荫下的草地坐下,拉过凌骨的手,不由分说地为凌骨顺理经脉。
凌骨此时心神不宁,本以为是无法修炼的。可是当白禹拉着他的手,他却感觉到了一股温凉的灵力侵入了他的身体,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找出这个身体的沉疴顽疾,然后逐一击破。
凌骨不自觉就平静下来,盘腿与白禹相对而坐,任由白禹领着他一遍遍地冲刷他的脉络。
时至傍晚,凌骨才睁开眼。他一点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只有身体不断被清水冲刷般的舒服感觉,这种感觉凌骨知道,是洗精伐髓。
凡人修仙,洗精伐髓的过程就要好几次,而第一次往往是反应最强烈的。
“唔……”凌骨捂着肚子,脸色艰难:“茅房。”
白禹一笑,带起凌骨的腰,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凌骨在茅房蹲了小半个时辰,来来回回跑了七八趟。等到肚子终于消停下来,皮肤上也随着汗水冒了不少如同汞浆一样的污渍,并且在皮肤上快速干涸,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硬壳。
凌骨像是拍皮蛋外边那层石灰包衣一样,把身上硬壳拍掉。然后跟着白禹去了白禹的卧房,卧房后边就连着一个室内浴池,还是全天热水,简直奢靡。
凌骨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干净,然后丢进了浴池里。浴池的水有深有浅,旁边有阶梯,也有斜入水里的石床。凌骨发觉浴池里的水是活水后,就放心地搓泥了。等他弄干净了自己,回头一看,石床上已经有主了。看样子还已经看了不短时间。
白禹只穿了一件丝绸长袍,几乎已经湿透了。白色的丝绸遇水变成了半透明,肌肉的轮廓被湿透的绸缎勾勒出明显的弧度,白皙的皮肤上,浅浅的色泽一览无余。
男色在前,凌骨一时不知道是该欣赏呢,还是该问白禹来跟他洗鸳鸯浴的目的。
“洗好了就出来吧,你需要吃点东西。”白禹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刚才的姿势多么引人遐想,他离开了浴池,两步的时间,他身上的水全部干了。
凌骨忍不住心里叹道——真方便啊。
凌骨没有在浴池多待,他的确饿了。洗了澡,绿珠捧了衣裳进来。本来凌骨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在她跟前换衣裳的,不过看绿珠一脸坦然,凌骨也就释然了。
凌骨顶着一头湿发走出去,白禹就等在门边。见他出来了,白禹伸手轻轻一顺凌骨的长发,凌骨就感觉到身上湿漉漉的水全部消失了,身体和头发都变得干爽。
“真方便。”凌骨这次直接感叹出声了。
白禹笑了笑,拉起凌骨的手往中间的饭桌走去:“今晚少吃一些,早点休息。明天你就会察觉到身体的变化的。只要有魂契在,这具身体就不会走向崩溃,但你还是要尽快提升修为到脱凡才是。”
妖兽与人修行的阶段并不同,妖兽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初阶又分为:御气、脱凡、生灵、结脉、灵窍五个阶段。御气是入门,而脱凡是针对肉身的提升,往后都是神魂灵气的淬炼了。
一旦脱凡,他也就暂时摆脱了身体承受不了神魂而崩溃的窘境。
16。【蛋娃】
晚餐很清淡,但是入口就知道,材料绝非凡品,样样都灵气充足,对凌骨来说是绝佳的美味。凌骨吃着,白禹就在旁边不厌其烦地抚摸着那个蛋。神情非常温柔、慈爱。
凌骨心情蛮复杂的。今天他听到了太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从理性上——自己莫名涌出的情愫、卫沄说过原主似乎痴傻的特征、白禹知道凤凰石和无名书存在的事实,都符合白禹的说法。但是从感情上,凌骨为这个故事感动,可他始终没有绯阳的记忆,而且保留他在现世的记忆。
他是无法让自己变成绯阳的。
“饱了?”白禹见凌骨停下筷子,问道。
“不是。”凌骨摇摇头,干脆地说出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然后他对白禹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抱太大的希望,我……”
“我明白。”白禹笑了,也对凌骨说道:“我无比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要的就是你,而不是过去的绯阳。我要你,也不是为了怀念过去。所以我能等,等你爱上我,等你心甘情愿完成另一半魂契。另外,我也希望你不要怀疑我找错了人,如果你因为现世的记忆与认知觉得别扭,那么,就当我是你的一个追求者吧。”
话已至此,凌骨还能说什么呢。
“好吧。”凌骨释然一笑:“反正,你也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白禹一愣,随即突然气势一变,伸手拽住凌骨的衣袖,急切问道:“真的?”
“嗯。”凌骨失笑,觉得这样急切渴求自己认同的白禹十分可爱。但同时,他又涌上一股想要欺负白禹的冲动,不过介于两人的身份与实力差,凌骨压下了这个很可能是作死的念头。
“这个蛋什么时候能孵化出来?”凌骨转移了话题,看向白禹手里的蛋:“它……他已经有灵智了吧。”
白禹点头:“嗯,不过他虽然有了些灵智,但终究只是一缕本能的意识,不知具体,只能简单得分辨善恶亲疏。平日里我会用灵力喂养他,我们的血脉古老,他不同其他妖兽幼崽那样生来灵力便已成定论。他未孵化时候吸收的灵力,是会影响他破壳后的修为的。”
“他破壳还需要一年,期间会不停长大,大概长到这么大的时候。”白禹用手比了一个西瓜大小,接着说道:“就会破壳了。在此之前,我们最好经常贴身带着他,我们对他的喜爱,他是能感觉到的,说不定破壳后还会记得。”
凌骨来了兴趣:“他破壳后是人还是兽?”
“当然是妖兽,我们又不是人。”
凌骨:“……”好像,是这样。
“那会是什么样的妖兽?”
“这要他破壳了才知道。”
凌骨伸手戳了戳蛋,又说道:“对了,他之前蛋壳可以变形,而且还有治愈能力。这些都是他的能力?”
“你说的之前,他还没有生命。那时候其实是你神魂的暗示。此后他就不会再变形了。至于治愈能力,那是你的力量。”
凌骨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别在意。总有一天,我们会拿回我们失去的一切。”白禹反过来安慰凌骨。
凌骨笑了笑,不再多想。
吃饱喝足,凌骨终于记起并面临了一个问题——睡觉。
白禹卧房的床很大,大概有四米长宽,厚厚的褥子看上去十分柔软,床边还铺着白色的柔软兽皮,一看就让人觉得舒服。可床再大,它也不能一分为二。
凌骨看了看白禹,白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在你对我动心之前,我不会强迫你。”
凌骨挑眉:“其实,我是想说,就算做了也无所谓。我说过,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白禹闻言,却瞬间黑了脸,他身形一闪到了凌骨跟前,一把掐住凌骨的腮,然后额头抵在凌骨额上,片刻后,白禹松开手,脸色恢复正常:“原来你没找过别人。”
凌骨后知后觉,也黑了脸:“你搜索我的记忆。”
“我们神魂相依,记忆当然能互看。你要看我的吗?”白禹笑着指向自己的额角。
凌骨却伸手一把拽住了白禹的头发,他眯着眼,左眼的兽瞳微微散发出光芒:“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不经过我同意的情况下,搜索我的记忆。你别忘了,你现在的神魂还在我的掌心。”
白禹看着凌骨,半饷,耷拉了脑袋,低声委屈地说了一句:“你骂我。”
凌骨一僵,不自觉就松了手。
白禹抬起头,脸上的委屈几乎能滴下水来。他看了凌骨一眼,然后拿着蛋上了床,背对着凌骨挪到了床的另一边去了。
凌骨:“……”
白禹这是,在闹别扭?
凌骨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赶紧回忆了一下上午秒杀那怪物店主的统帅,那霸气……再看看眼前背对他负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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