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伤她。你不是想要我这个身体?即使毁了它,和你同归于尽,我也不会把我的身体交给你让你胡作非为!”沈行风毅然纵身一跃。
“不!不要——”藏在沈行风身体里的那道亡魂尖利地惊慌呼喊。
热风迎面而来,沈行风下坠的过程中眼前浮现倪胭的笑脸,他解脱一般地笑了。十几年了,与身体里的那道亡魂抗衡十几年了,沈行风真的累了。
谢谢你,让我在临终前做了一回正常人。
谢谢你,给我带来不一样的人生。
谢谢你,陪伴我走过逍遥肆意的这小半年。
他想起倪胭站在灯光闪烁处说的那句“真实肆意才不枉人间走一遭。”
不,遇见你、陪着你肆意而为才是真的不枉人间走一遭。
沈行风不是一个正常人,他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如果他的死是对她的保护,他愿意。
“行风!”倪胭推开贺靳,跑到窗口。
·
闻如生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苗婉琪是想让另外一个女明星小产?虽然是个人恩怨,他一个外人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往家走的闻如生脑子逐渐清醒,慢慢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情。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应该坐视不理。苗婉琪是想害一个孕妇?
不行,他得把事情搞清楚。
闻如生脚步顿住,立刻转身往回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苗婉琪或许已经不在了,他还是想回去试试运气将事情搞清楚。
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高楼上的显示屏忽然播报了一条新闻。
“……刚刚得了大奖的巨星沈行风和苏宴兮在离开后发生了严重交通事故。据查证,爆炸的车辆正是沈行风的车。多人目睹沈行风和苏宴兮在轿车爆炸前十几分钟上了车。现在大火还没有熄灭,消防人员正在紧急施救。”
小记者背后是烧得面无全非的汽车。
一瞬间,苗婉琪的话冲进闻如生的耳中。他忽然网上正在谣传倪胭怀孕的消息,而且倪胭似乎曾经抢过苗婉琪的角色。
苗婉琪要害的那个人是倪胭?
闻如生望着大屏幕上冲天的大火,在这样一个炎日的夏日,手脚冰凉,冷汗淋漓。
如果他早一点惊觉,把听到的话告诉倪胭,那么倪胭是不是就会逃过这一劫。
“宴兮……”冲天的悔恨涌上闻如生心头,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头,闻如生缓慢地跪了下来。
第七颗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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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风,行风?”倪胭俯下身来,凑近沈行风耳边轻唤他的名字。
“他还要等一天才能醒过来。”身后一身黑袍的男人声音阴沉发冷。
倪胭转过身,眉眼含春:“多谢鬼帝帮忙。”
鬼帝脸冷声道:“不敢当。但求珍珠娘不要再去黄泉捣乱坏我阴界规矩。”
倪胭“啧”了一声,带着点娇嗔:“瞧你,永远这副冷梆梆的模样,怪不得两万年没娶到媳妇儿。瞧我,主动一点热情一点,桃花运就会好一点,多快活。”
她抿唇轻笑,灰暗的房间都因为她的笑而有了光彩。
鬼帝黑色面具后的眼睛浮现几许无奈。有些话,他在两万年已经说了无数遍。那个时候她还是有心的。在她有心的时候他劝不动她,如今她连心都扔了,他亦无话可说。
黑烟浮动,鬼帝的身影悄然离去。
倪胭转过头来重新望着沉睡中的沈行风,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轻叹了一声,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以前有一个人为了让我记住他,逼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从那以后,我特别讨厌看见你们这群臭男人死在我面前!”
倪胭的眉头皱起,染上三分不悦。
须臾,她舒展眉心,手指轻抚过沈行风的脸颊,轻声说:“等你醒过来就会真的变成正常人了……”
而她也该走了。
倪胭将掌心搭在沈行风的眉心,为他编造了一场假的记忆。同样的假记忆也给了贺靳。
在她为他编造的记忆里,贺靳邀请他去金际娱乐城,和贺靳赌博的人变成了沈行风,赌注也变成了倪胭。而倪胭没有和沈行风一起去金际,她死在那场汽车爆炸的大火里。
后来,苗婉琪过上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有那么多人希望她去死!她东躲西藏,寝食难安。慢慢的,苗婉琪没有再出现在公众视线里。许是真的死了吧。
再后来,有人说沈行风因为爱妻的亡故心灰意冷。他每次出现都一次比一次消瘦。粉丝们哭着感动,喊着相信爱情。可感动了旁人有什么用?沈行风不知道这些,也不想知道,这些与他无关。他总是想余生这么长,枕边少了一个,他该如何肆意而活?
再再后来,沈行风便没有出现在公共视线里。粉丝们曾经体贴他的心情呼吁记者不要打扰他。当粉丝们重新想关心他的时候,却发现再也找不到沈行风的身影。
·
倪胭回到现实世界,望着卧室里的蚌壳儿。
白石头说:“你刚进入任务世界没多久,有人送来的。”
白石头顿了一下,补充:“不是人,应该说是神?穿着一身雪色广袖长袍。”
倪胭“哦”了一声,随口说:“可能是初恋男友吧。”
白石头微微诧异:“你上次不是说你连自己的初恋是谁都忘了?”
“是忘了啊。”倪胭随意踢了踢面前的蚌壳儿,“他这不送了礼物过来?我勉强记他三天,三天后再忘记。”
倪胭窝进蚌壳儿里,寻了个极其舒服的姿势。
这个蚌壳不是她真正的蚌壳儿,她让白石头砸碎的那个蚌壳儿也不是她的,她的蚌壳儿在龙族,和她的真身锁在一起。
赝品就赝品吧。
倪胭打了个哈欠,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沦为弃妃的女将军》
①腹黑皇帝②风流王爷(皇帝双胞胎弟弟)③敌国将军④再加一个死太监吧。
晚上见。
第145章 弃妃祸国〖01〗
那一年大雪压城; 整个大姬王朝陷于寒冬。姬明渊邀付青檐于城楼之上煮酒言欢。
寒风猎猎; 吹动姬明渊宽大的玄色衣摆,戏龙暗纹浮动。
他放下鹿角酒樽,侧过脸掩唇轻咳。
付青檐起身:“城楼之上风大,陛下当保重龙体。”
姬明渊不甚在意地笑笑; 他指向城中百姓; 说:“青檐,孤自幼被立为太子之时立志佑我大姬子民安康。怎奈战事涂炭,终要成为末朝庸君。孤不惧阴间面对开疆辟土的列代先祖,只愧万千子民的跪拜; 愧这九五之尊的尊荣,愧那齐声高呼的一声‘万岁’。”
付青檐侧过脸,望向姬明渊。在一片雪色的天地间,她看见了年轻帝王的苍凉和慈悲。十六岁的她忽然懂得了家中父兄祖辈对皇室帝王的遵崇。
她单膝跪下; 行军中礼节。在风声中; 脆声朗语宣誓效忠:“臣女付青檐愿代亡父请缨,护我大姬!”
姬明渊动容; 他弯腰扶起付青檐; 微凉的宽大手掌拍在付青檐消瘦的肩头:“付家只剩下你,你让孤如何忍心。”
“家中祖训,付氏男儿皆以战死为荣。青檐虽为女子,愿效仿先祖父兄,以一腔热血洒满疆场。”
也是以一腔热血温汝余生无忧。
姬明渊执了付青檐的手,将娇弱软嫩的女儿手拢在掌中慢慢收拢。
“青檐; 活着回来。这是孤的命令。”
“臣领旨!”
付家男儿骁勇善战、铁骨铮铮,几代英豪,如今却只剩下一院子的妇孺。付青檐脱下裙装,换上一身银色铠甲。卸珠钗,三千青丝高束。她跪拜付家摆满的牌位,握住父亲的长枪,拿起兄长的刀刃。
“阿姊为什么穿成这样?”五岁的小妹付红棂摸着她冰冷的铠甲。
付青檐蹲下来,问:“红棂喜欢铠甲吗?”
漂亮的小姑娘摇头:“硬,红棂要软软的漂亮裙子!”
付青檐笑了笑,起身往外走。
“阿姊!阿姊!”付红棂追到门口,“阿姊穿成这样要去哪儿?为什么要走?”
付青檐脚步不停,随着她飒爽的脚步,高扎的马尾轻晃。
为什么要走?为了这天下苍生,为了更多的女儿穿裙装曼妙如画。
她收整父兄残兵,付家军整装待发。
大军出城那一日,下了大雪。付青檐在马背上回过头,遥遥望着城楼之上的姬明渊。
姬明渊向她举起鹿角酒樽,薄唇开合,无声地说:“青檐,活着回来。”
付青檐转过头,目视前方,身姿挺拨,在满城百姓的欢送中,在姬明渊遥望的目光中离去。
她是付家将中的最后一人,虽为女子绝不辱付家骁勇之名。
受过伤,落过陷阱,也曾背水一战,更不要说严寒酷暑饥寒交迫这等军中寻常事。
三年,冲锋陷阵的三年里,无数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付青檐都会想起那道玄色的身影。
三年后大胜归来,朝宴上,姬明渊喝了不少酒,他举杯,神色微醺:“得青檐,孤之幸也。”
付青檐匆匆低下头以来掩饰眼中慌张。
她忽然明白,姬明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她尚穿红装时曾心悦之人,也是她换上戎装之后的全部信仰。
因他是帝王,她甚至不曾去想他心里对她是否有除了君臣之外的情意。
君臣有别。
短暂的重逢后,付青檐再次离开。敌国姚国强胜,两国既以开战,不死不休,战争恐要持续十余年。
姚国国力昌盛兵多马肥,良将众多,尤其是上将军萧却堪称姚国战神,在姚国百姓心中等同于付家将在大姬子民心中的地位。
付青檐与萧却几次交手,战事胶着之际,后方传来姬明渊立后的消息。付青檐心里明白姬明渊是皇帝自然会立皇后,他们只是君臣,她不应该有任何非分之想。然而那颗坚硬铠甲之下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疼痛。
她分神了。
若她的对手是别人尚且还好,可她这次的对手是萧却。她只要有那么一丝的恍惚失察,就被萧却抓住机会生擒。
大将被生擒,姬国军中大乱,国中百姓忧心忡忡。幸好付青檐的心腹手下拼尽全力稳定军心,带领大军连连后退。虽失了两座城池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却擒住付青檐后,本想杀之。怎奈姚国皇帝一道圣旨送下来保住了付青檐的性命。姚国皇帝之意是要以付青檐性命换姬国十座城池。
萧却大殿之上力争:“陛下!付青檐若死,姬国军队不堪一击。若用十座城池换她回去,他日必成大患!还请陛下三思!”
“一介女流,不过仗着祖上威名和手下军师罢了。爱卿不必担忧。”
“陛下!”
“朕意已决!”
被关押在牢中的付青檐惊讶于姚国没有立刻处死她,几日过后,她隐约猜到了姚国皇帝的主意。
她站在牢中小窗前,望着那一小方窗外的风景,忧心忡忡。
“陛下会救我吗……”
付青檐心里有一种渴望,也许在姬明渊心里她也是重要的呢?那句“得青檐,孤之幸也”梦魇一样缠着她。
可是她又真的怕姬明渊做出妥协。她只想做他的刀刃,不想做他的累赘。
付青檐在牢中关了三个月,终于重见天日。她从马车里被人拉下来,两军对峙,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马背上一身玄衣的姬明渊。
他居然真的用十座城池换她。
那一刻,自穿了戎装再未流过泪的付青檐忽然就红了眼睛。
“青檐,到孤这里来。”
听见他的声音,付青檐立刻朝他奔去。她跑到他面前,像流浪太久的孩子终于回了家。
姬明渊跃下马,解下身上的绣盘龙的玄色披风,亲自披在付青檐的身上。他温凉宽大的手掌一如多年前轻拍她的肩,忽然说:“瘦了。”
这一刻,望着眼前日思夜梦的人,付青檐真的特别想像一个柔弱女子一般扑进他的怀里委屈地痛哭一场。
可是她不能。
他是大姬的帝王,她是大姬一品上将军。她的手下,她的兵马都在这里。她必须像个将军一样腰背挺直,朗声谢恩。
战火不休,辗转十二年。走过风雨和凶险,付青檐从一个飒爽明媚的十六岁少女变成如今饱经沧桑伤痕累累的她。
二十八岁的年纪,在大姬是一个女子儿女成群的年纪。而她只有手中枪,胯下马,身后军,还有心中人。
大姬与姚国签订休战盟书之日,姬明渊踩着月色而来。
刚刚喝完中药的付青檐打开木门,看见彷如神祇一样的姬明渊眉眼含笑:“青檐,到宫中陪孤吧。”
于是,她交了兵权,成了他的妃。
姬明渊以她的名字建了青檐宫,封她为后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在举国百姓和军中将士的祝福下,将她迎入宫中。
故事似乎应该就到这里美满结束。战事结束,他的志向得以实现。她平安归来,终于嫁给了自己的信仰。
宫墙深几许。
一道道宫门关合,隔断了一桩一桩心事。
半开的小轩窗投进些许光,付青檐借着落日十分的光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指甲被小宫女涂上鲜红的丹蔻,娇艳无比。她把手翻过来,掌心里却是厚厚的茧,和不知何时留下的疤痕。
“阿姊……”付红棂小心翼翼地望着付青檐。她对姐姐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姐姐是巾帼英雄,是被整个大姬子民爱戴推崇的英雄。
付红棂有点小小的畏惧和心虚。
“低着头做什么,女人就该抬着头,骄骄傲傲的。”付青檐缓缓说。
大概是军中待得太久,付青檐说话时自带了一种威压。
付红棂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着姐姐,疑惑地开口:“阿姊,我就要进宫陪你了,阿姊不高兴吗?”
付青檐漫不经心地笑笑,说:“我不喜欢吵闹,以后少来这里。安安分分当你的棂妃。”
她端起已经凉了的茶细细地品着。
宫女悄声过来请付红棂离开,付红棂走到门口,不解地回头望着高高在上的姐姐。她以有这样一个姐姐而高兴,可是她不懂姐姐。
当夜,付红棂陪在姬明渊身边。
姬明渊望着窗外的月色,问:“你今日去见过你姐姐?”
“是的。可是姐姐让我以后不要去吵她。”付红棂为姬明渊添茶,少女娇俏的眉头蹙起,小声说:“我有点怕她……”
闻言,姬明渊轻笑了一声。
十二年军旅生涯带给付青檐的是一身伤病。带军打仗时,她尚且能够凭借一腔热血支撑。可她回到宫中不到两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日渐衰败下去。
青檐宫也成了宫中妃嫔不再过来请安之地。皇后体恤她伤病,也将她的请安免去。付青檐安静地躺在青檐宫的床上,日复一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付青檐难得下了床走到庭院中,她躺靠在藤椅里,对着暖融融的阳光合上眼。
一大片阴影罩下来,付青檐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姬明渊。她淡淡笑着,说:“臣妾体弱,还请陛下恕不能行礼之罪。”
“青檐,你在怪孤。”姬明渊将手拢在袖中,眸色深沉看不见底。
付青檐安静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一如十二年前尊贵不凡深不可测,而她却老了。
付青檐用一阵带血的咳嗦回答了姬明渊。
姬明渊眉峰皱起,他俯下身来,凑到付青檐眼前,缓声说:“你如今这般孤心中甚是不忍。太医说你心中郁结,可否告诉孤你心中所虑?孤愿与你分担。”
付青檐有些恍惚,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帝王忽然觉得他也只是个凡人。是她将他摆在了神祇的位置。
不,他才不是凡人。他是大姬的帝王——君心难测。
付青檐忽然有一种轻松的心情。她望进姬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