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尘埃里吗……
魏皎月甩甩头赶走心中的念头,呸呸呸,容慎哪里和静王殿下登对了,明明一点都不登对!
“阿慎,你是不是没有乖乖吃药?”不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天,怎么还不见她好。
饶是内心波涛汹涌,叶翡还是松手放开了容慎。后者在他扳过她肩膀的时候就已经浑身僵硬了,叶翡敢打赌,他要是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容慎也绝对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耳光。
他的京中霸王花,一定敢做的出这样的事儿。
叶翡不说她都忘了,容慎立刻从袖子口袋里翻出那一小瓶白大夫给她做的“含片”来,倒出一个塞到嘴里,顿时就觉得嗓子不紧了。嗯,虽然味道不太好,可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小白大夫果然是神医!
叶翡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小姑娘额前的碎发。说吃药就吃药,她还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容慎也没在意自己的发型又被叶翡搞乱了——如果说人人都有点怪癖,那叶翡的怪癖一定就是破坏别人发型。她现在还是理亏那方,暂时就不计较了。因此,容慎咳嗽了一声儿,用破锣一样的嗓子乌拉乌拉地问道:“那个镯子……”
“无妨,本来就是想要送给你赔罪的。”叶翡几乎立刻明白了容慎的意思,好像怕她多说一个字,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原本想着给你赔不是,正巧做一对。不过瑞祥阁多的是翡翠镯子,改日再给你送去一个便是了。”
嗯……沉默寡言的静王殿下好像忽然转性了,这个叙叙叨叨的人一定不是叶翡……
容慎第一个反应就是腹诽,接着便有点不好意思了,叶翡这意思是,她三哥打着她的旗号,毫无道理地把叶翡揍了,然后叶翡觉得他揍得真好,还要给她送东西赔礼?
还有刚才她真的是眼花吗?叶翡好像和容恪是走在一起的?
“我三哥……咳……咳咳咳咳咳……”容慎有点着急,没想到刚要说话就被自己呛到了,活生生地把刚才塞在嘴里的“含片”就给咽下去了,正卡在喉咙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掏出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半天。
叶翡也有点手忙脚乱,扫视了一圈,还好旁边就是流芳亭,连忙拉着她往亭里走去了。
容慎灌下了一大杯热茶,这才顺过气来,长舒了一口气,把杯子一推正要让宫人添茶,就发现自己坐在桌子前,叶翡却捏着茶壶站在她身边。刚才那茶就是叶翡给倒的,哪有什么宫人!
细白的小手默默地把杯子攥在手里缩了回来……说好的来替她三哥道歉呢,这会儿又让人家端茶又让人家倒水的,请给她一个天梯叫她上天吧,她没脸再祸害人间了……
“不喝了?”偏偏那人还觉得十分合情合理,尽职尽责。
容慎摇摇头,“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她已经隐隐察觉出不对来,自从叶翡回京,她好像欠他的人情越来越多了……
“怎么了?”叶翡放下茶壶。
容慎看着那双漆黑如深渊的漂亮眼眸。很多时候她看不出叶翡的心思,这个人的行为太多她不能理解,而以得过且过为人生准则的她对于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向来会选择逃避。
可眼下好像不能再一味地逃避下去了……
容慎咬了咬嘴唇,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叶翡,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再欠下去,这人情债她一辈子都还不完了,毕竟静王殿下需要她帮忙的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回京后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容慎的嘴里说出来,叶翡觉得心旷神怡,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就听见了容慎的后半句,不免蹙起了长眉。
这一次,容慎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而是坚定不移地将他望着。
沉默了大约一两秒,叶翡忽然笑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你不用在意这些。”
“可……”
“我自己愿意。”
☆、第34章 牵手
远远的,容意悄无声息的凑过来,拉了拉正抱着手臂看着梅园里那一黑一白十分养眼的一对璧人的容悦。
没想到容悦的反应那么大,不耐烦地从后边甩甩袖子,头也没回,道:“阿悦真的没放在心上,谢公子不要再心怀歉意了!”
磨磨叨叨拽着她道了半天歉了,这个谢致远是不是话唠啊,婆婆妈妈发烦死了,还没有童靖祺说话干脆利索呢,她还忙着欣赏自家小妹和妹夫美如画的倩影呢。
嗯,好吧,其实不是欣赏,是监视……
“什么谢公子,哪个谢公子?”容意今晚显然是心满意足的,偶尔也起了八卦的心思,她这个堂姐实在太容易炸毛了,刚才又是谁惹到她了?
容悦听到容意的声音,这才一扭头看见了贴过来的容意,先是一愣,有点慌乱,接着又看到她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声,道:“哟,见着你那心心念念的表哥啦?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大将风采啊?”
容意本来要揶揄容悦的,没想到先被容悦挤兑了,她脸皮薄,嘴上又说不过容悦,脸一红,抬手一推容悦,“那不也是你表哥!”
容悦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是我表哥没错,可我没打算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哎呀堂姐你胡说什么呢!”容意被戳破了心思,也急了,狠狠地一跺脚,道:“你自己先长点心吧,什么谢公子王公子的,别忘了年后老太太就要给你相夫君了!”
“我自己愿意。”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飘散在了夜风里,容慎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一脸坦然说出这话的叶翡。
后者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终于伸手将她拉住,轻声道:“陪我出去走走。”
容慎没好意思拒绝。
五年后她第一次见到叶翡,就是在这里,那时候他冷淡得叫她觉得有点奇怪,还给她吃了很酸很酸的杏子。容慎以为这个人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可原来他没变,叶翡还是原来的那个叶翡。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轴呢?他过了年都十八了,放在现代都要成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听家长的话,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他们叫他娶她,他就真的坚持不懈地对她好,可要是有天他们叫他别再娶她了,他是不是一下子就走开了?
上次叶翡和永嘉说得话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下次不许胡说,我哪里喜欢你阿慎姐姐了。”
他明明不喜欢她啊,为什么老是做出这样的行为……老这样老这样,她会觉得很难和他相处啊!
这个言行不一的人!
这边容慎别别扭扭地被叶翡拉着走,那边叶翡也不说话,若有所思地牵着她,好像也没什么目的地在梅园里瞎逛。
容慎大概是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在流芳亭和永嘉碰见刚从嘉林回来的自己,可叶翡却记得很清楚,他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个流芳亭里。
那时候他的母后和父皇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反而十分融洽恩爱,父皇下了朝以后,常常会和母后来到御花园消遣时光。
而其中他们最常来的地方,就是流芳亭。
那时他还小,对于他来说,老老实实靠在裕国公夫人怀里的容慎,更是小小的一团,好像一个软软的糯米团子。
他走过去跟自己的母后请安,好奇又有点敌意地看着这个糯米团子——毕竟她竟敢靠在自己母后怀里,可容慎却一点也不怕生,见到他的时候就朝着他笑,大言不惭地眨巴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对他说“你长得真好看!”
后来叶翡见过很多种笑。
譬如那个姓魏的年轻女人被送进宫里、父皇第一次没有留宿在母后宫里的时候,母后脸上的冷笑;譬如说那个已经破例被封到妃位的魏妃因为生了儿子而得到晋封,穿着贵妃的服饰在御花园里耀武扬威却碰到他母后时,脸上虚伪却得意的笑;譬如忙着站队的妃嫔或是巴结或是恶毒的笑;譬如很多很多笑。
可她们的笑,都不能和容慎的相比。
她好像是自己见过的最爱笑的人,那笑容和他平日里见到的笑容都不一样,似乎不带任何的目的和功利,就是简单的笑,仿佛这个世上真的有那么多值得开怀大笑的事情。
叶翡早慧,从好的方面讲,因为没有懵懂天真的阶段,总是能很快地领会周围人的意思,无论学起什么来都很快就能得心应手,周围的人也都很宠爱他;可从另一方面来讲,因为他懂事太早,人心也看的明白,那些以为他是个小孩子而不加掩饰或演技拙劣的恶毒与阴暗,他一样也看得清楚。
见得多了,叶翡甚至觉察出生命的无趣,他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同他大皇兄一样成为众矢之的,太子有什么好,最高的那个位子又有什么好,站的高,总是需要拿出和那么高的位置相对等的东西来交换。
那时候他对待一切的态度都是那么漫不经心,好像这宫里的事情都和他没什么关系,这个天下,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直到后来,他遇见容慎。
在这整个冰冷的皇宫里,这勾心斗角处处隐藏着算计和阴谋的皇宫里,容慎就像是清晨第一道破晓而来的阳光,毫无征兆地洒进了他灰暗的生命里,从此再也没有离开。
小时候很多人说过他的容貌,有的忧愁有的羡慕有的怨毒有的喜爱,可容慎却是单纯的赞扬,就像赞扬今天的天很蓝,赞扬梅园里的花很娇艳,她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可平淡的话却比旁人的夸奖都好听。
那时候叶翡最喜欢和容慎一起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世上仿佛只剩下了开心的事情,透明的事情,她喜欢很快地叙叙叨叨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有一些他不懂,还有一些叫他偶尔会想起来还是会发笑。
叶翡甚至有点好奇,裕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怎么能养出容慎这样思维奇奇怪怪、无论遇见什么糟心事都能自娱自乐的小姑娘来。
明明她爹爹和祖母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吧,喜欢朝着更温暖更明亮的东西靠近,而对面山头上的树木,看起来总是比自己这边的更加葱郁。叶翡也是这样,他想要靠近容慎一点,再近一点,想透过她看看她身后的裕国公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和皇宫完全不同,没想到看着看着,就把自己折了进去。
他年长容慎五岁,后宫里长大的孩子懂事又早,很快就意识带自己对这个常常来皇宫里玩儿的裕国公府最小的小姑娘是另眼相看。可叶翡并不觉得懊恼,甚至是有些喜悦自己能这样快看透自己心思的。
后来父皇有意无意地试探,露出想要他娶容慎的意思,他一整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第一次一点儿都不掩饰地像父皇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是,他想要娶她,他想要娶容慎,他恨不得把容慎变小塞在袖子里不给旁人看,只怕叫别人看去了要同他争抢。
父皇的试探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叶翡第一次觉得,也许人生也并非是无趣的,如果是和这个小姑娘度过一生……
可后来的情况却是急转直下。
叶翡已经记不得本来玩的好好的小姑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开始对他保持距离。
最初他没在意,可是没过多久令人伤心的话语就取代了不着痕迹的疏离。容慎脸上明明白白的不耐烦和不高兴叫他清醒地认识到,这就算自己长得越来越好看,就算自己的底线放得越来越低,这个小姑娘也不再喜欢他了。
或者说,她开始抗拒和他在一起。
怎么能呢,在叫他见识过阳光的温暖与璀璨后,她怎么能再把他扔回到密不透风的黑暗里?
少年心气的叶翡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越是躲着他,他便越要往她身边凑,就像是赌气似的,一点理智都没有,甚至开始故意做些她不喜欢的事情来惹她生气。
譬如那天亲了她。
可惜事实证明做让容慎不高兴的事情并不能有一点好处,反而只能叫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更加抗拒他。
容慎像是他想要拼命抓住的光线,一旦看见,就绝对不会再松手,可那光线却老是抓不住。
五年前告别的那个下午,叶翡终于意识到,无论他怎么欣喜万分,怎么将她放在心上,这个小姑娘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不想嫁给他。
是啊,那么明亮温暖的容慎,怎么会喜欢一个闷葫芦一样不爱说话的自己呢。
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多的讶异目光,容慎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跟在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奥义的叶翡身边乱走,好像是个非常不明智的选择。
虽然小时候裕国公府和皇家走得也很近,她也常常和叶翡在一块玩儿,可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她们都还小,现在她们都快谈婚论嫁了呀!
何况,她身边这个好看到令人发指的家伙,他可是长平京比她二哥还受欢迎的红颜良配啊!
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容慎觉得自己应该做到审时度势,及时止损。
想着,容慎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爪子。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叶翡只觉得手上一空,偏头就看到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把手缩回了袖子里,一脸抱歉的看着他。
“怎么了?”
容慎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道:“没怎么,有点热。”
☆、第35章 穿越
叶翡包容地笑笑,抬手按了按容慎的肩膀,“你随意。”
容慎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一边儿忽然窜出一道人影来,人还没看清楚呢,声音的辨识度已经叫容慎脑仁生疼了。
“呵呵呵呵呵殿下、小妹你们在这儿啊!”
这个欠揍的声音——
容恪。
他脸皮还真是厚啊,前脚刚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人家尊贵的静王殿下揍了一顿,今天还敢腆着脸往人家身边凑,这么说来她刚才是没看花,是真的看到容恪和叶翡凑在一起了?
“三哥……”容慎欲哭无泪地看着容恪,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刚才那琴抚的不错。”容恪过来不着痕迹(其实是十分明显?)地把叶翡放在容慎肩上的手扒拉下来,自己鼓励似的拍了拍,“有进步,比在听风阁弹棉花好听多了。”
有这么当着外人拆自己家妹妹台的哥哥吗?
容慎躲开容恪的魔爪,准确无误地朝容恪翻了一个白眼,也没管自己在叶翡眼中的形象怎么样,反正她在叶翡眼中早就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嘿你这丫头,方才静王殿下拍你你怎么不躲呢,我可是你活生生的亲哥!小孩子家家胳膊肘就往外拐,还真是女大不当留……”
“三哥!”容慎厉声打断容恪的歪理斜说,她怎么忘了呢,她三哥脑子有点不太正常,满嘴跑火车,他可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还不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他再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来,以后就没脸见叶翡了。
容慎看容恪忽然卡住,连忙抢占先机,一股脑地将今天前来的目的说出来,“既然三哥在,你就自己说清楚吧,前两天你和殿下的事儿和我一点儿关……”
她现在不打算帮容恪道歉什么的了,她看出来了,容三公子的脸比大乾的疆土还宽广呢,能从漠北直接延展到苗南!她还用得着管他?还是赶紧和他撇清关系比较明智。
容恪哪想到这向来任人揉搓的糯米娃娃忽然会反将一军,还提起这事儿来了,好看的狐狸眼睛一翻,说了句“唉对了,我还要找那谁说事情呢,我先过去了啊,你们先说着。抱歉了。”便脚底抹油,溜了。
他不溜走还等着在这儿被揭穿吗,叶翡要是情绪激动起来把他用剑切成八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