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可怜
“那边的雪是真大啊,这边从来没有见过的,初雪的时候鹅毛一样,我自己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呢,看着地上一层的白啊,一会就是厚厚的一层。”
郎菊南嘴角翘了翘,眼神低眸看了一眼,接着说:“自己顺着小路一点一点看,也不知道想看什么,结果突然就跟人家对视了,那人一看见我啊,就突然笑了,那笑啊,多少年了,忘不了。”
郎菊南说到这就不再说了,黄莺也很识趣,不去问那个人怎么死的,这多伤心啊。
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人,永远也忘不了,就是自己把记忆收拾干净了,一点一点地放到箱子里,偶尔会擦拭一下,但不会再去打开箱子。
有些东西,从来不需要跟别人分享,是锁起来留给自己的,就跟郎菊南说的,那一笑啊,感觉就是家了。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郭丽丽自己睡下了,听着外面还在说笑,黄莺今晚上特别精神,不想睡,明天是周末休息。
她看家里面灯关了,知道郭丽丽睡下了,特意放轻脚步,自己比着手势跟黄炜业晚安,自己就回屋了,拿出自己的小盒子来。
这个盒子可宝贝了,里面都是她经年用惯的东西,小时候用的小铜勺子,上面雕花的柄,铜压花的工艺。
又拿起长命百岁锁,自己戴上又摘下来,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摆弄,从下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安静惯了的人了,突然急今晚热闹至极。
极为喧闹的回头,肯定是繁华落尽的苍凉,自来无由头的心绪,黄莺突然觉得这几年是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在梦里,她是否还存在着。这些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从来都是苟活的人啊。
来到这里,有这样一个家庭,她分不出真假,有时候怕是在做梦,不敢醒来的时候太多了。
直到今晚,她自己的脚底踏在木板上,听着撞击的声音,自己的身体按着旋律在摇摆,看着流光溢彩的灯光下,她爸爸跟姥姥在鼓掌。
突然之间,像是什么都清晰明了了。
人们都说衣锦还乡,如果生活的世界里,没有你憎恶到死的人,也没有你爱到崩溃的人,如果在一个新的地方从头开始,永远没有机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你是否还觉得有必要继续开始呢。
黄莺其实一直觉得,她已经死了,离开了那个让她绝望到崩溃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和过去会有什么联系。
她觉得自己现在都是无意义的,无论现在怎么样,她回不去了,无论现在变得多好多优秀,前世那些人不会知道的,没有人会为她欢笑和憎恨。
她自己轻轻敲击小瓷瓶,是一个小梅瓶,俗称美人肩,脖子细长似美人颈,那是个把件,做的晶莹剔透,颜色温润。
她一遍遍想着舞台上,她自己觉得很快乐,觉得自己很真实,她看到郎菊南在那里给她鼓励支持,看到黄炜业为她骄傲。
这里,有人为她歌唱,为她自豪,她能感受到。她会为了别人的喜悦而喜悦,为了别人的悲伤而悲伤,她似乎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脚,终于站住了。
她自己把盒子合上,轻轻地扣上,就像是扣起了一辈子。侧着身子,把双手压在一侧,头枕在上面。
面对着郎菊南:‘’姥姥,你肯定特别爱我,是不是。”
郎菊南自己嘴角压不住笑了,还是个孩子啊,只有孩子才会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啊。
“是啊,姥姥特别爱你,爱的不能自已,觉得没有你活不下去了。”
一老一少说话这么黏糊,比情书还带劲。
黄莺自己一下子乐了,自己翻过身去,捂着嘴无声的笑,是啊,肯定特别爱。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生活应该是怎么一团糟糕啊。
第二天黄莺自己去找三儿,你说这马丽听见敲门的,自己赶紧放下碗去开门。
她自己在刷碗呢,指着家里的老少爷们给开一下门,你就等着吧,敲一天也没人去动手,你说养了一群祖宗。
老三自己还在屋子里呢,他跟老四一个屋,屋里面两张单人床,家里孩子多,这样算是不错了。大户人家少爷规格了,你看外面的人,真的是一家子住这么一个屋子。
他自己在那里摆弄收音机,搁那听音乐呢,自己可美了。这个东西家里面肯定不给买,这是人家阳子刚买的,他给人带回家来稀罕稀罕。
你说马丽这个惊喜啊,说实话,黄莺从来没来过她们家玩,也就逢年的时候来拜访,这孩子对着她还算是好的,对着别人更冷了。
“哟,小宝,你咋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吃饭了吗?”马丽这一叠声的问,自己一阵忙活,想着是不是有事啊。
“阿姨,你不要忙,我没有事情,我来家里玩。”黄莺自己觉得对不住人家,应该早就来走动了,人家一直喜欢你,对你真情实意。
马丽一听没事就放心了,扯着嗓子喊:“三儿,快出来,你小宝妹妹来找你玩。”
这神态,这语气,活像是老太监喊着小太监陪着皇帝玩,不拿亲生儿子当根菜,白捡的一样。
老三自己带着耳机呢,你说这吓得一哆嗦,他以为他妈要干啥呢,“妈,要命了,这么大嗓门,被你吓死了。”
他没听见啥事啊,自己拉开门探头一看,手还扶着门把手呢,看见黄莺就乐了。
34、年少
“哟,宝妹妹啊,你怎么来了啊。快进来,哥给你看个好东西,保管你没有见过,今天算是走运了,哥带你见见世面。”
说的跟真的一样,马丽听见了就撇撇嘴,自己手里面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天天干不完的活。
黄莺自己拿着耳机,看着那家伙,自己傻愣着不知道干啥。
老三看不下去,自己拿过耳机来给黄莺扣上,黄莺自己就被吸引了,这竟然是个收音机。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美丽的姑娘哟…”
黄莺没听过啊,哪里听过这些老掉牙的情歌啊,这时候的歌曲要么是红色革命歌曲,要么就是纯真热烈的小情歌。
别说,还挺好听,隔着很多年以后觉得酸里酸气,土的不行了。可是静下心来,听着就很来感觉了。
黄莺看老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扯下一边来给老三,俩人脑袋挤在一起,就在那里听歌。
马丽自己擦完桌子,觉得挺好奇的,自己手里还拿着抹布呢,趴在门上听,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觉得里面有鬼。
自己恨不得瘦成一条闪电,然后从门缝里劈进去,那个好奇心啊,真的是心痒痒。
结果,门啪嗒一声打开了,吓了马丽一跳,手里面抹布就给糊上去了,你说油星子一股味,老三觉得一阵恶心。
“妈啊,你干啥呢,这抹布多脏啊,你往我脸上抹,是不是亲生的啊,你趴在门上干啥呢。”
我干啥啊,看你出啥幺蛾子啊,马丽自己嘟囔了两句,看黄莺在,自己就不好意思说话了。
“没啥,我不是刚抹完桌子,想着喊小宝来问问呢,看看中午想吃啥,阿姨给你做,就在阿姨家里吃啊。”
人虽然被抓住了,但是气势不能输啊,马丽又倒打一耙,“你突然开门干什么,吓了我一跳还没找你算账,在房间里别瞎捣鼓啊,带坏了小宝看我不抽死你。”
老三觉得自己真的是眼瞎了,你那姿势多好看啊,趴在门上恨不得冲进去的样儿,肯定不是偷听啊,得了,自己亲妈给点面子吧。
“妈,中午不在家里,我们去找阳子,中午在奶奶家里吃。”
说完招呼黄莺走人,黄莺自己觉得特别有意思,自己在后面偷着笑,怕给马丽看到了,自己强忍着,不然阿姨多没面子啊。
“阿姨,我跟三哥先走了,回见啊。”
马丽还没缓过来呢,结果俩孩子跟投胎一样,一溜烟就没了。看到黄莺自己拎了个小包,她咋记得这孩子来的时候空着手呢。
黄莺出了门在那里乐呵:“三儿,阿姨真有意思,做饭还特别好吃,在家里肯定特别照顾你们。”
老三听了嘴巴歪到天边了,自己手抬起来,搭在黄莺肩膀上,“妹子,看东西不能看表象啊,咱们得看透本质啊,哥哥我在水深火热的熔炉之中艰难求生啊,你看看见天的不是挨骂就是用刑。”
自己呲牙列嘴的,那神情活像是容嬷嬷手底下的小宫女,黄莺觉得这人怎么这么逗呢。
她自己手里拿着收音机,不敢给人家知道,老三怕自己拿着,他妈肯定问啊。
黄莺就不一样了,人小目标小不说,关键可信度特别高,她拿着绝对没人去问,看看,就是这么有心眼。
“这收音机真的是阳子的啊,他那里那么多钱买这个啊,我姥姥说是老贵了。”
老三自己接过来,背后一甩给搭在肩膀上,那潇洒的滋味真的是特别有范,活像是去流浪。
“这个啊,还真不是阳子买的,他自己哪里有钱啊。这玩意是茜姐给弄来的,问我小叔要来的。”
黄莺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细细长长的眉毛一挑,眼睛瞪大了跟猫眼一样,“三儿,你说茜姐咋这么能耐呢,老虎尾巴上拔毛啊,虎口里面夺食啊,那边那个不得闹翻了啊。”
他们三个就是三剑客,平时叽叽歪歪特别有话题,一个比一个阴损,背地里叫张淑珍母老虎,母夜叉。
老三觉得这妹子眼睛有毒啊,怎么这么好看呢,一些人小时候眼睛好看,可是长大了就浑浊了,里面黄的白的黑的都有。
可是有的人就跟一直泡在水里面一样,不知道人间疾苦,不知道烦恼愁思,自管自顾地活的纯粹。
他忍不住手痒,自己抬了抬手,屈起手指来,吧嗒一下给弹在黄莺脑门上,“叫声哥哥听听,到时候哥告诉你怎么回事,咱们也学习学习。”
呵呵,还叫哥,美得你没边了吧,黄莺自己翘着小辫子就走前边去了,我自己张着嘴还不会问啊。
老三在后面觉得扫面子,摸了摸鼻子,还是一口气追上去了,“妹子,生气了啊,叫声哥不亏啊,我还真的就是缺一个妹子,家里面哥四个呢。”
“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呢,哪里来的哥啊。”黄莺看他着急,就是不叫,自己故意逗他呢。
“还真不是我说大话啊,你以后要是我妹子,便宜可占大了啊。外面提我的名号,横着走半个北京城。我们家里面就缺一个妹子,跟了哥哥吃香的喝辣的,要啥哥给啥。”
黄莺忍不住笑,自己捂着肚子弯着腰,觉得这人怎么这么逗呢,拿话哄她呢,耍嘴皮子倒是能混半个北京城。
她还真的是想跟老三贫两句,谁不会耍两句啊,自己转过身子来,嘴角翘的很厉害,眼睛里面有□□,张嘴喊了一声“三个,以后请多多照顾啊。”
一个小丫头片子,落落大方的,一本正紧的模样,秋天的阳光已经起了焦糖色,瞬间给人染上了一层糖。
老三哪里有过这待遇啊,黄莺自己弯着腰行礼,抬头的时候笑靥如花,老三比她高两个头,一只腿曲着,恰好可以看到那个笑涡,左边嘴角下面一厘米。
老三突然觉得嘴角有点甜,像是吃了一点蜂蜜,嗓子里黏黏糊糊的,说不出话来。觉得心里面舒坦得很,比吃了蜂蜜还要甜一点。
不是有句情话来着,你比春天美丽,你比蜂蜜更甜。虽然不是爱情,但是内心总是蠢蠢欲动的真情。
脸一下就红了,憋了半天“行啊,认下你了,以后哥罩着你。”
说完自己擦着裤缝线就走了,黄莺乐死了,自己迈着小粗腿跟在后面,辫子后面坠了一颗红珠子,一甩一甩的。
宋阳自己一上午坐立难安的,他姐刚给了他一个收音机,完了老三硬生生给坑去了,带回家捣鼓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给他。
他怕啊,这收音机太珍贵不说,而且来的特别不容易。张淑珍不是最近上班了吗,自己钱给娘家送去一半,剩下的自己基本上一个子儿不剩。
干啥去了,全去买衣服啥的了,女人年轻不得打扮吗?而且她觉得自己很久不上班了,没什么体面衣服穿,她就是那种特别舍得为自己花钱的。
人家单位里面的小姑娘,一个个水灵灵的,人家临时工好好干都去转正了。
同一年的只有她,因为想着在家里做全职太太,想着过地主婆的日子,工作这方面实在是不行,经常给自己请个假啥的,生孩子先后很长一段时间就开始休息。
你说这靠谱不,人家大着肚子预产期的都上班,你这样的态度难怪了,成了正式工才是领导眼不好使了。
结果还是跟一群临时工混在一起,人家都是刚进来的,时髦啊,水灵灵的。中午的时候就凑在一起听收音机呢。
她自己也羡慕啊,可是人缘不咋地啊,不是一个年龄段的玩不到一起。你说当初自己的时候,也是很靠谱很有干劲的。
怎么结婚了之后,就又开始想着靠别人呢,自己以前的努力全白费了,不思进取。
张淑珍就是这么一种人,永远想着靠别人,看自己不吃苦,永远不想着自己立起来,当初王卫国靠不住了,就找了宋润。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想要个收音机,当然给买啊。宋润自己就给买了。
这么大事情,张淑珍又特别会显摆,宋茜不就知道了吗?别人不敢告诉宋奶奶,怕年纪大了不行,闹气来肯定不是小事。
宋茜自己也没说,天天去看她爸,晚上就在那里吃饭,吃完饭也不走。你说自己家里面亲闺女,搬到外面去住了,现在你也不能让人家赶紧走啊。
张淑珍自己就在那里叽歪,话里话外开始赶人,觉得不回宋奶奶家里在这边干什么啊,等着睡觉啊,家里面连个房间都没有。
可是宋茜不动弹啊,你说你的,我自己家,我亲爸家里面我睡下怎么了,我不仅在这里吃晚饭,还要在这里住着呢。
好家伙,宋润最后让张淑珍收拾房间,可是哪里有床啊,这秋天晚上也是很凉啊。
宋茜硬生生的打了地铺,自己裹着薄床单睡了,晚上特别冷的,她就把身体蜷缩起来。
35、世道
第二天又来了,自己带了个小毯子,张淑珍鼻子都气歪了,你说这是打算住下了,要不要脸啊。
那脸色可臭了,可是宋茜也不说话,我就当自己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你那张臭脸。
你说宋润神经再粗也感觉到了,宋茜就说了,要个收音机,她得听俄语。
这时候不学英语啊,学的是俄语,苏联老大哥最吃香了,英语靠后站吧。
你说宋润这人也是很有意思哈,自己老婆说买就给买了,自己闺女说是学习用的就考虑考虑。
那就墨迹呗,你考虑你的,我就是住在这里了。一个月,张淑珍就撒口了,宋润就给买了。
宋茜走的时候,接过收音机来,自己笑了笑了,对着宋润说:‘’你可真是我亲爸啊。”
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宋奶奶就看到孩子这个月瘦的厉害,宋茜没告诉宋奶奶去干啥了。
她就说在学校补课,就住在学校了,没说去亲爸家里打地铺。回来了宋奶奶心疼啊,给做点好吃的。
那收音机放在那里,宋茜就说是宋润给买的,买来给大家听节目的。
这事情就硬生生瞒过去了,宋奶奶信了,可是宋阳不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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