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春莺啭- 第100部分

　　　　他想着家里面一个老婆，那么年轻怎么带着俩孩子生活，人就跟疯魔了一样。

　　　　一等等了就是几十年，终于回来了，第一批回来的人，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是疯了。

　　　　人对于乡土的依恋，不是语言能描述出来。时隔多年，虽然记不清每一个地方，但是还依然能够跪立在土地上亲吻这片黄土。

　　　　政府帮着找家属，最后一层层查找，就是宋泽家里了，他拄着拐杖就来了。

　　　　宋泽回家之后，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一个当爷爷的人了，突然间手足无措。

　　　　他四个儿子，当惯了父亲，但是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儿子，坐在那里沉默无言。

　　　　“这些年，过得好吗？”

　　　　问的生疏，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宋老头看着宋泽，当年走的时候，宋泽才那么一点大，比不上现在的闹闹高，用手比量了一下。

　　　　“好啊，没什么不好的，那边有钱。”

　　　　是啊，没什么不好的，不缺吃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只是一个人，有时候吃到一个好东西。

　　　　想到家里面的老婆儿子，就咽不下去了，多想给他们一起尝尝，知道大陆那边日子苦。

　　　　“我没想到你这么出息了，你妈教得好。”

　　　　宋泽点点头，即使他妈既是一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可是一点，死命的砸钱让他兄弟俩上学。

　　　　“来晚了，我妈刚走了不久。”

　　　　说到这里，已是哽咽无声，他妈盼了一辈子啊，等了一辈子，就没想到死了以后还能见到人回来。

　　　　你说怪谁啊，怪这世道太难，最错误的时间，最坏的一个时代。

　　　　宋老头就这么一个念头支撑着，可是现在老婆没了，他好像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那时候在台湾使劲工作，一个子儿都舍不得花，舍不得吃穿，就想着一定能活着回来，给老婆孩子花。

　　　　他就想着，一个人生下来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悲剧，就跟他这辈子一样，什么都没有。

　　　　沉默良久，宋老头闭了闭眼睛，“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们。”

　　　　宋泽觉得图什么啊，难道他妈在的时候就图这么一个对不起，什么都比不上好好的活着。

　　　　有时候，你活的时间够长，就是赚了，能活一天就是一天，人生最大的财富其实是生命，不是你拥有多少钱。

　　　　宋泽带着宋老头看看他妈以前的屋子，现在还留着没动，老样子，连那个床上的柜子都还是锁着的，钥匙就在八仙桌上。

　　　　闹闹以前的时候经常看到宋奶奶从里面拿东西给他吃，知道是好吃的多，自己爬上去打开锁头。

　　　　其实吃的都没了，闹闹知道太奶不在了，“爷爷，这里还有糖，太奶说每天吃一个。”

　　　　手里面拽出来一个小布包，里面放着糖，不知道过年谁来看她给的，宋奶奶就留着，等着给闹闹吃。

　　　　跟闹闹说，一天只能吃一个，定时来报道，还不是因为闹按哦这孩子没吃过，在送样婚礼上差点没馋死。

　　　　宋奶奶后来知道了，就偷偷的给闹闹吃了一个，可怜死孩子，宋奶奶就喜欢闹闹。

　　　　宋老头拿着那个小布包看了看，抖开了左下角，那是刺绣的一个小金鱼，时间长了，丝线都褪色了，但是还能看得出来很古拙的样子。

　　　　“你妈就喜欢这个，什么东西上就喜欢绣个小金鱼，小蝴蝶。”

　　　　宋泽自己走开了，去了卫生间，一个人捂着嘴哭，他妈就是没等到这一天，活着的人看见了难受，死了的人怕是也不安稳，遗憾太多，有的这辈子都不能消磨。

　　　　作者有话要说：　　在生命里，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犯错。那所有应该做而没做的，逐日侵蚀沉淀之后，贮满泪水，就成为遗憾湖。

　　　　172、雪人

　　　　等着吃午饭的时候；　大家都知道了；　这家里面突然就多出来一个人，一个大家都以为死了的人。

　　　　气氛一会热烈一会低沉的；　连宋润都来了，毕竟是亲爹，宋老头看着俩儿子活的好好的；　对着宋奶奶万分感激。

　　　　宋润看着宋老头，也是有些难过，小时候多喜欢父亲，但是自己没有；　只能想想看看。

　　　　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是如何当一个父亲的，上面有母亲跟大哥撑着，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的了。

　　　　你看他对宋阳就知道，不是没有疼爱过；　但是不知道怎么合适；　小时候宋阳生病了，他还知道买饼干。

　　　　但是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如何跟孩子相处，这些事情他事完全不知道的。

　　　　看着宋老头拿出东西来，他这些年在台湾攒的家底全部带回来了，都是些好东西，全部换成了黄金，因为货币不兑换。

　　　　“你们兄弟俩，一人一半；　谁也不偏着。”

　　　　宋泽闭了闭眼睛，“我不要，您留着用吧，以后不还是得生活。”

　　　　宋老头笑了笑，“我用不着这些，一个老头能用多少，年轻的时候就是攒着，想着万一你们结婚的时候得花钱，正好用的上。”

　　　　这就是当父亲的，你不要看多少人不会当父亲，但是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尽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希望能给子女一些支持。

　　　　宋润拉着宋老头的手哭了，他觉得这辈子都是失败的，老来身边无子女，年轻时候做的事情都不能深想，突然就有点觉悟的意思。

　　　　你说当爹的哪里能不想着儿子呢，谁不希望儿子好好的，你看宋老头就知道了，无论多远无论多久都牵挂着。

　　　　“爸，您别走了这次，留下来我们哥俩给您养老。”

　　　　宋老头是不打算回去的，就是想着留下来，就是哪怕这边的亲人没有了，找不到了，他要饭也不会在回去了。

　　　　思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我就是吃窝窝头，喝凉水，就着咸菜天天吃，那也是幸福的。

　　　　“不走了，我这个年纪了，回来多活一天是一天了。”

　　　　就是死了也打算埋在这里，有些老伙计没撑到时候，死了以后坟头朝着大陆那边，寓意思乡。

　　　　等着以后条件好了，是要迁回去的，骨灰也要回到大陆的。

　　　　最后宋老头就留下来了，宋泽当老大的，想着养老，但是宋润不答应，这人很固执了，就是得把宋老头接回去。

　　　　最后宋老头就跟着宋润回去了，金条俩兄弟都没要，留着给老人养老的，大家条件都好，没这个必要。

　　　　张淑珍就不愿意，晚上的时候说酸话，“你是不是傻子，你是比你大哥能耐多少啊，才抢着把人接回来。这么多年没见过，也没有什么感情啊。八成是那边混的不好，才想着回来找亲戚，你看你个冤大头。”

　　　　宋润看着张淑珍，一巴掌就打过去了，说实话，这么多年头一回动手，当年张淑珍那么对阳子跟宋茜都没动过手。

　　　　恨得眼睛都出血了，好像现在才看明白张淑珍什么嘴脸，“我告诉你，那是我爸，你给我好好的别找事，我自己的工资养我爸怎么了，没钱我也养，你要是不愿意就离婚。”

　　　　张淑珍打蒙了，没想到宋润还有这个脾气，竟然敢动手，还离婚，愣了一会就闹腾起来了。

　　　　“你还敢动手，能耐了你宋润，走啊，现在就去离婚。我跟了你一辈子，吃苦受累的，现在跟我离婚，你让大家来评评理。”

　　　　一下子就火气上来了，张淑珍上手去撕扯宋润，指甲什么的一起上。

　　　　宋润也是火气大，男的先天优势，一下子把张淑珍推开了，用力过猛到地上去了。

　　　　指着张淑珍，“明天一早就去离婚，你回娘家就是了，家里面东西咱俩对半分。不想过赶紧走，别在这里嚷嚷。”

　　　　张淑珍看宋润这样子有点害怕了，她横了这么多年，就没想到宋润还有这脾气，平时宋奶奶在的时候也没看出来多孝顺。

　　　　现在发什么飚，但是她肯定不离婚，这个年纪了，年轻时候不好好工作，连退休工资都没有。

　　　　娘家更不可能，没娘了，娘家就没了，更何况她妈就算活着也不是一个善茬子，对女儿也不手软。

　　　　宋老头听见吵吵了，知道大概是儿媳妇不大愿意，他觉得这正常，年轻的时候没有养儿子，现在这样也不合适。

　　　　第二天就说了，“我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你们两家睡也不用管，一个人自在惯了，住在一起还不习惯。”

　　　　哪里有什么不习惯的，谁不愿意热热闹闹的跟亲人住在一起，宋老头这是给宋润考虑的，不能让儿子家庭不和谐是不是。

　　　　这要是宋奶奶还在的话，宁愿把张淑珍撕了，也不会搬出去的。

　　　　宋润大概也知道，屋子浅，说几句话就听到了。

　　　　“爸，真不用，我们一起，还能照应一下，你一个人不行。”

　　　　可算是脑子好使了一回，一个人连吃饭都不合算，做点东西上顿吃了下顿吃，吃不了几口的，大家一起吃饭才好吃。

　　　　他这次就很坚持了，当着宋老头就对着张淑珍发飙，“你以后不要闹腾，我爸要是搬出去了，咱俩就去离婚吧。”

　　　　那意思就是警告张淑珍，别弄些幺蛾子，背地里要是使坏的话，直接就拜拜了。

　　　　宋老头也是惊讶，这儿子没见过，不知道是这个脾气啊，对着老婆说话这么直接，也没人闲的难受告诉他以前宋润的那点破事。

　　　　但是人不能讨人嫌，改天的时候就跟宋泽提了这件事，“要不我还是搬出去，买个小院子就很好。不然他俩一把年纪了，天天吵吵闹闹的，我也不安心。”

　　　　宋泽简直太了解张淑珍为人了，当初就怕张淑珍嫌这嫌那给老人难看，现在真的是这样了。

　　　　直接就把人接回去，就把宋奶奶那房间收拾了一下给宋老头，宋老头很愿意啊，守着个空屋子也愿意。

　　　　而且看着马丽很好相处，比张淑珍要和气，就这么住下来了。

　　　　宋润看着人走了，扭头就跟张淑珍吵了一架，俩人一激动就上手了，肯定是张淑珍吃亏。

　　　　你说有孩子还好，能劝一下，没孩子就只能自己想开，想不开日子就难过了。

　　　　闹闹早上吃完早饭，现在也有地方去了，现在快下雪了，天气已经很冷了。

　　　　过着等着闹闹从宋老头那里吃完了一块糖回来，就开始下雪了，北京的雪是真的大，鹅毛一样的。

　　　　好容易休息一天，这么冷黄莺也不想出去，“闹闹，你让你爸给你堆个雪人，你没见过吧。”

　　　　闹闹听黄莺在那里扯，瞪大了眼睛，很向往，他是真的没见过。

　　　　跑到老三身边去，先瞅一眼，看看老三心情怎么样，老三就是那个表情，跟老丈人一样，无欲无求的。

　　　　“爸爸，下雪了，你要不要出去玩。”

　　　　老三才不出去呢，见的多了，下雪有什么稀奇的，拿出皮鞋来擦鞋油，里面都是带着毛的，可暖和了。

　　　　“爸爸忙着呢，你想出去玩自己去，别跟我叽歪啊。”

　　　　这孩子不知道跟谁学的，喜欢一直重复一个事情，就一直在你边上跟蚊子哼哼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不去啊，那我要找妈妈给我堆雪人。”

　　　　气死了，这么冷的天，你是想冻死你妈啊？老三扔下刷子就带着闹闹去堆雪人了。

　　　　闹闹身上就是一个薄薄的棉袄，还稍微有点小了。但是小孩子就这么穿，一开始冻一冻，不容易感冒，不能穿的太厚了。

　　　　黄莺从窗户里面看着俩人蹲在地上，闹闹不知道怎么招惹老三了，被老三照着屁股拍了一巴掌。

　　　　里面炉子上煮着汤，中午要吃炖骨头，骨头捞出来吃了，汤里面放大白菜，萝卜之类的，只是熬冬的菜，北方就靠着这个东西吃菜。

　　　　她一时间思绪飘得有点远，想着那年在东北的时候，大家冬天都堆雪人，这玩意她不会，老三精通这个。

　　　　那时候她站在边上看，嫌冷不上手，老三以为她也想堆雪人，就是不好意思。

　　　　黄莺这孩子从小人缘差，小时候虽然说自己不出去玩，但是就算出去了估计大家也排斥的那种人，个性就是不合群。

　　　　老三有点心疼，拉着她到一边，给堆了一个大雪人，关键不是雪人多好看，都是有鼻子有眼睛的，但是老三这个雪人眉眼之间就是黄莺那个模样。

　　　　当时简直就是把小伙伴惊呆了，不流行红鼻子雪人了，都得来个个人秀，大家都开始堆跟自己像的雪人。

　　　　但是现在一眨眼，孩子都这么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想想还有谁忘记收拾了，一定不能放过一个小人，这世界还是好人的。

　　　　173、最后的最后

　　　　闹闹这孩子就一直在家里面熬着；　等着八九岁的时候；　才去了学校，一脸的不开心。

　　　　这时候人家还是有点微胖的了；　但是看得出是一个微胖型的小帅哥，而且特别成熟有气质。

　　　　没办法，有一个不靠谱的爸爸；　闹闹就是一直很成熟，不然弄不过老三。

　　　　学习成绩很一般了，属于中等偏上，人家邻居都说了；　看看爹妈都这么聪明，小孩子成绩怎么就不大优秀呢。

　　　　看着考试成绩，觉得就是差一点，拉着家长谈话；　老三来的。

　　　　“你们家孩子就是不努力；　你看看很多东西都是不认真的，应该多使使劲。平时少看一些没用的；　主要把成绩抓上来。”

　　　　老师说的苦口婆心，老三就答应着，等着带着闹闹回家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闹闹背着书包，细长的眼睛看着老三，“老师说什么了，我也听听呗。”

　　　　“没说什么，就是夸你了；　夸你书看的多。”

　　　　老三才不计较孩子什么样的，家里面不去吃喝，什么也不缺，就是想让孩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成绩好不好的，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差不多就行了，这是对孩子最低的要求。

　　　　家里面估计最关心成绩的一个就是黄炜业了，年纪大了，生意也不管了，扔给老三了。

　　　　闹闹上初中的时候晚自习，就是黄炜业去接送的，一早一晚的都是他，还能在家里面买个菜什么的。

　　　　不仅仅这样，晚上看书的时候，闹闹在写作业，他就在一旁看报纸，就是觉得多读书有好处。

　　　　“姥爷，你想不想给我找个姥姥啊。”

　　　　闹闹写完作业看了一眼时间，觉得他姥爷一个人日子挺单调的，就问了一句。

　　　　黄炜业把报纸叠起来，也没看多少，就是打发时间的，也不想去外面看电视。

　　　　摇摇头，“小孩子管这么多干什么，这样就很好。”

　　　　他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真的是这样的，觉得即使现在什么多不做，什么也不想，把思维放空，连空气都是幸福的。

　　　　黄莺现在是美女外交官了，偶尔会出差，出去就是代表国家的，在家里面时间不多。

　　　　就是一般有事情，老师也是联系老三不找黄莺，就没见过闹闹妈妈什么样子。

　　　　黄莺刚从香港回来，想儿子了，直接就从机场到了闹闹学校这边，先看看大儿子。

　　　　往门口一站，说着的跟鹤立鸡群一样，真的是不要太有气质太美丽，闹闹班主任还特意多看了一眼。

　　　　班主任拉着闹闹谈话，他们是干部子弟学校，里面孩子家庭都是不错的，成绩什么的家里都使劲，都想好好的。

　　　　“真的，上课要专心，不能老走神，集中精力才能做事情，你现在还小，感兴趣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没用的，要控制自己。”

　　　　闹闹听着就跟没长耳朵一样，他就是不想花费精力在老师的课堂上，讲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