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完粮食,里正家杀鸡宴请粮官和捕役们。村民也自发的给里正家添菜。你家一把柴,他家一把菜。我家一块豆腐,隔壁再来条鱼。
作为粮产大户,许三郎有机会上案板和捕役一起吃食。
从日中吃到太阳西下。许三郎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拉着霍香梅不停的说着,叫着,兴奋起来还哈哈大笑。说今天里正向粮官介绍他,还说他家的粮食高产之类的。那亩产连粮官和捕役们都不敢相信。最后纷纷敬他酒。
许三郎说他这辈子还没有这样光荣过。说着说着,有嚎嚎大哭起来,阿爹你死得好惨,阿娘如果你不是为了省口粮,也不会早早的去了。
听得霍香梅满头大汗。
第39章 香梅发作三郎哄妻
第二天,许三郎醒来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可霍香梅累得堪比一天收割稻谷。以后都不能让这男人喝醉了。喝醉的男人几乎都是渣男,累死他家婆娘。
许家的亚麻也可以收成了,收成后就能纺线织布甚么的了。
霍香梅真的表示无爱了。从三月份忙农活到现在十月底了,还得割麻洗麻搓线纺织,一年到头都没有停歇过的。
做好早食,吃完后,许三郎叫去割麻,霍香梅一脸别扭的坐在炕上不想动。
“你不舒服?月事来了?不是吧?”许三郎觉得奇怪,他记得自家婆娘的月事不是这两天。
霍香梅一脸黑线,“不是,我天天劳作,一年到头都没有歇过,累了。”
许三郎有点无措的看着她,在他的印象中,没有谁不是一年到头都是在劳作的。春天育种耕种,夏天除草添肥,织草席,给孩子做衣服,秋天收获,冬天纺线织布。农家的妇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现在婆娘说她心累了,做太多了,难道秀才家不用干这些?据他所知秀才也只是读多点书而已,也没有被推举,没说有甚么好名气,能做官之类的。
总不会是婆娘本来就是很懒惰的人,现在终于爆发出来了吧?这大半年的相处真的没有看出来。
“那你今天歇歇?”许三郎小心翼翼的说,“你去找王家阿嫂或者大荷姐说说话?”
“我们家收麻,他们家就不用收了吗?”霍香梅朝许三郎翻翻白眼。
许三郎……
“那你在家里睡会,我去了。”
许三郎走出屋子,让大娃看好阿娘。想了想,跟霍老爹说,让他也不必要去地里了。他雇几个人去收回来。
霍老爹没见霍香梅出屋子,以为两人闹别扭了,让许三郎别和她吵,回头他去说她。
许三郎赶紧说,不是吵架,只是大娘有点不舒服,趟趟就好。
等许三郎出去,霍香梅有点羞愧自己的耍性子,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脾气,不想去干活。整个人懒洋洋的,没精神。这个情况在许三郎说要翻地种冬麦的时候,就出现了。只是那时霍香梅一直压抑着自己。只是现在爆发了出来。
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脑子一片空白。以前的事情似乎已经离她很远。
“阿娘,你怎么啦?”大娃听阿爹说要看住阿娘,阿爹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会小心的掀开门帘子,进来,看见阿娘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像极了以前的那个阿娘,那个阿娘也是这样,一天突然一动不动了,后来就没再见过了。
阿爹说死掉了,死掉了就是再也看不见了。
不会陪着自己说话,不会给自己做饭,不会给自己洗衣服,甚么都不会了。这下看到这个阿娘又静静的躺着,大娃一下子吓得哭了起来,|“阿娘,我不要你死。阿娘,我不要你死。”
听见大娃的哭声,霍香梅吓得一下子蹦起来,“怎么啦?怎么啦?阿娘没死,阿娘活得好好的。”
外面那群娃,也不知道怎么听,听成阿兄喊“阿娘,我不要你死”,哭着跑进来,看见自家阿娘抱着阿兄一起哭着,他们也扯着阿娘阿兄哭了起来。
还好这是霍老爹已经出去了,许三郎也不在,否则还真的以为霍香梅要死了呢。
霍香梅的哭点一下子爆发出来,也不管甚么了,抱着几个娃就大哭。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开始忙农活,忙生计。脑子都在不停的转,只想自己和家人过得好点,这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缘分。可是这些日子实在是觉得精神不好,心累了,回想起从前那些日子,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好,哪个才是真了。直到听见大娃的哭声,才醒悟过来,再也回不去了。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嚎大哭起来。
说她做作也好,说她矫情也好,说她无理取闹也好,反正她现在就是想罢工了。
这哭过之后,霍香梅发泄了出来。其实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也明白这心理。来到这半年,自己的心态一直停留在,我把这当做一份工作,我只是过来工作的。长期下来,大量劳作,于是这职业病爆发了。
哭过之后,霍香梅又冷静了下来。她本来就不是情绪特别多的人,哭过了,心情也就好多了。
好好的安慰几个娃,明确的表示自己不会死。然后拉着几个娃一起睡了一觉,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哼着小调开始做午食。
等许三郎回来,看见霍香梅和几个娃都是眼睛红红的,但是神情却是很愉悦。许三郎不知道该说甚么,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
霍香梅为自己早上的别扭不好意思,面对许三郎也不知道说甚么。
霍老爹看见自家娘子眼睛都红了,几个孩子也是,而许三郎居然一声不吭的只顾着自己扒饭。他也不知道该说点甚么。
几个娃看见大人都不说话,也不敢吭声了。小孩子最会看大人脸色了。
于是,这顿午食,许家人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食完,平时能吃光的锅碗,都剩下不少。
午食后,许三郎悄悄拉过大娃,问你阿娘怎么哭了?
大娃说,阿娘可能要死了,我哭了,她才不死的。
唬得许三郎悄悄的看了好几次霍香梅,确定她没有要死的念头,对大娃说让他一步也不要离开自家阿娘。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家。
霍老爹想了想,还是跟上许三郎,一起往地里去。
下午,许家的院子静悄悄的,似乎连雉子也不敢叫了。
霍香梅让几个娃出去玩,他们都不愿意,神情就是怕他们一出去了,自家阿娘会出事的样子。
霍香梅感到特郁闷,又窝心。
太阳下山前,许三郎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汉子,一起用木棍挑着一捆捆的麻回来。
霍香梅赶紧让他们放下喝口水。许三郎偷偷瞄了下霍香梅的神色,终于松了一口气。
许家的麻种得不多,就三亩地,一个白天就全部收割回来了。纺成线,再织布,够许家十口人用两三年了。
夕食时,霍香梅主动向许三郎问接下来的麻要晒多少天。
许三郎一激动,筷子都掉了,赶紧捡起来,胡须下的脸都红了,“要先用清水泡软了,再一丝丝的拣出来,再一圈圈的放进篮子里。等晒干了,把那些丝卷成球。大概要三天才能晒干。搓线的时候,再放进水盆浸软,用三五股麻团一起,一手拿着丝,一手按在瓦筒面搓擦,就可以做成线条。以后想做衣服织布时,再用纺车织就行了。”
“三郎,不用说的那么详细。大娘以前是纺线织布的能手。”霍老爹见许三郎说得那么详细,赶紧表明自家娘子以前就是个要好的,绝对不会拖许家后退。
可这是霍香梅,只好悻悻的笑了。
“阿爹说的是,我知道大娘是个能干的。”其实许三郎也觉得自家婆娘虽然有点小小娇气,可是干甚么都是能拿出手的。现在他说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和她多说两句吗?今天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话。现在好不容易她开口了,许三郎恨不得马上变成话唠。
天黑之后,回屋子。
独自面对霍香梅,许三郎倒是不知该说点甚么了,看见霍香梅上炕了,也赶紧跟上,“这就要入冬了,先烧炕。今年被子不打算塞麦吉了,我打算去粱邑看看能否买到木棉。”
话一开,语气就顺了,“本来说了秋收过后,去打猎,给你打兔子皮狐狸皮的,。结果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空去。那……那等麻纺好线了,我们一起去粱邑。不用着急织布。上次我回来拿的布还有很多。”
第40章 丈人传经笨婿恍然
“我们一起去,带着孩子?那家里怎么办?”霍香梅听见说能出去逛逛,心里是非常高兴的,毕竟在一个地方待的太久了,有点压抑了。
“带孩子,全家一起去。忙活了大半年,大伙一起乐乐。”许三郎想了想,咬咬牙说,“你想买胭脂也行,就算把家里的钱都带上,也没关系。”
霍香梅倒是觉得好笑了。就家里的银子省点够普通一家三口人,生活十年了,这用买来胭脂,得多奢侈,“我不是那么好颜色的,别浪费钱了。家里孩子多,以后用钱的地方肯定少不了。”
许三郎在夜里看不清霍香梅的神情,自己的脸上倒是浮现,就是你这样说,我也是不相信的。
今天自家老丈人可是传授了不少经验给自己,给自家婆娘买东西一定要舍得,她嘴里说不要的,估计都是想要的。别傻呆呆的听她说要留给孩子花,不舍得甚么的,纵使是她们心里惦记着孩子。只要你还是坚决的买给她,她都会一边拒绝一边心里暗暗高兴的接受的。
许三郎当时惊诧的问霍老爹,难道妇子都是口是心非之人?
霍老爹说,那是妇子的生活情趣。
这会许三郎真真正正觉得姜还是老的辣。这不,一听自己说就算是把家里的钱都拿去卖胭脂,这婆娘嘴里说不要浪费,要花在孩子身上。可这语气可比之前刚刚听到说一起去粱邑时轻快多了。
“你家汉子能挣,不差你这点胭脂的钱。孩子长大靠自己,想要甚么自己挣去。”许三郎试探着伸出手搂住霍香梅的肩膀,见她没反对,暗暗的高兴,然后又唾弃自己,怎么能这么迁就自家婆娘。
“唯唯。”这会霍香梅倒是真的高兴起来了,就算这汉子是哄你的,可他说愿意把家里的钱都拿给你去买胭脂,说明家里的钱你也可以自行支配。他把你当一家人,是一体的。
“到时候,我们不用急着回来。现在馆舍都已经重新开了,我们可以住一晚。把家里过年需要的年货置办了,那里的货品比较齐全,还有很多是我们这蔺县没有的。还有很多染得很漂亮的丝布,葛帛,你也可以买来做衣服。你可以做长裙。给孩子也做两身,天气冷了,不能再穿犊鼻裤了。”
“唯唯。”霍香梅听着许三郎的唠唠叨叨的声音睡着了。
许三郎说着说着,没听见应答声,凑近一看,就着窗外的月光。这婆娘早已睡着了,看来今晚是办不成事了。不过就这样看着她,再一起慢慢入睡,感觉似乎不赖。
第二天,许家终于一片晴空万里。
霍香梅告诉几个娃,等纺好麻线,就全家一起去粱邑玩耍。
这下可不了得了,几个娃吱吱喳喳的高兴的吵了起来。
“阿娘,我会帮你纺线。”这是小七。小七你有纺车高了吗?
“阿娘,粱邑有甚么好玩的。”这是小三。
“阿娘,你上次自带大兄去蔺县,都还没轮到我们。”这是小二。因为一直忙着,许三郎也不在家,县里的市集也一直没有去。所以轮到小二的市集之行,一直没有实现。他心里都念叨了好久了。
“阿娘,我想买头花。”小四羞答答的说,阿娘带的真好看,可那是二伯娘给阿娘的。
“阿娘,我有钱。”这是小五小六。之前帮忙做买卖割草,霍香梅有每天给他们奖励一个铜板。
……
“唯唯。到时候去了再说。”霍香梅赶紧拿着两捆麻跟在许三郎后面,去溪边浸泡麻。
三只鸭子一条街,这可是七个娃,不知几条街。还问题特别多,霍香梅都答不过来了,但也明白,小孩子他只是想说话,引起大人的注意,很多时候他不是想要你回答的。他们最会自娱自乐了。
忙了两天,终于把家里的麻都泡软了。再拉回家,把麻丝拣出来,一圈圈的放在簸箕上晒干。
等晒干已经是五天后了,得开始搓线了。把三五股麻团放进水盆里泡软。
为了效率提高,霍香梅让大娃帮她拿着一头,她的双手学着许三郎放在瓦筒面,不停的来回搓擦,线很快就成了。小四再把这些先团成一团团。
小二帮着霍老爹,小三帮着许三郎。团线任务归小五小六,别看这两个娃才三岁多,脑子和手都是很灵活的。
那小七呢?小七,看院子那边,正在追着雉子跑得口水都流出来的那个,就是他了。这娃,自从走路顺当之后,就爱到处跑,一个不注意,就不知道他哪去了。
有一回,自己偷偷的推开篱笆的竹门出去了。哥哥姐姐都没发现他出去了。到了夕食时,一家人都找不到他,那回把霍香梅吓得眼泪都出来了。等许三郎回来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急忙往村子里找去。后来还是王李氏家的娃说看见他在村头那玩耍。
等霍香梅过去时,就看到他那两颗门牙笑得正乐呵呵,裤子都被脱在一边了。
二武看见三婶来了,说小七刚刚要撒尿,可他的裤子没有口,给尿湿了,不舒服就哭,他就帮小七脱下来了。
霍香梅一脸笑意的谢过二武,夸他很会照顾弟弟。转脸对着小七时,却是面无表情,很严肃的告诉小七,你阿娘生气了。抱起小七就往家去。
小七也不敢笑了,他知道阿娘生气了,可是不知道阿娘为甚生气。
回到家,霍香梅放下他,就去给他洗尿裤,甚么都不对他说。
大娃在旁边小声说,“你去哪里了?你惹阿娘生气了。”
小三在起哄,“阿娘生气了,不要你了。”
这下不得了了,阿娘居然不要自己了,小七哇哇哇的大哭起来,还打嗝了,喊着。“阿娘,阿娘,我错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错在……错在……”
“嗯?”
“不该尿尿……在裤子。”小七看见阿娘手中自己的湿湿的裤子,马上反应过来,讨好的可怜兮兮的说。
这小子,霍香梅也被逗乐了,但原则问题还是得说清楚,“尿湿裤子,没事,阿娘给你洗。可你不该没有告诉阿娘就自己出去了,也没有跟阿兄阿姐说,如果你被人偷走了,就再也看不见阿娘了。罚你今晚夕食没有南瓜饼吃。”
“哇哇哇……”小七哭得更伤心了。
不管孩子懂不懂,该教的得教,该说的得说。很多时候你以为孩子是不懂,其实他们都懂,只是他们没有分辨能力,分辨对与错。这时就需要做父母的去告诉他们。
……
等许家纺完线已经是十月底了,天气开始有点冷了。因为新的衣服没有做,霍香梅只好给几个娃翻出去年冬天的衣服。
这衣服还是不错的,外面一层是麻布,里面贴身的一层也是麻布,两层麻布之间倒是缝了兔子皮毛。
许家人准备明天去粱邑。许三郎出去租张清河的牛车了,几个娃也出去呼朋引伴的炫耀自家阿爹阿娘明天带他们去粱邑。
不到半响,全村子的人都知道许三郎要带婆娘娃子去粱邑买年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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