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响并不大。且上月战争已经结束了,听说两国君主已经议和。不打仗的话对我们这些生意人自然是好事,但是既然我们齐国与魏国之间有了这过节,总不好再去他们那里贩卖珠宝,所以坊里的人多想着来临近的梁国做生意。”
“做生意?你们的珠宝质地那么好,名声又大,想必一定会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旗开得胜不敢说,京城之中茫茫人海竟遇到了姑娘,才算是幸事。”
静君避开他调笑的眼神,“打仗真是劳民伤财,还好你们百珍坊财大气粗,经历战争也未伤筋动骨。唉,我真是有些担心,哪天要是魏国侵犯我们梁国可怎么办?”
“姑娘你为何作此感想?”江璟看起来似乎很惊奇,“魏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入侵你们梁国呢?”
“魏国好端端的不是也攻打你们齐国了么?听说魏国人个个骁勇善战,民风又很剽悍,很喜欢惹是生非的,打完了齐国没有事情做了,换个方向攻打我们梁国又有什么稀奇?”静君看起来果真很忧虑,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可怜巴巴看着江璟。
江璟开怀大笑,半天都抑制不住,“舒姑娘你以为两国开战是小孩子打架么,看谁不顺眼说打就打?你放一百个心吧,魏国现在绝对没有入侵你们梁国的意思!”
“你说得好轻巧,你又不是魏国人,你怎么知道魏国人的想法?你们百珍坊的多是生意人,遇到战争无非损伤一些钱财,可也有很多人的父兄皆在战场,一想起要打仗就担心的寝食难安。”
“就算我不是魏国人,魏国和梁国最近不会发生战事,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江璟笑够了,看静君还是很担心的模样,便解释道:“魏国和我们齐国发生战争不是没有原因的,齐国本来臣服魏国,年年纳贡,可是齐国新君登基却修筑城寨,拒绝纳贡,触犯了魏国的尊严。这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战争,魏国如果不能压制住齐国,在其他附属国面前就会失去震慑力,要是人人学着齐国撕破和约,魏国的损失就太大了。但梁国的情况却明显与齐国不同。”
他饮了一口茶,继续道:“梁国疆土辽阔,人口众多,国家富庶,是能和魏国相抗衡的一个大国。对付你们梁国,要么趁其虚弱一击必胜,要么就只能互不侵犯了。不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且胜利者也定是损失惨重。两国俱是劳民伤财元气大伤,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反而可能被周围的小国渔翁得利。这种有赔没得赚的买卖,连我们这些生意人都绝不会做,更何况魏国的君主呢。”
“你记住,战争就是为了好处。没有好处,谁也不会轻易发动战争。”
静君仔细听他讲解,露出恍然大悟如释重负的表情。江璟侃侃而谈,说话间斩钉截铁,一看便知道八成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且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当初魏国侵犯梁国,也确是因为梁国君主病逝,年仅七岁的太子登基,导致了梁国主弱臣强朝廷不稳的局面。且那时李太后垂帘听政,李相国把持朝廷,这手握重权的两人偏偏又疑心先皇的弟弟睿亲王殿下会趁机篡位造反,因而中了魏国的离间计,竟亲手毁了梁国军队中的擎天栋梁,连舒家也遭池鱼之殃,人心惶惶,军队涣散,节节败退,最后才导致了梁国的灭亡。
那么江璟忽然来到这里的危险性就大大降低了,只要两国不打仗,管他来干什么呢。无论是来此温柔乡消遣,还是探听梁国的情况,起码现在是没有什么大的危害的。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静君满脸佩服,低头向江璟行了一礼:“其实小女子父兄皆在军营,之前一直忧心忡忡,今日多亏公子解惑了。”
“姑娘何必多礼?”江璟眼睛一亮,伸出手臂就想扶住她的肩头,静君却眼疾动作快,他还没有碰到她的衣裳,便已经直立了身体。江璟的手虚留半空,只得又收了回来。
——想知道的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留在此处也没有意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静君微笑,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李公子,你知道我为何会上来见你么?”
——当然是因为看上我了!江璟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故意道:“不知。还请姑娘赐教!”
“其实,我之所以来此是因为看上了公子的宝剑。”
——咦?!江璟的笑容凝结在脸上。
“小女子的父兄皆是军营中人,小女子受父兄的影响,从小酷爱奇兵利刃。上午在信远斋初见公子,小女子便看中了公子的宝剑,公子的宝剑流光溢彩隐露杀气,可是古代名剑之一?”
龙渊宝剑静静地挂在墙壁之上。江璟苦笑着起身将之拿了过来,拍在桌上。静君虽然是为了脱身随口说的,这般近距离观看龙渊宝剑,也是看直了眼睛。
她习的便是剑术,对宝剑的喜爱自然超出别的兵刃。经过江璟同意,伸出纤手慢慢摩挲剑身。金属冰凉,她的心却火热起来。
“此剑有个异处,传闻中剑若出鞘必然见血,姑娘,恕在下不能让你细细把玩。”
龙渊宝剑确实有这么个传闻,这把宝剑传承千古,剑下亡魂无数。杀气之重堪为众剑翘楚。持此剑的人若非必要,是不会轻易让剑出鞘的。江璟有这个坚持,说明他虽然喜欢美色,做事情却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轻易为美色动摇。
静君的手指摩挲着剑柄。江璟就在她的眼前。一时之间她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杀了他呢?!杀了他!杀了这个以后会亲手灭掉梁国的恒王,便可保天下太平家国平安!
这想法来得如此突然而猛烈,使她的心一下子抽紧,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姑娘,你怎么了?”
静君的手指慢慢就要握住剑柄,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奔腾的杀意了!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
“何事?”江璟皱紧了眉头,转身的同时顺势将剑拿在手中。静君的指尖划过龙渊宝剑的剑柄,在他视线之外猛地打了个寒噤,好似醍醐灌顶当头棒喝,脑子瞬间清醒了!
——杀了他麻烦才大。恒王江璟一直是魏国最受宠的皇子之一,他的同胞大哥以后便是魏国的皇帝。刚才要是手快宰了他,恐怕不必等到七年后,现在魏国就要攻打梁国复仇了!
静君慢慢攥紧颤抖的手指。脑子嗡嗡半天,才能听清楚外面传来什么。
“你们可知道我们小姐是谁?堂堂相国府里的二小姐!我们小姐要在这落雪厅送别朋友,告诉你们主子,让他换个地方!”一个清脆的声音如是道。
相国府里的二小姐?!李妃的妹妹李彩鸾?她上一世的小姑子?
静君脸皮抽了起来,真是赶巧了竟在这时碰上这一位!她可知道她有多不好应付。要是被李彩鸾看到自己与江璟在一起,即使她还不知道江璟的身份,也会很麻烦。
江璟已经抱着手臂冷笑起来。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有人敢对他无礼。
静君却在这时叫住了江璟,道:“我晓得外面的是谁了,李相国家的二小姐。我和她不熟,不想与她相见,现在我就要走了。不过临走前提醒你一句,这位小姐在京城的名声很大。你不是还要在京城里开拓商路么?等会儿最好不要得罪了她。”
匆匆说完这话,江璟便眼看着舒静君快步走到开着的窗户前,先探身看了看外面,便跳上窗杦,犹如一只灵巧的猫儿纵身跳了下去,身形转眼就消失在眼前。
江璟吃了一惊,外形如此柔弱娇美的小女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等跑到窗前看的时候,只见一片白雪茫茫,却早已经看不见伊人的身影了。
“舒家么……将门虎女,果然名不虚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更新晚了一点点~~~
明天晚上七点更新下一章
☆、第七章
十二月初十。梁国京城永福宫。
面色雍容的蔡皇后接见了众妃嫔的请安。最近她睡眠不好,饮食也不佳,强撑了一两个时辰,等众人散了就有些累。董嬷嬷见状赶紧过来给她揉肩。
“嬷嬷,今天众嫔妃请安,李妃又没有过来。”眯着眼睛打盹的皇后忽然说。
董嬷嬷心一跳,一双凌厉的老眼一扫,该出去的宫女太监全悄悄地出去了,殿里留下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个个站得笔直,如同泥塑木雕,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用以表示她们绝不会去听不该听的,更不会乱说不该说的。
董嬷嬷方低声回道:“听说她害喜害的厉害,早起来又把昨夜的饭全吐了,起都起不来。”
皇后冷哼一声,面色一寒,有些不高兴。
董嬷嬷心中暗叹一口气。皇后娘娘是喝她的奶长大的,她贴身伺候皇后娘娘这么多年,眼看着她从小长大,从垂髻小童变成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心中什么事情能瞒过她呢?
唉,也难怪皇后心里不舒服。
皇上年近四十,膝下六个公主,偏偏没有一个儿子。这李妃乃李相国的大女儿,未入宫前就因为其才华美貌名满京城,等入了宫以后更是得到皇上的宠爱。细数后宫众多嫔妃,竟只有她能与皇上纵谈诗词歌赋,能与皇上下两三个时辰的围棋,更敢赢得皇上。虽然只是个妃子,在后宫因家世庞大和宠爱之盛竟隐隐要与皇后分庭抗礼了。幸亏皇上虽喜新却不厌旧,毕竟是个念旧情的人。皇后与他十几年的夫妻,当年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虽然现在老夫老妻爱意单薄了,但因为处的时间久了,亲情反而更厚。所以无论怎样宠爱那些新晋的妃子,总是能顾及到皇后的。
因此皇后虽然有些心酸,却也能够容忍。无数次都是这样,无论别的妃子多么受宠,等过个三五年,皇上倦了,毕竟还是会回到她这里来的。她毕竟是他心中相濡以沫的妻。
果然,随着时间缓慢流逝,原本受尽宠爱的李妃也不例外地沉寂了。皇上稀罕了她三年,惊艳终于化作平淡,去她那儿渐渐没那么勤快,也不再有时间听她弹琴作诗了。看着李妃寂寞日盛,渐渐不再蹦跶,似乎也认命的样子,皇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李妃那女人的运气竟然这样好,闷不做声地居然咸鱼大翻身,今年冬天竟然怀了孕!等到去灵安寺上香祈福的时候,又遇到了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僧无尘。当无尘大师算出李妃此胎必是男孩,当这消息传回皇宫时候,整个后宫都要沸腾了,李妃的待遇立刻由低谷上升到顶峰,皇上简直待她如珠如宝,日日歇在她那里不算,饮食起居也照顾地无微不至。皇后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虽然她心里一再劝说自己,皇上不过是重视李妃肚里的孩子,对自己还是如常的。但“母凭子贵”,这道阴影却也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她心头。
李妃要是真生了个儿子,那就是梁国的当朝太子。自己今年三十六岁了,李妃却还只有二十四。自己在逐渐老去,李妃却风华正茂。自己唯有一个女儿,李妃却有儿子傍身。整个皇宫里,没有哪个妃子敢给予自己这样大的威胁,可是李妃就做到了。皇上会不会因为喜爱儿子而更加爱上那个女人?自己会不会在失去皇后威仪的同时也失去夫君的在意?皇后简直觉得心烦意乱,脸色越加不好看起来。
“哼,自然她的身子最金贵,怀着龙胎呢,本宫受些怠慢也是应该!”
董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她了解皇后的脾气,又直又拗,虽然现在应该劝她大度,可她知道这样只会让皇后心里更憋屈更难受。可现在也不能顺着皇后说,因为皇上已经隐隐指责皇后对李妃太过冷淡了。
董嬷嬷想了想,终于想起一件趣闻来,便道:“娘娘,你日日在宫中听不到外面的消息,奴婢倒是听说了外面李相国府里发生的一件趣闻。是李妃娘娘她妹妹的。听说这位有名的小才女栽了跟头呢!”
“哦?竟有这事?你快说与我听。”皇后打起了一点儿精神。听对头的倒霉事总是能让人稍微开怀的。
“是这样。听说前几日,那位相国府的二小姐去银屏楼里给她的一个朋友送别,这两位小姐看中了银屏楼的落雪厅。偏生那个落雪厅早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李家就派人过去,把人请了出来。落雪厅里的那一位公子倒也好说话,就将地方让出来了。”
“哼,貌似恭谨,实则霸道,和她那假清高的姐姐一个模样。”皇后鄙夷道。
“娘娘说的是。”董嬷嬷接着说:“那位二小姐就和她朋友进了去,过没多久就听见从落雪厅里传来琴声。这二小姐的琴艺是李妃娘娘亲自传授的,号称京城里的琴仙子,弹琴自然是很好听,外面的人都听楞了,银屏楼里有读书的客人,都说这琴声清幽好比落雪,李二小姐占据这落雪厅弹琴,真是相得益彰。”
“沽名钓誉。不过是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才艺罢了。”皇后神情很有些不耐烦。早听闻这李二小姐的品性和她姐姐李妃十分相似,都是京城有名的清高才女,她既然看李妃不顺眼,自然也喜欢不起来她那极为神似的妹妹。
董嬷嬷笑道:“哪里不是这样呢!娘娘,你听我说,好玩的在后面!就在这李二小姐弹琴到尾声的时候,忽然从落雪厅隔壁的枫叶厅也传来相同曲调的琴声。这琴声悠扬清越,竟远远比刚才李二小姐的琴声更美!倘若刚才李二小姐的琴声带些落雪的清幽,这后来的琴声简直就将人置身于漫天清透的雪景之中一样。听到的人人称奇,都说后来的琴声比李二小姐的格调更高。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唷,那枫叶厅的是谁?这回李妃的妹妹可有的难堪了!”皇后的兴致被挑起来。董嬷嬷连忙捂嘴笑道:“可不是么?!那李二小姐琴也弹不下去了,等人家弹完了琴,立刻派人去请对方,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去楼空!原来那枫叶厅的竟是位极英挺俊俏的公子,还是刚才被李二小姐从落雪厅请走的那位!”
“呀,那他弹琴岂不是奚落李家二女儿了?!”皇后眼睛发亮,一扫疲劳之色,简直兴致勃勃。
“可不是么!人人都说李二小姐敝帚自珍,空占着落雪厅,却不知高手在侧……听说李二小姐羞得当天回府就再也没出过门,这几天也没来宫里看望李妃娘娘!”
“哈,真是自作自受!”皇后娘娘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董嬷嬷也终于宽心。
伴随着皇后开怀的笑声,永福宫里持续多天的阴霾终于暂且散去。外面,天青云白,冬日的阳光柔和温煦。
×××
舒府。
舒静君站在庭院之中,手里把玩着一柄宝剑。这是一柄比平常剑器更为细窄的宝剑。阳光照耀到剑身上,水光滟潋,寒气森然。剑鞘与剑柄上的花纹繁复优美,一看就知价值连城。
静君手持宝剑,思忖了半天,忽然挺直手臂向前疾刺!剑身轻易穿透坚韧的树干。静君将剑拔了出来,手指抚摸光滑冰冷的剑刃,竟无一丝损伤。
“果真是一等一的好剑。”静君抚摸着宝剑,简直爱不释手。
“小姐,是谁送给你这一把宝剑的?”弄柳有些怕怕地小声抱怨:“快年底了,送什么不好,非要送把宝剑,看着好像不吉利似的。”
她倒是记得随装剑匣子送来的还有一封信,装潢蛮漂亮的,那封信只有小姐一个人看了,却又被小姐烧掉了。呜她好好奇~~
静君听到弄柳的话,目光不离剑身,随口辩驳道:“剑怎么会不吉利呢?宝剑在手,进可以杀敌,退可以守身。有了它,就不会再是弱者,就不会无能为力任人宰割。这么好的东西,我倒是求之不得!”
——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