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几转,最后缓声道:“慢着,你是叫素莲吧,上前几步,给哀家瞧瞧。”
素莲嗓子一紧,连忙站起身来,莲步微抬,往太后面前走了几步,再次跪了下来:“奴婢素莲,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恩,是个懂规矩的,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恭维的话谁不爱听,太后听着舒心,语气便再次缓上了几分,素莲轻轻抬起头,将面纱取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容貌。
虽然不及钟媛艳丽,但颇有几分楚楚怜人的姿态,像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
太后点了点头,转眸看向少翊:“哀家瞧着这素莲不错,今儿又是九月十九,素莲献舞,也许是老祖宗特地赏下来的,皇帝你看要不要……?”
少翊下意识地轻蹙了眉间,想要出声拒绝,却听太后继续道:“咱们后宫如今人也不多,皇帝也不小了,是时候开枝散叶,为我大靖绵延子嗣,哀家平日里也不爱做主,就今日这一回,哀家看着素莲很是有缘,就收入后宫,先从选侍做起吧。”
太皇太后的面子,少翊可以驳,因为太皇太后太过嚣张,而太后不过是个平凡妇人,平日里待自己待盈之都是极好的,为人也和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驳了太后娘娘的面子,于情于理都不太好。
少翊张了张嘴,将婉拒的话咽了下去,随意打量了几眼素莲,就道:“全听母后安排,来人传朕旨意,封舞姬陈素莲为选侍,赐居……赐居棠梨宫。”
素莲喜出望外,连忙朝着少翊的方向行了稽首大礼:“奴……嫔妾陈氏谢皇上恩典。”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娥菱上前去把素莲搀扶起来:“素莲献舞,定是祖宗佑我大靖,今日咱们就不论君臣,不论朝纲,只饮美酒,贺我大靖,日后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臣等谢太后娘娘恩典,愿我大靖,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时间众人皆跪,很是隆重。
而从大殿后头的偏门,却疾步走来一个宫女,她左右看了看,不敢立即上前,一直注视着德福的方向:“这个死德福,怎么还不回头看过来,快回头啊!快啊!”
或许是她的呼唤太过热忱,德福果然回头望了一眼,她连忙招招手,示意德福赶紧过来。
德福左右环顾了一下,后退两步从少翊身旁走了过来:“怎么了倾璐,可是皇后娘娘那儿有什么情况?”
“娘娘醒了。”
倾璐一路跑来早就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干涸的唇边,刚说完就看见德福的笑脸:“那是好事儿啊,我这就去禀报给陛下,陛下方才一直坐立不安的,这会儿子就好了。”
“等等。”倾璐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德福疑惑地转过头来,不解道:“怎么了?”
倾璐面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几次措辞:“娘娘虽说是醒了,可……可……可好像摔坏了脑子,神智不太清明。”
“摔坏了脑子?”
德福瞪大了眼睛,提高了声音,倾璐连忙捂上他的嘴巴,“你小声些,这事儿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可不又得出乱子了,穆大人说娘娘症状古怪,他也很是捉摸不透,请皇上过去看看。”
德福指了指倾璐的手,示意她把手挪开,这才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这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你知道还不快去禀告!”
倾璐瞪了他一眼,“娘娘还在去锦宫躺着呢,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到陛下纳了新选侍,哼,真替娘娘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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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臆想
“哎哟我的倾璐姑娘哎;您这张嘴也忒厉害些了吧。”
德福连忙捂住了倾璐的嘴巴,四处张望了几下;将她往后拉扯了几步,“这话也是咱们做奴才的该说的吗,这好在是我德福听见了,若是让主子们知道了;哪儿有你的好日子过呀。”
倾璐狠狠地瞪着德福;使劲挣脱开他的手:“你手脏死了;洗没洗啊,一股子味儿,我还不知道分寸要你提醒嘛,别在这儿给我浪费时间;赶紧去同陛下说一声;不过依我看啊,陛下今日美人在怀,恐怕是分不出心思给咱们娘娘了,果然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喜新厌旧!”
“我的姑奶奶啊,你就省省心吧,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前头通报,不过估摸着得要一会儿子,皇上这会儿正忙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插得上话。”
德福皱着一张脸,五官全都拧起来了,简直拿这个倾璐没有办法。
倾璐耸耸肩,示意他去便是,德福一步三回头地走着,还差点撞到了前头端着红木盘子的传菜宫娥,他恨恨地跺了跺脚,手里的净鞭一甩,快步往前走去。
本还以为想要寻着个机会说话,得等上好一会儿子才行,可他一站回去,就见少翊冲着自己招招手。
德福面上一喜,连忙小步上前:“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方才做什么去了?慌慌张张的,可是皇后那儿有什么消息了?”少翊压低了声音与他耳语,手上却举着酒杯朝下首众人扬了扬,一饮而尽。
德福点点头,措辞了一会儿:“正是,倾璐姑娘过来传话说,皇后娘娘已经醒了,正在去锦宫里躺着呢,穆大人也瞧过了,只是……”
“只是什么?”
少翊刚听了前半句,唇角勾了起来,却因为后半句再次垮了下来,德福缩了缩脖子,咬咬牙道:“只是倾璐姑娘说皇后娘娘有些……神志不清……”
少翊差点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这才转过头看向德福:“神志不清?你说清楚些,皇后怎么神志不清了?穆南怎么说的。”
“奴才惶恐,倾璐姑娘也没有细说,只说是穆大人说皇后娘娘症状古怪,他也很是捉摸不透,请皇上亲自过去看看,这穆大人也是书读傻了,人也木讷,皇上过去了,也不会治病疗伤啊。”
德福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少翊就将面前的酒杯往前推去,示意宫娥不必再斟酒,敬酒的那位臣子,还以为是自个儿说错了什么话儿,吓得跪在地上请罪。
“陛下?”太后娘娘转过头来,出声询问了句,“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少翊稳住神色,对太后娘娘勉强一笑:“是儿子鲁莽了,方才听闻边疆那里有急报,朕一时着急,动作就大了些,吓着了苏大人,苏大人快快请起吧。”
“既然是边疆的急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儿,陛下快些回去看看吧,这里有哀家照看着,并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太后娘娘点点头,复又言,“哀家瞧下头的几个人都拘束着,说不准陛下这一去,她们还能松泛些。”
少翊将太后糊弄了过去,自然是顺着话儿往下说:“那儿子就先失陪了,若是有什么事,传人告诉德福一声便是了。”
“陛下快去吧。”
太后慈爱地看着少翊,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风范,心下很是慰藉,她身处后宫,皇后做了十几年,却一直被太皇太后压制着,喘不过气儿来,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变成了皇太后,但仍然还是那副景象,全然没有做婆婆的架势。
今日太皇太后抱恙,皇后缺席,这后宫之中,就唯有她一人独大,所有人都在阿谀奉承,推杯换盏间太后沉醉于其中,根本舍不得离开,心情也很是舒畅。
少翊回望了一眼众人,快步走下台阶,跟随着德福的指引,往倾璐的方向走去,妃嫔席间,也渐渐放开了许多,一些关系好的妃子已经开始低声说话儿了,柔太妃的双眉轻蹙了下,她手里握着酒杯,无意识地轻啜着。
素莲被安排了个席位坐下,她恭恭敬敬地向着皇帝远去的方向行礼,不知怎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虽说只是个选侍,可宫里约定成俗的规矩,自然都是册封当日,予以侍寝的。
但皇上这个时候,竟然离了席,到时候还回不回来,想不想的起来自己,都难说。
若真失去了这次侍寝的机会,不说自个儿心里堵得慌,在这个拜高踩低的后宫里,定是受尽妃嫔嘲讽,看尽奴才冷眼的。
素莲想到这里,睫毛颤了颤,她抬眸状似无意地向柔太妃看去,柔太妃也刚好抬起眼睛,二人对视了一眼,素莲慌忙错开,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便送入唇边,一个不觉,就喝下了一大口。
酒不是烈酒,但对于女子来说,总是有些呛人的,酒刚入喉咙,她的面色就变了变,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也不知是因为太后亲自册封,还是方才太过引人注意的关系,坐在柔太妃身旁的慧太嫔手里环抱着瑰和公主,启唇道:“陈选侍好有福气,方才哀家看你喝酒的样子,也甚是豪爽,莫不是选侍也爱这杯中之物?”
陈素莲浑身一凛,她先是看了一眼柔太妃,随即道:“嫔妾给慧太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嫔妾方才不过是饮急了,才如此的,娘娘谬赞了。”
“哦?什么事儿能让咱们陈选侍如此?连酒都尝不出来了。”
慧太嫔捏着帕子笑了笑,她揉了揉瑰和的额头:“沁儿,先从母妃怀里下去自己坐一会儿好不好呀?”
瑰和很是听话,她点点头:“恩,母妃是不是累了,瑰和这就下去。”
“瑰和公主乖巧懂事,聪明伶俐,是太嫔娘娘有福气才是呢。”
素莲镇定了心思,努力岔开着话题,也不知方才真是慧太嫔无意问起,还是怎的,她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并没有为难素莲:“的确是老天赐来的福。”
她说完这句,便没有再开腔了,妃嫔席上暗潮涌动,时常有人向素莲投来或好奇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而少翊这头呢。
他迈着大步子往殿外走,径直上了早就预备好的肩舆:“倾璐,你好好同朕说说,皇后到底怎么了?”
倾璐跟在肩舆旁,垂着头,声音清澈:“娘娘方才醒过来的时候,人倒是看起来还不错的,只是听倾墨说娘娘一醒来,就总是说什么玉贵妃的,倾墨就问娘娘,谁是玉贵妃,娘娘居然说是恪才人。”
她顿了顿,复又言:“恪才人刚被皇上贬,虽说封号相同,可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嫔位,怎么就成了玉贵妃了,娘娘还说什么有协理六宫之权,旁的也倒还好,人都认识的,除了穆大人,娘娘没什么印象。”
少翊听到这里,手紧了紧椅柄,肩舆里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敲击横木的声音:“给朕快些!”
四个小内侍缩了缩脖子,努力加快着脚步:“那你们娘娘可有觉得头晕恶心?或是有些晕眩之症?”
“回皇上的话,这些都不曾,娘娘除了觉着伤口有些疼之外,并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了,就只是说些胡话,可穆大人像是很严肃的样子,奴婢就也不敢多加揣测了。”
倾璐仔细思索了一番,缓声回答着。
少翊咬着唇边,呢喃了句:“那也不该是脑震荡啊……难道是臆想症……?不会这么玄乎吧。也不是没有可能,我都能穿越来这儿了,一个皇后得个臆想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您在说什么呢?”倾璐好奇地探出脑袋,打断了少翊的思绪:“哦……没什么,朕在想皇后是不是一时不清明,睡一觉就好了?”
倾璐认真地点点头:“陛下说地也有道理,可是穆大人说这事儿来的蹊跷,也并不像是撞了脑袋的并发症,便让奴婢来请皇上。”
说话间的功夫,去锦宫三个大字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门口站着的依旧是那个老宫女,这可是陛下今日第二次驾临去锦宫了,老宫女哭着一张脸,跪在门口相迎。
少翊理都没有理她,直接往里头走,推开了屋子的门:“盈之,你觉着怎么样?可有哪儿不舒服的?同朕说。”
“陛下?!”
盈之闻声望去,随即瞪大了眼睛,躺在床榻之上的她却硬是要起来行礼问安:“臣妾不知皇上御驾亲临,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她带着疑惑的音调,却还藏这些欣喜:“皇上怎么亲自来这不吉利的去锦宫看臣妾了,不用……不用陪玉贵妃吗?皇上您来也不说一声,去锦宫阴气重,臣妾也没好生准备着,皇上您等等,臣妾去换身衣服再来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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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会是靖国的背景。
☆、第55章 安抚
“盈之。”少翊伸出手来拉住了她;顺势摸上了脉搏;“不必了,你什么样子朕没见过;这么久的夫妻了;何必拘泥于梳妆;你刚醒过来;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盈之面露喜色,她回头看了一眼倾墨,羞红着脸颊:“皇上还是第一次这么关心臣妾呢,臣妾一切都好,就是伤口有些疼,不碍事的;劳皇上费心了。”
少翊的手指颤抖了几下;自然地收了回去,扶着她上榻:“你暂且再歇会儿,朕与穆南还有事要商议,一会儿就来陪你。”
“皇上国事繁忙,不必在意臣妾的。”现在的盈之,比从前的开朗不少,笑容也透着真诚,还得这几分天真,少翊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就拉走了穆南。
“你怎么看?”少翊将穆南带至去锦宫一隅,开门见山地问道。
穆南手里还拿着红线,苦恼地摇了摇头:“臣从未在医书上见过这样的先例,皇后娘娘是头部受创,若是有内伤,也该是头晕恶心,亦或者是失去记忆,可现在的样子,倒像是,倒像是换了个记忆,实在荒谬。”
少翊沉吟了片刻:“朕也觉得,你也不必自谦,你若医术不精,那太医院里就找不出能用的太医了,也怪朕从前并未用心看过,也只是略通皮毛,皇后这一摔来得蹊跷不说,摔地人也变了个样儿,可不论怎样,在朕的心里,皇后就是皇后,谁也动摇不了。”
他缓了缓声音,目光落在去锦宫角落的杂草上:“皇后是一国之母,若是皇后出了什么事儿,是动摇国家根本的问题,这事儿我想你也是知道的。朕希望的,你自个儿心里都跟个明镜一样,朕看重你,也不希望,自己最后看错了人。”
穆南浑身一凛,跪倒在地上:“臣惶恐,定当谨记皇上旨意,一心一意为皇后娘娘诊治,皇后娘娘也不过是磕着了头,用些外用伤药就好了。”
“恩。”少翊满意地点了点头,“同你说话,朕一向觉得省心。你且回去写方子,朕再去看看皇后。”
“臣恭送皇上。”穆南头低地很低,听到脚步声渐远,才慢慢抬起了头来。
他仰着脖子,看着头顶的四方天空,轻悠悠地叹了口气。
少翊回到室中,先是亲自替盈之捏了捏被角,见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陛下,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她的语气里带着欣喜和不可思议,少翊失笑:“怎么,不希望朕回来陪你?”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盈之猛烈地摇着头,差点牵动了头上的伤口,“臣妾只是觉得这一摔,竟把陛下摔来了,臣妾这一摔,摔得真值。”
少翊哼了一声,用手捂住她的嘴:“乌鸦嘴,朕看你是真的摔坏了脑子,哪有人觉得摔跤受伤,是好事的。”
“才不是呢,从前陛下不爱来臣妾这儿,明明是一样的银耳羹,可玉妹妹那儿的,就好像比臣妾这儿的要好吃很多。”盈之低着头,可怜巴巴地攥着被角。
这时候的盈之,比昏迷前显得小巧很多,一双眼睛里总是含着雾气,没有那么独立,那么谨慎,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傻瓜,你是朕的皇后啊。”少翊将她揽入怀中,安抚性地拍着背,“你若好一些了,我叫派人来将你送回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