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不缺有能力的人,也不缺心怀天下的人,缺的是既有能力又心怀天下、还能将事情办好的人。林清显然是符合杨致知的所有要求,继观察两年之后,杨致知才大胆地走出了那一步。虽然为了这一步,为了有这样一个人,云天书院已经等了近三十年,但是杨致知依旧觉得是值得的。
通过林清利用开放私营铁冶之事,贾岳和李守泽给他的汇报中来看,杨致知可以确信他没有选错人。
只有像林清这样的人在中央里,才能带着更多从云天书院出来的中低阶官员能够更好地实现他们的抱负,林清也能在中央中不会孤立无援,没有地方上的支持。要知道任你在中央中再怎么高谈阔论,如果政令无人执行,那也只能做永康帝身边的一个宠臣。这次私营铁冶之事,若不是有贾岳、李守泽等人在地方上尽心尽力,林清也很难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这是一种双赢!让混在中低层的官员有喘息之地、有上升空间;让中央的代表人有自己的人脉和支持者,而不是空喊口号之人。
而有了这份名单的林清,也终于可以有足够的实力,去全面推行他的私营铁冶政策。
林清因为这次大婚,告了三天的假期,其实一般官员成亲是可以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的,上官也会同意,毕竟是人之常情。只是林清有太多事情要去做,相信虽然只是三天,但是工部和禁院的事情,就已经堆积如山,贺卓凡和周员外郎到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憋不住遣人送信过来,让他去定夺一些十分紧要的事情了。
这刚刚成婚,就又要一心扑在公务上,没办法多陪陪家人,尤其是新婚妻子,林清是有些愧疚的。
秦雪容刚刚嫁到林家,脱离了她原来舒适的生活环境,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为了适应林家的生活,她这次只带了四个丫鬟,两房陪嫁下人过来。四个丫鬟是放在林家伺候的,两房陪嫁下人安置在外面,专门帮秦雪容管理田庄店铺这些嫁妆。
或许在一般人眼中,有四个丫鬟伺候已经是非常奢侈之事了,可是林清有询问过绿云,知道以前秦雪容做姑娘的时候,她们四个是贴身伺候秦雪容,帮着她掌管吃食、首饰、钱财和衣物的,另有洒扫的粗使丫鬟四人,小厨房也有专门给秦雪容做饭的厨娘,出行也有专门的门房和驾车的仆役陪同。
可是林家虽然已经重新购置了新房,但是比起秦府的深宅大院还是差的远了。林清无法评判这个时代的封建贵族的生活模式,但是有一点是非常肯定的,秦雪容是为了适应在林家的生活方式,在不断地割舍掉她原来的很多习惯。可见她当时那一句“做好林家的儿媳妇”不是随口一说的。
明天就要重新当值了,这夜林家一家四口一起用了一顿晚饭后,张氏便催着各自回房休息了。林清知道张氏话中的未尽之意,是想让他们这对新婚燕尔早点滚床单,她好早点抱孙子。不由得,脸上也飘过两朵红云。
林清原本以为自己心里会有些障碍,可是自从大婚那一日后,林清发现自己功能没有问题后,尽然意外的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还挺贪欢的。只是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是少年人最为冲动的时候,初次破戒之后,难免会有些心猿意马。
只是考虑到秦雪容如今才不过堪堪十七岁,还没有到身体完全发育完全的时候,前世林清自己就是女子,对女子身体的构造和情况自然非常了解。如果现在就让秦雪容受孕,那很有可能对她以后的身体恢复都极为不利。所以林清私下里还悄悄问了绿云,秦雪容的小日子,算着安全期,能规避就规避。
今日开始正好就是林清测算日子的危险期,所以两人回房之后,林清也没有向昨日那般亲密的举动,而是拿出了一本书开始看了起来。
秦雪容瞄了一眼林清手中拿着的书,乖巧地没有打扰林清,而是拿出来算盘和账本,开始将自己的嫁妆一一开始清点。
一时间,一人坐在榻上读书,一人坐在圆桌前算账,两人默默无语,但是又有一股岁月悠悠的契合感,仿佛两人不是新婚燕尔,而是已经成亲十几年的默契伴侣。
林清读书时总是很容易陷入进去,周遭的一切声音都不能入他耳,这是一本讲兵法概要的书籍,林清前世的时候也没有读过,近来事忙很久没有再读过什么新的书了,今天最后一夜难得休闲,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只是林清看书速度也很快,不到半个时辰,薄薄的一本书就翻完了,抬眼一看秦雪容正坐在桌前拨弄算盘,倒是有些兴味地走了过去坐下。
秦雪容算的正认真,将她在京城外的一个别庄的收益出产全部都要计算一遍,并且和庄头给他的账本核对。一般富贵人家买了别庄,主要是为了让自己休闲游玩或者待客郊游的时候有个去处,只是秦雪容觉得这么大片地方,又要养几个仆人在那边看院子,倒不如利用起来,也是一份收益。所以她在那边让人种上当季的花卉植物,然后卖给富贵之家,还有一片果园,一片药园,因为都有专门懂行的下人在培育,出产颇丰,品种又大都不凡,在市面上丝毫不愁销路,一年下来也能有个一两万两的收益,也算是赚银子的能手了。
因为出产的东西品类繁多,价格也不同,秦雪容需要将每一样的总价计算出来,再一一相加,数值一多,算起来也颇为繁琐。林清指着秦雪容正在核算的春兰兰花那一列,直接道:“这春兰一共售出三百零三株,一株三两六钱,一共是一千零九十两八钱银子。”
秦雪容的算盘也正好刚刚打完这一列,所得数字与林清所说的一般无二,微微有些错愕地看了一眼林清,指着下面那行冰丝月季道:“那这里是多少银子?”
林清瞄了一眼,随口就报出一个答案,秦雪容又打了一会儿算盘,发现林清丝毫没有算错!干脆就笑着把账本推给林清:“夫君,那你帮我看看,这账本最后的数字都对吗?”
林清接过后看的很快,一目十行就翻完了,末了指了两处对不上的地方给秦雪容看,秦雪容自己又核了一遍,对林清的本事是真的心悦诚服了:“夫君,你这么厉害,可以教教我吗?”
林清原本的老本行就是搞数理的,便也很高兴地将数学中的一些口诀和技巧点讲给秦雪容听,没想到秦雪容十分聪慧,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刚刚说完就能将知识点运用到实处,两人越讲越是投机,不知不觉就已经夜深了。
林清看了看更漏,知道明天要早起,便止住了花头,想到今天还有事情没有对秦雪容讲,折身从自己的书架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锦盒递给秦雪容,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子,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交给你。”
秦雪容如今管家,自然要用银子,林清看过秦雪容的嫁妆单子,知道自己这点银子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是既然嫁进了林家,就没有还动用她自己嫁妆银子的道理。
秦雪容知道这事应有之意,倒是也没推辞,而是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林清,要知道他们林家后来送来了八十八抬聘礼,她清点的时候发现这些聘礼也是用了心了的,差不多快要掏空林家的家底了,没想到林清还有银子要给她。
打开锦盒后,秦雪容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里面一共有三万两银子的家当,还有两张店契,都是如意坊的,两张房契,一张是他们现在住的宅院,一张是以前林家买的一进小院。
“如今两家如意坊每个月能进银子两万到三万两银子左右,这是分成之后的,你之前说的计划我觉得非常可行,只是我如今公务缠身,实在没有办法再去将心思花在如意坊上了。如果你这边有兴趣,可以大胆去尝试一下。咱家底有些薄,还请娘子海涵。”林清真心实意道。
秦雪容没想到林清还真的将她那时候的计划记在了心上,还鼓励她去实行,要知道如今如意坊可是林家最大头的经济来源,那确实是对她的信任和对她能力的看重。
秦雪容甜甜一笑,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自信道:“夫君自有朝堂之事要忙,至于这种些许店铺小事,就交给妾身。”
人的精力着实有限,无法面面俱到,之前林清在翰林院里时还能帮着林三牛一起出谋划策,现在却是根本无暇兼顾,如果有秦雪容相助,绝对是解决了林清绝大部分的后顾之忧。
次日一早,林清就按时去点卯,果然不出他所料,公务已经堆了满满一桌,贺卓凡一见林清过来了,就马上跟了过去。
原本林清以为贺卓凡是要和他汇报这三日的工作,没想到贺卓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刚刚得到的消息,高首辅的父亲前日夜里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者:参果宝
高明远作为当朝首辅; 年逾五十; 他的父亲也是七十多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其实他父亲这个年纪去世; 在这个时代来讲已经是喜丧,此时之所以大家都如此震惊和关注这件事情; 全因为此事涉及到高明远是否需要丁忧。
朝廷规定,无论是何官职; 只要得知父母去世的那一刻开始; 就需要回到祖籍服丧,为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这便是丁忧。
这是所有官员都非常头疼的一个局面,如果自己本来就没有在皇帝心中挂上号; 突然父母离世; 那么等到近三年过去后,朝堂之上早就瞬息万变,哪里还记得你这号人?况且丁忧后; 朝中的活还是要有人干啊?所以往往你前脚走,后脚就有人顶上。虽说丁忧后按理可以官复原职; 可是若是人家干的比你好; 你凭什么叫别人让位?只能听从吏部的安排,继续等待安排职位,如果恰巧最近还没有什么空缺,那就得一直等着,或者就去一些别人不想去的冷门衙门。
甚至有一阵子还在官场中流传了一个真实的笑话; 说有一个老进士,考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在四十岁那一年考中了进士,那年机遇也好,各方打点之后被派到了一个鱼米之乡做知县。原本四十岁入官场还算不错,好好干个几年也是有希望的。谁知道此人在上任途中就接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立马打道回府守孝三年。三年后早就物是人非,他废了老鼻子劲,等了两年才又盼到了一个好职位。结果还没出发上任,又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好么,三年复三年,此番折腾下来,他都差不多近五十了,因为服丧期间需要结庐搭草棚在墓地旁边守孝,一日三餐也要粗茶淡饭,每日里披麻戴孝以示其诚,不许宴饮、不许歌舞,如果有孩子是在丁忧期间出生的,那会被世人嗤笑,认为其守孝不诚。所以此人连吃了六年苦头,又因为心心念念官场的事情,彻底把自己的身体也给搞垮了,直接给吏部递交了乞骸骨的奏折,告老还乡了。
大家在说起此事的时候,都带着些玩笑的味道,可是此事若是落到自己身上,那就实在不好笑了。
有些高官确实能力出众,不可或缺,那么皇帝就会“夺情”,所谓夺情就是让官员不着公服、素服治事,继续在官位上待着,只是做出守孝的姿态而已。
这样的方式很好的解决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和守孝之间的矛盾,御史为了免于在官位上做的好好的,突然被取消做官的资格,从唐以来,很多官员就想出了“请求夺情”的法子。毕竟这样的主意肯定不能自己大喇喇的对皇帝说“请给我夺情,我不想丢官位,我还能干。”这样的话一传出去,什么官声官名都没了,所以便流行起了中低阶官员拜托自己的上峰或者高官,去写折子挽留自己,让皇帝夺情的办法。
这样的方法初始还奏效,到后面就慢慢成风,这就非常不符合以儒孝治国的方针,于是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永康帝他爹,亲自下批文,不准官员再上请求夺情的折子,一切以实际情况为准。也就是说只有皇帝乐意夺情才给你夺情,不乐意那就乖乖地回老家守孝,别让老百姓指着鼻子骂你们这群昏官就知道栈恋权位。
照理来讲,高明远作为当朝首辅,位高权重,是百官中的头一号的人物,自然不是什么可有可无之辈,反而对着整个朝堂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不说别的,如今朝堂派系就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派是高党,一派是黄党,还有一派是以永康帝为首的帝党,其余不站队的人如今也没有拧成一股麻绳,不足为惧。这样的局面,虽然做不大一家独大,但是彼此之间互有掣肘,其实也比较稳固,毕竟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永康帝是个爱做甩手掌柜的,这个局面也是他乐于见到的,自然不想轻易打破这种平衡。不说高明远个人的能力,就是光说这一点,永康帝也会夺情。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这消息传的太快了!
高明远的老家在江西庐陵,按照正常的传信速度,这个消息若要被蔓延出来,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而如今只不过短短两天,高老爷子前日夜里去世,今日就连工部上下官员都知道了,这是何等快速的消息传递速度!
这可不是二十一世界的信息时代,消息的传递几秒之内就可以从地球的一端到另外一端,如果没有有心人在暗地里作祟,或者说有心人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那么就不会在高明远还没做好任何准备之际,就马上将这枚重磅□□给扔出来——这明显是想打高明远一个措手不及啊!
要知道林清还没有在朝堂中安插任何眼线,如今他掌管的营缮清吏司弄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来不及,摊子还没法铺那么大,那么贺卓凡现在知道的消息,基本上就是满朝官员都知道的消息了。
“那高首辅这边和皇上这边,近日有任何表态吗?”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林清心中已经转了几个弯,但还是要问问清楚如今的具体局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贺卓凡脸色也有点凝重,显然情况不容乐观:“因为事发突然,高首辅那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门庭高挂白幡,家中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哭声震天,高首辅第二天就递折子上去,请求辞官丁忧。只是同时朝中也有很多大臣也马上上折子赞扬高首辅为百官表率,至孝之人,请求皇上褒奖高首辅并且准许他这片孝心。”
林清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关窍。果然他一开始认为的消息传递太快是一个关键点,就是因为高明远来不及布置,也没有办法私下里和永康帝打招呼,然后其他人早就已经为了这个事情蓄势待发,甚至朝野之中已经有了舆论,那就逼着高明远不得不离开官场,丁忧回乡啊!
要知道朝廷规定,但凡父母去世,必须立刻上折子请求丁忧。一般像高明远这样的高官,都会得到父母去世的消息后和皇帝打好招呼,君臣之间来个几去几留,否则一个不小心君臣之间没默契,演砸了就难以收场了。同时原本高明远也可以有时间联合他的势力,制造舆论导向,往他有利的一面去营造。要知道虽然夺情能保住官位,但是于名声上毕竟是有碍的,以后若是处理不好,这一点就可以成为他政敌攻讦他的地方,也会是他从政生涯中的一个污点。
但是如今,高明远根本没有时间去布置这一切,朝野之中的舆论都在赞扬着高明远至纯至孝,如果高明远最后没有辞官丁忧,那么要么永康帝会留下一个不体恤臣子、刻薄寡恩的名声,要么高明远的名声会完全毁于一旦!
千万不要小瞧这个“孝”字在封建社会中的力量,要知道很多伦理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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