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间太过紧张,只能先抚平现在的局面,后面再徐徐图之。
黄友仁说完之后,又有大批黄党成员上前赞成,永康帝握在龙椅上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寒声道:“准!来人,先摘去沈修文的乌纱帽,暂且停职待用。等到案件明晰之后,再做定夺!”
岳谨言绝不甘心事情就到这边暂停了,膝行几步上前,声嘶力竭地哭喊道:“请皇上圣裁,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没等话说完,岳谨言却是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一软,倒在了御前。
顿时太和殿内又是一通忙乱,有人看好戏,有人松口气,也有人提心吊胆,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这天众朝臣散去之后,很快就都又分团体集结起来,共同商讨今日之事。
太子赵贤看了一天的白戏,像这种时候他平时只是作壁上观,从来不发表意见。但是有可能是上次林清对他的“提点”起了作用,赵贤觉得今天这件事不简单,甚至隐隐觉得其中有一个契机,他不该就让这个契机这般转瞬即逝。
于是赵贤便招来东宫中的谋士幕僚,十几个人一番畅谈,说的时候夸夸其谈,说完之后赵贤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心下就有些丧气。
赵贤摆了摆手,让那些人就此退下,脑海中却想着还有谁能此刻共商大事。怪也只能怪自己,三年了也没有真才实学之人相助,身边围着的尽是一群乌合之众!
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说不定那人会有些想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赵贤立即招来下属:“你去一趟翰林院,将林清找来,就说本宫今日读了一卷经书,需要林侍讲讲解经义。”
“诺!”属下抱拳领命而去。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出谋划策
岳谨言的事情从他敲响登闻鼓起,就已经在整个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翰林院又在内皇城; 不消一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林清正在听张侍讲他们分析揣测各种内情; 张侍讲他们毕竟在官场上混的时间比林清长,知道的事情也比林清多。林清作为后进,给两位侍读和张侍讲斟了一盏茶; 继续听他们高谈阔论。
孙侍读、冯侍读和张侍讲都是聪明人; 他们看得起林清,愿意给他透露一些官场上的门道; 但是过深的东西还是闭口不言; 免得落人口实。
正当几人说的起劲的时候; 林清收到了太子的传唤,也不敢耽搁; 马上整了下官服就跟着东宫的人出去了。
孙侍读后背往椅子上一靠; 看着林清离开的背影含笑道:“这小子倒是好本事; 皇上天天找他写青词,现在连太子都召唤了他几次。看来以后有的是锦绣前程,我们这些老人都要靠边站咯。”
张侍讲“呵呵”一笑,却是对孙侍读半含酸的话一点都不以为然:“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嘛!咱们几个都老咯,有年轻人顶上也是好事!”说完又砸了一口林清泡的雨前龙井; 嗯; 不愧是好茶; 比翰林院统一分配的绿茶要好的多。
如今林清的青词颇受永康帝的喜爱,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给永康帝做日讲的活却从不相争,反而有时候会把这种机会让给他,甚至有时候还会代他写几篇青词,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冯侍读摇摇头,不去参与他们对林清的讨论,只是微微沉思,对林清离开的时机感觉有些蹊跷:这刚刚出来岳谨言弹劾沈修文的事情,林清就被太子传唤过去了。就算真有经书要讲解,也不急在这一时吧?只是略想了一下,冯侍读又释然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和张侍讲一样,过个几年都是要致士的,可不像孙侍读还比他们年轻个十来岁,有那精力想往上爬。
不仅仅冯侍读觉得这时机蹊跷,林清跟在东宫引路人后面,也在默默分析着这次太子为何在这个时间段来传唤他。朝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永康帝今日在太和殿勃然大怒,堂堂二品大员被革职查办,朝中两大势力又要开始针锋相对,其他势力也要进去搅浑水。这个时候太子还有闲情逸致来找他讲解经文?
要么是太子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十足的草包;要么就是也想在此次事件中分一杯羹,想找他出谋划策。
不得不说,林清的猜测非常的准,太子还没说出他的想法,林清便也猜的七七八八,同时一路上就已经开始思索这件事,太子能扮演什么角色,而他自己,又能做什么?
果然,到了文华殿后,殿中除了太子,并无他人,连随侍者也静静地立在门外,并不曾靠前,显然太子并不想让别人听到他和林清的对话。
林清恭敬地给太子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赵贤看到林清后,让他免礼起身,正在踌躇这件事如何问出口。这林清可不是他东宫的属官,也不是他的幕僚,如此贸贸然垂问,恐怕多有不妥。但是赵贤也不知道为何,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林清此人。
或许赵贤并不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太子,或者说不是一个出色的封建王朝的接班人,毕竟在他身上展现出来的东西,并没有什么是符合做未来帝王的特质的:优柔寡断、为人怯懦,才智不足又不懂拉拢人脉。这也难怪为何当了三年太子,也没有自己的稳固班底,朝廷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连个相商的人都没有。盖因朝中很多大臣都认为,赵贤并不适合做太子,甚至很多大臣对赵贤都是心存不屑的。
只是赵贤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敏直觉,这种直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却能帮助他躲过屡次危机,能安全地在深宫中长大,如今也敏锐地察觉出了林清对他的重要性。
正在赵贤踌躇之时,林清已经将刚刚80的预设可能性,推演到了99,于是先开口询问道:“太子殿下不是有问题要问微臣吗?但凡微臣知道的,不管是经书上的还是朝野中的,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是给太子一个台阶下了,告诉赵贤,虽然你找我过来是借着讲解经文的名义,但是其他的你也可以问,我这边一定尽心给你解忧解惑。
林清如此上道,赵贤自然眼睛一亮:“不知林侍讲可否听闻了今日岳御史之事?”
果然如此!幸亏早就已经想了对策!林清心下暗道,只是脸上表情却依旧不变,诚恳道:“如今此事满京城闹的是沸沸扬扬,微臣自然也是听说了一二。”
“既如此,林侍讲可有何见解?”林清只说了知晓一二,却不说其他,赵贤被吊起了胃口,自然是要追问。
林清微微一笑,看着太子的眼睛道:“太子殿下,微臣纵然有些看法,只是臣位卑言轻,恐怕所言难登大雅之堂。”
太子一愣,刚刚还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又说自己位卑言轻,闭口不言,这是在耍他玩吗?
心头刚刚冒出了一点火气,又渐渐消了下去。太子再平庸,那也不是一般人,很快就听懂了林清的意思,从高位上走了下来,走到林清跟前,亲昵地拍了拍林清的肩膀:“飞卿,你可是本宫最开始就看中的人,否则如何会力压沈编修一头,成为状元?本宫与你之间,大可不必拘泥这些俗礼。今日你尽管畅所欲言,他日我也不会薄待于你!”
林清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有了这句话,他以后才能在太子这边名正言顺,才能说话不用藏着掖着。
太子既然已经抛出了橄榄枝,那么就要立马接住。于是林清原本平静的表情马上变成了感激涕零状,连忙想要跪下磕头致谢,却被太子一把拉住,还让人进来搬了一把椅子给林清赐座。
“太子殿下,微臣能得您赏识简直就是三生有幸!臣一点薄见,就在太子面前班门弄斧了。”文臣什么最厉害?耍嘴皮子最厉害!林清读了十年圣贤书,将自己的理科直线思维转到了这些文臣思维上,实属不易。但是用过了才知道,确实好用!几句话的功夫,太子觉得林清已然是自己人了。
林清沉吟了一下,然后娓娓道来:“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皇上要怎么处置。无论是岳御史还是沈大人,若是单单处置一方,基本上对太子您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若皇上处置了岳御史也便罢了,处置了沈大人,那么黄阁老必定要争的,如今的局面就是黄阁老相争的结果,暂且将沈大人停职查办,他再去大理寺上下打点,拖延时间,再想办法将证据一一推翻,用的是缓兵之计。”
林清的一番话,让赵贤如醍醐灌顶,原本还有些纷乱的局势,被林清三言两语一说,已经是分为明晰,也让赵贤忍不住相询:“既如此,本宫又当如何?”就是因为他一直是个局外人的角色,他才着急啊!这朝廷上下,有他这个太子和没有他这个太子,都没有区别嘛!
林清很简单的就说了一句话:“浑水摸鱼,收服都察院。”
林清嗓音柔和,声音轻缓,人又长得温润如玉、人畜无害,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啻于一道惊雷,在太子耳边炸响!
多么狂妄的五个字啊!收服都察院!都察院为三法司之一,主掌检查、弹劾以及建议之权,虽然如今式微,但是若哪个官员被都察院盯上,那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今日的岳御史之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况且都察院左都御史还是五位阁老之一,虽然排在末尾,但好歹也是一位阁老!这样的人是能收服就收服的?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太子的表情很好的阐述了他内心的活动,说话的语气也没有那么好了:“此话说的轻巧,真要能做到,难于登天!况且这件事,又和都察院有什么关系?”
“如何无关?岳御史出身都察院,明明弹劾奏章句句属实,但是都察院因为惧于黄阁老的权势,却保不住一个御史。这样的都察院还谈什么监察百官?这样的左都御史当着有什么意思?太子,您说如果您是顾大人,您想不想有一天将黄阁老整下去,自己取而代之?既将整个都察院上下都掌握在自己手上,又能扳倒压在自己头顶的泰山,权势再登高位,何乐而不为呢?”
林清的话不疾不徐,而太子赵贤的心却一点点提了上来,只是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又有些泄气道:“你是想让黄大人和顾大人两位阁老相争,本宫浑水摸鱼?可是顾大人根本不是黄阁老的对手啊!况且,本宫此时,也不宜和黄阁老发生冲突。”
说到底,太子还是怕惹祸上身,再说他原本还想拉拢黄阁老的,如今怎么可以反而和他对着干呢?这样不妥,不妥!
林清摇了摇头,示意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太子殿下,您忘了一个人,一个可以和黄阁老分庭抗礼的人。”
太子一愣,有些狐疑道:“你是说高首辅?”转念一想也是,高首辅一向和黄阁老不对付,若是此时能落井下石,自然是再好不过。
如果联合顾宁、高明远和他自己,三方势力一起对付黄友仁,那自然是能把这潭池水彻底搅浑,很多朝中势力也势必重新洗牌。
只是,林清怎么能保证,到时候他这边可以收服都察院?
比起拉拢黄阁老,自然是能自己掌握一股力量更加能让人安心,可是这里面的风险也更大,稍微行差踏错一步,那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原本太子只是想在其中捞点小小的好处,可谁知道林清一上来就给他画了这么危险的一张大饼,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太子的犹豫林清怎么会没有看在眼里,所以林清加了最后一把火:“太子殿下,只要您依照微臣的办法去做,那么必将水到渠成、心想事成!”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阴谋阳谋
是夜; 沈府。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 京城的百姓都已经开始打扫庭院; 采买年货、置办新衣,而沈府上下却是不见欢声笑语,下人们个个行事小心翼翼,就怕触怒了主家,到了年关得一身不痛快。
沈牧涵的父亲沈晖来回在书房中踱步,神情焦躁,不时发出叹息声; 沈牧涵立在下首,默默不语。
“此事真真棘手!如今你大伯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得探视,这是已经在敲打我们沈家了啊!”这才是沈晖真正忌惮的地方; 沈修文作为沈家的族长; 是沈家的精神领袖; 世家重视宗族,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康帝要动沈修文,那么他们整个沈家也会产生大动荡; 利益自然要受损。
西安府沈家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沈修文是沈家的正房嫡出; 原本身份就不凡,后来一路官拜刑部尚书; 成为沈家族长; 也是所有沈家族人所公认的。而沈晖一脉; 是沈家的偏枝,虽然沈牧涵叫沈修文一声“大伯”,但也是隔了好几房了。若不是沈晖读书上进,考中进士,如何能得沈修文的青眼?扶持着他一路坐上了吏部左侍郎之位?
虽然沈晖的上峰秦启桢是中立派,从不结交任何党派,只一心为皇上办事,而沈修文却攀附了黄阁老。沈晖即使知道秦启桢不喜他的属下战队,他也要让自己的儿子和黄阁老的嫡幼女结亲。因为沈家会保他,秦启桢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若沈修文一倒,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势必影响到沈晖这边的局面。
“爹,其实这事我倒觉得不必如此忧心。”
沈牧涵的出声让沈晖愣了一下,继而看向他最得意的儿子问道:“此话怎讲?”
“爹,大伯之事对于我们确实算是危机。可是您看这“危机”二字,在危险之中得存机遇是为危机。”说到这里,沈牧涵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沈晖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然后才组织的语言继续道:“我们沈家一向是以大伯一脉为大,如今爹虽然官居三品要员,可是却依旧不能掌握沈家大部分的人脉、资源。只要大伯在一日,我们家不管是在岳父大人面前,还是在沈家宗族面前,永远都是低人一等,以大伯马首是瞻。若是大伯能被岳父大人保下那么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保下,儿子相信能说动沁雯作说客,让父亲填补刑部尚书之位。”
沈牧涵一口一个“大伯”,听着亲昵,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裸的冰冷无情。在沈牧涵看来,他们家根本不必忧心沈修文的死活。如果没事,还能继续庇佑他们;如果出事了更好,黄阁老定不会将刑部尚书之位拱手让人,自然还要从心腹中选出一人坐上这个位置。那既然沈修文可以做,他父亲沈晖为何不能做?他父亲已经官拜左侍郎,再往上一步就是尚书,可谓是水到渠成!
讲这些话的时候,沈牧涵已经全然忘了,当年沈修文对他们家的提举之恩。或许沈修文确实做了不少恶事,可是对沈牧涵父子两却也是仁至义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敌人还没有大动作,自己人就已经想着拉他下水,自己取而代之了。
沈晖定定的看着儿子,突然有一瞬间感觉不认识沈牧涵了一般!他的儿子何等风清月朗、才华横溢,智谋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是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沈牧涵,简直要比很多官场老油子还要老辣无情,就像是一个真正成熟的政客一般,眼中只有权势计谋,毫无亲情伦理。
沈晖心中犹有不信:“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或许是儿子听了什么门人幕僚的话也说不定。
沈牧涵眼中的迷惑一闪而逝,他也不知道为何,最近一直有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境中他能学到不少东西,虽然支离破碎的,但是每每醒来再去看如今的人和事,都让他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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