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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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官途-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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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英杰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把柳泽旭的现状告诉了林清:“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泽旭发了高烧; 还是我家书童告诉我这件事。如今泽旭他高烧不退; 已经送回了柳府修养; 估计这次会试的后两场不能再参加了!”

    林清心中虽然已有猜测; 但是听到柳泽旭高烧不退还是非常吃惊和担忧:“怎会如此?我们已经准备了这么多衣物; 平日里泽旭也最是注重锻炼和养生。你我都没事,泽旭怎么会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王英杰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愤怒起来; 沉声道:“说来说去; 还是泽旭人太善良了!这次考试; 坐在他隔壁的一个举子穿的衣物少,半夜连连打喷嚏,一直央求两边的试子借一两件单衣给他御寒,还连连说过一会儿就还回去。泽旭听到那人牙齿都打架了,心里不忍心,趁着天黑就把自己的三件单衣递了过去。谁知那人借了之后一声不吭,任泽旭怎么要回衣物就是再也不还。第二天夜里雨下大了,他正好坐在一个角落正对着风口的位置,不断有雨水刮进去,熬到今天已经是撑不住了!幸亏柳府已经有大夫及时去救治了,人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次会试,哎!”

    王英杰重重地谈了一声,心里也不是滋味。柳泽旭一向是他们几人中性子最好、人也是最柔和的,最是听不得别人相求,老好人一个。这次可是吃了大亏了!

    林清听到柳泽旭身体无大碍,心里略略放了放,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人没事就是最好的。只不过这次确实是遇上人渣了,希望他能引以为戒,改掉他身上不懂拒绝的毛病,否则以后这种事还会找上他!

    很多时候,不懂拒绝的人,总是在憋屈着自己,成全着别人,以为能落别人一声谢谢,可有时候遇到一些不知感激的人,他们只会说你蠢!

    林清既心疼又愤慨,可是此时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考试结束后再去探望他。

    等林清终于躺进浴桶里沐浴的时候,才舒服地喟叹出声,脑袋往后一靠,却是口中“嘶”了一声,手伸到脑后摸了摸,竟然发现后脑勺肿了老大一个包!

    对了,考试时候那人疯了般的过来抢他卷子,他往后一仰正好后脑勺磕在墙上,当时脑子里都是想着怎么躲过那人的争抢,后来又是满脑子的题目,根本没有关注过自己后脑勺撞得怎么样,如今看来却是撞得不轻!

    林清只能自己用布巾过了热水,热敷在后脑勺上,希望能快点消肿,现在也只能做做这种粗陋的措施,一切都要等这次考试结束了之后再说。

    林清这次确实太过疲惫,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来洗漱用饭,然后再次踏上去贡院的路。

    后来的几天倒是一直晴空万里,仿佛第一场会试之后一夜之间真正的春天降临,气候宜人,微风习习,前几天的阴雨绵绵只是一场幻觉似的。所有学子都大大的松了口气,如此方能拿出自己的实力去应对接下来的考试。

    只不过对有些学子来讲,却是止步于第一场考试了,林清发现他们宇字号考棚里,竟然少了四个人没有来考试,除了那个蒋明瑞是发了疯被拖了出去,剩下的三人估计都是身体不适,无法再来参加后面的考试。

    一场阴雨,害的好多试子止步于今年的第一场会试,管你是不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只要后面的考试不能继续,那么这次会试便是白来了!

    等三场会试终于考完之后,竟有人在贡院里以头抢地,欢呼雀跃,不断地击掌而笑。同一个考号的学子们还互留姓名和地址,说是以后要互相照顾,毕竟有“同号之谊”,也是让林清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举子们考完试就可以欢欣鼓舞地回去静待这次会试的成绩,放松几日,而考官们从学子们卷子全部收上来的那一刻起,才算是真正的忙碌起来!

    外帘官将所有的卷子全部收齐,然后交给弥封官,用空白的纸张覆盖密封后,再加盖骑缝章,确保再未拆封前谁都不知道这份卷子有谁而做。紧接着再送到誊录官那边,让他们用朱笔誊录试卷,交于对读官对读,对读完成后,才加盖印章,将卷子送与主考官处,真正进入了阅卷的流程。

    十八名同考官和主考官将会汇聚一堂,对读官将卷子分成十八摞,每一摞写好既定的编号,然后让同考官抽取编号,一人拿走一摞卷子,到自己的阅卷房批改,主考官端坐正中央的阅卷房,一旦有同考官觉得哪一份卷子不错,就会将卷子荐给主考官,名为“荐卷”。主考官若觉得这份卷子确实不错,就会留下这份卷子,若是觉得不好则会退回。

    等到所有的荐卷都筛选完毕,最后要选出三百份卷子,再将其中的卷子所有人全部轮一遍,圈为优等,点为中等,叉为差等,按照这样的评分来排出名次。

    会试不仅仅是举子考试的时候格外严苛,阅卷也同样严苛。

    此次参加会试的举子有三千多人,每个同考官需要阅卷近两百份,每份卷子又都是各种文章,虽然最重首场,但是后两场的卷子也要一一看过、评过,留下自己的印鉴才算完,否则就是一个渎职之罪!而皇榜十日后就要贴出来,所以这个阅卷的活绝对不轻省。

    吏部尚书秦启桢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一沓子卷子,眉头狠狠得皱在了一起,看完眼前这张卷子,嘴里念叨着:“胡言乱语,谄媚之徒!现在的举子一个个的就知道溜须拍马,还真以为这样就能做官?!天真!”

    在卷子上狠狠地打了个大叉,然后“啪”地一下,将这份卷子扔到了一边的落卷堆里,摇头不止。

    立在他一旁的官差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只管将那堆落卷整理好,以待主考官“拾遗”。

    每次所有的名次排出来之前,主考官都会在每个同考官的落卷堆里检查试卷,若是检查到有的卷子非常好,但是却被同考官判为落卷,那么同样也是要降罪的!只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毕竟为了一个区区举子的卷子,彻底将一个同考官得罪了不划算,除非两人本来就是政敌。况且同考官也不会随意罢落举子的试卷,毕竟大家心里也清楚,这是关系着别人一生命运的考卷,除非心中确实觉得不好,否则不会罢落。

    秦启桢是天佑十三年的状元,如今的吏部尚书,虽然已经多年不碰时文了,但是功底毕竟还在,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如今又是统领吏部的最高官员,见识想法和当初也不可同日而语。原本这次他也根本没兴趣做什么同考官,吏部那边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种事一般都是丢给他的属下吏部右侍郎柳承旋去做的,可惜此次柳承轩家的崽子也参加此次的会试,而左侍郎最近还称病在家,其他人品阶不够,只能拉他自己出去凑数。

    可是连看了十几份卷子,竟是没有一份能入他眼的!要么词藻浮华、夸夸其谈,要么老生常谈、庸俗无用,真是不知道是他要求太高,还是此届的学子能力太差!

    又打了一个叉,将卷子扔在一边,秦启桢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该不会连最低的荐卷数都达不到吧?又看了看那边堆成小山似的没批阅过的试卷,只能叹了口气,认命地从中抽出了一份,百无聊赖地看了起来。

    只是看着看着,秦启桢的表情便渐渐地凝重了起来,原本歪斜的身子也坐正了,比起刚刚看其他卷子的一目十行,这次却是看的格外的慢,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才将这份卷子的所有文章都看了一遍。

    “好!文章遣词温和但是所指问题直击要害,所述之法竟是可以写成奏折直接面圣!不可多得的人才!荐!”秦启桢在卷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荐”字,却还舍不得让人拿走,自己又细细品了一遍,想了想又写了“高荐”二字,才让人送去给主考官。

    林清此时根本想不到,决定着他未来命运的卷子已经从同考官手上,拿到了主考官手上,而当黄友仁打开这份卷子看过去的时候,心里不由一惊!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争执

    黄友仁虽然无法肯定,但是看完这份卷子之后; 心里已经隐隐知道是谁的了。

    一样的文风; 一样的笔触; 想法总是如此出人意表; 破题也是另辟蹊径; 想他人之未曾想,书前人之未曾书。喜欢称述事实,又能提出解决之法; 若是没有猜错,这篇文章应属那个名叫林清的少年郎。

    自从黄友仁将马丛文调回京城之后; 一开始也以为那份奏折是他的功劳,引入府邸经常垂询,几次之后马上就发觉事情并非他所预料的那般; 写这奏折之人另有其人。

    马丛文也经不得黄友仁的盘问,稍稍施压便和盘托出; 只说自己将那学子的文章润色了一番; 认为对次辅有用就呈了上来。

    黄友仁自那时候起就留心了林清此人,打听到情报说只是偏远乡村的一介村童; 心中又是惊疑; 又是失望,甚至怀疑这篇文章也不是他为原作。只可惜查来查去也没有在林清身上查到其他什么特别的东西,后来所作诗文也是平平; 探子消息回得少了; 他这边也就不再过多关注了。毕竟那时候林清还是一个连秀才功名都没考中的童生; 年纪也不过一十二岁,实在不堪大用!

    后来再听到林清的消息,则是朝廷奏报了这届各地的解元,这些奏折都会进入内阁,自然也会经过黄友仁的手,了解到此林清就是彼林清后,这个名字才又在他脑海中重新记忆起来。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农家出身,竟真的能走到这一步!十五岁的解元,任谁听到了都能说一句少年英才!大明开国至今,论解元的年纪,竟是林清算最小的!

    进一步探听,才知道林清之所以能中解元,是在云天书院读书,师从杨致知之故!杨致知虽然没有进入官场,但是官场中有一派“云天派”,哪边都不站队,秉持着公正、廉洁的作风,让所有想要收服他们这些人的党派都头疼不已,颇有无处下手之感。若是林清师从杨致知,那么他就是天然的“云天派”,这样的人,他还要不要收入麾下?

    黄友仁沉吟良久,最后将林清的卷子丢到了不取的那一摞中——少年英才容易太过娇纵得意,一旦放到官场里恐难把持,倒不如再磨砺几年,到时候自己再伸出橄榄枝,不怕他不感激涕零!

    说起御下之道,黄友仁自信后面有千百种方法收服的了林清。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人落魄之时伸出援手,那才够忠心耿耿!

    毕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黄友仁脸上浮现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双目如鹰隼般看了一眼躺在落卷堆里的林清的卷子,喝了一口浓茶,再次展开新的卷子品阅起来。

    “阿嚏——”林清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惹得墨竹有些担忧道:“少爷,要不要添件衣服再出门?是不是在考场中着凉了?”

    林清摆摆手,示意不用。他穿这么多正好,再多穿一件衣服就热了,今日已经约好了和王英杰去柳府探望柳泽旭,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直接下楼去等王英杰了。

    和王英杰去柳府的路上,两人还讨论的一番这次的会试,说了说自己的解题思路,都觉得对方这次发挥的不错,应该考中不成问题。

    等林清两人到了柳府后,小厮立马将人引到了柳府的前厅,刚刚坐下没多久,柳泽旭就从后面的屏风处绕到了前面。

    几日未见,只见柳泽旭看着清减了一些,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却不损其美人风采,看到两人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意:“我这儿也无大碍,你们两个刚刚考完试,正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林清原本就担心柳泽旭因为这次会试没有考完会抑郁寡欢,没想到倒是柳泽旭先关心起他们来了!

    “泽旭,我们已经休息过一天了,你无须担心。倒是你,这次会试虽然未能顺利考完,但是你还年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王英杰看柳泽旭已经比上次气色要好多了,想着还是不提那个恶心人的事情,转而去安慰了他一番,希望他不要泄气。

    柳泽旭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却是不以为意:“我这次来参加会试,也是想着能和大家一起进京赶考罢了。毕竟我乡试不过是在孙山之位,不像你和飞卿,都是名列前茅,此次若能得中,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我已经和父亲举荐过你们了,若是外放,一定给你们选个好地方!”

    乡试的时候,林清得中解元,王英杰是江南榜的第五名,而柳泽旭却是吊车尾的名次,算是侥幸通过。不过虽然柳泽旭说的轻松,但是为了这次会试他也下了不少苦功夫,毕竟还是想一展这么多年所学。可惜却是因为他太过心软,轻信他人,落得这幅田地。回到柳府修养后,他身体稍稍好了些,就被其父柳承轩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说他妇人之仁、难成大事,若说不伤心那是假的。柳家对他的期望有多高,他心里一直非常清楚,这几年在外祖父这边生活很是让他松了口气,如今再次面对柳家的责任和父亲的指责,柳泽旭也是愧于面对。

    只不过如今再是懊悔也于事无补,只能另作打算。在他心里,这次林清和王英杰应该是能通过会试的,他能为两位好友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林清竟不知道柳泽旭尚在病中,还考虑到了他们后面选官的事情,心下感动:“这次虽然我和王兄都感觉答得尚可,但是我这边具体如何还说不得准,柳兄你真是费心了!”

    林清这边,还在和两个好友商讨着有可能的选官之事,却不知道自己的卷子早就落入了弃卷堆里!

    五日后,十八名同考官共坐一室,开始审阅最后选出来的三百份卷子,并且帮助主考官黄友仁排这次会试的名次,一连排了三日,才堪堪将所有名次都排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后天就是放榜的日子了,接下来只要再用一日进行朱墨卷的校对、解封,誊录皇榜,那就算把这次的会试阅卷工作完成了!要知道整整关在阅卷室里面十日,每天埋头审阅卷子,就是再好的文章也审美疲劳了,看字也看的头晕眼花,又要掐着时间把卷子审完,实在是累!

    相比于其他人的轻松,秦启桢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不好——他写了高荐的那份卷子,竟然不见了?!明明答得这么好的卷子,难道主考官黄大人没有取?

    这,不应该啊!

    可是刚刚最后一份卷子也看完了,确实没有看到那份他写了“高荐”的卷子啊!

    秦启桢是在场除了黄友仁之外,官位最高的同考官,他本身也不是黄党,为人又较为正直公允,此刻他也没想到是黄友仁故意罢落,而是认为出了什么疏漏,故而走到黄友仁面前行了一礼道:“黄阁老,不知可否看到下官写的一份高荐的卷子?下官认为此份卷子比今日所批阅的三百份卷子并无不足。”

    黄友仁“呵呵”一笑,抚了一下胡须,装作不经意道:“卷子本官都审过了,本官觉得好的卷子也都挑了出来,应该并无遗漏吧。”也不说到底有没有看到,只推说选出了他觉得比较好的,言下之意就是让秦启桢不要再去纠缠那份高荐的卷子了。

    这事若是换做别人,那也就算了,毕竟比起得罪主考官黄阁老,一个小小举人的卷子根本算不了什么。黄阁老说不好,那就是不好,毕竟这文章也是见仁见智的事情。

    可是秦启桢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家中庶子,虽然秦家在岭南一带也颇有盛名,但是对于一个庶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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