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只能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搞得云天街上的车马根本不能正常通行。也幸亏苏州府里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一年一度的盛况,今天也没有哪几个不长眼的还驾马车从云天学府门前经过。
享受惯了古代的地广人稀,突然被这么多人包围着,甚至引起了交通堵塞的场面,也让林清觉得大为惊奇了,心中也愈发对云天书院充满了向往——能够让这么多学子从全国各地赶过来应试,除了每年的科举,估计也没有什么别的书院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了吧!
等到辰时的时候,云天书院的门开了,一排穿着云天书院白色儒衫学子服的学生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然后就听到整齐划一的喊声:“非应考者请离开。应考者排队登记。”
喊话非常有效,似乎也没有人敢反对云天书院的规矩,刚刚说完就有送考的家属叮嘱了一番就转身离开。
“好好考!我在客栈等你!”林东阳把考篮递给了林清,跟着那些离开的人群一起走了出去。
看来陪同者也甚多,等陪考者离开后,云天书院广场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一,也总算能容纳那么多的学子了。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素质也都算不错,说要排队后也都自发地开始排成了十个队伍。广场前面有云天书院的学子负责登记应考者的姓名、籍贯等信息,速度还算快,林清虽然坠在后面,但是大概等了半个多时辰就轮到了自己。
等写完姓名籍贯后,有一名年轻学子将林清领到一队人中,林清站在那边数了数,大概百人是一队。果然,等他们这组凑满了一百人,就有一个斋夫领着他们走进了云天学府。
之前林清远远地看了一眼云天学府的大门,却没有机会真的走进这座天下第一学府看看。此时跟着斋夫迈进了云天书院的学府,心中大受震撼!
一进学府大门,上面的匾额就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云天书院”,然后在匾额两侧是一副对联:惟吴有才,于斯为盛。
苏州府处于吴地,大意是说我们吴地俊才皆汇聚于此!展现了这所天下第一书院的气度和自信,就单单说这个字也是让林清佩服不已,铁画银钩中又带着飘逸自然,让人惊叹书写者的笔力雄厚、浑然天成!
再往里走,就是一条长廊,长廊两侧竟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整个学府就像建在烟波浩渺的湖上一般,让人震撼!长廊上上书四个大字“海纳百川”,过了长廊前面又是开阔的平地,是另一个四方广场,广场后面则是修建宏伟的学舍,再往后面林清目之不能所及,但是窥一景已可观全貌。若论占地面积,论学院景色,就连现代的高校也无法企及。
斋夫将林清他们这一百人的队伍领到小广场处后,已经有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老者等在了那里。
看到这帮学子也没有多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考核现在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
林清等人一阵错愕,做好准备?这里没有桌椅,他们怎么做准备?一众学子提着考篮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席地而坐,准备考核。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考核
云天书院每一届的考核题目和形式都不一样; 但是最主要的肯定还是文试。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之辈; 每个人过来应试都带着考篮; 原本以为考试地点在教舍内; 谁知道那位穿着墨色长衫的老者就让大家在这个空地上开始考核。
难道是直接坐地上?会不会太有失风范了?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天下第一的书院嘛; 说不准就追求什么魏晋风流、不拘一格; 有几个学子以为自己猜到了什么; 为了争取一个好印象; 直接席地而坐,等待夫子出题。
“坐什么坐?谁让你们坐了?都给我站起来!”墨色长衫的老者看着脾气有些火爆,看到有些学子竟然坐了下来,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从现在开始,所有人; 听着,是所有人; 扎马步!一炷香时间; 没挺过的,就主动离开!”
说完朝旁边手一挥,就有两个云天书院的学子搬来了香案,上面插着一炷香; 林清曾经换算过; 一炷香燃完差不多是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扎马步半个小时??让这些文弱书生??
林清整个是有些呆愣掉了!
不止林清; 其他来应考的学子也是纷纷哗然;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是来读书考科举的,又不是来考武状元的,扎什么马步啊?这里真的是云天书院吗?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肃静!如果不想考核者,可以直接出去!”季学明说话毫不留情面,也不在意学子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有秀才功名的人,话也摆的很清楚,想要进云天学院,就先过他这一关!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如鸡,没有人再敢发声,可是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云天书院还要考核扎马步啊!这里站着的大部分都是文弱书生,尤其是江南过来的学子,以文质彬彬、面若好女为荣,以五大三粗为耻,大多不重视身体的锻炼,要他们扎上一炷香的马步,简直是要人命的事情!
季学明看着年有六十,但是却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一个起势做的很有味道,双脚抓地,身子下沉,敛气收腹,双手置于腰腹两侧,一看就是平时没少练的。
做完示范动作后,季学明再次严肃地开口道 :“窃窃私语者,逐!左摇右晃者,逐!时间未满者,逐!现在——开始!”
随着季学明的三个“逐”字,众学子再也不敢质疑什么,等他话音一落,纷纷学着季学明刚刚的示范动作摆出姿势。
前来应试的学子大部分是中了童生或者秀才,还有一些虽是白身但是对自己学问也有自信的。当前官学式微的情况下,除非是有家学渊源,上自家的族学就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否则要么托关系走人脉去蹭别人家的族学,要么就是去类似云天书院这样的有名书院进一步深造。大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在云天书院进一步的读书,为将来科举做准备。
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讲,你要是考核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那是信手拈来,可是考核扎马步,那可真是要了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书生的命了。
林清站在人群间算是年纪小的了,幸亏他虽然看着瘦弱,但是因为从小需要走很多路上学,在镇上当伙计的时候也是一站一整天,偶尔也需要做一些力气活,扎个马步一开始倒也没有那么不适应。
只是站在林清前面的一个书生,刚刚照面的时候林清就觉得这书生脸色白的吓人,看着就不健康,此刻刚刚不过过了几分钟,那人就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两条瘦的跟麻杆一样的腿抖得跟什么似的。
那人好像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哆哆嗦嗦地站直了身体,有些愤怒地喊道:“这不公平!我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做莽夫的!还请夫子重新出题!”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喊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尖利了。
季学明看都没看那个学生,嘴里只吐出了两个字:“出去!”
那名学子猛然转身,提起放在地上的考篮,想要拂袖离去,但是可能刚刚蹲的时间有点久,动作幅度一大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撞到林清身上!
林清吓了一跳,看到那名学子惨白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都有些气的发紫了,脸上挂着汗珠,抖抖索索地就被云天书院的学子带着出去了。
此时那柱香才燃了四分之一都不到,时间慢到让人绝望!
林清感觉到腿部的肌肉越来越酸胀,大腿也开始抖了起来,整个身子好像被人抓着往下坠,但是又不能往下坠,使劲地咬了咬自己唇,给自己提了一口气。发髻边缘开始不断有汗水滑落下来,有些掉到了眼睛里,导致眼睛酸胀地要命,也只能死命地眨眨眼睛,涌出了一些眼泪水,把那些汗水给冲刷掉。慢慢地,就连背部也开始发汗,十月的江南还有点微热,很快就感觉到里衣贴在背部的不适感,但是林清脑海中不断背诵着公式定理、四书五经,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把这个难捱的时间过得快一点。
“扑通”一声,最前面的一个学子居然直接倒在了地上,季学明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云天书院的学子将那人抬了出去,其他人一切照旧。
在那柱香燃到二分之一的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住,纷纷倒了下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书院,带着遗憾离开了。
“我不倒!我不倒!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留在这里!啊——”林清旁边的一名学子突然大声地喊了起来,只见他整个人已经抖得不行,脸也涨的通红,上面布满了汗水和泪水,崩溃到大哭大喊,想要阻止身体的下坠,可是无奈他的身体还是坚持不下去了,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其他人想要把他带走的时候,那人都死死扒住地面不想离开:“求求夫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书读的很好的,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读书为了什么?”季学明突然走到了这名学子面前,沉声问他。
那个学子一愣,没有接口,季学明继续道:“我看你是为了考功名吧!你难道不知道乡试的时候需要三天三夜呆在一个小号房里,要挨得了冻、受得了饿吗?身体稍差者,这三天怎么过下去?今年秋闱苏州府一学子因为受了风寒继续科考,回家后就高烧不退,三天后就离世了。是,你们学子是来学圣人之言的,但是没有好的身体,一切都是零!”
能读的起书的,家里条件都不算差,读书人忙于书山学海之中又自诩身份,很少有人主动去锻炼身体,这几年乡试中屡屡传出学子身体不适,在科考中暴毙或者回家后大病一场的消息,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那名学子被带了下去,剩下的人听到季学明的那一番话,也终于知道这次云天书院要考核扎马步的用意。但是知道归知道,身体还是受不了啊!
仿佛到了一个临界点,不少人都坚持不下去了,纷纷退出了考核,一下子广场人就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十几号人继续在那里苦苦坚持着。
林清感觉到腿部简直像有上万只蚂蚁在噬咬着自己,原本白皙的俊脸上现在已经红成一片,汗水就像雨点一样“吧嗒、吧嗒”地快速滴落下去,有些淹没在了林清的衣袍中,有些直接滴落在了地上,晕出一摊水迹。
有很多次,林清就想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到此为止吧!脑海中也有个声音在蛊惑着他,到此为止吧,倒下了就舒服了,就再也不会这么累了!但是林清狠狠地甩甩头,将这些磨人的声音甩去,然后坚定住自己的身体,明明已经是超负荷在运作了,但是他还是用极大的毅力在和自己做着做原始的对抗!
渐渐地,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整个广场上竟只剩下了十几个学子还在苦苦坚持,每个人的动作都开始变形、摇摆,虽然季学明没有说什么,但是要命的是这柱香好像怎么也烧不完一样,还有一小撮顽强地立在那里!
此时简直恨不得有一阵大风狠狠地朝着这柱香吹去,能早点把它烧完!
林清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学子和他一样在那边坚持着,脑海里走马花似的闪过林三牛和张氏分别时的依依不舍,荀夫子的尊尊教诲,二哥笑着和他说“尽力就好”,甚至还思维发散到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和狭义相对论上去。
眼前是一片模糊,就连耳边似乎也在轰轰作响,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都好像在火上烧。
可是,不能放弃啊!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他要守护他想守护的人!他要得到他想要的!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关卡,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说什么,都要留下来!
“时间到!”季学明话音刚落,所有还在坚持的学子都好像得到了特赦令一般,再也顾不得什么书生体面,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只有林清,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仿佛整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依旧还在坚持着扎着马步。
“时间到了。”季学明走到林清面前,轻轻地拍了拍林清的肩膀,提醒林清。
林清慢慢地睁开双眼,墨色的眼底仿佛流转出了耀眼的光芒,过了一会儿仿佛才理解了季学明话中的含义,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挣扎着站了起来,嘴唇黏连到了一起,尝试了几回,才以异常干哑的声音回道:“谢夫子。”
即时那么狼狈的情况下,林清依旧不曾随意倒下,维持着他最基本的,站立的体面。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为何读书
一百个人; 最终他们这个队伍留下来的只有9人!
林清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和他一般; 如同背水一战般跋山涉水走到这里的学子,苦苦追寻就是为了能有名师指点; 能在似乎毫无出路之际,找到一条出路。或许应该是有的吧; 只是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更多的人倒下离开了。
季学明清了清嗓子; 声音里充满了威严和不容抗拒:“现在,所有人都站起来,跟着我走。”
说罢,也不看后面的学子; 大步就往前面的学舍走去。
刚刚得到一些机会休息的学子也只能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季学明后面走; 此刻大家也知道了季学明的行事风格,那就是说一不二; 不要试着和他讨价还价,否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云天书院的学舍建的非常气派,屋顶是江南地带特色的尖塔形斜顶; 朱红色的两扇大门前是两根大柱子,屋檐下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厚德载物; 跨过门槛; 发现里面已经熙熙攘攘站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头发凌乱、满脸大汗的学子们——看来众学子也是被领到其他地方接受了同样的考验; 现在站在这里的都是第一轮考验合格的众人。
林清悄悄地数了数人数,大概现在在这个大堂里的有一百八十多人,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继续过来,不过因为林清排队的时候就是坠在后面,所以估计再多也就是二三十号人了。
也就是说,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前还有近千名学子过来进行考核,这么点功夫已经筛选到只剩这间学舍里这么多人了?
这云天书院果然是天下第一书院,有着它的底蕴和底气,挑选学子不拘一格,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周围的学子年纪差不多都是在十几二十岁之间,少有年纪上了三十的,一般来讲古人因为平均寿命短,需要早早结婚生子延续后代,所以一旦过了而立之年,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很难说还能将家庭全部抛下,只身一人前来求学。当然,也不乏那些家中富裕,可以举家搬迁至苏州府来求学的,不过这种就少之又少了。
林清的年纪算是这批学子里小的了,但是林清身边站着一个比林清看着还小的少年,个头还比林清矮上一点,长得白白胖胖的,身子看上去很结实,经历了刚刚一炷香时间扎马步的考核,也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正在垫着脚尖东张西望的,意图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奈何被人群挡着根本看不清。
忍不住拽了拽林清的袖子,凑过去低声问道:“你知道前面怎么了吗?接下来要干嘛?”
林清自己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摇了摇头。那小胖子撇撇嘴,又去问其他人去了。
大概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又挪进来二十几个人,这估计是最后一队了,所以人群也动了起来,林清听到前面有人让他们排好队,中间空出位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