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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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官途-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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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缓慢地摇了摇头,嘴巴张了张,竟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调整了一下才声音干涩到:“榜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林三牛高高悬着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脸上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那里。

    周围有人欢笑落泪,高叫着自己中了;有人以头抢地,哭的声嘶力竭,不能自已;有人落寞而归,不发一言,形单影只。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声音都仿佛离林清父子两远去,只剩相顾无言。

    林清眨了眨眼睛,将里面的水光眨掉,视线扫到副榜时整个人又是一僵——副榜第一的名字,赫然写着林清!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震惊

    所谓副榜一开始出现于乡试之中; 乡试副榜之人可以入国子监读书; 算是对乡试成绩优异但是没有中举之人的一点鼓励和福利。可入国子监读书; 国子监是全国的最高学府,一旦肄业就有做官资格,到时候去吏部递上名帖; 被吏部登记造册之后,但凡哪里有官员缺口; 便也可以从监生中选官; 只不过一般只能去做一些基层小官; 例如地方上的府县巡检、税目这种九品芝麻官,并且很难晋升

    而现在的院试副榜则完全是前两年出来的新规; 林清冷眼旁观着其实也是朝廷捞钱的手段之一。

    学子获得秀才功名后; 是可以入县学、府学读书深造的。但是县学、府学中的教学水平实在一般。县学设教谕一人,训导三人; 都是举人出身,但是因为中了秀才的人基本都已成家的多; 很少真的在县学中苦读; 教谕等人也只是偶尔露面; 更多的是组织每年一次的岁考,检查学员成绩。若论指点,那是没有的; 除非你确实关系过硬。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虽然考上了秀才; 有出路的去别处寻师问道; 没出路的闭门苦读; 也不太去县学的原因。

    只是对已经考中秀才的人来讲,县学去与不去皆无所谓,但是对于只差一点就可考中秀才的童生来讲,县学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至少他们可以与秀才这一层次的人相交、讨论学问,增长人脉;也可以在每年的岁考中摸清楚一些基本的考试规律和走向;更甚者可以接触到教谕,若能走上关系,对其下一次的科考也是相当有助力。

    许是吃准了考生的这种心理,朝廷以一年四十两的收费标准给那些录入院试副榜的人,允许他们进入县学学习。基本上能考中副榜的考生家中条件都不差,一年四十两就算做个人脉投资也划算的很,所以都会给朝廷出这个银子。

    古代能当官的没一个傻子,种种捞钱手段林清已经是见了不少,尤其是如今的大明朝内库空虚,急需用钱,这几年塞外蒙古又是虎视眈眈,大有卷土重来之意,军备竞争搞的如火如荼,官员层层盘剥的也愈发厉害。

    只是这副榜第一在林清眼里,简直分文不值。他们家没有这个银子浪费在这个县学上,副榜第一和不在榜上根本没有差别。除了让林清心里更加憋闷以外,毫无用处。

    没及格就是没及格,不会因为他考了五十九分,这门功课就可以不用重修了。

    林三牛立在那里久久没说话,过了良久才抖开干涩的嘴唇道:“那,那我们家去吧。”

    老实的汉子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看着儿子失落的小脸心里也是一阵心疼,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不一而足。

    所谓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不过如此。

    林三牛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林清能考上童生他已满足,至少放眼林家村,可是一个童生都没出过!不说别的,以后在林家村像荀夫子一样开间私塾,娶个贤惠的妻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足够了。至少比他自己,就要轻省不少,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过一辈子,只需教书育人,手上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的,足够了。

    可是看着林清县试府试都轻轻松松的考过,甚至一场比一场名次考得高,便给了林三牛莫大的自信,认为这次院试自家儿子也能轻松考过,取得秀才功名!尤其是在见识了府城和郡城的繁华,见识了郑光的大手笔,林三牛更是希望儿子可以更进一步,能过人上人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林清第一次的科举之路似乎到了院试这一步,便已戛然而止。

    院试三年两次,这次不中,就要等到后年再来,后路之艰辛,让林三牛这个农家汉子都不愿意去想。有时候林三牛甚至觉得,虽然自己终日劳碌,但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啥大烦恼。而儿子却是自入学起就没有一天休息过,在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外面爬山下河疯玩的时候,小小的狗子已经手执毛笔,苦练不辍,手指间甚至因为长年累月的写字,已经写出了厚厚的茧子,学习不可谓不用功。

    纵使如此,这次院试还是没有过。科举之难,难于蜀道!鲤鱼跃龙门,又有多少鲤鱼真的可以跃过?就算跃过去了,恐怕也得脱层皮吧。

    父子两个都不是善言之人,回客栈的路上两人皆是一言不发,沉默中带着心酸。

    回到客栈后,两人已经开始准备打包东西了,林三牛前两日已经约好了一家车马行,约定后天一早回同和镇,这样一路上十多天的时间也有个保障。

    原本林三牛想着过了院试,他们可以好好庆祝一番,明天去郡城逛一逛,买点东西带回去,现在却也知他和林清都没有这个心情了。不过和车马行的时间已经约好,定银也交了出去,只得再在客栈中待上两天。

    林清心中说不失望难过,那是骗人的,此刻也没什心思再想其他,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闲极无聊便习惯性地拿起书本看了起来,却是定定看了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林三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的笨口拙舌,若是媳妇在这里,倒是还可以和这孩子说叨说叨。只是林三牛也了解自家儿子,心思重,家里没一个读书人,说的东西他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正在这时,郑光找了过来,他也是刚刚从书童那边得到消息,说这次林清院试没有过,心中略有担心,忍不住过来看看。

    郑光这次考了第七名,算是成功交差,这次考完后也不会再回河西镇,直接和书童一起回京城。原本以为林清这次定能和他一起考中,谁知他却只以一名只差,名落孙山。想到此次一别,再见不知何时,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林清强打起精神接待了郑光,郑光见林清态度还算平和,虽然略见憔悴但说话语气和平时一般无二,心中也微松了一口气,旋即提议道:“我听说这广阳郡郊外有片绦柳林,风景奇美,要不我们明日一同前去郊游赏玩?”

    林清心下是拒绝的,此刻他并无玩乐之心,而是要归拢好心思,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但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林三牛就接口道:“好好好,郑公子这个提议好。清儿,你要不明日就去郊游吧,反正我们约好了后天出发,时间上也不妨碍。”

    林三牛正愁如何开导林清,正好瞌睡送来一个枕头,若是郑光能带着林清散散心,去去心中的郁气,这是再好不过的。

    林清见林三牛已为他答应下来,便也不好推辞,只能点头应是。

    次日一早,郑光牵来了两匹马,因为知道林清不会骑马,年纪又小,所以只给了他一批矮脚母马,性格柔顺温驯,最适合初学者。

    林清倒是确实两辈子第一次骑马,心中有些好奇又有些跃跃欲试,看了两遍郑光的示范动作后,踩着马镫,颤颤巍巍得爬上了马,姿势实在算不上优美。

    郑光忍不住哈哈一笑,调侃道:“林老弟,你可要好好学习学习怎么骑马啊!否则等你成亲那一天万一爬不上马背怎么办?”

    郑光不知道如果林清到时候娶个乡村女子,根本用不上骑马,赶辆驴车就能把媳妇接回家

    不过面对郑光的调侃,林清也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羞窘的笑意,坐在马背上也是多有不适,双手死死抓着缰绳,生怕掉下去。

    “不用紧张,像我这样背挺直,手轻轻拿着缰绳就好,现在是城里,也不可纵马,慢步到郊外即可。”一路上听着郑光的指点,林清也放松了下来,一点点摸索骑马的技巧。

    等到了郡城郊外,林清和郑光下马,将缰绳交给勤书,两人继续向绦柳林处走去。

    六月的风已经开始有些微热,正好是二十几度的温度,吹在身上还是让人觉得十分舒爽的。这个时代没有像现代那样的高楼建筑,满眼望去都是蓝天白云,此处郊外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周围种上了不少绦柳树,随风荡漾,河水清澈,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这种自然的味道,似乎带着温柔的抚慰,慢慢抹平林清躁动不安的心。

    因为院试刚刚放榜,尚且还有很多考生集结与此,文人多浪漫,听闻这处风景秀丽,不少人也约了同伴前来,故而人群三三两两,此地也算有些人气。

    尤其今天是放榜第二日,按照惯例,那些中了秀才的考生会在今天晚上到学政大人处参加簪花宴,介时郡城府的大小官员,乡绅名流也会参加,算是一场贺宴也是一场结交之宴,故而有些善于钻营的考生就会在簪花宴前先和那些考中秀才的试子小聚,搭上一条人脉。

    也冲着这个,这处也会有些闺阁女子成群结伴过来游览,至于目的,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文人墨客,秀雅风景,娇女痴客,构成一幅绝妙的图案,也激发了很多年轻才子的少年意气,在这种境况下留下一两首绝妙诗歌,供人传唱,则是众多文人YY中的最好表现时刻。

    “好!”忽然前方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打断了林清细细品味风景的思绪,和郑光一起朝着那处看去。

    前面是一座凉亭,那边围了不少穿儒衫的读书人,有几个大胆的女子也在不远处站着,似乎都在围观什么。

    郑光是个喜欢热闹的,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当下不由分说就拉着林清往凉亭处走去。

    林清原本不想往那边凑,但是拗不过郑光的兴致,等到走的近了,才知道里面是在举行诗会。

    文人才子最是喜欢搞这一套来展示自己的才华,可惜林清诗才平平,从来没有去参加过这种文会。

    郑光倒是参加过几次,他写诗写的不错,也有急智,但是他不耐烦那些人互相吹捧,也不喜欢那些寒暄客套,所以也不喜欢去。

    郑光知道里面是在搞诗会,也是有些意兴阑珊,不过因为郑光个子高,虽然他们在外围,但是还是一眼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嘴里“呦呵”一声,又立在那里不走了。

    “林老弟,你知道里面是谁吗?”郑光微微弯下身子,小声问林清。

    林清个子矮,根本看不到,就算看到也觉得这里除了郑光,他并没有认识什么人,所以摇头表示不知。

    郑光悄声道:“是这次的案首,沈牧涵!他这次走狗屎运了,听说连中小三元,看现在把他得意的!”郑光撇撇嘴,心中的不屑溢于言表。

    “沈牧涵”这个名字林清记得,确实就是这次的案首,不过没想到还能连中小三元,像这种人才华一定不错,考个举人不成问题。但是听郑光的意思,两人好像有过节?

    林清给了郑光一个疑惑的眼神,郑光来劲了,继续悄声八卦:“他爹是吏部左侍郎,家里就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就天天吹他儿子神童,说的活灵活现的,什么过目成诵,什么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就连我外祖父都夸他所作诗文有灵气,日后必成一大家!其实啊,这小子焉儿坏着呢,整日里装清高,眼睛都往上翻的,也不知道京里那些姑娘是不是眼瞎,还说什么他是燕京第一才子,可把我笑的!我跟你讲,别看他比我还小两岁,前两年搞出了一掷千金给一个青楼花魁赎身的事,还说他们两个清清白白,只是不忍看到人家花魁受蹉跎,还传成了一段佳话!我呸!这次也是因为他祖籍在幽州,过来参加考试的。你看看现在被这些试子捧着那得意样,人家只是冲着他老子官位的好不好,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郑光扒人家八卦起来一点都留情面,看来对这个沈牧涵是积怨已久,估计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引起的反效果吧。

    不过林清也没打断郑光,听得津津有味,毕竟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有点八卦猛料也不错啊。

    林清和郑光站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说话声音又小,所以也没人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反而里面的声音不时传出来,现在他们正在以“柳”为题赋诗一首,众人写好之后,就会有声音洪亮者高声朗读,大家评判好坏。

    “来来来,我们读一下案首的诗。”一男声从凉亭那边传来,此时郑光刚刚结束了八卦,林清正好有闲心去听听案首的诗是否确实名不虚传,故而也是洗耳倾听。

    “杨柳千条送马蹄,北来征雁旧南飞。客中谁与换春衣。

    终古闲情归落照,一春幽梦逐游丝。信回刚道别多时。”

    “好!”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就连旁边的几个闺秀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沈案首诗才绝顶啊!”

    “是啊,我等不及万一!沈案首此次案首之位,心悦诚服啊!”

    “我敢说,今日诗文魁首,必是沈案首无疑了!”

    一声声的恭维不住入耳,郑光脸上不屑之气更重,但是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诗是真做的好!

    全场唯有林清一人僵立当场——因为这首诗歌他听过!

    如果记忆没有出现偏差,这首诗是清代诗人纳兰性德所作,这,这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难道真如陆游所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这,太怪异了!

    就在此时,围在一起的众学子忽然散开,准备换个地方继续讨论诗词,中间簇拥着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就是沈牧涵!

    沈牧涵穿一身蓝色长袍,风度翩翩,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书卷气,举手投足都是自信风雅,长眉修目,鼻梁高耸,薄唇绯红,微微一笑间,就让周围的女子呼吸一窒。

    只是林清看到沈牧涵的那一刻,瞳孔一阵紧缩,脸色一片惨白,笼在袖子里的手指在剧烈地颤抖着,心脏扑通扑通得跳的厉害,盯着沈牧涵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的一个细微的动作,林清就知道没错,这个人就是他!不会是别人!就算烧成灰,他也不会错认!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策论(修)

    沈牧涵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他; 在人群中笑着猛然回头; 却没有发现什么。

    “怎么了?沈案首?”身边一书生问沈牧涵。

    沈牧涵随意地笑了笑; 眉目清朗,又是柔化了一众少女心:“无事,无事; 我们走吧。”

    等到沈牧涵离开之后,林清才背对着沈牧涵的方向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额头上不断滑落冰凉的汗水; 把郑光吓了一跳。

    “林老弟;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就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林清的脸白的吓人,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林清想扯动面部肌肉去笑; 试了几次却怎么也笑不成; 只得点头道:“是的,突然感觉身上有些不爽利; 看来今天不能陪郑兄继续郊游了。”

    林清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弱,郑光看着这样的林清心中越发担忧; 浓眉拢在一起道:“这可怎么是好; 要不我送你去医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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