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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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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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素见这胖妇人不回自己的话,可见是个硬茬,只是自己也不能硬来,便对杨氏道:“店家是有心助你,你流落于此地,也知人生地不熟,何必还计较那些?不如现下与店家说清,再无钱钞人身限制,便是各走各路,从即日起,两不相干!”见杨氏仍然蠢头蠢脑想赖在这里的样子。心中只道枉自己这般费劲,这明明是一个不识时务的女人。可自己踏进来,如今想退出也不好退了。转头对一脸横肉的翠娘道:“店家既是个行善的,如今他母子俩既帮不上忙,顾不了店里活计,不如好事做到底,放她去又如何?刘长老都如此说了,是也不是?”
    众人本来还在议论杨氏是不是勾搭了馒头店的男人问题,又听得这戴帷帽的小娘子番说词,却是将两人的关系不管前缘如何,今日便是一分为二。各行其事,堵了双方再继续翻旧帐的可能。想想这事本不关自己,要是将这二人的恩怨分开了了,也算是行痒,也有点头称是的,也有人还在说这杨氏无姿无色,哪处可勾人?
    翠嫂被逼得满脸通红,又见刘老汉开始想说话却被阿素跳出来拦截了,一时怒火顿生,便也不顾及什么周家不周家,反脸骂道:“这本是我与她的事,你一个路人何来干涉此事?莫不是她与你有何干系不成?瞧你戴一个帷帽,怕是躲在帽后不敢示人耳目,装作大家闺秀模样,说东道西不成?!”
    她这番蛮不讲理的话,实在是让阿素没个防备,尤其是人家说话什么下三滥的都能扯得出来,把自家便生生逼得没个退路了。这闲事真是早就该不管了的。被翠嫂一顿数落,脸上羞得红透了,好在众人看不见,只是也很生气,同她自是不能再讲理,便也不客气地有意反驳回道:“这位胖婶,可说清楚了!你要训她,只管关起门来训,我自是不会敲了你家门硬上来说道理!我既是你家客人,买你几个馒头,给快要饿死的小孩,你却是要打杀了他,这众人都眼见为实,小孩可是躺在地上的!”
    翠嫂仍嘴硬道:“我自在我店里说她,你买你的馒头便走,管我何事?真是狗 咬耗子——多管闲事!”
    文箐一见阿素受辱,忙站出来道:“你个婆子!好不讲道理!我家阿姐不过相互劝一句话罢了,便被你扯三扯四地道什么是非!你既辱骂我们为猫狗 ,我要再忍下去,只怕众人还真被你骗了。我且与你理论一二。我家姐买馒头施舍于她家小儿。你却指桑骂槐道小孩噎死活该?岂不是有意指摘我们为凶手,要杀这可怜的孩子?难道我们行善施舍吃食,还成了歹意?你这是颠倒黑白!如今我们在这里,便是因为这小儿刚才差点儿被你打杀死了,自是怕出人命官司,我们留在这里也好作个见证人,否则知情不报岂不是要连坐?各位邻里可说,当是不当?”
    文箐这中间却有点故意说岔,胖妇人不讲理,自己要对她以礼相待岂不是对牛弹琴之外还要被当个软的被她捏?所以也不考虑手段来,只管打压了下去。见众人已点头,舆论声势造起来了,便又继续道:“这人命好在没出,否则今日在场诸位只怕都得进衙门一趟。我且问你几件事,你能说清,自是你占理。其一,俗话还有:‘抓贼得见赃,捉奸需逮双。’她有什么不规矩,你若有真凭实据便早早告于世,岂是可以纵容的?或是绑了见官去,何必天天还留在家里与你做活计?莫不是想收为妾室?便是你一个庶民之家,哪里能养妾室的道理?如若不是,今日又说什么捕风影的话来?其二,你说她有恶名‘牵羊婆子’,却逼了她去菜场偷瓜于你家儿子吃,不偷便要卖 了人家的儿子。这是你不仁不义,你逼人干下溅勾当,论罪论罚你是主谋当首坐!其三,你既说是帮她安葬了家舅,行了善事,给她一份活计,却又为何一天才给一个馒头于人?便是白做活不给工钱也得管人吃食不是?不给食吃也罢,我家姐买了馒头于她家小儿,你又何必生气便将人家儿子要打要杀要卖 的?其四,你一生气,便将人家儿子打晕过去,众人可都是瞧得实实的!她又不曾卖 于你家,既不是你家奴,顶多算是个雇工,又何来任你打杀处卖 ?奈何你家儿子便是个宝,人家儿子只能插根草?”
    她这番抢白,真正是一句紧一句,一时间也让人找不到一丝一毫破绽,把个中紧要处全说了出来,这一干众人听完,全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姐!真正是利害!原来这便真正是那日斗三个恶贼的周家小姐啊!果然有胆识!这有名的利嘴翠嫂看来是碰到对手了,一时便热情空前高涨地等着看热闹了。
    阿素见小姐也要踏进这是非沼泽来,去拉她,没拉住,听小姐这一句句,比自己只强不差,又是这般护着自己,心生感激。也不知小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律条?另外,又担心小姐触怒了这恶妇,可如何是好?
    她却不知文箐便是在返归州的船上听小吏讲的几个故事里正好有这么几条,如今便被她用上了。可见,有时多听故事,便是一个学习途径啊。
    那胖婆娘见这小女童地上站人群里,早就忽视她了,突然她跳出来一顿骂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人家已经一长段骂完了,气得便心绞痛。真是这年头,怎的就突然有人敢欺自家门上来了?
    彼时,有人道了声:“巡街的来了。”旁边有人开始想走,却又听到紧要处,不知这周家小姐同翠嫂谁个会赢?自是舍不得。待听得周家小家再度张嘴,便又都站在继续看着。
    阿素听完小姐说了,也不容胖妇人多想,怕她要是浑骂起来,自己斗她不过,不如再激她一激:“各位叔婶在这里也听得分明,便是刘长老今天也见得,这前缘旧事咱们外人能知道的也就这点,俗话说:清官尚难断家务事。”众人微点头,便听她话锋突然一转,道:“且不说别的,店家要真是行善,何不好事做到底,便放了这母子去!她既不放,莫不是作贼心虚不成?我姐俩作为客人,好心买她几个馒头,反而遭她驱赶,实是没道理。”
    最后两句,才是关键。翠嫂这下子算是开了眼了,人家把她骂完,再架在这里,只能按她的办,否则自己要是再往前逼一下,便是连自己同杨氏都要掉进坑里去了。心里恨死这来管闲事的两姐妹了,便也改了主意与方式,冲文箐便作一副长者嘴脸,语重心长地道:“小娘子,你莫要偏听这恶婆娘的话,以为她可怜,不知她有多可恨。你泼我那多污水,我见你人小,不与你计较。如今你既逼我这般,我倒是不放她不成!安葬费用,是死人的事,我不算计。她母子在这住了几个月,欠下的米粮,不知又做何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我让她做工来偿钱,这便是过错?真是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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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律法:庶民之家不得纳妾!
    如有犯罪,有教唆主谋者,当令其坐首罪!  

065 上街六——打发
    文箐也是义愤过头,大脑冲血,才出言过激。确实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见杨氏母子衣着及形体,自然是一眼便认为受了虐待,哪里去想若不是翠嫂收留的话是否饿死?不过眼下她也是不管翠嫂说得是真是假,自己嘴里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自己也是一个不慎,把自己架在这半空上了,而且自己又出风头了。该死,一激动,忘了这是古代了,不是言论自由的现代了,所幸还没说出平等自由等话语来。她也是一身冷汗。
    这时,刘长老既知是周家的人,虽然周大人去世了,可毕竟周家与官府有往来,比自己这些老百姓来要会找交道得多,得罪不起的。又见周家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听巡差的要过来了,不如息事宁人算了。自己要作公一次。虽说得罪翠嫂,没了早点,但也可能让坊里人觉得自己可信,只是说话却也不能明着得罪这胖子。权衡完毕,于是挺一挺老腰杆,站起来道:“翠娘子,依老头我看,你这行善积德是个好事,你家汉子不在家,你妇道人家虽说作不得主,可如今这事要不了了,岂不是日后天天烦恼?不如再积个德,就打发走这母子俩,他们爱去哪去哪,省得在这里让你添堵。”
    翠嫂原还想这老头子帮自己一把的,不帮倒还好,却反而也让自己放了她去,真是气恼。有杨氏干些粗活,自家好不容易轻快些,便被这帮闲人给挤弄得难受。虽心有不甘,可是前面被文箐阿素激得个“不放人,便是作贼心虚”,见一干人等只看着自己,想着这老头好歹说话是给自己架了把梯子,顺个台阶还能下得来。便也哼哧道:“不是我不想放,原先我也要打发走,她却是赖在这里。如今想来。我这做了善事却得恶名,实实让我生气。既然老爹发话,我也不计较于他。”随手又拿起杖子,狠狠地扫一眼杨氏母子,吓得那二人发抖,恶狠狠地甩出几句来,“你这两贱人,便马上离开我这店里!我这店是再不敢收留了!快走!”作势就驱赶起二人。
    杨氏见钱财要不回,赖在这里,虽然有一片瓦遮身,却日日连累儿子也受苦,想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找到一个馒头度日?好不惆怅。便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被翠嫂大手一拨拉,踉踉跄跄地差点儿摔个跟头,才想得起来还有几件旧衣衫在后院里,便叫着要衫子。
    翠嫂这时恨不得一棒子打死她才好,哪里管这个,直骂她是存心要去自家院里拐些值钱的物事走。
    人群里有妇人见得,便也替她讨个饶道:“翠嫂,她那衫子既然破了,你留着也无用。扔了还费事。不如一并打发于她便是。”
    翠嫂此时不想给众人留下话柄,恨恨转身,熊挪般地去了后院。
    杨氏这里却期期艾艾,可怜兮兮地哭道:“多谢各位相助。只是,如今,我母子俩却是流落街头,却如何是好啊?”说得那个无助,语音悲戚,闻者动容,她又“苦命的儿啊”哭上了。
    此时文箐突然有种腻烦了感觉。一滩烂泥,恶心巴拉的,被自己踩了一脚,差点儿滑一跤,烂泥还缠上来了。奈何围观的人没散,想出去,也不好挤。
    有人道实在不济,去养济院去试试,再不济,去道观看看。还有人也站出来出了主意道:“码头塌房那儿,倒有一个半塌了的,加点儿草,也能住个人。我看这杨娘子要自谋生计,不如到那处没人管的地方住了,再在码头找点儿活计还是行的,这一日两餐也能填个肚子,不至饿死。”
    这时阿素方过来,掏了钱袋,将五十贯钞并十来文铜钱交于杨氏,让她去置一些物事去码头塌房过日子。文箐想想身上陈嫂给准备的钱钞。便也掏了出来于她。众人见两个娘子甚是大方,纷纷跟着也掏了几文铜钱。
    杨氏接了钱,她家小儿也跪在那里,陪着一起在地上直磕头。
    翠嫂卷了两件破衫子出来,见得杨氏手里正拿着满把钞,小孩衫子兜着铜钱,便眼睛错也不错地看着,心里暗悔刚才不该答应得太早了,否则这钱便是自个儿的了。此时也不能上前去抢,更不能再喊打喊杀的了,把手上的衫子就掷向杨氏,再也不客气地骂道:“你欠我的吃食钱呢?如今有钱了,是否也该付些了?”
    杨氏一听,自家以前的钱讨不回来,现在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救命钱,哪里肯给?急着用破衣裳裹了钱,便紧紧抱在怀里,哭道:“东家,你适才已道放了我母子俩,往日那些钱财我也不要了,如今这只是我的救命钱了……你要吃食钱,便当我每日做工偿了如何?”她家儿子也兜得紧紧的;恨恨地看着翠嫂。
    杨氏这一番哭,让这群围观的人更觉翠嫂必是得过她家钱财的。越发可怜她,有人劝翠嫂别再计较这几贯钞,尚不够几天的吃食,何必落个恶名?
    翠嫂见无法再谋钱财,拿了杖子,急步走到店门口,到杨氏面前恶狠狠地道:“快滚出老娘店!休得再污了老娘眼!”
    文箐突然想到这翠嫂要是等众人一走,再找杨氏的麻烦可不坏事?只怕严重点儿,可能就两条人命了。想到周夫人上次处理船家的那一招,忙呼道:“这店家还真是行善了,那位杨氏婶子。你还不谢过!你在这里既与人无怨无仇,唯有今日同店家有点儿冲突,既然事情了了,想来你是会平平安安地在这归州讨生活了。”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下胖妇人。那翠嫂确实是打了些主意要讨些钱回去的,没想到文箐这些话,却将杨氏平安与否都算到自己头上了。知道自己这次是踢了铁板了。
    真个是:“终日打鹰,一朝反被鹰啄了眼。”
    刘长老听了这句,暗里抹了把汗,幸亏自己没帮翠嫂,要不然反受其累,最后要是被周家小姐反刺几下,只怕老脸不保了。忙偷身而起,便要离开。
    巡街的过来了,吆喝道:“莫不是行乞的?不知不让当街行乞么?!休得乱了秩序!”
    其他人都忙忙散去,有人解释道不是乞儿,是个落难妇人罢了。
    杨氏哭哭啼啼地便带了儿子,忙忙地往外走,自有人给她指路养济院在何处。他家儿子被她牵着,边走边回头,感激地看向这一高一矮两位小姐的背影,
    文箐与阿素经过这一出,也没了心情谈笑。文箐心想阿素是自己逼了她出头,心里过意不去,便道歉,低声道:“好姐姐,今日连累你了,我这厢给姐姐陪不是的。下次一定不这般冲动了,姐姐便原谅我这次吧。”
    阿素不满地道:“小姐,方才你出头的,可把我担心死了。只是你日后要行善,也得打听清楚了。我看杨氏是个想靠人的,就怕她晓得了周家好善行义的名声,明日再找上门来,赖在咱们家如何是好?这些事,你我休要再管得。”
    文箐一听阿素着恼了,忙讨好她:“是。都听阿素姐姐的。只是姐姐这次你帮了她,说不定老天爷见了,改日便许你个好姻缘。再说,便是母亲在这里,只怕也是会大力相帮于她的。”见阿素羞红了脸,终于又拿周夫人名头堵了她的嘴。走了十来米,又问阿素:“姐姐,这秋日来了,我见她衣裳很是破旧,如何过得了冬?”
    阿素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地,今天这事必又会在归州传起来,只怕自家阿姆必是饶不过自己了,哪里还有心思再去想以后?虽不落忍,奈何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哄了她道:“小姐,她都养儿育女的人了,自是会找个差事来,再不济,自有衙门里的养济院,或者归音寺等地方接济于她。咱们家现下也不是救济的时候。小姐,快莫要操她人的心了。你要领了回家,夫人正大病,如何不担心外面的人与事?哪里还能静养?今次这事,我自也不会同家里人再提及。”
    这是文箐第二次听到“养济院”的事了,有心再问,却见阿素已生起小气来,只得转移话题,哄了她不再计较今日自己的鲁莽。
    阿素却道耽误太多时间了,只怕回去阿姆都从小绿家回来了,别再挨骂了,催着小姐快快去买了书便回家。文箐也是想摆脱刚才的心绪,一听阿素还乐意陪自己去,想着自己一早决定要学的内容,如今可算是找到机会了,此外以后再有事,自己或有不小心说漏了嘴的地方,也能说是从书上看到的了。
    归州这里唯一的书铺,不大,书却是五花八门的。问有无稼穑类的书,伙计拿了《种树书》、《农书辑要》、《四时农政》。阿静问可有什么杂记,伙计把阿素和文箐带到那个书架,文箐左翻翻,右翻翻,在旁边一个书架上找到了《九章算术》《周髀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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