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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第一天的议程还是顺利地结束了。
走出会场，烟一顿时觉得外面的空气格外清新。只是还没来得及呼吸两口这自由空气，前方便有一大波或是缠上来、或是偶然遇到的大人物接近，寒暄、试探、奉承等也就随之出现了。如此一路下来，烟一在旁边看着都替他们觉得累。
这条路不过几百米，但代表团硬是走了两个小时。等到真正来到大门处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回到酒店后，几位火之国的代表终于放松下来。其中一人看看天色，道：“现在都七点了吧？”
“应该过了，”柱间抓着头发连连叹气，但碍于火之都的人在场只是道，“那群人，真是……”
“我还以为您来这里之前就有心里准备呢。”离开了个小玩笑，然后说，“不如我们先去餐厅吧。”
尚未羽化登仙、仍然有进食等正常需求的代表们欣然同意。
烟一没有跟上去——离让他先去用餐。想到晚餐过后紧接着的一系列交际活动和自己“在放松状态下进食”的心理需求，烟一充满感激之情地飞速溜走了。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他走回自己的客房。果不其然，桌子上已经摆了一大摞文件——幸好大部分是给离的，他的任务只是对它们进行分类和整理。他坐在桌子前一份份地看下去，然后突然听到隔壁有动静。
离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下一秒，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仅仅是一种感觉。
烟一微微皱眉。这种明显涉及到阴私的事他根本就不想管——离的能力应付这些绰绰有余，他接触却有可能被拖下水；如果现在他身处其他地方、或是房间内有其他人，他也的确可以假装没察觉，就这么过去。但问题是，现在此事就发生在隔壁离的房间中，而他孤身一人，万一出了什么事……
他看着前方的办公桌，思考片刻，然后走过去把门推开一道小缝，观察着自己房间外的情况。果然，离的房门紧闭，走廊上也没有人。
烟一随便拿起一摞文件，大大方方地走出去敲离房间的门：“大人，您在么？文件已经送过来了。”
一片沉默。
很好，没人应答。
烟一暗地里松口气，又敲了几下门，然后再慢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他马上竖耳倾听，那声响已经没了。
很好。
烟一希望自己是在杞人忧天，不过他也清楚这不太可能；在这种敏感时间加敏感地点，无风都能掀起三层浪，“意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在脑海中列出一项项可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贵族的可能性比忍者大，内贼的可能性比外敌的大。前者是因为五大忍者村表面针锋相对暗中眉目传情，后者是因为火之都快甩到明面上的夺嫡战。
这下问题就大了。政治斗争中最容易被牺牲的就是大人物身边的小棋子，很不幸，目前烟一就属于此身份。
几个念头在他心里转了转，然后，他很快拿定了主意。
******
隔得很远，离就看见了走来的烟一。她用几句话结束了已经到尾声的交谈，目送那位涡之国贵族离去；此时烟一已经站到了她旁边。
“大人，刚刚情报组的消息过来了。”烟一说出最新的消息。
离看了看表，道：“辛苦了。”
两人一起走回离的房间，随后烟一将一个文件夹递给离。离接过去翻了几页，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道：“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外出片刻，大约十分钟后回来。”
“是。”烟一当即垂眸应下，然后看着离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有的时候，仅仅是调换一下顺序，就可以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六十年后，烟一因为他的分析能力得到过离的特别培训，因此对对方的一些习惯很是清楚。他从未期望过可以以此误导离，但如果目的只是让对方想起一些事情，这就绰绰有余了。
他其实并不能准确说出现在的离实力如何，却绝对相信她的能力。清楚一些东西后，她必然可以应付这些事。
——现在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作为曾经的雾忍村一员，烟一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被当做弃子抛弃的经历，也由此练就了很强的心理承受力。他很快让自己放松下来，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以恢复精力。
只是走出离的房间，他还没迈出第二步，就看到柱间也匆忙推开门走出来。
这次的事，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大呢。
******
直到二十分钟后柱间等人仍然不知所踪，离的身影也没有再次出现。烟一估计她不打算出席今晚的宴会了，也就放松下来，决定早点睡觉。
和几位同行的忍者聊过几句后，他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长烟，过来一下。”
这个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急忙回身：“离大人？我以为您……”
“不用管那个了，”离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你现在能出来一下吗？”
“当然。”烟一向旁边的忍者轻声道别，然后跟着离走出酒店。
天已经黑透了，但庭院内仍旧被路灯照得明亮如昼。光线下，树木的影子被拉长，细长的黑色延伸在橘黄色的地面上。
“今天柱间大人回去过一趟，还弄出挺大的动静，没影响到你吧？”离随口问。
烟一拿不准她的意思，道：“没有。我几乎什么都没听见。”
“那就好。”离停顿片刻，道，“最近小心一些，如果遇到奇怪的事马上告诉我。”
“是。”
烟一跟着离走下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向花园深处走出。凭借记忆，烟一觉得前方应该是一个湖。
离又转了个弯，前方的灯光逐渐暗下来。两人被繁茂的植被簇拥着，偶尔有细长的叶子打上手背，带来奇怪的触感。
这条路……酒店的侧门？
在灯火中，一扇低调的青色木门显现出了轮廓。如同烟一猜测的一样，这是酒店的侧门之一，喜静的人一般从这里出入。斑和柱间站在门旁，正聊得热火朝天。再远一点是柱间的新助理——目前烟一只知道他姓千手，大约五六岁时和离一家是邻居。
他们怎么在这里？土之国的宴会怎么办？烟一想。
看见两人的到来，柱间很欢脱地挥挥手，斑则向离简单道了声日安。离走到柱间旁边，和几人打完招呼后小声对烟一说：“我们要前往一个料亭，那里的老板今后可能会给我们寄点特产。如果我不在，你代我收下。”
“是。”
接着，斑推开那扇侧门，五人先后从中走出，外面便是灯火通明的大街。在这个年代，这里是烟一为数不多认识的地点之一：火街，也是火之都最繁华的街道，商宦游人往来不绝，车水马龙永不停歇。
不过他没有多少时间欣赏这里的景色。走在前面的三人都是顶尖的忍者，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走路的速度同样不似常人。平时还没什么，可是以火街的摩肩擦踵程度，如果不想被人群冲散最好还是集中注意力跟牢为妙。
几人顺着大街向贵族聚居区的方向走去，然后当烟一发现已经离开繁华地段，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之时，斑带头走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七拐十八弯之后，一座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标识的院子出现了。
走进大门，里面是传统的回游山水庭院，几处巧妙的松柏山石重叠让人难以一窥全貌。站在门口的侍女明显认识来者，看到他们后笑意盈盈地上前迎接，然后直接带着几人向庭院深处走去。
这里的光线朦胧得恰到好处，足以照亮脚下的路，却难以照清人的面容。庭院内似是有五六个小院，彼此之间有一段距离，出入的路径也是分开的。
真是个密谈的好地方。烟一想。
事实上，“料亭”最初本就是领主们的亲信为了避开敌人的耳目而进行秘密会谈的地点，之后逐渐演变成了日本政治要人和商业巨子聚会商谈的场所。这样的地方，自然会为客人提供足够的隐秘空间。
快走进其中一个小院时，离放慢脚步。烟一见状，暗中加快脚步来到她身旁，然后就听离低声说：“左边那条小径通向一个侧门，你今后可能会用到。如果不是来料亭就餐的客人，最好不要走正门。”
“是。”烟一同样小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内亲王（中）
侍女引导着几人走进了一座小院，院内的灯光仅仅比外面明亮了些许，衬得夜景格外柔和。正对着院门处有一面琉璃影壁，上雕山水花鸟，也掩盖了壁后之景，仅余潺潺水声传来。
踏过小桥，穿过回廊，几许回转后才是就餐的房间。这里的装饰不再是正统的日式风格，还掺杂了中式的借景对景，西亚的明渠暗沟，甚至欧式的几何灌木。四种风格在此交渗融合，居然营造出了独一无二的美感。
到达房间后，侍女鞠躬道：“请您稍等。”随后便快步退了出去，似乎已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之后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离空出上首后落座，烟一和另一位助理用眼神谦让一番后也先后入席。
柱间则在房间里开始转圈，边转边道：“这里面又加了不少新东西啊……我喜欢这个木雕！这是……大川大师的作品？！”
斑明显已经习惯了自家挚友略显“活泼”的一面，也不接话，环视房间一周后挑眉：“她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柱间正蹲着研究一个盆景，此时在百忙之中抽空答道：“她一直想开一家料亭。”
“我不是说这个，”斑道，“她和火之都那帮老头的关系不是很差么？”
“这里应该是一个叫藤林蔓的人为她找的，”柱间想了一下，“似乎是她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
斑于是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道：“她的朋友真多。”
还在研究中的柱间顺口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她……”
“我可听见了哟，有人在说我的坏话呢。”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烟一一跳。他刚想转身，一阵香风已经从身旁刮过。一袭红衣的少女坐到斑对面，轻摇团扇，似笑非笑：“看看，都讨厌我了不是？扉间表哥呢？”她说话时头部细微晃动，发梢上的金饰也随之摇晃，反射出细小的光芒。
烟一暗中打量对方。虽是在日式料亭里，她的服饰却不是和服，而是正红的齐胸襦裙，上面绽放着大片夺人眼目的牡丹。再向上看是满头发饰，质地大都为纯金，几乎盖住了秀发的乌黑光泽。她明显化了妆，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细而长的眉，无论做任何表情都是合适的。
柱间从盆景面前站起来道：“他没来火之都。”
少女轻笑两声，放过他，转而看着离笑道：“这位是新来的吧？看来你手下的无辜亡灵又要多上一个了。”
柱间无奈：“爱普利尔，你不能……”
“让别人误解你？”爱普利尔立即接口，“人家可是实话实说哟~”
柱间干脆利落地选择了闭嘴。
斑早在少女进门的那一秒就明智地开始沉默。见他和柱间都不开口，爱普利尔也不再打趣：“说起来，你们过来有什么事？”
“你会不知道？”斑微微仰头。
爱普利尔盯着他看了半天，见对方的表情丝毫不变才泄气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派谁过来？”
柱间迫不及待地指了指一直沉默的烟一，让某位无辜的男性穿越者顿觉膝盖一痛。
“明白，”爱普利尔干脆道，“这间园子我会空下来作为你们的专间。后门你们知道在哪吧？”
虽然这么问，她却只看着烟一。烟一并不确定方才离提及的那扇门是不是后门，因此道：“听说过，但不太清楚细节。”
“看来我们的柱间大人还是同以往一样勤奋呢~”爱普利尔在柱间尴尬的表情中笑道，“不用担心，顺着外墙一直走，拐两个弯就是。一会我叫个人陪你去。”
“那你的人呢？”斑紧接着问。
爱普利尔望天：“……我也不是很有空，能经常找你们……有事的话……过几天我让他去给你们送糕点好了。”
“人还没定下来？”斑马上抓住关键点。
“喂喂，用这么直白么？”爱普利尔一点也不惭愧，反而满脸正大光明状，“我就不信他是你们两个月前定下的！”
屋内沉默片刻。随后柱间咳了一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打算拿什么来招待我们？”
爱普利尔笑着看他一眼，以手支颔，懒懒道：“不就在桌子上么？”
“……”
桌子上只有五杯茶——而且柱间的那份已经被一位少女抢在手里，看起来没有归还的意思。
看着脸上写满“……”的两人，她笑出声来：“算了算了，看在你们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满足你们这个可怜的愿望吧~”
柱间：……
斑：……
******
烟一回到酒店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而且还是因为要认路提前离席的。对于爱普利尔，他总觉得把握不住对方的真实意图，不过至少可以肯定她是一个有关系的人——贵族聚居区附近事实上是不允许有商业建筑出现的，能把料亭开到那里，没有后台是不可能的。
刚刚进门，柱间的另一位助理就向他小跑过来，问：“长烟，你知道柱间大人在哪里吗？”
更改行程不告诉助理？他们这些助理真是一个比一个命苦。烟一这么想着，道：“他和斑大人、离大人去料亭见爱普利尔了。”
“爱普利尔？”对方却是一愣，“内亲王？”
“内亲王？”烟一也一愣。内亲王不是天皇之女的封号么？这个世界里没有天皇，怎么会有内亲王？
“这个称呼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不过大家都这么叫她，包括大名大人。”对方解释了一下，随后说，“那我先走了。晚安。”
“晚安。”
时钟的分针向六走去，烟一也觉得一阵阵睡意袭来。离已经说过不用等他们，所以他打算洗漱一下，赶紧上床睡觉。
但是这个梦想注定落空。他刚钻进温暖的、舒适的、诱人的被窝，还来不及感叹一下睡眠的美好，一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就响起来：“长烟，紧急任务……”
——烟一顿时想找块豆腐撞上去。
随便找了件衣服套上，他极不情愿地爬下床开门：“什么事？”
外面站着的是才见过面的柱间助理，看上去也没什么精神：“大名大人临时决定明天召见柱间大人和斑大人，明天的会议和活动由离大人和日向大人出席。”
烟一更想去找豆腐了。大名的这次心血来潮意味着明天乃至后天的行程表全部需要重新安排——他们今晚就别想睡觉了。而明天，还要陪离去开会……
想到这些，烟一连感叹的力气都没了。
对方也许是顾及到他的感情，停了一会才说：“现在已经去通知其他几人了，一会在小会议室集合。”
烟一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我现在去换衣服。”
“嗯，我先过去了。”
关上门，烟一叹口气，还是认命地换好衣服，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大床，走出房间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几位助理都已经在里面了，而且几乎都表情不佳。桌子上摆着浓浓的咖啡和几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厚厚的文件。
烟一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拉过距自己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