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月喝了一口茶,微笑道:“你相信轮回吗?”
沈图微怔,他是读书人,向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他沉默不语。
少月笑这放下茶盏,轻轻说道:“我死了,又活了。”
少月说完起身离去,不管愣在那里的沈图,他已经又死了一回,沈家,不再是他的根,他心中只有大日如来。
少月回了驿馆,他知道既然沈图能找来,那少春来的也不远了。
等了三天,没见少春来,他意外的等到了另一个人,鲁二爷。
鲁二爷开篇的话很让人惊悚;“恩和大人要娶妻了。”
少月手里捏着一串天珠慢慢捻着,忽然碎了一颗,他笑笑:“他也该成家了。”
门外的少春满嘴苦涩,少月说:他也该成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奴家的生日,上午出去玩来着,所以更晚了,莫怪
☆、沉寂
作为陪嫁入京的喇嘛,少月被安置在了京城的妙应寺,就算是留在了京城,虽然是有少春要娶妻的消息,心里也起了波澜,过了两日他也就消停了,看着高高的白塔笑,他折腾够了。
活了两世,折腾的死去活来,就是为了这么个男人,他不觉得可笑,只是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不是他不想折腾就能停了的,就像是急速行驶的列车,骤然失去了动力,它还是要由着惯性行进的。
少月和少春之间纠葛,由着惯性还在行进,他想停,少春却不肯,他不能让自己的人想着佛祖,他要他想的是自己这个活人。
科尔沁公主来嫁,也不能就要了人家的公主,这边,指了亲王的格格给少春,算是对科尔沁的答谢。
人人都说少春这个老牛要啃嫩草了,可是少春不想啃,再三推辞:“臣年纪大了,不想误了格格,请皇上收回成命。”
“卿的青春正盛,何言老迈?你若老了,这一殿的老臣当如何自处?不准!”
“臣身份不足以配格格,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巴林王长子,朕亲封的固山贝子,前锋营统领,你不配谁还般配,不准!”
“臣在战场伤了身子,不能人事,请皇上三思。”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我道为何他不成亲,原来是有隐疾……
各色眼神在少春身上扫过,少春屹然不动,一幅我都这样了,你非要我说的哀怨表情。心里却想,这样说就再也没人敢把姑娘嫁给自己了吧!
皇上不敢做主了,好歹那是个格格,要是不能行周公之礼,夫妇没有鱼水之欢,他这媒人就是招恨来的,他的确要在三思。
出乎少春的意料,在一个路口他被截住了,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鹦哥绿骑装的少女,他也不得不汗颜亲王家的格格真是彪悍,这样拦街问人家为啥不娶自己的话,就是少月那个鬼精灵的也问不出。
想起少月,他的眼神黯了黯,再没了拒绝皇帝时的锐气。面前的少女手里拎着一根马鞭,大概是骑马过来的。
少春敛目,整了整面容,问道:“不知姑娘拦本官有何事?”
经年在战场上厮杀的身上有着不一般的凌厉,他刻意释放,想让那少女知难而退。可是那少女觉察到了这股只是他父辈和哥哥们身上才有气势,她更兴奋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称为巴图鲁,她喜欢这样的人。
少春不知他已经被这姑娘看中了,只为了他这一身的杀气。
少春在第二日的朝堂上被通知:回家准备洞房去格格。
少春觉得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少春在妙应寺徘徊了第一百零八回后迈步进了寺,去找少月,结果被告知:“少月禅师去潭拓寺会友了,过两日回来。”
他疑惑,少月有什么朋友的在潭拓寺是他不知道的?过了几日再去,少月在禅房外见到他道只说了句:“你不是应该在准备洞房?”
少春看着那张淡然的脸,心里忽然生出几分涟漪,出家人说这个?他……还在想着自己的,只一瞬,他就做了决定,以后天天来。
妙应寺多了个香客,包了一间禅房,当做恩和统领的寝室,每日来此歇息,娶格格的事提也不提。
少月出事后,少春回巴林城挨了向瑜的一顿拳头:“我自知他是你养大的,并不与你争什么,可是你是怎么待他的?他身份如此尴尬,你不思怎样保护他,竟跟着沈家一起逼他,天地虽大,可他的落脚之处只在你的身边,若是心里没你,你当他能在草原上待三年吗?他要是有二心,别说乌兰,就是娶了明珠你又如何?我只当你是个重情义的,哪知你这样薄情,你所仗的不过是他对你有情而已。”
少春始知,自己对少月是真的太残忍了,他为何如此折腾?还不是心里有你,向瑜的话是没错的,如今人去了,他才知自己是错了,大错特错。
那日在亲王家见到那些送嫁的喇嘛,看见了那个带着鸡冠帽的人,那一张白皙的脸上带着圣洁的微笑,那熟悉的眉眼,让他的心狂跳起来,瞪眼瞧着那人。
直到婚礼结束,一干喇嘛离去,他还在呆呆站着,使劲的掐了自己的腮帮子,是疼的,他没有做梦,那个人,他没死,还活着。
憋在胸口的闷气终于发了出来,他急急忙忙的去礼部查了送嫁的名单。拿着单着盯着那少月禅师二字,他笑的发傻。
礼部的官员看着这个二品大员看着单子流泪,有些莫名其妙,他拿袖子抹眼睛:“沙子迷了眼。”
礼部的官员看看远处蓝天白云,伸手在眼前立了半晌,心里骂了一句:消遣老子来了,这大热的天,一丝风也没有,沙子是专门刮给你的呀?
少春写信给向瑜说了少月的事,向瑜带了几匹马换着骑,只用了不到五日便到了京城。
少月见到了满面风尘的向瑜,浅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向瑜把他抱在怀里喃喃道:“我若知道这样,早就带你走了,我以为你是爱他的,所以不敢这么做,唯恐你难做。可他并没有给你一个安稳的家,我竟是错了。”
少月任他抱着,轻轻说道:“我从未悔过……”
一脚踏在门里的少春听他说:我从未悔过。”
少月说:“我从未悔过,如今那些事已是过往,我已经不是少月了,如今我是禅师少月。”
向瑜拉着他坐在了榻上,细细的问了经过,这才长叹一声;“世事皆有轮回,密宗有活佛转世之说,你是少月禅师的转世,只是与那些婴儿不同罢了,说起来是一样的道理。”
俩人叙话,少春始终在一旁听着,少月对他的出现不以为意,他天天来,他也习惯了。
向瑜在少月出歇了几日,一句不提少春的事,只与他谈经论道,少月笑眯眯的应酬他,没有一丝不耐。
向瑜走后,少月的便宜师傅和师兄也来了,还带着个三岁的娃娃给少月磕头。
少月笑呵呵的受了,给孩子摩顶受戒,并不提别的,老道是个成了精的人物,也不说别的,时不常的在他这住下,跟他说一些道家的事,竟是以前少月没听过的。
日子悠悠的过着,反清复明的大旗是按到了葫芦浮起了瓢,南方的战时平了又起起了又平。
少春出征,只为了不娶那个格格,他跟太后说:“臣去平乱,只望太后能替臣谢了格格的厚爱,臣自当奋勇杀敌。”
少月听着他说:“我谁也不娶。”然后大步远去。
少春出征多少日,少月在佛前便抄多少日的经文,刺指做墨,羊毫添血,一张张抄好的血色经文陈在案上,为的是心中那个恨极了的人,他当自己是在还他的养育之恩。不管过去是怎样的荆棘,他已经能很平静的对待他,他们这样也好。
西南兵变,少春领军出征三年,回来时已是满面严霜。
少月眯着眼睛看他,没日没夜的抄经文,他的眼睛已经不好。
少春坐在他的跟前,笑道:“这样看的可仔细?”
已近不惑的他,因常年在外,脸膛黑红,消瘦异常,鬓角隐隐有华发夹杂其间,少月的心里泛起了酸楚。跟着他的侍卫说:“统领常年跟普通的军士吃住在一起,并无特殊。”
少月笑着摸他的脸:“你为何如此拼命?”
为何?我只是不想身边多个不相干的人,虽说自己说不能人事,奈何还是有人要贴上来,只有让上面的人给我挡着,可是没人愿意白白给你效力,只有给了相应的报酬,才可相安无事。
少春躺在榻上问:“原以为能借助满人的手报了沈家的大仇,可自己陷进去再也拔出不来了,走到今日已经违背了我的初衷,我已累了,陪我走完最后的路可好?”
似是自言自语,似是在问少月。
少月看着沉沉睡去的人,点头道:“好。”他想说,其实我早就想与你并肩沙场,奈何你的身边并没有让给我停留的地方,如今回来了,那就这样吧。
侍卫说:“统领大伤三次,险险丢了性命,身体已是大不如前,今年晕倒了好几回,皇上下旨特招他回来。”
少月静静的看着他,便陪着他又如何?
云中大人曾来拜访少月:“当年的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一夜我跟鲁二爷和少春公子在商量结盟的事。”
少月释然,原来如此。
云中大人说:“我自是爱慕与他,奈何他心中有人,这个人你是知道的。”
顺治十年,少月而立,少春不惑,俩人携手离开妙应寺,不知所踪。
有人西拉沐沦河河畔见到少月,一袭灰色袈裟,不是喇嘛的红袍,那人惊讶的道:“少月禅师?”
少月合什:“贫僧法号沉风。”
世有三风十衍,其一衍生为比娈童,少月想,既然不能再此风中沉寂,那就沉溺在其中好了。
风起于长春院中,沉寂在西拉沐沦河畔。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就算是完结了,这个文没有番外,不是不想写,是写不出,这个文的构思在13年,其实写的没有感觉了,奴也知道写的不好,所以,只求不坑,万幸,在卡了一回又一回之后,终于完结了。本来想着去草原玩一趟回来再更新,可是草原之行一拖再拖,只好先完结了。谢谢亲们一直的跟随,挨个么么……
新文正在码,大概到八月份开坑,这回不能裸奔了,怎么也要存些稿子,弄个大纲什么的,希望能进步一点,这是最大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