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桀桀,若我不走你奈我何?”
“那就收了你。”清风仗剑站在了少月的边上,沉声道
“哈哈哈哈,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敢跟大爷说这话,真是胆子不小。”
少月听了这话皱紧了眉头,口音听着耳熟啊!和先前那桀桀笑的显然不是一个人,他忽然想到,惊叫出来:“雁回?”
“我还春归呐?”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传来,少月抬头,两个人自梁上翩然落下,可不正是雁回和春归。
少月惊喜的看着他问:“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是鬼啊。”雁回笑嘻嘻的说道“倒是你,怎么会当了道童,不是跟着公子去了蒙古?”
少月见了熟人百感交集,他以为还要很久才能见到春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见了熟人。
少月简单的说了是老道师徒救了他。
雁回皱眉道:“今年雪大,公子的信还没到,我竟然不知你落了单,要是知道早就去找你了。”
春归上上下下打量了少月一番道:“气色还好,黑了点,看来你过的不错。”
少月点头:“嗯,师傅待我不错。”
老道见三人叙了旧,这才插嘴道:“你就是这宅子里的鬼?”
雁回笑了:“正是,多谢真人救了少月。”
风云子摇摇手道:“不足道,出家人慈悲为怀。”
少月的面皮抽了抽,“出家人”?
雁回抱拳作揖道:“还是要谢的。”
“不敢当,不敢当。”
“真人既然是来捉鬼的,那雁回就借花献佛,跟陈府多讨点银子出来,答谢真人救少月一回。”
老道风云子一听,老脸上立刻堆满笑:“如此,老道却之不恭。”
“哈哈哈哈……”
少月奇怪的问道:“你们为何要在陈府装神弄鬼的?”
春归笑道:“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也。”
少月知道,他们定是有事,既然不说破,他也不问。
第二日,二管家来见风云子,他见师徒三人完好无损的坐在堂上,心里便佩服几分,果然是有些本事的,竟然没被那鬼扔出去。
他笑呵呵的道:“真人昨晚辛苦,夫人让我来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风云子捋着胡子一脸严正的说道:“陈大人官运正盛,突遭厄难,心有不甘,冤魂盘桓在宅子里不肯离去,老道昨晚跟他较量过了,堪堪胜了一筹,可这并不算完,还要做法七七四十九日,方能消除他的戾气,渡他往生。”
二管家一听,吓的赶紧跟老道说要他尽力做法,但是七七四十九日,这个他不敢做主,要去回夫人。
老道挥手道:“你速速去回,请老道的人多,不要耽误了别人。”
二管家抹着汗走了,依他,管他做几日,只要能把鬼除掉就好,也别管是不是沉大人还是轻大人,你有多么的不甘心,人都死了,不赶紧投胎去,在家里折腾个甚?
二管家很快回来了,带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过来,那妇人一见老道,先是掉了眼泪:“求真人救我一家性命。”
老道捋着胡子道:“老道本是龙虎山上长春真人门下的弟子,除魔卫道是我辈的本分,夫人切莫忧心,有老道在,断不会让那恶鬼伤了你一家老小。”
那妇人竟曲腿道了个万福,捏着帕子哽咽道:“多谢真人。”
少月瞥了她一眼,满脸的白粉遮不住眼底的青色,眼睛直瞪瞪的,一脸死气。
老道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无须客气,贫道说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道场,你可能准备?”
“但凭真人吩咐。”
那夫人请了好几个法师,却没有人能在这呆过一夜的,就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灰溜溜滚蛋,如今这法师居然平安无事,她焉能不心惊?心下认定,这人是有些本事的。答应的痛快,对这师徒三人也客气的紧。
少月一脸严正的看着陈夫人,拿他们家的钱,他觉得天经地义。
老道风云子带着少月三人在小院住下,在院中摆了小小的道场,又在城中找了些个道人,凑齐了七七之数,陈府里每日是敲钟念经不断,黄纸和高香也不知烧了多少,陈府的上空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香火味道。
晚间,雁回和春归两个恶鬼便时常来扰上一扰,院子上空便不时传来桀桀笑声,或者是长吁短叹的:“我冤啊……我舍不得走……”
陈夫人便带着家人跪在院子里戚戚哀求:“老爷,求你走吧,不要惦记家里了,早日投胎做人去是正经”
老道就一把杂七杂八的符纸丢过去,什么驱鬼符辟邪符保胎符镇宅符统统不管,张口喷出一道火光,烧的一点不剩,桃木剑乱刺一通,两人便桀桀笑着逃走。
第二日还要再来一遍,老道看着嘬牙花子,陈府的管家识情知趣的便端上来一盘子银子,老道笑呵呵的让清风接了,继续做法。
院子开了道场,陈府约束下人不要乱跑,晚间只听见念经的声音,院子里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
少月和清风在陈家好吃好喝的被供了起来,扮完鬼的春归和雁回也过来跟着吃。
少月问:“你们知道那陈曲是怎么死的吗?”
春归摇头:“那时候我在顺天府的大牢里顶替公子,不知道。”
雁回嘿嘿笑着:“听说被人一剑刺中咽喉。”
少月看着俩人,他觉得他俩有猫腻,看这样不打算跟他说,他也不再问。
少月接了春归的话:“你说你在大牢里替春哥哥,一开始就是你去的吗?”
“那倒没有,我是第二日去了,公子说要带你走,我才替了他的。”
“那你们知道春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春归看了看雁回,雁回道:“公子没传信过来,我们也不知道。”
少月哦了一声,继续吃花生,这么大的雪,北边不好走,他们也许真的不知道。
少月想去找鲁二爷问问可有春的消息,老道板着脸说道:”哪都不许去,就在陈府呆着。”少月想让清风说个情,清风摆手,表示他没有办法。
少月无奈,只是每天尽职尽责的做好道童。
水陆道场做到了二十天,城里城外都严了起来,眼见着天气热了,陈府给师徒三人各做了两套衣裳,这让少月很受用。
换上了显摆一回,他觉得这个穿着比做胡旋公子的时候穿的衣裳舒坦。
蓝色的布袍,门襟掩了白布,做的又合身,脸上的冻疮还没有好利索,一块块的紫色疤痕。
雁回摸着他的脸说:“可惜了这张小脸,要是好不了可如何是好?”
阴历三月十八,少月和往常一样净手焚香,只听见一声炮响,紧着这一阵地动山摇的喊声,他吓了一跳。
老道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道:“闯王打进来了。”
少月方想起今日是李自成进京的日子,原来,明日便是皇帝上吊的日子吗?他要不要跑去煤山看看?
李自成进城,一时间城中家家关门闭户,人人自危,陈府的道场却没有停下。
晚上,春归和雁回依然来了一趟,跟少月道:“明日我们便不再来了,你们好自为之。”
少月问道:“你要去哪里?能否带上我?”
春归道:“我正有此意。”
老道哼道:“我的弟子当然是我带着,谁也不能带走。”
少月急道:“师傅,我要去找我哥哥。”
“现在外面乱的很,不如跟着老道我还能保你周全,虽然世道乱些,但出家人还是好讨生活的。”
雁回点头道:“我也觉得你在京城比较好,公子不日就会回来,你只消等着就好。”
少月不语,良久才道:“好。”
老道捋着胡子道:“这道场也快做完了,咱们拿着银子走人就是,陈家并不是避难之所。”
雁回笑道:“那今晚就来个厉害的。”
是夜,香烟缭绕的陈府突然起了旋风,旋风里夹带着女人的哀戚之声:“我死的好冤啊……”
男人的嚎叫:“我不甘心……还我命来”
老人哀哀的哭子:“……我那苦命的儿呀”
陈曲那扭曲的身形在院子里不甘的扭动:“我不甘心,我不走。”
老道不慌不忙的点燃了香烛,烧了符纸,拿着根粗大的毛笔蘸了朱砂在空中点画。
少月和清风分别拿了桃木剑对着那成型的陈曲刺去,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嚎“啊……”
那陈曲渐渐化作了青烟,杳杳散去:“夫人,看护好我的孩儿……”
随着他的身影消散,那些哀嚎声也渐渐散去,陈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第二日,老道找到二管家道:“昨夜老道收了大人的鬼魂,将引他投胎去了。如今天子已换,满城的厉鬼俱被新帝的龙气所压,纷纷散去,如今府里的鬼气已经消散,老道也算功德圆满了。”
二管家昨夜看见了那一幕,心里有了些谱,可是他怕老道走了再回来,硬是又留了两日,看着真的没事这才给封了银子,送三人离开。
少月问道:“为何不在陈府住着,现在外面乱的很。”
老道屈指一算,神神叨叨的道:“不日陈府必有大难,咱们早走还能得点银子,晚了就白忙活喽!”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快乐!!!!!!!!!么么
☆、国公府卖乖
少月三人又住进了之前的那家客栈,客栈虽然不大,客人也就三个,只少月师徒,却是起了个有趣的名字:客满多。
少月指着那招牌笑道:“掌柜的,你这招牌不错。”
掌柜自豪的说道:“这是翰林院的李大学士给我题的嘞!”
老道说道:“那是前朝的事啦,不提了吧。”
掌柜的听了赶紧看了看左右道:“看我这破嘴,是前朝,前朝。”
三人在店里无事,老道便搬长桌子,在客栈门口摆个摊,打卦算命批八字看阴阳二宅。
少月心道,这老道是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正经的,其实道人的正业包括这些。
别看老道满嘴的荒唐言,可是找他打卦看相的人还真不少,时逢乱世,人们都想得以安然度日,是以这个便成了心里安慰。
此时的京城可谓是人心惶惶,皇帝吊死了,朝臣们做了大顺顺民。
新帝给崇祯发丧,柳木板的棺材就打发了,少月在人群里叹息,哪朝哪代打下江山后都会厚葬前朝的皇帝,或是拜祭前朝的皇陵。即使他是你杀死的,就是做个样子给百姓看,也得做,必须做,这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
这位爷可好,就这么一副柳木棺材板给打发了,让百姓的心如何能安?毕竟那是个当过皇帝的人,他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不管他当皇上的时候是什么样,但他现在是个死人,死者为大,过往的百姓皆掩鼻哭泣。
少月的心也戚戚然,更多的是对这个新晋皇帝的叹息,虽然可以马上得天下,却不会笼络人心。
看着一队队官兵如土匪一般的出入在前朝大人们的府邸里,如土匪劫掠般抢钱又抢人,清风拉着少月在胡同里奔走,唯恐被抓了去。
大顺的官兵比土匪还厉害,他们要的不仅是前朝当官的钱,也要人,女人,一个也不放过,就连断了一臂的公主也被接到追饷总指挥刘宗敏处休养。
满大街的大顺官兵在追饷,追着追着就追到了百姓的家里,白天晚上昼夜不停,京城里人人自危,唯恐一个不当就追到了自己的头上。
少月三人住的客栈掌柜的也被官兵要了饷银:“一千两!”
掌柜的就老两口,也没雇人,掌柜老板大厨小二全是俩人。
掌柜苦着脸刚张嘴说了个:“没……”
“啪”一个大嘴巴就扇了过来:“敢跟爷说没有?”
老掌柜被打看个趔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捂着脸道:“没那么多,爷看到了,我这店小。”
“啪”又是一个大嘴巴“一分不能少。”
掌柜被打懵了,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老道上去扶起了掌柜的,说道:“钱财乃身外物,你不给大军捐了做饷银还留着作甚?快去屋里把值钱的都拿出来,给官爷带走,不要误了大事。”
老道也有他的考虑,他在陈家骗的一千两银子还在那炕席底下放着,这要是进去搜,就没了。
掌柜懵懵懂懂的站起来,看了一眼老道,老道挤眉弄眼的给他使眼色,他这才唉声叹气的进去了。
那几个官兵上下打量着老道。
老道今日穿了件看不出本色的道袍,油光可鉴,衣摆上还缀了两块补丁,脚下一双黑布鞋,头上绾着道髻,横插了半截筷子。
那官兵眼中闪过不屑,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个识趣的。”
老道嘿嘿笑着。
过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抱出个木匣子,放在桌案上道:“这是小人的全部家当了,官爷尽管拿去。”
那打人的官兵伸手去拿木匣子,掌柜的双手捂着不撒开,那官兵使劲一夺,便抢了过去,掌柜的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抹着。
那官兵打开盖子扒拉扒拉道:“就这么点,真是穷鬼。”
老道看着那些人扬长而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知足吧,这是跟你要,没直接进去抢不就不错了,唉。”
“官兵如悍匪,这个皇帝做不长。”少月在屋里出来,看着走远的官兵道
老道跺脚道:“休要胡说。”
“这是实话,只需月余便见分晓”少月笃定的说,他当然知道鞑子入关的时间,所以底气十足。
老道怒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不要乱说。”
少月还待说话,清风拉了他的袖子说道:“不要说了,外面来人了。”
少月看过去,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进了大堂,进来后便向少月问道:“刚才的话是你说的?”
少月一愣,清风忙笑道:“我们什么也没说。”
那人呵呵笑道:“我都听见了,你刚才说还有月余便见分晓,可是真的?”
少月闭口不语,老道打了个哈哈道:“你可是听错了,我们可什么也没说。”
那人呵呵笑着,不再追问,看向道人问道:“前几日在陈大人府上做法事的可是真人师徒?”
老道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天尊,正是贫道师徒。”
那管家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府里想请真人做法,不知真人可方便?”
老道立刻装模作样起来,一手捋着胡子,另一手掐着指头,像是在算着日子,只有少月他们知道,他这是在拿乔。
管家瞪眼看着,唯恐他说不去,如今府里闹的太凶,实在是没办法了,随便哪个老道找个回去交差就好。
老道算了一会儿,道:“近日杀星犯太岁,老道正要做一场法事,你来的正好,我便一起做了。”
那管家立刻堆起了笑脸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真人了。”
少月和清风跟着老道随着管家一起去了,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成国公府,国公爷只想安享晚年,谁知道闹了这么一出,皇帝突然吊死了,新晋的皇帝只管跟这些前朝旧臣要钱,只要钱还好说,如今钱要,女人也要,这真是要了他的亲命了,没办法,怕被刘大人拿去受了夹棍,只好答应。
如今钱也拿了,女人也送了,性命无忧了,他却来病了,每到天黑便大呼小叫的说来人抓他了,磕头作揖的求饶,一闹就一夜,白天没事人一样。
家里急着找人看,几个大夫只说是惊吓,几服药下去也没见好,如今愈演愈烈,不到天黑便闹起来了。
老道听了心里有了底,这就是吓的 ,装模作样说了一通什么如今战乱,冤魂野鬼无处栖身,看天子登基都想来沾点龙气,所以京城里现在是鬼魂云集,老人家身体不好,阴邪入侵……云云。
让他这么一说,京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