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袭玉有些蒙
“你再说一遍?”
杏花却不再多说
“我会告诉姑娘所有的事情,但是姑娘。且请您这次上去,不要伤害他,因为你,你们连家人,其实都欠兄长的。”杏花说完,忽然身子一软。好在一旁的刘奎接住了,可是杏花的嘴角却溢出了黑色的血。
“杏花!”舒夏大惊,连袭玉的眉头也狠狠拧了起来
“这就是忘忧草的后果是吗?”她是指杏花的伤。
杏花了然的颔首,果然,连袭玉是很聪明的,
“忘忧草不仅仅只是忘忧,它需要的是,施用忘忧草之人的精血。”杏花无所谓的笑笑,站起身来,给刘奎道谢之后,便独自踉跄着往前走去。
连袭玉没有让他们跟着,吩咐他们都留在山脚下,便是两个孩子也在下面。
连袭玉独自一人跟着杏花开始往山上而去,一路上,杏花几次差点摔倒,却不肯让连袭玉扶着。她心中有愧,因为她想过把连袭玉永远困在这里,她没脸再让她扶着。
连袭玉看着杏花的倔强,也由着她,跟着她在崎岖的山路上行了一路,终于看到了山顶的房子,是几间草庐,很简单也很幽静。
草庐前满是桃花树,现在的桃花开得很好看,许是因为山中气候不同的缘故,这里的桃花花瓣也开得格外的深些。
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如同下了桃花雨,褐色的树枝和翠色的叶片只见,粉色的桃花含羞带怯,杏花站在桃林之外,久久不曾出声。良久才转身看着连袭玉
“姑娘,他在里面。”杏花眼里嚼着眼泪,死死的抿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连袭玉峨眉轻蹙,却还是提步走了进去。
脚踩在地上的桃花花瓣上。似乎都多了一份柔软。
慢慢走着,循着清风而去,远远的,便瞧见一个淡淡立着的身影,孤独而消瘦。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声响,那道身影没有回头
“杏儿,回来了。”声音很轻,夹带着淡淡的忧伤和笑意,连袭玉不知道,一段感情,可以将一个曾经的如玉少年逼迫成如此的人,现在看着清歌,如同看着一道轻烟,似乎只要自己呼吸再重一些,他就被吹散了。
“清歌。”连袭玉淡淡唤着,如同在草原上时,他羞怯的告诉她,他的名字是清歌一般。
清歌的身子猛然一滞,修长的拨弄着树枝上桃花的手也停顿了下来,许是手上的力气重了些,那瓣娇嫩的花瓣也被碰落了,打着旋儿慢慢从树枝上落下。
看着微微颤抖的人儿,连袭玉的心也微微痛了,这段感情里,她似乎有些分不清对错了。杏花说当初自己被清歌用了忘忧草,到底,当初发生过什么?
“今日阳光真好,我来看看你。”连袭玉淡淡笑着,如同那日坐在草原上看着落日慢慢思念着魏靖衡的自己。
清歌轻轻回过头,看清连袭玉面容的一瞬间,眼眶全湿
“武姐姐,你来了。”笑容单纯而执着,还是当年那个草原上的少年,还是当年那个羞涩温和的清歌。
杏花说,清歌身体里住着两个他,所以他是克制住了那个坏的他,现在的这个又是当初那个少年了吗?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来了这么久,还未喝上一口热茶。”连袭玉笑,清歌也跟着笑,一切恍若从前。
杏花早已经看着连袭玉与清歌从桃林出来,回了草庐,二人相对坐在草庐前的木桌子前,如同许久不见的老友般说着话儿,杏花满意的笑了,却再也克制不住胸口的疼痛,黑色的鲜血喷出来,直直的往后倒去,直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现在,可曾放心了?”温暖的男声传来,夹带着笑意,可是仔细看去,他的眼里却是赤红。
“对不起,拖累了你。”杏花看着徐林,依旧是笑,她多喜欢徐林啊,多想跟他终老,生许多孩子,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最平凡朴实却最幸福的日子,可是老天却不允许了。
徐林忍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打横抱起杏花,转身离开。
清歌似乎记得连袭玉,却又记不很清楚,连袭玉偶尔提到从前,清歌的眼中总是很茫然,连袭玉还谨记着杏花说过的不要伤害他,所以她没有将魏靖衡的失踪发泄在他身上,因为现在的清歌,她不清楚是不是所谓的当初那个清歌,因为精神分裂,在现代她便很清楚的知道有这个病,她相信,有着这样纯净眼神的清歌,不会是哪个杀人如麻的清歌,不会是哪个杀了冬竹,害了魏靖衡的清歌。
“待有时间,去草原上走走吗?”连袭玉笑看着清歌道。
清歌面色一顿,他已经忘记了一切,却任旧记得连袭玉,可是以前他们做过什么,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好。”清歌欣喜的颔首,他没有告诉连袭玉,他现在多走两步都会很累,更别说去草原了。巨刚华圾。
“姐姐!”忽然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连袭玉也猛然转过身,便看到了元宝,半年不见,元宝长高了不少,脸上也褪去了那份婴儿肥。
元宝眼泪汪汪的朝着连袭玉奔来,一把扑进了连袭玉的怀里,之后跟来的便是连父连母,他们同样热泪盈眶,不过看着清歌时,眼里有的只是感激和疼惜,没有半分连袭玉以为的他们是被清歌掳来而生出的怨气。
☆、第三百四十八章 相忘江湖
清歌看着连父连母过来,便起身离开了,只说想歇会儿,但是众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虽然清歌忘了曾经的事情,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以前似乎做过对不起连袭玉的事儿。
清歌离开,连袭玉这才能与父母好好说说话儿了。
“玉儿,这段时间可还好?靖衡呢?”连家父母早已经知道了连袭玉跟魏靖衡的事,不过因为一直住在山中,所以之后发生的事他们却是不清楚的。
连父想听但是又碍于严父的面子,轻咳了两声转过身去,倒是把耳朵伸得老长。
连母看着他那幅样子,笑了几声
“老爷,元宝先前说饿了,现在你不若待他去吃些东西吧。”连母对着都是眼巴巴看着连袭玉的两父子道。
连袭玉轻笑,也跟着颔首
“我的孩子也带来了,父亲若是觉得有时间。不若现在去见见吧,他们现在在山脚下。”有些事情本也就瞒不住,而且她也不想瞒。
连袭玉话音才落,众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生孩子了!”连父连母异口同声的看着连袭玉,就是小元宝也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不等连袭玉反应过来。便一溜烟往山下跑了。
连父这下也耐不住性子了,提起衣袍便也跟着赶去。
连母坐在原地,眼眶已经湿了
“玉儿,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连袭玉看着连母,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心中一暖
“不苦,孩子很好,我也很好,爹爹娘亲和元宝都好,玉儿怎么会苦?”连袭玉回握紧连母的手,慢慢与她说起了魏靖衡的事情,不过只是删删减减,挑了好的说罢了,至于清歌那一段,她选择了隐瞒。
与连母说了会儿话,连袭玉还来不及问关于当年清歌的事情。便看到舒夏一行人全部上来了,两个孩子也被连父左一个右一个的抱在怀里,元宝跟在下头笑闹着,阳光微暖,这幅情景看起来,甚是美好,如果幸福就这样简单下去就好了,可是连袭玉没想到,那些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
晚上,絮儿和舒夏准备了晚膳,一大桌子的人全部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可是唯独不见杏花和徐林。
清歌也来得很迟,面色看起来有些虚白,没等连袭玉问,一旁连母正逗弄着的丸子便一把扯住了清歌的衣袍,咿咿呀呀的想要站起来。巨场团才。
清歌的眉头微微拧起。他没抱过孩子。
连袭玉看着他这般的样子,淡淡一笑
“她叫丸子,我的女儿。”
清歌面色一滞,垂下头微微颔首。却不说话。
小丸子努力的拽着清歌的衣裳,似乎是好玩的玩具,一个人乐呵的很。
清歌默不作声,将努力往自己身上攀的丸子直接抱在怀里,任由她开始在自己身上扯扯拉拉。
席间,气氛有些冷,舒夏见着这般,站起来
“夫人,奴婢先去瞧瞧杏花去。”
连袭玉颔首
“我与你一道去吧,你们先吃。”说完连袭玉也站起身来,方才看着清歌过来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杏花说过,她已经活不过几日了。
连袭玉与舒夏才要转身离开,清歌哀伤的声音便传来了
“不用去了。”
连袭玉和舒夏的身子一怔,便听到清歌淡淡的声音传来
“杏儿说不想你们难过,所以不许我们说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舒夏的声音已经微微带着颤抖了。
“刚刚。”清歌低垂着眼帘,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连袭玉手心微紧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没了杏花,清歌一个人能怎么办?杏花百般唤自己过来就是想让自己照顾他,可是她做不到,纵然不恨,却也难原谅。
“我会去找一个人,这辈子的事,总该有个了结。”清歌低低说着,怀里的丸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乖乖的依偎在清歌怀里,转着大眼珠子,却不声不响。
“你没有忘?”连袭玉奇怪的看着清歌,他怎么会没有忘?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装的?
清歌知道连袭玉在想什么,轻轻摇头
“该忘的,不该忘的,我都已经忘了,之所以能记得那人,是因为有些东西,并不是只刻在脑子里的,而是这里。”清歌抬起头,笑看着连袭玉,手淡淡的戳着胸口,连袭玉却似乎看到了他破碎的心,她知道,他要去找当年抛弃了他们,还给他试药了的父亲,百里家族真正的神医。
连袭玉皱眉,转身便往杏花的房间而去,不管如何,她曾经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出生入死。
到杏花的房间时,舒夏已经僵立在了里面,徐林抱着杏花的身体,眼眶赤红却没有哭出声。
连袭玉也默然站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也许带着杏花去席云就不该,也许那时给徐林和杏花完婚了,便也少了他们的遗憾,只是一切都只是曾经。
徐林抱着杏花的尸体,目光呆滞,便是所有人都赶来了,徐林依旧无动无衷。
外面的天气不算冷,因为已经快五月了。
杏花被葬下之后徐林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带着杏花的骨灰去了哪里,毕竟这里立下的,只是杏花的衣冠冢,清歌没有阻止徐林。
今日的桃花似乎开得格外灿烂,杏花的衣冠冢便是在开得最好的桃花树下,清歌本就清瘦的脸似乎有凹下去了一圈,原本白净的面上也开始冒出小胡渣了。
“你打算今日便离开吗?”连袭玉看着桃花下的清歌问道。
清歌回首,如同当初一般,笑得明朗,却再也不是那个少年
“武姐姐,此次离开,永生不见。”但求能思念。
清歌眼神坚定,看着连袭玉笑道。
连袭玉眉头微蹙,却没有拒绝,此生不见,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她不确定清歌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们这辈子互相欠着,却又两不相欠了。
看着清歌离开,一匹白马,一道人影,慢慢消失在视线。
“玉儿,当年的事,你还是不想听吗?”连母站在连袭玉身后,手放在她的肩上。
连袭玉微微摇头
“往事尘封最好,相忘江湖莫不是一种解脱,于他于我,都是。”他是恩人,亦是仇人,而对于清歌来说,她是爱人,亦是不能爱之人。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宿命
“大石头,对不起。”杨斐的泪混着雨水留下,杨敬天也分了神,以为这般的杨斐便没了威胁。却没想,杨斐忽然自己往前走了两步,让他的长剑直接贯穿到底,另一只手里却出现一把匕首,匕首直接刺入了杨敬天的喉咙,他脸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便觉得咽喉似乎被人死死捏住。
杨斐看着杨敬天
“这毒,见血封喉。”
看着笑得狰狞的杨斐,柳石在一旁哭的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他想上前,杨斐的匕首却比在了自己的脖子
“不要救我。”她这么做,为的就是求死,她杀杨敬天,对不起生养自己的娘和外公。可是杀了他,她又亏待了他这么多年的真心疼惜,所以她只有一死。
柳石看着杨斐,双手僵在雨夜中,马蹄声哒哒传来,一个纤瘦的身影跳下马来。看清眼前的情况,连袭玉的心都变冷了,她不知道,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杨斐拔出杨敬天的剑,瞬间,杨敬天往一旁一侧,直接倒入了一旁翻涌的河水中,杨斐也跪倒在地,却还是用手执剑撑着。
“大石头,我求你一件事儿。”杨斐口中的鲜血不断的涌出来,她想忍也忍不住,说出的话声音很小,可是柳石还是听清楚了,他早就觉得不安,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想你活着。”柳石执拗的重复着自己心里的话。
杨斐轻笑
“此生,你是我幸。忘了我。”杨斐抬起头来,看着柳石笑起来,她不知道这个笑容好不好看,却知道,这是她现在最大的一个笑容了。
连袭玉心觉不好,想要快步上前,可还是迟了一步,杨斐站起身,直接往后倒去,在汹涌的河水之前,她听得到连袭玉凄厉的嘶喊,看得到柳石绝望的眼神,可是这一切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她已经落入了冰冷的水里。
这水似乎是有温度的,如同娘亲的怀抱,温柔的抱着她。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快速的划过,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穿着花衣裳到处跑,她很调皮。爬树翻房顶,想出去玩了就翻自家的大门出去,每次回来都会被爹逮着,然后把她关在祠堂不许她吃饭,每每这时,温柔的娘亲便会偷偷拿来饭菜喂她,给她说着温柔的话儿,之后还一定会给她做套新衣裳,而爹爹,每到半夜时,她朦胧中总能感受到爹爹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也会听到他在给她盖好被子之后的轻声叹息,她知道,爹爹是怕她太调皮了,将来许不到好人家。
她怎么会许不到好人家呢,还有柳石啊,那个想要讨好却又别别扭扭的大石头,他就很好,只是这辈子,她成不了他的新娘了,他该有更好的女子相待。
慢慢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睁开眼睛,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温柔的娘亲,温暖的爹爹。
“爹,娘,斐儿知道错了,斐儿再也不调皮了,带我回家吧。”杨斐的手慢慢抬起,可是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飘在水里,不知所踪。
雷声阵阵,连袭玉面色雪白,为什么顷刻之间,事情就变成了如此,魏靖衡也是这么离开她的,冬竹也是,杏花也是,现在杨斐也是。
连袭玉木然的立在原地,可是不待反应过来,只听到耳旁传来一声道歉,连袭玉的第一反应便是想拉住柳石,可是她还是迟了,柳石已经跳入了波涛汹涌的河水里,雨下得很大,河水的水平面不断的升高,柳石一跃而下,便已经看不见了他的身影。
连袭玉只觉得腿脚发软,第一次,她信命了,她信自己是个命硬,之人,信是自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福气,秀兰,冬竹,清歌,杏花,徐林,还有现在的杨斐柳石,似乎在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那下一个呢,下一个会是谁?
连袭玉惊恐的不知所措,舒夏和刘奎匆匆赶过来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舒夏想要过去扶住连袭玉,却被连袭玉狠狠推开,便是之后赵陵绎赶过来,连袭玉也不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