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石家最后保住了石惟潇,一个早被折腾得疯疯癫癫之人所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
“他想要什么,我就偏偏让他失去什么,让他尝尝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滋味。”钟璃笑了笑,道:“所以我不会取他的性命,却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骂声中。”
邵庸默然。
钟璃看着他道:“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么?”
“我不……不知道。”邵庸老实道:“他杀了你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你又杀了他的影卫还把他弄成这样……说是一报还一报,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石家若是知道背后策谋之人是你,又会来报复你……”
钟璃道:“不管来多少人,我都不怕。”
“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只是这样……你不会觉得很累?”
钟璃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若要我坐等着看石惟潇恶人有恶报,别说这辈子有没有这个机会,我也不可能让别人代我动手,自己的仇,还是要自己来报。在我动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对方的亲人或者朋友前来寻仇的准备。人若不死,则纷争不休。”
邵庸道:“你倒是想得很清楚。”
钟璃看着邵庸的眼睛道:“所以,报仇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
邵庸面无表情道:“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太晚了么,风少悦和石惟潇都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了,撇不清了。”
钟璃笑道:“也是,你就只能跟着我了。”
钟璃是个谨慎的人,虽然他的计策看上去万无一失,但还有风少悦这个不定的因素在,所以他们一路上乔装易容南方的鲲州低调北上,不管风少悦有没有后招,他们都能暂时躲开风少悦的眼线,抢先一步做好准备。
“如果我对风少悦的是【神醉梦迷】就好了……”邵庸懊悔不已道。
【神醉梦迷】是他给加强版的【魂牵梦萦】起的名字,这些天来又捣鼓出了效果更惊人的版本,目前是邵庸手头上最厉害的迷药,可以将三天内的记忆彻底抹掉,无论那人再怎么努力回想,最多只能想起一个朦朦胧胧的梦境,连经历过的事情都成了一片模糊,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这迷药刚做好的时候,邵庸又一次屁颠屁颠地拿到钟璃面前献宝,却再一次被钟璃用在了他身上,导致邵庸躺在钟璃身上晕乎了一整天。
又加上中了迷药前的一天可能吃的辣椒太多了,导致他的后|庭火辣辣地疼,头还晕着,身上跟散了架似的,真让邵庸叫苦不迭。
大概是为了献宝之事悔不当初,邵庸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钟璃看他的脸色变化十分有趣,忍着笑意道:“你当时的决定也是对的,如果是我,也不愿意在计划没完成前先引起风少悦的怀疑。若是风少悦得知你身上还有【神醉梦迷】的话,必定会警惕我们,在没动到石惟潇前就先会暴露了自己。”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其实最好的方法还是杀人灭口吧。”邵庸闷闷道。
“你下不了这个手,也没必要下手。”钟璃扳过邵庸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道:“凭心而行,做是你会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邵庸点了点头:“你也是。”
钟璃嗤笑道:“我可不知道我这个性子会做什么事情。”
“你除了性格闷骚一点以外,也没有长歪了啊。”邵庸歪了歪头道:“明事理,严律己,并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你不是身负血仇,你的三观还算是合格的……”
钟璃:“这是……赞扬的话吗?”
邵庸:“听起来不像吗?”
钟璃摇了摇头,玩味地看着邵庸。
邵庸认真地说:“我一向是站在你这边的,这句话我以前也说过吧。要是不喜欢你,怎么可能被你那么说了,还会愿意继续和你亡命天涯?”实际上看起来更像是屈服于钟璃的蛮不讲理,当然当着钟璃的面不能这么说。
钟璃的目光闪了闪,道:“你喜欢我,真的?”
邵庸马上意识到这句话的歧义,忙解释道:“这个喜欢,就是朋友知己之间的理解和包容,不是那种喜欢,你不要想歪了!”
不知道是不是邵庸的错觉,他看到钟璃的脸色一瞬间黑了下来,阴沉得有如天边黑压压的乌云。
钟璃缓慢地重复道:“……不是那种喜欢?”
“对!”邵庸生怕钟璃就是因为这个生气而赶紧答道。上次他跟钟璃介绍起卫白这个人时,钟璃的反应就很不善了,估计是从前受伤太深现在不愿再开启一段新的恋情,与之相关的话连听都不愿听。邵庸道:“所以你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
钟璃被气得笑了:“猪儿,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邵庸好奇地看了过去,马车却在这个时候猛地一震,邵庸直直地栽到钟璃的身上,被钟璃长臂一捞,稳稳地靠在他怀里。
两人的话题也被外面的吵嚷声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钟璃掀开帘子问道。
“客官,唉……”马车夫为难道:“前面的镇子不让进去了,小的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这附近有几间村户可以住的,委屈你们几天了。”
邵庸咦了一声:“为什么啊?”
马车夫道:“说是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许镇里的人出来,也不让外人进去。”
“哦?”邵庸顿时有了兴趣:“能打听到是什么大事吗?”
马车夫道:“打听不到,前面很乱,劝你们也别过去,镇门口上有很多带刀的人呢!”
邵庸问:“都是官兵?”
马车夫:“不是,都没有穿官服的。”
邵庸:“那就是江湖人士了。”
马车夫:“哎呀,官兵也好,江湖中人也罢,都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邵庸还想再问,钟璃却看出马车夫眼神焦灼离心似箭,抬手按住了邵庸,将车钱递给马车夫,并对他道:“辛苦陈大哥了,我们这就去找间村户落脚。”
马车夫收了钱,点点头道:“多谢多谢,客官有缘再见。”
第二十二章
尽管邵庸对镇上的事情还很好奇;然而天际越来越黑;乌云夹带雷电滚滚而来;马上就要下大雨了,他和钟璃不得不先去找一个落脚之地,等雨下完了再去打探消息。
钟璃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虽谈不上和蔼可亲;但也是斯文有礼,举手投足都带着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风度。
村子里的人都没见过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从画上走出来一般的俊美无暇。最后钟璃凭着那张脸和一身气质在一户条件还不错的人家租了后院里一套独立的房间,有自己的小厨房。
房间不算宽敞;床就占了大半个房间。然而通风透气;没有什么怪味道;而且被褥也是半新的。
窗户纸虽然破了几个小洞;但钟璃又亲自给重新糊上了一层纸,趁着下雨前糊上,下雨的时候就不会漏进来了。
简单又温暖的小房间,算是这三个月来邵庸住的最舒适的地方。
仰头倒在床上,邵庸不禁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嗯……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肚子饿了。”
“明天只怕是阴天,可能会更冷一些。”钟璃道:“再过一段时日,往北方走的话,还会遇上下雪。”
邵庸哀嚎一声,抱着被子道:“我最怕冷了……”
“那我们就留在这里,等过了冬再走。”钟璃道。
“不行!”邵庸还是清楚目前的形势的:“风少悦的人会找到我们的!”
钟璃拉开他身上的被子:“你知道就好。别睡着了,起来,等一会儿主人家会送饭过来,吃了再睡。”
“嗯……”邵庸坐起身,没关死的窗户缝漏进一缕凉飕飕的风,刚好吹到邵庸的脸上,冻得一个激灵,赶紧揉了把脸:“现在就很冷了,我们的衣服够么?”
“再往北走就不够了,得去镇上的钱庄再取一些银两。”
“你的钱还够用吗,大少爷?”
钟璃想了想,道:“供你一辈子吃穿还是不成问题的。”
邵庸道:“我的零食消耗比较大……”
钟璃:“知道,我算的就是寻常人的五倍饭钱。”
“五倍太可怕了!”邵庸抓狂道:“三倍就很多了,我又不是真的猪!”
钟璃理所当然道:“就算你的饭量是寻常人的五倍,我也养得起你。”
邵庸嚷道:“我纠结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真的没有吃得那么多!你看我一点都不胖啊!”
“哦?”钟璃伸手在邵庸软软的肚子上捏了捏:“不胖?”
“我只是没有肌肉而已!”
“嗯。”
“你那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钟璃去给送饭过来的女主人道了谢,关上门提着食盒回来,将食盒放在桌面上:“猪儿,有黄瓜炒肉片和土豆丝,人家还送了一碗豆腐脑给你。”
“真的啊?”邵庸立刻坐到左边,看着钟璃将晚饭一碟一碟地拿出来,肚子咕噜咕噜地叫:“我饿得不行了……”说着自觉地摆好了碗筷,给两人盛了饭,握着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至于之前跟钟璃聊的话题,被他选择性遗忘了,比【神醉梦迷】还要彻底。
农家饭和客栈里做出来的饭菜不一样,虽然没有那么多调料的雕饰,却胜在鲜甜美味,食材都很新鲜,还原了食物原本的味道。
邵庸真是饿得很了,一盆满满的饭,钟璃吃了两碗,剩下的全都落进了邵庸的肚子里,吃完饭后连豆腐脑都没有放过。
钟璃唇角勾起,吃完以后就一直在欣赏邵庸狼吞虎咽的样子。
吭哧吭哧……扒完豆腐脑,邵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钟璃笑着问。
“嗯,饱了。”
“好吃么?”
“好吃!”
钟璃问:“明天也让他们送饭过来,还是用那个小厨房?”
邵庸思考了片刻道:“自己做吧,总是麻烦别人不大好,而且你不是也快没有银两了么,现在又进不去镇子,节俭一点比较好。”
钟璃赞同道:“好,我们可以跟这户人家买点蔬菜……不过,你会做饭?”
“会啊。”见到钟璃又拿那种怀疑的眼光看向自己,邵庸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在路上解决温饱问题从来不用自己动手,而在山谷中的那段时日什么东西都是烤着吃的,实在没有可以发挥厨艺的地方。邵庸信誓旦旦道:“我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的,虽然口味比较大众,但是还是能吃的!相信我吧!”
钟璃道:“实在不会做,也不必勉强自己,我可不想吃完一顿普通的饭便身中剧毒,这附近连药铺都没有。”
“你还没尝过就开始嫌弃我了!”邵庸控诉道。
“不是嫌弃你。”钟璃纠正道:“是对你那双配制毒药的手敬畏有加,用在庖厨之事上有些屈才了。”
“听起来应该是好话……”
“确实是好话。”钟璃一本正经地回答他。
第二天确实如钟璃所说的那般,寒风阵阵,冷得彻骨。邵庸缩在被窝里,睡眼惺忪,四肢如同八爪鱼般扒着钟璃,打了个呵欠。
钟璃早就醒过来了,不过他一动不动,任由邵庸在清醒前依恋地在自己身上磨蹭,尽管这个时候在邵庸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暖炉或者抱枕。
邵庸睁开眼睛,刚睡醒的眼里还带着水雾,等适应过来后,他才看到那张离得极近的帅气的脸:“……早上好啊。”
反正差不多半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了,邵庸也不得不习惯。
再说了,分明是自己睡着以后不知怎么的就缠住了钟璃,碰上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人只怕早就狠狠修理邵庸一顿了。
说起来还是自己理亏一些……
钟璃勾了下唇角,长腿一抻反过来将邵庸的双腿夹在自己腿间,又将邵庸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再睡一会儿,时辰到了我会叫你。”
“哦,好的……”
邵庸乖乖地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两刻钟,邵庸又睁开了眼睛道:“今天说好了偷偷溜进镇子里打探消息的么!晚了说不定又会下雨!”
钟璃无奈道:“要去也是我去,你的武功太差,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吃上饭。”
邵庸推了推他:“那你怎么还不去?”
钟璃:“我走了,谁帮你暖被窝?”
“那你晚点再去吧……”邵庸无意识地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才磨磨蹭蹭地起了床。邵庸慢吞吞地打水洗脸穿衣服,而钟璃则穿着轻盈且绣纹精致的武袍,跟乡村农家小院完全不同画风地上路了。
眼神不大好的村户女主人还抱着三岁的奶娃娃走过来,用乡土口音道:“夫人,你家的男人长得真俊!”
邵庸差点把手中的水给打翻了,憋了半天磕磕巴巴道:“那个……我是个男人。”
“晓得的。”女主人用一副“我懂你”的目光看着他:“出门在外,女扮男装嘛!”
“不……不是那么回事……”邵庸活了二十三年,最缺乏的就是跟女性沟通的经验,即使他从前是个小写手,自诩文笔口才还不错,然而此时一着急想解释,往往就更加解释不清:“而且,他也不是我的男人……”
女主人瞪大了眼睛,凑过来悄声道:“你们是私奔的啊?”
“没有!不是这样的!”邵庸脸色通红,当真将急得他满头大汗,嘴上说了还不够,两手更努力地比划着。
奈何女主人完全看不懂,只是笑道:“都成了亲还害羞做啥,祝你们也早点生个小娃娃!”
邵庸呆滞了两秒,看着女主人又抱着孩子进了屋,心里如同数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啊啊啊你别走听我解释啊——
其实这也不能怪女主人,邵庸长相清秀,皮肤白皙而光滑,又带了些稚气,一般的男性到了二十三四岁,很少还有人会像他那样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再加上乡野之地都是些糙汉子,又有钟璃在旁边当参照物,女主人想不误会都难。
而一旦误会了,就误会到底了。
听说邵庸要买一些蔬菜和肉自己生火做饭,女主人热情地提供了家里存放的干柴给他,还担心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细心地告诉他炒菜蒸米的步骤。
那些步骤真的事无巨细,哪怕是钟璃都能听会了,邵庸听得哭笑不得,最后真诚地感谢了对方友情赞助的干柴和砧板菜刀,躲进小厨房里捣鼓起来了。
生火是难不倒邵庸,难的是如何把握火候。
第一次带着做实验的心情,邵庸做了道水煮白菜,结果底下的火烧得太旺了,锅里的水没一会儿就蒸干了,水煮菜变成了干煮菜,软烂的白菜粘在锅底,糊成了一团。
第二次邵庸弄了个中火,实验品还是最便宜的白菜,这次依然水煮。结果时间耗得有点久,柴禾烧得快,等一道菜做好了,邵庸从柴房里搬过来的柴已经折腾掉近一半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怀念过家里的煤气炉……”邵庸抹去脸上的汗,表情像便秘一样地又投入到控制火候的精密研究中去。
傍晚时分,钟璃回来了。
刚走近房舍的后院,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烟,钟璃怔了怔,赶紧奔向了小厨房:“邵庸!”
“嗯?”邵庸打开房门,探出脑袋道:“你回来了?”
钟璃看了眼略显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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