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看法……”
和秦将军府结亲,又是太子伴读; 这里面的好处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得到。季念然不禁在心下冷笑,这样多的好处,大老爷自然不会有第二种看法。
“……你和雪歌那孩子小时一道在你祖母屋里养了一年,说出去也算是青梅竹马——有前缘的,比你几个姐姐都幸运得多。”大太太又缓缓续道,“我已经和你大嫂商量过了,嫁妆上是不会亏待你的。这两年咱家在京城不好动作太大,但是也置了四、五间铺子,我听人说秦家大少奶奶在京里也有两间铺子,就想着也陪给你一间。咱们不同她争什么,但是也不能落了脸面。还有田庄、家具、首饰、衣料……”一条一条,数了总有十来个类别,才渐渐停了下来。
季念然虽说对嫁人兴趣不大,但是对自己的嫁妆还是有几分关心。毕竟相公不贴心,还能靠着嫁妆过日子。若是连嫁妆都不走心,那日子就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一切都任凭母亲安排,念然知道母亲不会亏待念然的。”季念然少不了婉转的奉承大太太几句。而这几句话也并非虚言,已经给三个女儿置办过嫁妆了,大太太计划得确实很周全。
大太太看着庶女恭顺的样子,心下也很熨帖,少不得真心实意地再多指点小女儿,“前两年你三姐跟着我学管家的时候,你也在一旁跟着帮过忙。这嫁妆虽然重要,但是有时候陪房倒要比陪嫁更重要了。不如这陪嫁就交给你自己来选,选好了写了名单让你屋里的丫鬟拿过来给我看看就是了。若有不妥当的,我在给你填减几个。”
季念然自然知道陪嫁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她之前也看准了两户人家,这些日子也在心里琢磨过怎么跟大太太开口要人,此时听了大太太的话,喜意顿时漫到了脸上,“还是母亲疼我。”
大太太不禁笑着把季念然搂到怀里:自季慧然出嫁后,除了小孙子孙女,就很少再有人对着大太太撒娇了。
不过毕竟不是从小在自己跟前养起来的,突然亲近起来,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适。大太太很快又放开季念然,示意她坐好,“屋里的丫鬟都还听话吧?若是有不服管教、偷懒耍滑的,就告诉我,让你大嫂选几个老实能干的给你送去。”
东厢的几个丫鬟都是从季念然七岁上下就在她屋里服侍的,到现在总有七、八年了,才想起来给她换掉不听话的丫鬟?季念然不置可否地压下险些挑起的眉头,弯了弯眼睛,“多谢母亲想着,我看着她们都还得用,还能再使唤几年。”
言下之意,就是暂时不打算换掉几个屋里的丫鬟了。
大太太盯着季念然,眸光一闪,却也没有在这种小事上同庶女计较的意思,“得用……就好。”之后就仿佛突然间失去了和小女儿说话的兴趣般,敷衍搪塞地说了三、两件小事,就冷淡地吩咐小女儿回房安心绣嫁妆了。
对于大太太骤然改变的态度,季念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觉得自己这个庶出女儿没有顺着她的意,继续捧着她罢了。但是陪嫁丫鬟可是重中之重,现在往屋子里换新人?光是重新教规矩就够季念然头疼的了。况且,她寻思着,大太太也就是一时心中不得劲,断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在出嫁前给她使什么绊子。
就算大太太面容冷淡,季念然还是又笑着奉承了大太太两句,才告辞回了后院的东厢。一进里间,她就把两个大丫鬟都叫了过来,“刚太太把我叫去说话,说是让我自己挑选陪房。”她也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把这件事告诉给两个大丫鬟知道。
“真的?”两个大丫鬟都兴奋起来。当初季家长女季初然的几户陪房中,就有两户是季初然自己选定的。而二小姐季嫣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她的陪房是大太太自己随意指派的两户。“太太真是看重姑娘!”
季念然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丫鬟冷静些。
“姑娘可已经想好人选了?”两人又急急忙忙地问。不过在语气神态上,还是略有不同。
“已经有些想法了,还要你们两个帮我参详参详。”季念然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先看向授衣,“我想着,石斛总是我屋里出去的,在我屋里呆了几年,也算有些默契……”
这话刚开了个头,授衣就已经大致领会了季念然的意思。她的脸上一下就浮起了感激,“不知道哪里来的造化,能得姑娘如此看重……”
“快别这么说。”季念然连忙打断了她,“我只是自己有些这个念头,还吃不准你哥哥和石斛的意思。”
她有意顿了顿,授衣就顺着她的意思接了下去,“姑娘真是开明……我明儿就回家去,帮姑娘给我哥哥嫂子带话。”
这个年代,挑陪嫁还想着问问下人的意思,季念然是不可谓不开明了。但是她能这样开明,也还是因为她并没有足够的权威。若是把石斛夫妻带到秦家,他们却并不情愿,再惹出些麻烦事来,就得不偿失了。
季念然就算再欣赏这夫妻两个的能力,也不想出现这种情况。大太太让季念然亲自挑选陪房这件事是瞒不了人的,让授衣先去探探口风,也免得到时候找大太太要人的时候,让石斛夫妻两个以为自己在给他们使绊子。
得到了授衣的保证之后,季念然又看向了流火——流火的父母亲戚在季府都有着较为体面的差事,也并没有什么兄弟嫂子之类的和季念然有格外的交情,她也并没有这种额外的期盼,此时只是本分地站在一边,见季念然看她,才正了正神色。
季念然也没有犹豫,“流火,有空你去趟小厨房,问问春喜那丫头,可愿意跟着我到秦家去。”
春喜原本就在厨艺一道上很有些天赋,后来进了小厨房,又学到了几手孙妈妈的拿手绝技,偶尔单独做出几道菜来,连孙妈妈都赞不绝口。她和季念然又有前缘在,向来亲善,此番选陪房,季念然是早就看好了打算带她一道去秦家了。
“是。”流火也答应下来。
季念然暂时只看好了这两户陪房,吩咐两个大丫鬟分别去问,就丢开手不管。现在婚事公开,她就有了更多的事情要忙。例如嫁衣,就需要她亲手来绣。
没两天,两个丫鬟都办好了差事,一道过来给她回复。
“哥哥嫂子都愿意得很,直说让我多给姑娘磕几个头,算是替他们谢过姑娘的恩德了。”授衣带给季念然的是一个明确的答复,也很符合季念然的预想。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过头去看流火,流火的脸上却少见的带着为难和犹豫。季念然诧异地挑了挑眉头,“怎么,春喜那丫头不愿意?”语气中虽然不带火气,但是上扬的语调中多少带了几□□为上位者的不喜。
“也不是不愿意……”流火嚅嗫着。
既然有意愿,那就是还有些别的要求了。季念然又平复了下来,“那她是想提些别的要求?”对这件事,她倒是有些心理准备。
“是。”流火点了点头,“春喜想问问姑娘,能不能把她娘和她哥哥一家一道带到秦家去……”这在丫鬟心中,应当算是非分之想了。流火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才帮春喜提出这个想法的,授衣听到之后也皱起了眉毛。
“春喜她娘……”季念然回忆了一下,“我记得还在南边的庄子上呢吧?”
流火显然已经对春喜家人的就职情况提前了解过了,“都在南边呢,她哥哥前两年也娶了媳妇,说是夫妻两个都很能干。”
庄子上的下人,不能干还能怎样?季念然不置可否地思忖了一下,才沉吟着道:“一户庄子上的人家……和太太开口的难度不大。你去和她说,我答应了就是。”
流火答应一声,季念然又紧跟了一句,“不过我可不能打包票!”
“姑娘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的。”流火也笑道,“若是太太坚持不肯放人,难道姑娘还为了她忤逆了太太的意思不成?”
“你知道怎么说我就放心了。”季念然笑着打发了两个丫鬟,留下授衣给她打下手,让流火出去忙了。
***
不出季念然所料,这几个人选大太太都很爽快地放了人,还笑着问季念然要不要再选几个,“你这丫头,就连选陪房都选得这样可心,你看你大姐,当初选了多少能干的人走?搞得她一出嫁,我都有点无人可用了。”
“那是母亲疼大姐姐呢。”季念然也做出乖巧的样子来,和大太太做着母慈子孝的面子戏。
大太太就唇边带笑,“你还有老太太疼呢。”
近几个月,老太太对季念然确实比以往更好些,时不时就把她单独叫到屋里,或是让人给她单独送些东西过去。别人不说,季茉然就有些吃味,已经称病不出西厢有一阵子了。但是大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别人也都心知肚明。
季念然就在肚子里幽幽叹了口气。
婚期就定在转年六月,还有那样多的东西需要准备——包括很多她需要亲手完成的针线,她在女红方面并不很擅长,就算有丫鬟和家中绣娘的协助,光这一项也要花费她很多精力。况且留给她的时间,并不算充裕。
☆、第 55 章
季家大房虽然空有一个不能世袭的爵位而无实职; 但是季念然的嫁妆还是按照上等人家的女儿的嫁妆准备的。
季家家底还算厚,官中出的、加上长辈添补的总共三万两银子,其中包含了田庄、铺子、家具、衣料首饰等。比不过季慧然的嫁妆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是已经可以和当初季初然的嫁妆比肩了。
不过季初然和季念然; 一个是季家的长女、长孙女,一个要嫁入一等将军府里做媳妇; 拿到这样的嫁妆也都没什么委屈不平的地方。季念然觉得以她和季初然的关系,两人就算交恶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份价值相同的嫁妆。
过了小定; 很快就到了婚礼吉日。
那天一大早; 季念然只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就被几个丫鬟拽了起来。自有喜娘在丫鬟们的帮助下给她梳头、上妆、穿上嫁衣。
季念然偶然瞥了一眼镜子,看到自己上妆后的样子,只觉得仿佛在脸上糊了一斤白面一样。只看了一眼就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心里也难免忐忑:这样一幅容貌; 乍然看到难免会被下出毛病吧……
季晗把季念然背上花轿,一路颠簸地进了秦府。等到吉时拜过天地,送入洞房坐到喜床上喝过交杯酒,季念然才从被人摆布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秦雪歌已经被人拽出去敬酒了; 季念然又晕、又累、又尴尬、又要做出害羞的样子,刚刚一整套程序下来,愣是没记住秦雪歌今日的模样穿戴。她一个人愣愣地在喜床上坐了一会儿; 流火才悄声问她,“姑娘,要不要去厨房要些吃的?”
秦家的内眷们虽说已经都出了新房,只剩一个喜娘站在门口; 她们说话也并不敢大声,生怕失了礼数被秦家下人笑话了去。
季念然瞥了眼桌子上的众多吉祥菜色——放了半天,早就失了热气——不禁瘪了瘪嘴,她这一天就早上吃了一点东西,还不让多吃,一番折腾下来,早就饿得头都有些晕了。她摆了摆手,示意授衣先过来帮她把头上的冠摘下来,又和流火说道,“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找厨房去呢。我昨儿不是让你预备了几块小蛋糕随身带着?先拿出来给我吃两块垫垫。”
流火拍了拍脑门,“差点把这个给忘了。”忙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新荷包里拿出一小包用纸包着鸡蛋糕,捧到季念然面前。
季念然瞄了两眼门口,才拿起一块蛋糕,用手捂着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又觉得有些噎,忙一手捂着嘴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流火会意,转身在屋里绕了半圈,才在炕桌上看到一套新茶具。幸好茶壶里尚有些温茶,也顾不得这茶之前是不是有人喝过,拿起一个倒扣在茶盘里的杯子,倒了一杯茶水捧到季念然面前。
季念然赶忙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把嘴里的蛋糕就了下去。胃里有了东西,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了。季念然又吃了一块,觉得差不多了,才示意丫鬟们帮她卸妆换衣服。流火又出去叫小丫鬟在净房里预备了洗澡水,两个大丫鬟服侍着季念然洗了澡,换上全新的大红色长袄,又在脸上敷了薄薄的一层粉,准备停当,季念然才又坐回到喜床上,盯着喜烛等着后面的节目。
不知等了多久,屋外才又传来阵阵脚步声,只听鸣蜩喊了声,“姑爷回来了。”屋里顿时又慌乱起来,两个大丫鬟都用目光扫了一遍,确认季念然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才回到原地站好。下一刻,纷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带着少许青涩的新郎官又走回了室内,身后还跟着刚一直站在屋门边的喜娘。
也许是喝过酒的关系,他的脸上泛着红晕,双眼也带着些许迷蒙。但是脚步却并不踉跄,显然还保持着神智。
喜娘又喜气洋洋的开口,“二爷坐到新妇身边就好。”
季念然只觉得身边的软褥微微下陷,秦雪歌就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一股陌生的男子气息,夹带着酒气瞬间向她袭来,叫她熏红了双颊。
喜娘又开始唱词,又接连走了几个流程,才带着包括季念然的两个贴身丫鬟在内的所有人退出了新房,又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季念然又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仿佛是醉了,不知是之前喝的那杯交杯酒的后劲上来了,还是被秦雪歌身上的酒气熏的。她借着这股醉意,壮着胆子抬起头,直愣愣地看向了秦雪歌的方向。没想到秦雪歌也正在看她,眼神深邃,莫测得让季念然心下一颤。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沾了东西了?”
这句话就仿若一个开关,有好像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竟让秦雪歌低声笑了起来。季念然又羞又恼,伸手轻拍了秦雪歌一下,“你……笑什么?”
***
第二天一早,季念然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授衣和流火围着她给她梳妆的时候,腰上还感觉到有些微微的酸涩。季念然透过西洋镜看了径自走向净房的秦雪歌一眼,只觉得脸上又羞得烧了起来。
其实昨晚,她的体验也并不是那样舒适。她能感觉到,秦雪歌也很青涩,仿佛是只看过几本画工粗俗的春宫——成亲前大太太也曾让一个嬷嬷给她送了两本,她只瞄了一眼就嫌弃的放到了一边。
就算前世也是万年单身狗,但是在日趋开放的大环境下,无论动画、电影、还是小说,里面都不乏对这些事情的描绘。对于这件事的流程,显然季念然还要比秦雪歌更熟悉一点。至于秦雪歌——就算他已经尽量温柔,但也尚未懂得如何取悦女方。
对此,季念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地方,她只是奇怪于自家夫君的青涩。她的两个兄长已经算是专心念书、不好渔色之辈了,在婚前也有一、两个通房大丫鬟在身边服侍。怎的看秦雪歌的样子,倒像是初次一般?
她一边任由丫鬟摆布,一边思忖着这些问题。不过片刻,秦雪歌已经洗漱完毕,又换好了衣服从净房内出来,信步进了内室。一抬头,就透过西洋镜直对上了季念然的双眸。被逮个正着,季念然的脸上又烧红了几分,她硬撑着弯了弯眸子,秦雪歌也微微一笑,坐到了窗前的炕上。
季念然心下一动,示意流火凑上前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刚刚在净房内服侍姑爷是谁你知不知道?”
流火怔了一下,又露出思索了一下,才不确定地道:“好像是……这院子里管事的盛妈妈?”
季念然见流火也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