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儿女，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很快，大太太带着采篮进了里间。几个儿女都一脸好奇地抬头看了看里间的帘子，连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季晗按耐不住，甚至想要起身过去偷听，最后还是被季昀的眼神给阻止了。
他一脸无趣地撇了撇嘴，又给姐妹们使了几个眼色，才低头重新吃起了饭。季念然也拿起筷子又吃了两口，她正好奇大太太和采篮谈话的内容，心思不在吃饭上，也没注意自己都吃了些什么。
里间突然传来“咣”的一声，还有大太太的训斥声：“这才走了两天，怎么就生出这些事来！”随即，声音又轻了下去。
然而在外间吃饭的儿女们却不好再装作没事人一般，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这是怎么了？”季晗轻声问了一句，却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直到饭菜都凉了，大太太才领着采篮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几个儿女还都端坐在餐桌旁，还有桌上尚未收走的残羹剩饭，倒是怔了一下，“你们怎么还都坐在这儿？”又点了点头，“这倒也好，我等下有些话和你们说。”
她给采篮使了个眼色，采篮忙叫小丫鬟们进来收走桌上的饭菜，又亲自带着人给主子们上了茶，才退了下去。
大太太拿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是庄子上自己制的新茶，只是她现在已经无心在意这些。“你们回去都收拾收拾。”她缓缓开了口，“明儿一早咱就回府。”
“娘！”季晗率先不乐意了起来，他嘟着嘴，满脸委屈地道：“不是说好了在庄子上多玩几天的嘛，这才刚住了一天……”
“一天还不够！”大太太猛地把手里的茶杯摔到桌子上，满脸怒容。见嫡母真的生气了，几个儿女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就连季晗，都老实起来，不敢再出声。
“好了。”大太太叹了一口长气，语气也缓和了些，“你们几个都是乖孩子，只是府里出了些事，咱们得赶回去。今儿太晚了，回去也进不了城，明儿一早就走……”
几个儿女的心里都是猛地一沉，府里出了些事，是谁出了事？是老太爷？老太太？还是大老爷？
“娘，是谁出了事？”季昀的脸上也显露出了几分焦急。
“你就放心吧，不是大事。”看着长子，大太太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慈和，“是咱家新抬房的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不好，我得回去看看。”
季昀这才露出些放心的神色来。
“只是委屈你们了，原本说带你们出来散散，没想到府里却出了事。”大太太也有些无奈，“等来年有机会，再带你们出来。”又有几分心疼地看向季初然，“只是初姐儿却不能了……唉！”
季初然忙笑着宽慰了大太太几句，又劝大太太不要过分担心了，“府里有父亲，有管家，再不济也还有老太太镇着，娘也不要过分担忧了……”
大太太又叹了口气，打发几个儿女回房休息。
***
季念然回房带着流火和授衣收拾好了东西，胡乱睡了几个时辰，就被叫了起来，一脸困顿地就着茶水吃了两口糕点充作早饭，坐上了回江宁的马车。
大太太心急赶着回去，只带着几个儿女做了几辆小车，和少数几个下人先赶回去。留下行李和二管家带着大部分丫鬟下人在后面慢慢走。
季念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授衣留了下来，“你比流火心细，且看好了咱的东西，别落下什么。”她想了一下，又把斗笠递给授衣，吩咐她：“若是见到那管事娘子，把这个给她，就说是我送给春喜的。若是见不到，就罢了。”
授衣接过斗笠，答应一声，和流火一道把季念然送上了青油小车——两个少爷骑马，大太太带着季慧然坐一辆车，季初然和季念然坐一辆车，剩下采篮带着几个小姐身边的丫鬟坐一辆大车，长随们也骑马，看起来倒是比来时轻便了不少。
一行人轻车从简，刚过中午就进了季府的大门。小小的清油车直接停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门口，大太太一下车就匆匆忙忙走了，两位少爷都没进内院，只剩下三位小姐，站在车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倒是季初然先笑了起来，“看来娘是顾不上咱们了，两位妹妹，姐姐就先回去了。”她事情多，前两日在庄子上可以轻松些，现在回府了却不好再懒散下去，季慧然和季念然也都理解地点了点头。
见季初然先走了，季慧然毕竟和大太太住在一个院子里——算是个小主人，就客气地邀请季念然，“四妹妹不如来姐姐屋里坐坐？咱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不如在我这里吃些东西再回去。”
季念然就面带歉意地摇了摇头，“妹妹倒是有些困了，就不打扰三姐姐了。”她故意伸手掩下一个哈欠，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季慧然。
季慧然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又客气了两句，还热情的想着打发几个丫鬟送季念然回老太太的院子。
“三姐姐客气了。”季念然忙道，“从母亲这里回老太太的院子，妹妹也是走熟了的，姐姐放心就是。”她心里惦记着回去赶紧和石斛打听府里发生的事，冲着季慧然笑了笑，就忙带着流火穿过回廊，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了。
大太太提前回府的消息想必已经传遍了府内，至少季念然回到东厢房的时候，门口的几个小丫鬟见到她和流火回来都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
小丫鬟掀起湘妃竹的帘子，石斛正坐在梅花桌旁绣着什么东西，听到声音，忙起身迎了过来，“姑娘回来了。”一边招呼，一边亲手倒了杯茶放在了梅花桌上。
季念然点了点头，轻轻舒了口气。现在还不到用冰山的时节，但是屋里总归是比外面要凉爽些。
“姑娘用过午饭了吗？”石斛唤了门口的小丫鬟让打水来，又跟着季念然进了里间，帮季念然梳洗更衣。
“在车上用了几块点心。”季念然抬起手，等石斛帮她宽衣，又打发流火，“你也去换身衣服，赶快过来。”
流火脆生生地答应一身，转身出了东厢房。
季念然盯着石斛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按耐下来，打算等流火回来再问府里的事。
石斛也不着急，服侍着季念然梳洗过后，又出了里间叫小丫鬟柔桑过来，“去小厨房问问可还有什么吃的，若没有现成的，就让孙妈妈给姑娘下碗鸡汤面来。”又拿了些铜钱给柔桑，“带去给孙妈妈。”
柔桑手里拿了钱，却有些为难，“孙妈妈这个时候怕是午睡去了，不肯下厨呢。”
“那就叫邢嫂子做。”石斛也有了几分不耐烦，“总有守着灶的。”
柔桑这才答应一声，跑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旅行泡汤了才让念念的旅行突然结束……真滴不是！
第33章 第 33 章
流火很快收拾得当，回了东厢房。季念然也已经重新梳了辫子，换了家常的衣裳，正盘腿坐在美人榻上，和石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见流火掀帘子进来，她笑着朝流火招了招手，“快过来，一起听听。”
流火心下知道季念然急着过来听石斛说说这一两天府里发生的事，没想到还特意等着她来，忙展颜一笑，凑到季念然跟前，坐在小杌子上。
主仆两个一齐期待地看着石斛。石斛了然的一笑，也贴着美人榻的边儿坐了，把府里的事说给季念然听。
“昨儿上午，西小院的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虽说季念然年纪还小，但是深宅大院哪家没几件这样的事？季念然这几年消息不甚灵通，但是每年都能听到几件别家这样的事。因此，石斛也没瞒着，开门见山地告诉了她。
若是说起来，季家还真的是很少发生这样的事。
季念然能记得的，也就是在她四岁那年，二叔房里的一个通房掉过一个孩子，她也不知道缘由。
“我们倒是也听说了是婉姨娘的肚子出事了。”季念然沉吟了一会儿，“竟然就这样没了……”
“这也太快了吧！”流火瞪圆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是呢。”石斛也一脸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没的也快，说是上午见了红，没过中午就已经不行了，老太太这才忙着叫下面的人去给太太送消息。”
虽说事不关己，但是季念然还是有些怅然。她看着石斛，“你打听到是为什么了没有？”总归还是有一点好奇。
石斛摇了摇头，“老太太让人把西小院，和秋姨娘的院子给封起来了，说是等太太回来再细问。别的就没听说了。”
连秋姨娘的院子都被封了？
季念然怔了一下，“那二姐姐呢？”
“老太太把二姑娘暂时挪到了……碧纱橱里。”石斛朝着主屋的方向努了努嘴，声音低得仿佛蚊蚋。
“二姐姐这是……”季念然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阴霾，她手臂支在小炕桌上，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才又自失地笑了笑，摇着头道：“这是二姐姐的造化……不过，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
西小院内。
大太太先进东里间卧房安慰了一下婉莲，又把采篮留下来安慰她，这才出了东里间，坐在堂屋里喝茶。
她喝了两口茶，沉思了一会儿，才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低垂着头站在一边的青萍，沉声问道：“厢房已经布置好了？”
青萍身子一震，忙恭敬地回道：“回太太，已经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
大太太点了点头，长舒了口气，站起身来，“那就跟着我到厢房里看看吧，让婉姨娘好好休息。”
青萍点点头，忙服侍着大太太往厢房去了。
婉姨娘刚刚流产，大太太虽然要过问这件事，却不好当着她的面审问下人。若是都带到她自己的院子，又未免过于兴师动众，只好吩咐人把西小院的厢房收拾出来，在厢房里问，也更加便宜些。
她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青萍，“老爷对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
“老爷……”青萍犹豫了一下，“很生气。但是婉姨娘屋里的丫鬟们说，这两天秋姨娘院子里的大丫鬟香莲过来的很勤，老爷听了却没有多加理会，还训斥说下人们服侍的不经心，就会攀扯别的院子里的人。”
对于香莲，大太太也是有些印象的。听了青萍的话，她冷笑了两声，随即又若有所思起来，渐渐放缓了脚下的步子，“老太太不是让人把秋姨娘的院子也封起来了嘛，老爷就没什么表示？”
青萍抿了抿唇，凑近了大太太耳边，“听说，大老爷去见了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之后老太太就让人把二姑娘挪到了主屋的碧纱橱里。”
也就是说，老太太让人把季嫣然挪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大太太的右手猛地握成了拳，使劲攥了攥，冷哼一声，快步进了厢房。青萍吓得越发不敢多话，紧跟在大太太身后进了厢房。
厢房虽说重新布置过了，屋内陈设却依然简单得很。大太太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没有接青萍端过来的茶水，“先把周荣家的给我叫来！我让她给我看好了这个院子，她就是这么给我看好的！”
“是。”青萍低声答应一声，走到门外叫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了两句，待小丫鬟跑远了才转身回到大太太身边，“周荣家的和西小院里的四个丫鬟都在耳房里关着呢，我已经让人去叫了。”
大太太点了点头，沉着脸盯着门口的方向。青萍也不敢多话，老实地站到了一边。一时间，屋里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一个婆子带着周荣家的走了进来。
“太太，周荣家的给您带来了。”
婆子是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大太太点了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了。又转过头盯住了周荣家的，这是个很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被关在耳房里一天多，也没有让她变得狼狈，只是脸上的神情带着些许的紧绷。大太太就暗自点了点头。
周荣家的给大太太磕过头，也不敢起身，就跪在地上缓缓讲了起来。“婉姨娘自打搬进来，就跟秋姨娘院子里的人来往不少。尤其是秋姨娘院子里的香莲，时不时就过来找婉姨娘说话，她俩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奴婢和几个丫鬟都是不许在屋子里服侍的……”
“我不是和你说了，让你看好了这里！你就那么放心放她们两个在屋子里！”大太太有些愤怒地拍了拍太师椅的副手。
“起先奴婢也不放心，但是无奈婉姨娘坚持，她毕竟是主子……”她分辨了两句，见大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才继续往下说道，“十九日那天一早，太太带着少爷小姐们去了庄子上，我们就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我还特意嘱咐了四个小丫鬟，两人一组看好了屋子和院子，我也时不时地里外走走，看看姨娘那边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平常在婉姨娘屋里服侍的是哪两个丫鬟？”大太太突然出声问了一句。府里姑娘们屋里的定例是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姨娘地位比姑娘要低，屋里的丫鬟也比姑娘屋里的低了一等，只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并一个管事娘子，总管着院子里的杂事。
周荣家的低着头，瞪着大太太的裙边，“是婵儿和鹊儿两个，都是庄子上管事的女儿，妥帖得很。”
“嗯。”大太太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天下午，婉姨娘午睡的时间比往常都久了些，起来就抱怨无聊，婵儿和鹊儿陪她闲聊了两句，她也是兴趣缺缺。恰好这时，香莲来了，一进来就说秋姨娘让大厨房的人做了点心，让她送来给婉姨娘尝尝……”
“她可吃了？”大太太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丝压迫感。
“没有！”周荣家的忙道，“婵儿收了那点心，也不敢往婉姨娘跟前递，转身就送到了耳房里。婉姨娘又打发鹊儿去找茶叶，说是老爷以前赏了她好些茶叶，让找出来沏一杯给香莲喝。鹊儿不敢只放她们两个人在屋里，磨蹭着不想去，婉姨娘还险些发了脾气。鹊儿怕婉姨娘生气动了胎气，只好也转身出来。”
大太太挑了挑眉，她已经听出了些不对来，“这香莲也不是第一天来西小院说话了，若是想请她喝茶，怎么会等到这天才想着找好茶叶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鬼！”
周荣家的头垂得更低，忙不迭地表达了认同，“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若说那天香莲有什么机会，也就是那个时候……所幸，鹊儿很快就沏好了茶送了进去，婉姨娘也没再打发鹊儿下去。香莲和婉姨娘大概聊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说……”她顿了一下，声音有了一丝不寻常的颤抖，“说倒是有些羡慕婉姨娘……”
“哼。”大太太又冷哼了一声，“毫无廉耻的东西……然后呢？”
“那天晚上婉姨娘倒是没有出事，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事的样子，晚上安置的也比往常早些。第二天起的也比往常早些，看起来神色也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