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瞳孔一下猛缩,神色古怪的说:“大哥,你可真大方啊!家里还两个儿子,这么一百亩地,你就让她全带走!”
言永福回过神来,察觉到了崔氏的不对劲,又看了看言楚书和邓氏的脸色,当下也明了了几分。
原本一脸温情的模样褪去几分,有些冷硬的说:“这些田地可是浅浅拿命换来的,我们当爹娘的没有本事,怎么还能占女儿的便宜,更何况这一百亩田地也是浅浅要来的,若不是她,就我们夫妻俩可没本事自唐家手里拿到这么多田地。”
“话可不能这样说!”崔氏急忙的开口。
浅浅笑吟吟的看去,眉眼弯弯的问:“那小婶觉得这话该怎么说?”
言楚书眉眼一皱,一副不赞同的口吻训斥:“浅浅,你是怎么和你小婶说话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礼貌?”浅浅笑容微嘲,倒没再说什么。
免得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言永福夫妻俩。
言楚书他们这次过来打的是田地的主意倒也还好,言永福连先拿着,用来以后救大郎都不乐意,更何况是把这些田地给言楚书。
因此,言浅浅也没有多说什么,相信言永福虽然会被骂几句,但还是有办法拒绝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晚辈,这话要是她来说,到时候又被人捉住了痛脚。
邓氏冷哼一声,对着言永福就是一顿训斥。
“你弟弟问你这些,本来是一片好意,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你现在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弟弟马上就要是举人老爷了,到时候捐一个官是极容易的事情。”
言永福被骂得抬不起脑袋,但还是衷心的替言楚书感到高兴。
邓氏脸色这才好些了,趾高气扬的说:“你也别嫉妒,你弟当了官你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到时候大郎回来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言永福惊喜的抬脸,急忙的问道:“真的吗?若是这样的话,就真的是太好了,毕竟五千两银子,我们家真的是拿不出来。”
言楚书笑着挥挥手,一副哥俩好的口吻说:“都是亲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言永福脸上的笑容还未敛去,邓氏便说:“楚书虽然是你弟弟,但你也别想着一直占他的便宜。”
言永福怔了下,他自问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情占了言楚书的便宜,不明白邓氏突然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亲兄弟也是明算帐的,楚书帮忙把大郎救回来,你们原本赎人的银子就给他好了,也不用给五千两,就三千两吧!毕竟都是亲兄弟。”
邓氏说得理所当然,言永福却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自家老娘。
“怎么,你不乐意啊?”邓氏眼眸一瞪,狠狠的看着言永福。
言永福回神苦笑的说:“楚书若能用三千两救回大郎,我自然是乐意的,可是目前我们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楚书你能不能先救了大郎出来,这笔银子我们家以后慢慢还给你!”
言楚书脸上虚伪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生硬的说:“大哥,这银子可不是我要,而是我替你去走关系要用的!难不成你还想我替你垫付吗?”
言永福尴尬的应道:“自然不会,不过我们家现在也真的拿不出来啊!”
邓氏指着浅浅说道:“不是有一百亩良田吗?让她拿出来,卖了就有银子了!”
言永福嘴角抿了抿,对自家女儿还是信任的,这银子若是真能救大郎,她肯定会拿出来,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就是再蠢,也能看出端倪。
“这……就是全卖了,也不够啊!”五两一亩的良田,就算全卖了也只值五百两,再加上田里种的农作物。
怎么算下来,也不够三千两银子的。
而且他虽然老实但不是傻,言楚书现在不过是一个秀才,他拿这些银子去打通关系,真的会有人卖他面子吗?
若只是一个借口的话,这些银子全都填了进去,以后要救大郎就更加艰难了,最重要的是这些田都是浅浅用命换来的,他是决计不能动的。
往后,浅浅自个儿拿出来说是要救大郎又是另一说,这是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他不会阻止。
但是眼下,他这个当爹的,是绝对不会伸出这手的。
“不够就凑啊!这也要我教你吗?”邓氏一下就恼了起来,原形毕露的对着言永福又喝斥又责骂。
言永福被骂得抬不起脑袋,低着背,也不吭声。
还是邓氏骂够了,口干了,责问:“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每次说什么就装死,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也学学你楚书,你就上进一点吧!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要为你操心。”
邓氏训斥言永福,他们这些晚辈都是低垂着脑袋的,免得言永福尴尬,但是这会儿浅浅却是忍不住了。
她抬起脸轻嘲的笑问:“奶说话可真是有趣,若是我没有记错,我爹这些年来,可没有少给奶银子,而叔是一直向奶伸手要银子的,我就不知道这说出去了是谁不长进,毕竟叔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连儿女都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竟然还做着啃老族,吃着奶的血肉,奶可真是心偏得都没边了。”
言楚书自持身份,这会儿被一个晚辈指着鼻子骂,顿时觉得面上无光,胀红了脸大声喝斥:“你懂什么,我这些年一直在努力走关系,读书也是一日没有落下,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考上举中,高中状元,到时候我好了,你们的好日子还会离得远吗?不说别的,就是嫁人,你也嫁得好一些。”
浅浅冷笑一声,眯眼道:“倒真是谢谢叔了,不过我们家不用沾你们的光,只盼着你们不要像吸血的蚂蝗再来侵占我们的血汗钱就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言楚书气得把桌子一拍站了起来。
他胸口猛烈起伏了几下,压抑住了脾气没有和浅浅一个晚辈计较,但是侧头和言永福说话时,口气却是极不客气。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就是这样的没有规矩,和一个野人似的,难怪只能嫁给穆清这样的男人!”
言永福不高兴了,姜氏也沉了脸,夫妻俩心里都在想,既然看不起穆清,当初为什么又要来抢这门亲事。
浅浅可不像言永福夫妻俩这么和善,当下嘴一张便直言说道:“是啊!我再怎么没规矩也比不上如玉姐姐,光明正大来抢我的未婚夫,最重要的是这个野人未婚夫还根本就看不上如玉姐姐。”
言如玉在言楚书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脸艳如晚霞,眼神极复杂的看着浅浅,一副受尽天大委屈的模样说道:“浅浅妹妹,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些田地,但是现在一码归一码,你何苦再提这些事,你明知道当初我是什么也不清楚的。”
浅浅冷笑一声,她相信言如玉,她就是傻子!
“好了,这话题越扯越远了!”邓氏一看这情势不对,也敛了脾气。
她看向言永福软了三分说:“你现在有什么都凑一凑,田地能卖的都卖了,有多少银子拿多少出来,让楚书去走动关系,说不定在浅浅嫁人之前大郎就能回来了。”
浅浅好笑的看着邓氏满嘴胡说的样子,但不能不说,他们这次骗银子也是动了些心思的,还知道用大郎来当借口。
真是可气又可恨。
明知道他们一家人是怎样盼着大郎早日归来的,竟然还好意思拿大郎说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亲人啊!
这个家里,提起大郎都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觉得亏欠了大郎。
特别是浅浅,其实她很清楚,当初若不是她认不清形势,没有好好处理和胡家兄弟的争吵,后来一系列的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
而大郎也不会去做苦力,也许现在还在家里种种田什么。
“娘,我们真的没银子,田地我们是怎么也不会卖的,更何况这是浅浅的,我们怎么能拿她的东西!”言永福心力交瘁的说着。
邓氏却是理所当然的说:“怎么就不能拿了,你们生养了她,拿几亩地来回报怎么了?”
邓氏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观念,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向言永福伸手,也不管他的能力是不是能办到她的要求。
“娘,其他的什么事都好说,但是这事不行!而且浅浅马上就要嫁人了,家里正是用银子的时候,还望娘多体谅一下儿子的难处,好吗?”
言永福皱着一张脸,就像一个隔了夜的包子似的,面上布满了一层暗沉。
“什么叫体谅你的难处,我不体谅你,我现在会来和你说这些吗?你别不知好歹了,我现在可是为了求大郎才跟你说这事,你别舍不得银子,我跟你说,也就楚书认识那人,若是换了其他人,三千两可摆平不了这事!”邓氏见软的不行,便软硬双管齐下。
浅浅看了觉得好笑,若真的和那人认识,不过是放一个苦力,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了不起就是把当初的五十两还了,再好好请人家喝次酒就是了。
哪里用得着像言楚书这样,开口就要三千两。
浅浅觉得他们可能是自个儿有什么事要急用银子,才会把主意打到她们的身上。至于要做什么,浅浅一时倒想不到,但是言楚书这人,不会挣钱,花钱倒是个中能手。
“够了,奶你也别为难我爹了,这些田地我不会拿出来的,这是唐家赔给我的,别说是给你们去救大哥,就是大哥站在我面前,说是能用一百亩换回他,我也不会同意的!”
浅浅说话绝情,不止邓氏他们吓了一跳,就是言永福他们几人也是脸色有异的看向了她。
真真见浅浅这样说了,也不再沉默,桌子一拍,低声吼道:“我姐说了不给不给了,你们还一直要什么要,你们是要饭的吗?”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些年一直是这样,隔三差五就要上演这么一次。
她明明长得比如玉漂亮,为什么如玉有新衣服新花戴,而她天天就穿着旧衣服,就算言永福夫妻再是娇养她又如何,除了不用干家务农活,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可是如玉穿的用的这些若是言楚书挣的银子她也没有话说,可是凭什么这些银子是她爹挣的,她这个做女儿的享受不到。
“你你你……你真是反了!”邓氏煞白了一张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真真和浅浅这俩姐妹。
浅浅赞赏的看了一眼真真,回眸厉色对邓氏等人说道:“我爹娘这些年所做的,足够偿还你的生养之恩!往后,你别想再剥削他们,你若是想看我们,若是单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我们家,我们欢迎之至,但若你每次过来都抱着吸我们血汗钱的想法,就恕我们你不招待了,也不要怪我们冷血无情,不认你们这些亲戚,只怪你们逼你太甚了!”
浅浅说罢,便冷冷的说:“你们走吧!以后想清楚了为什么来我家再过来!”
“你敢赶我?”邓氏一下就叫了起来,显然就是想撒泼了。
浅浅快速起身,走到她身后,两手一抄,将她扶了起来,强硬的将人直接送出了门。
看得屋里的人都瞪大了眼,浅浅一声娇斥,对着真真和二郎说道:“你们还等什么,赶紧把他们赶出去,这种亲戚要了也没用,不认就不认,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真和二郎对视一眼,为难的看向言永福欲言又止的样子,私心里觉得浅浅说的这话是对的,便垂着脑袋拖着如玉他们,将人都赶到了门口。
浅浅当着他们的面,将大门‘砰’的一声用力的摔上。
站在门内,她拔高了声音警告道:“奶,叔,往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们发达了,我们也绝对不会去沾一点光,但还望你们也自觉一点,毕竟人要脸树要皮,有些事情逼得太过了,就别怪我撕开脸皮去做人了,到时候全村都知道村的德性,看谁还会看得起他。”
“你竟然敢威胁我爹……”如玉一声怪叫,失了风度。
浅浅却是轻嘲的笑笑,不再开口答腔,叫上二郎和真真扭身就进了屋,任由邓氏他们在门口谩骂,反正她知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会离开。
毕竟在这些人眼里,言楚书的前途是最重要的,事情闹大传开了,别人只会指责言楚书的不是。
村里谁不知道浅浅才从唐家手里拿到一百亩田地,言楚书他们回身就来说要帮忙救回大郎,是个人都知道他们的想法。
兄妹三人进屋,言永福夫妻长吁短叹不止,倒没有怪他们自作主张,言永福反倒是内疚的说:“又让你们受委屈了。”
浅浅摇了摇头,轻笑说:“没什么,反正奶他们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刚才当着奶的面我才故意说不用田地救大哥的。”
真真白了眼浅浅,娇嗔说:“解释这些做什么,家里谁不知道,就你最想最点把大哥救回来,你说真说假,难道我们还不会分啊!”
浅浅笑了笑,觉得这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家里人能信任她自然最好了,就是不信任,至少说开了,也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影响。
被邓氏他们这么一闹,言家也没有什么好心情用膳了,漫不经心的吃着已经凉了的饭菜。
姜氏突然问道:“怎么这几天不见穆清,虽然说你们还没成亲,天天在一起也不像样,但是这几天家里事多,他怎么也不来关心一下。”
浅浅嘴角一抽,下意识的看了眼二郎,二郎识趣的闭上了嘴,没有开口说什么,耸耸肩,筷子继续往菜碗里伸。
“他也有东西要准备,前几天离了家,之前跟我说过,我当时想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加上娘之前说他天天腻在我家也不好,我便没有和你们说这事!”
姜氏和言永福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种说话。
言永福沉吟了一下,便说:“这田地的事情你和穆清说说,也让他拿了主意,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之主了,你一个姑娘家,哪里管得了这么大片田地,看以后怎么办,是租出来还是请长工回来?”
“好!”浅浅顺势应下,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主意。
不过这些事情,她私下处理就行了,她和穆清谁的主意都不重要,这些都没有必要一五一十的和言永福他们说清楚。
用过晚膳,浅浅在屋里绣了下嫁妆便早早的歇下了。
次日一早,又和前几日一样,趁着早起散步的时间,一路晃到了穆清的屋里,却见消失不见了几日的大白狼突然出现在院里。
大白狼听到声响,立即做出攻击的状态,看到来人是浅浅,又懒洋洋倒到了一边,翻起白白的肚皮舒服的晒起了太阳,时不时还挠挠肚皮,就像家养的小狗似的。
浅浅打量完大白狼就看到穆清站在屋门,静默的青年身穿青色长衫,冷淡中增添几分雅致,远远看去眉目如画。他淡淡垂眸,睫毛半掩,长身如玉,不见耀眼的光华,却自然而然得虏获了浅浅的目光。
看着他发梢微湿的青丝,拉回惊艳的目光,笑问:“刚刚沐浴过吗?”
穆清应了一声回了屋,浅浅跟着他回屋,看他并没有擦干发梢的想法,便叹息一声找到干净的帕子,示意穆清坐下,轻柔的给他擦着发梢。
“刚刚才回来吗?”
“嗯!”
“这次狩猎怎么这么长时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几日没有回来,我很担心你。”
和穆清说话,浅浅知道弯多了是没有用的,他根本就听不明白,因此,这些担忧思念,她都是十分直白的说了出来。
穆清目光沉沉的盯着远方,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的柔软的小手在抚着他的青丝,这滋味很怪,而且他心中又升起一股又搔又痒的感觉。
但同时又觉得很舒服,一阵轻松惬意的感觉袭向穆清,他抿了抿唇说:“我没有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