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裹住,放进身上的土布背包,这才往松树林去。
这些日子为了寻找出口,林芳几乎将周围走了个遍,此处可说是一个近乎于圆形的大壕沟,无论你怎样走,都似乎在原地打转,尽管林芳六识敏锐,能感觉出各处不同,此时却也失去了作用,即便她以方方正正的宅院为参照物,依然是没有效果。
出口是没找到,不过发现了个有趣的事,壕沟内有成百上千只鸡,看模样跟家鸡很像,可你要追赶起来,它又迅捷无比,动不动便飞到树上或悬崖上,她们栖息之地也在树上,因树上搭有鸡棚样东西,林芳不会爬树,只是猜测,至今也没有看个究竟。
还有一个更为奇特的地方,已是寒冬季节,本不是下蛋的时候,可这些鸡照下不误,只是不如天气暖和时下的勤快,而是搁四五天下一颗,林芳觉着好玩,便在几只鸡身上做了记号,连那几只鸡下蛋的鸡窝都做了记号,她发现,下蛋最懒的鸡,十天才下一颗蛋。
当然,找到鸡蛋时,那些蛋冻得已都跟石头一样,林芳只捡新下的蛋,反正蛋多得是。如此多的鸡,必是主人家养的,林芳只捡鸡蛋,却是没有动过吃鸡的主意,不过刘妈不讲客气,到今日为止,已经杀了三只鸡,
一路上,林芳不时用身上佩戴的小巧匕首,挖几根叶子已干了的“固本”,煮菜时放入锅内,可做为甜味剂,匕首是齐管家送给她防身用的,锋利无比,挖这冻得坚硬的土地毫不费力。
所谓“固本”,就是林芳前世吃过的节根,大姨曾教她和李音薇认过,刘妈也是如此称呼,林芳也就改口称它为固本。
虽然在屋内没有找到吃食,林芳和刘妈倒也没饿着,野外到处是野果,虽然已经干巴巴的,不过煮一下也能吃,而且周围有不少耕地,地里的玉米棒子未掰干净,红薯地里还可挖出碎小被抛弃的红薯。此处野兔也不少,尽管十次有八次猎不到,不过这些时日还是吃过几次兔肉。
伙房内没有粮食,油盐酱醋却是有,尽管不多,省着点用,还可用些时日,只是吃食味道淡了些。
挖节根,摘野果,捡鸡蛋,等林芳到了松树林,背篓里已填满一半,练了十年的甩针,此时有了用处,捡起地上被松鼠掏空的松果,向松树上的松果砸去。松果不比兔子,兔子跑得快,松果在树上可是不会动的,林芳一砸一个准,很快便填满背篓。林芳也不贪多,背起背篓往回走,内心乐呵,今日又可混个肚儿圆。
老远就可看到刘妈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走来走去,很显然是在期盼自己的回归。
到得近前,林芳才出声:“刘妈,芳儿回来了。”
浑身疲累,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说其他。
帮林芳摘下背篓,两人抬着往里走,将背篓放到伙房,林芳已是动也不想动,刘妈连鸡肉带汤给林芳舀了满满一碗,放到小桌上催着林芳快吃,尽管肚子感觉很饿,可林芳就是没有胃口,只想倒头睡觉。
刘妈焦急:“六小姐,你多少吃点,累了一天,不吃东西哪里受得住。”
强撑着吃了几块鸡肉,喝了几口汤,身上渐渐有了力气,精神也好了点,林芳催刘妈:“您也吃呀,您可不要为了让我多吃,自己饿肚子,我还等着您身子快点好起来,好给我搭把手,咱两个快点找到出口呢。”
她这是怕刘妈执拗,用了激将法。
“好好,老奴晓得,老奴这就吃,老奴还要跟六小姐作伴呢。”说着话,刘妈给自己也装了半碗鸡肉,和林芳一块吃。
吃完饭,天已近黑,刘妈已早早烧好了热水,此时先将被子铺好,再伺候着已快睡着的林芳洗脚。从未吃过苦的富家小姐,如今为了生计,每日辛苦奔波,刘妈自责自己无用,更加心疼林芳,坚持每日伺候林芳洗脚,这样才好缓解一日的疲劳,晚间也可睡得安稳些。
等林芳睡下后,刘妈将院门关好,从内里将门闩插上,再用销子将门闩销住,这样有人从外面拨门闩也是拨不动的。再仔细检查过各个屋门是否已锁好,待一切妥当,刘妈这才回屋挨着林芳睡下。
荒天野地的,远近就只有自己主仆二人,晚间还是小心点为好。自住进这个宅院,主仆二人晚间从未点过油灯,天黑便睡,天亮才起,就怕晚间有灯火会招来祸患,那门闩上插销子的主意还是林芳想出的,若真遇到强盗,恐是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能拖得了一时算一时。
虽然是躺着,刘妈却睡不着,事发时的情景再一次在脑中回映。
诗会那日,应酬了一会儿,六小姐言称身子疲累,县令夫人支使丫环引领六小姐来到客房,刘妈心里清楚,自家小姐并非身子疲累,而是不屑与那些个拈酸吃醋的小姐们为武,只要那位史爷找自家小姐搭话,那些小姐们的眼神,巴不得将自家小姐吃掉。
无论天气冷热,小姐均喜喝稍有些烫的茶水,刘妈便支使着拨儿去借主人家的火炉烧水,谁知伙房内的厨娘碎嘴,说是自家小姐不看重拨儿,分明是小姐的近身丫环,却要干些粗活,拨儿与厨娘理论,回来后气咻咻的学嘴,自家小姐还安慰了拨儿一通,说是自家过自家的活,管别人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厨娘那样讲,应是得她们主子指使,试探六小姐与拨儿主仆关系如何,自家六小姐向来对下人和善,即便是府内最低等的下人,六小姐都从来不苛待,跟拨儿关系又怎会不好,只可惜,那些狠毒的人,还是未放过自己主仆。
第一七五章 探查
夜已深,刘妈回想着诗会那日的遭遇,恨难平。
宴席上,县令夫人非要拉着自家小姐与她同席,且不停给自家小姐夹菜。自家小姐有个习惯,不是特别亲近的人给夹菜,一般不会吃,何况,满桌的菜,却没有几样自家小姐能吃。
自家小姐虽未明言讲过,可自己从小姐还在蹒跚学步时便开始伺候,怎会察觉不出,自家小姐吃不得辣食,即便闻也是闻不得的,只要稍沾点辣,小姐便跟喝醉酒般长时间昏睡。而那县令夫人却是有名的嗜辣,满桌子的菜,有多半菜放有辣椒,且配有大量的葱姜,县令夫人给自家小姐夹菜时,小姐便已有些不对劲,待满桌菜上完,小姐几乎已快晕倒。
唉,也怪自己老糊涂了,既知自家小姐有此要害,县令夫人夹菜时自己怎不挡着,若是早点挡住,也不至于小姐受如今的大苦。可怜的六小姐,虽不像别家小姐那般自持娇贵,却也从小娇养,如今为了活命,日日要出外劳作,还要养活自己这个老没用的,真是造孽呀。
趁着还未完全昏倒,小姐以身体有恙告罪离席,并吩咐拨儿赶紧去自家饭店叫马车来接,因饭店离县令府不远,小姐下车后便吩咐车夫将车赶去饭店,待诗会将散时,派人去唤他来接就是。
县令夫人倒显好心,让自家小姐在先前的客房边休息边等待。
看小姐模样已是快撑不住,自己也觉着该让小姐先休息,便扶着小姐进了客房,怕被别人看出小姐有异,也婉拒了别人帮忙,进入客房时,强撑着的小姐便失去意识。
谁知。此次再入客房,却是落入了虎口,而后,自己主仆便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进入客房没多久,自己便觉不对,可是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便失去知觉,醒来时,已处于一山洞中,正好那时史斌华欲轻薄自家小姐。却又不知为何突然倒地,想也未想,自己便拿起桌上的石砚砸向他。正好砸到他后脑勺。
也幸亏那混蛋不中用,没想到,本还没恢复体力的自己,竟能将其砸晕,自家小姐却还在昏睡中。可怜我身子骨不好的小姐,竟是被我用旁边一盆冷水泼醒。
山洞外进来人时,小姐已清醒,此次赴宴,飞针与甩针小姐均带在身,用飞针将四人射倒。怕被人发现,自己主仆二人费力将四个大汉拖到床上,用大被盖住。悄悄出了山洞,谁知还未走多远,后面便有人追来,小姐一路用飞针射着追来的人,一路拉着自己跑。唉,跑是跑出来了。却跑到这鬼打墙里,何时才能出去呀。
刘妈在那宅院里夜夜难眠,多陵县一户平民小院内,齐彪也是万分焦急。
“报,大将军,多陵县县令夫人良凤已招供,是她与史斌华合谋,将林六小姐转移,转至何处她讲并不知,是史斌华带走林六小姐,还有那个随身伺候的婆子,六小姐的随身丫环拨儿尚在县令府,不过已是痴呆。”
“史斌华的行踪如何?”
“自那日县令府诗会后,史斌华便失去踪影。”
“再探。”
齐彪感觉前所未有的焦躁,回到多陵县已近十日,自己的人将能够想得到的地方翻了个遍,仍未有林芳的消息,如今那位良凤终于吐了口,监视了几年的史斌华却被跟丢,那日负责保护林芳的暗卫已被他变为废人,此时他不知该如何发泄自己的愤懑,本就阴沉的脸,此时简直可掉下冰渣来,身边的人各个噤若寒蝉。
正打算再次出外亲自寻找,齐管家从外进来,道:“七少爷,老奴回来了。”
齐彪言语急切:“怎样?可有芳儿的消息?”
齐管家答:“那日六小姐休息的客房,与良凤的小院紧邻,客房与良凤卧房之间有一条地下暗道,出口就在床板下,平日里史斌华往县令府走访时,便在那客房休息,暗道便是史斌华来多陵县后所修,就为方便他与良凤私通。那日六小姐第二次进入客房休息,史斌华令人从暗道往客房喷出迷药,然后将六小姐与刘妈一块带走。拨儿在得到六小姐吩咐前往饭店时,被县令府的丫环叫住,喝了那丫环递上的一杯热茶,内里放了可致人痴呆的药物。”
讲到此处,已年迈的齐管家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齐彪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喝过茶,齐管家接着讲:
“老奴带人深夜潜入史府,在一直无人敢接近的史廖良卧房内,发现了一条暗道,顺着暗道出去,是多陵县的乱葬岗,前几年死的灾民,大多被丢在那里。四处探查发现,有一个方向的野草与别处稍有不同,应是不时被人踩踏,顺着痕迹往远处看,隐约可成一条小路,老奴已派人顺着小路继续探查,沿途留下记号,这才返回向少爷禀报。”
“嗯,齐叔辛苦,此番我亲自前往,齐叔好生休息。”
齐彪此次离京,并未上报朝廷,齐管家本欲劝他回京,自己带人继续探查,可齐彪的身影已消失,院内守候的随从也跟着一同消失,齐管家只得作罢,疲累得瘫软在座椅上。
顺着暗道及沿路的记号,齐彪带人一路急行,走了近两个时辰,到了一处悬崖,原先探路的人全部在那里待命。向悬崖下看去,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山脉,有炊烟此一处彼一处的冒出,隐约可听到嘈杂的呼喝声,声音不齐,可断定人数绝对不少。
有一人指着对面冒炊烟的地方,向齐彪禀报:“大将军,此处看起有些熟悉,似乎是几年前被查抄的上官家暗坊所在,不过,当时属下并非从此方向观望,因此并不敢肯定。”
“嗯,你带人接着往前探查,如遇情况立时发信号。”
“是。”刚刚禀报那人带一组人离开。
“你带此物去找雷冬竹,他应知该怎样。”
“是。”另一人带着齐彪给他的信物离开。
雷冬竹这几年一直驻守在林镇,前几年围剿上官家暗坊时,雷冬竹便是前锋。
“你往林府一趟,告知谭六,要林家人安心等候,一切有贻儿。”他这是要告诉林家,接下来的事,已不是林家所能触及和解决的了,
“是。”
应答之人离开,齐彪双眉紧锁,紧盯着对面山脉,直到悬崖下有自家信号发出,齐彪这才带人顺着沿路记号下去,与先下去之人汇合,往那重叠的山脉进发。
越是接近,刚才带队之人越是肯定,此处便是暗坊所在。靠近人多处时已是夜间,其他人不怎能看得清景物,怕对方有埋伏,因自己的人为数不多,也不敢冒然接近。齐彪可夜视,将对面情景大致看了个清楚。
对面此一处彼一处,依着山势有不少山洞,大多有障碍物遮掩,可能对方以为此处远离人烟,不会有人察觉,故而心下大意,用来遮掩的障碍物并未完全盖住洞口,且不时有人进出,讲话也未刻意收敛,随着性子或打骂,或讲些荤话,听声音均是男人,各个身着普通农人穿的土布衣物,不过从行为动作上看,却有军士气势,齐彪断定,此处应是藏兵之处。
“啊——,痛死了,救命啊——,”
突然一声惨叫,原本正窃窃私语商量着如何分派人手,好接着夜色掩护探查情况的人,此时各个噤声,齐彪更是浑身一颤。
“啊——,救命,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痒……,疼疼疼,疼死了,救命,救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疼,疼疼……。”
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而齐彪此时的双手紧攥,骨节“咯咯咯”直响,这惨叫的声音不是别人所发,正是史斌华毒性发作,因又痛又痒且无药可解,忍受不了发出的惨叫。
史斌华身上的毒,还是十年前在良平镇时,他意图使人侮辱李翠梅和林芳母女,为杀鸡儆猴,又让史斌华生不如死,齐彪令稚脸跟班给他下了毒,那时他也确实活得生不如死,被生生折腾了一个月,直至形如骷髅。那以后的十年,此毒也会不定时发作,不过症状不会如刚中毒时那般惨烈,除非有诱因引发。
能使史斌华如此惨叫的诱发因素,只有一个,便是齐彪的体液,而除非特意为之,史斌华是接触不到齐彪的体液的,如今他能如此,原因便只有一个,就是史斌华动了林芳。因林芳身上的毒,是用齐彪的毒血所解,林芳的血液里,也含有了齐彪血液中的成分,只要史斌华动了林芳,他身上的毒必会被引发。
由此也可断定,林芳肯定在史斌华手上,而且史斌华绝对无实质性法侮辱林芳,不过,想想史斌华那肮脏的嘴脸,竟然碰了自己日夜牵挂放在心尖上的人,齐彪便怒不可遏,恨不得一把捏死那个恶心的家伙,此时的他,也更加担心林芳的安危。
史斌华被毒性折磨,他虽不会知林芳便是诱发毒性发作的源头,可此毒发作时日一久,中毒之人便会失去人性,史斌华会不会对林芳不利,或已对林芳不利,这一切都未可知,可是,此时又不能轻举妄动,一则内里情况不明,再则,为振武侯之事,自己兄弟已忙碌几年,若此时鲁莽,说不准便会前功尽弃,齐彪心中一阵烦躁。
第一七六章 寻到
就在齐彪的心揪做一团时,惨叫声戛然而止,接着是骂骂咧咧的声音:“三天两头听他鬼嚎,哪一日便会被这废物逼疯去,咱们是出来干大事,却每日里得伺候这不男不女的怪物,真是恨不得一掌劈死他。”
声音由内往外渐渐清晰,讲话之人应是出了山洞,且跟齐彪的人刚好对面,只是黑暗中各自看不见对方,不过,黑暗对于齐彪却是无碍。
另有一人接话:“头儿,如今这位爷已是废了,咱又不能擅自与外头联络,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讲得难不成我不知?原本侯爷已派了九爷过来替换这位爷,谁知袁福那小子竟是忍不住,在驿站便跟九爷鬼混在一块,弄得个精尽人亡,反让这位爷捞得不少好处,如今不可再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