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退亲便是,这毁人名节确实可恨,真是要不得……”
康氏带着李嬷嬷出门来,只听得人群中都是一边倒的声援杜氏,暗叫不妙,“洪夫人,你来了怎么也不进去喝杯茶,虽然做不得亲家,两家也是世交,理应以礼相待。”
“你家的茶我个粗妇哪时喝得起,只求你们夫人高抬贵手,饶过我们洪家,妇人就感激不尽了。”说着杜氏就跪下来,拉着已经赶过来的洪老爹,两口子对着侯府大门连磕三个响头,嘴里一直说着告饶的话。
把康氏气得倒仰,眼里恨意生,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她心狠,“你家姑娘举止放荡,这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让我们顾家如何将这样的女子娶进门,绍儿贵为世子,身份尊贵,强行娶你家姑娘只会被人耻笑,让他以后如何抬头做人。”
一道清越的女声响起,“你们与那敬德侯府订亲一事总不会是假的吧,这昨天才退亲,今天就已订亲,要说侯府没有早就打算,怕是谁也不会信。”
众人看去,只见一戴面纱的妙龄女子站在那里,人群纷纷让出一条路,莲笙直接就走到洪氏夫妇跟前,将俩人拉起,“爹娘莫跪小人,若论出身,他们还不如咱们。”
康氏看着她,眼神不善,“大家看看,这姑娘好大的口气,我们侯府还不如他们身份尊贵,怪不得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未过门就勾三搭四。”
“侯夫人不必如此阴阳怪气,你们顾家第一代锦宁侯顾念恩是我夏朝第一位公主和恩公主府上的马奴,因将公主的爱马侍候得好,特赐姓顾,顾本是看管的意思,至于念恩,则是让他不忘主家之恩。”
“后来和恩公主故去,顾念恩在灵棺前哭得几次昏厥,圣祖帝念他对爱女的敬爱之心,便破例除他奴籍,赐他为锦宁公,随着第二代夏帝继位,又提拔为锦宁侯,侯夫人说说看,一个马奴的后人,真的比我们庶民尊贵吗?恐怕在场的各位究根溯源,都比你们出身高。”
灵动的女声,慢慢娓娓道来,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如痴如醉,等她声音停了,才恍然过来,这么说来,锦宁侯真的不比他们出身高,个个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康氏只觉得浑身冰凉,这可是侯府的秘辛,历来只传当家人,这死丫头从哪里听说的?
正愣神间,人群外走来一伙黑衣蓝边的带刀衙役,为首的正是京兆尹秦中行。
第11章 识破
凶神恶煞的衙役们拷上洪氏夫妇就走,康氏假惺惺地阻拦,“秦大人,这是否有什么误会,为何要拿人?”
“天子脚下,京畿重地,聚众喧哗,闹事扰民,本大人定要带回去严加拷问,侯夫人莫要替他们求情。”秦大人对着康氏一揖手,挥手就要让人把洪氏夫妇拉走。
“慢着。”
秦大人看着眼前蒙纱的少女,刚才那两个字吓他一跳,里面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待看着她与洪家人的表情,心里暗忖她应该就是那位锦宁侯世子的先未婚妻,方才肯定是自己听岔了。
“秦大人,你怎么知我们是聚众闹事,细由都不分说就直接拿人,可不是明官所为。”莲笙有些心急,秦中行的为人她颇为了解,是个奸滑又惯会使舵的老手,此行分明是受了康氏的贿赂,洪氏两口子如果真被带进去了,那可就得吃不少苦头了。
秦大人有些恼怒,不过是个市井小民,也敢质疑他,正要发作,他的随从急急地对着他耳语一番,顺着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青松般的男子站在人群之外。
当场吓得他冷汗直流,忙对着莲笙道,“这位姑娘说的也有礼,本大人确实有些疏忽了,是该仔细询问一番,那你们且说,为何在此哭闹?”
康氏有些傻眼,这秦大人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往年他们可是没少给他好处,只见那洪家人将实情一一道来,秦大人假作深思地点头,未了,让人将两口子松绑,“此事已明了,不过是两家私怨纠纷,谈不上扰乱,本官告辞。”
一行人哗啦啦地走了。
莲笙纳闷,这姓秦的不可能如此好说话,莫非……
她四周一扫,只见不远处一抹青色的衣袍消失在街角。
“秦大人真是个好官,明查秋毫,为民作主,真是我们百姓之福。”人群中响起赞叹声,且有不少人附合,只把秦中行听得心中得意万分,这银两他爱,名声更爱,有了好名声,在上位者那里才能博出位。
他抬头找了找,那男子的身影已不见了,他心中暗自纳闷,这位爷怎么会在这里,也不知自己今天的所做所为有没有留下好印象。
京中这些世家盘根错节,稍不小心就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也是他有几分手段,将其中的弯弯绕绕得理得门清,要不然哪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
只今天,那位爷怎么会对洪家那等小民另眼相看,想着那洪家姑娘,虽蒙面,但看身材听传闻,应该是个貌美的,莫非那位爷这是看上她了。
心中暗暗心惊,这位爷可是从不近女色,身边连个侍候的丫头都没有,都是些小厮莽汉,对女子钟情,那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这被他看上的女子以后的造化肯定小不了,说不定还能混个侧妃之类的当当。
想到这,不由得替自己掬一把泪,幸好他反应快,要不然真把人带走了,怕是以后那洪家姑娘真入了摄政王府,是个得宠的,枕头风一吹,可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连忙让随从把康氏让人送来的银票退回去,这样催命的钱他可不敢要。
见秦大人果真一去不回头,康氏恨恨地紧闭大门,也不再与洪家人多作纠缠,心中对秦中行怨恨交加,气乎乎地回了屋,不一会儿,下人将银票拿上来,只气得她将手中的杯子摔个稀碎。
洪氏夫妇见逃过一劫,今日来侯府的目的也已达成,对着围观的众人行个回礼,一家四口相互搀扶着往回走,莲笙心中暗想,如果她没有看错,那人影应该是他。
只他为何会帮自己,今生他们可无任何交集。
回到后端门,好事的人都伸着头看着这一家人,从柳氏的口中很多人都知道洪家闹上侯府的门了,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柳氏看着完好的一家人,心中也有些纳闷,这洪家如此闹,侯府都能忍着没动手,也真是奇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侯府发生的一切,心下更是奇怪,洪家难道还有什么靠山,怎么京兆尹都会卖他们面子?
这些人的心思洪家人没人去猜,折腾一天,都累了,也无心说话,早早就洗漱上塌。
梦中。
到处都是一片红,重重的布幔垂下,外面的轻纱涌动,远处似有锣鼓喧天,锁呐欢唱,她感觉自己正坐在塌边,凤冠上流苏覆面,突然一双可见青筋的修长大手将流苏拨开,她一抬头,就对上一张古井无波寡淡的脸。
那削薄的唇冰凉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热气呼出,轻语呢喃。
泽芝~泽芝
她下意思地应着,并不知梦外有个男人正如此地唤着自己,听到她的含糊似呢喃般地应着,
他扫一眼地上的引魂香,已经燃了大半,衣袍一掀,轻轻地坐在塌边,深情地注意着那艳若桃李的睡颜,薄唇微动,“泽芝,泽芝……你是谁。”
塌上的美人嘴角微微翘起,“我是夏月王朝第五代长公主,夏泽芝。”
按下心中的疯狂,男声又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辅国公霍风。”
黑暗中坐在塌边的男子立刻石化,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刀削斧劈般的脸上狂喜交加。
虽然前两日已有所怀疑,但他一直都不敢相信,也不敢确认,直到白天,那站在锦宁侯府门前的女子,一语道破锦宁侯先祖的出身,他这才按住心中的狂跳,怕心脏不小心就跳出胸腔。
这等秘辛除了侯府当权人和皇室中人,知道的人缪缪无几,如若她真是洪家的女儿,长在市井中,生于小户家,从哪里得知这样的消息?
修长的手指颤抖地抚上那娇美的睡颜,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俩人之间的相似呢,这眉眼间是那么熟悉,若泽芝以前丰腴些,怕是也有这样的芳华吧。
她最后的那些日子,身体早已枯败,青丝散落在雪白的裘衾上,如干枯的黑幕,本就不饱满的两颊深陷,徒余一双眼睛大得惊人,空灵地看着窗外,那时正值深秋,溪客宫里的玉兰树叶一片一片地飘落,无声无息。
他站在暗处,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一碰那人儿就会碎掉,最终她还是没有见到那年冬天的初雪,此时此刻听着塌上女子绵长的气息,看着那酣憩的红润面容,他忍不住轻抚上去,细细地摩抚着那幼滑的肌肤。
掌下是温热的皮肤,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他手轻移,贪恋地抚着那嫣红的唇瓣,如兰的气自喷在他的手指上,丝丝作痒。
寒潭似的眼里深不可测,翻滚带着吞噬万物的漩涡。
无论她是人是鬼,都是他霍风命定的妻子!
第12章 恶霸求娶
次日清晨,后端门的青石板上,一群彪形大汉抬着一个红木铜锁的箱子走来,为首的男子身着红色长袍,虎背熊腰,满脸横肉,手里偏偏还拿着一把扇子,头上还簪了一枝花,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有看到的街坊赶紧将自家的大门紧闭,心里“突突”直跳。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人名叫荣虎,是朝阳街有名的恶霸,平日里欺男霸女的无恶不作,见着有姿色的女人就往府里拉,不管别人是未婚的还是已成亲的,这一片地儿被他糟蹋过的女子无数,强行掳进府的都不知有多少有去无回的,生生地被折磨至死。
但此人却是个精怪的,行事颇有些分寸,官家女子从来不碰,专盯庶人下手,便是苦主想告也无那银钱打理衙门,只能生生地把血往肚里咽。
周围的人见他都躲得远远的,生怕遭来无妄之灾,谁让荣虎有个在理亲王府里当妾室的妹妹,听说他那妹妹生得不错,颇为得宠,荣虎仗着妹妹的势,没少做些伤天害地的事,便是京兆尹看在王府的份上,都会给他些面子,平头百姓哪里敢与他抗争。
莲笙自小便艳名远扬,他早有耳闻,可是一听说她是锦宁侯府未过门的儿媳,只得把心思收起,自是不会来招惹,可如今侯府退亲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正中他的下怀,如此美人,怎么不让人垂涎三尺。
一行人威风八面地闯进洪家的院子,只惊得老两口心惊肉跳,魂飞魄散,两口子心中叫苦,怎么把这恶鬼给招上门了。
荣虎自认风流地把扇子一收,整下头上的花,对着洪家两口涎笑作揖,“岳父岳母,小婿给二老请安了。”
两老口已魂不附体,面色惨白,洪大壮着胆子道,“荣爷怕是走错门了,小女并未定亲,担不得荣爷这声岳父。”
“担得担得,你瞧,小婿连聘礼都带来了。”说着一挥手,几个大汉把箱子抬上来,打开一看,首饰布料齐全,还有一套桃色嫁衣,看着倒是像模像样。
见二老惊得张大嘴,荣虎得意地笑道,“从现在起,莲笙姑娘就是我的女人了,岳父岳母,小婿明天辰时就派人来接,还望二老到时候不要误了时辰。”
说着频频往屋里张望,想见美人一面,若不是那莲笙姑娘生得太过貌美,他也不会备下聘礼,不过是纳个妾,直接一顶轿子抬进去就行,但想着要美人儿心甘情愿才有乐趣,便才有此一遭。
只见房间闭得严严的,半天也没见着人影,他耐心也用光,直接就要进屋里,洪家二老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人冲进去。
里面端坐着一位二八少女,身着粉色儒裙,肤若凝脂,墨发红唇,正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里的剪刀,只见那剪刀如活了一般在她手里翻转飞舞,另一个黑脸的丫头立在她后面,怒目瞪着他。
荣虎愣了一下,不觉得心花怒放,果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只觉得以前自己玩过的那些女子丑若尘泥,比不得眼前的少女半根手指头,他学那秀才般拱手作揖,“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滚,”莲笙头也不抬,只把那剪子对着空中连刺几下。
此时洪家二老也进来了,护在两个女儿前面,杜氏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荣虎得罪不起,哀求道,“望荣爷开恩,放过小女,民妇愿来生结草衔环,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说完就要跪下,莲笙托住她,不让她跪下,谁知她却一把扯住女儿,“莲笙我们一起求求荣爷。”
荣虎刚被莲笙的气势惊到,听到杜氏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老妇,我要你报恩干什么,再说来生太远了,你老了,也做不动,就让你女儿今生给我当牛做马吧。”那牛马二字咬得特别重,连老实的洪大都听出了里面的龌龊。
莲笙对二丫使个眼色,俩姐妹这才将杜氏给扶起来,杜氏也明白过来,这姓荣的绝不是说好话就能放过他们的,心里又气又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死,也要拼个鱼死亡网破,”莲笙把剪刀握在手里,双目直视荣虎。
那双杏眼不怒而威,把荣虎惊得不轻,转念又想,一个庶人家的姑娘,能翻出什么大浪,他心里暗道,这红莲子倒是个刚烈的,怕是不好驯服,只不过这样的姑娘玩起来才更有意思。
“明天一早我就来接人,否则……”荣虎将洪家四人一扫,眼里的意味不言而明,那就等着大祸临头吧。
此时,院子外面响起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一会儿,传来郭氏的惊呼声,“哎呀,这么好的料子,皮光又水滑。”
众人看去,只见那杜大舅三口又上门了,箱子里的首饰都被母女俩戴在头上,春杏头上插得银晃晃的,杜舅母正拿着那桃红的嫁衣,爱不释里抚摸着,还用脸去蹭那料子。
洪家的事都传遍了,昨天晚上就有人巴巴地把消息告诉他们,喜得杜舅母是心花怒放,如今侯府退亲,莲笙的名声已坏,看小姑子一家往后还怎么得意,一大早三口就出发了,只不过杜大舅是关心妹子,而郭氏和春杏母女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只一进院子就见正中一口大箱子,郭氏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马上晃花了母女俩的眼,也不管是谁的,直往身上扒拉。
屋里的人齐齐出来,看架势郭氏马上明白过来,怕是有人上门来求娶了,这莲笙死丫头真是命好,侯府的亲事才丢,这求娶的就上门来,看箱子里的东西,怕是家境不俗。
“把东西都放下,”荣虎喝道,哪里来的丑八怪,也配戴自己为美人准备的东西,只一使眼色,跟随的大汉们就把母女俩按住,把首饰扯下来,只见两人很快就篷头散衣,狼狈不堪,连杜大舅都不忍看这丢人现眼的母女俩。
郭氏骨碌碌的眼睛看着荣虎,只觉得他穿戴不俗,而且身形高大,看起家家境应该不错,心里一转,“这位爷,不是我贬低自己的外甥女,只不过是莲笙太不像话了,一个没出门的娘子,成天里勾三搭四,搞得自己名声都臭了,侯府都已退亲,这样的人你娶回去也是不安生的,要娶还得娶一个身家清白,贤惠能干的。”
说着把春杏往前一推,“不是我自夸,我家的丫头春杏,那可是十里八乡都知晓的好姑娘,又能干,又安份,女红家务样样精通,这样人的才配得上你这样的爷啊。”
郭氏的一席话是把洪家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