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小男孩跟沈谷仓关系比较好的,坚定地站在了他这一边,其他几个本来是有点犹豫的,但又怕自己吃亏,想了想还是说:“信就信,还怕你不成,走走走!”
不管是不是真的能赚钱,就当去玩了。
一帮小孩分工合作,效率果然高了很多,没一会儿摘下的酸角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沈谷仓是个鬼精的,他没让其他的小伙伴直接去见谢华香,怕他们到时候绕过自己直接找她,那样不但他虚报价格的事露馅了,还会断了他以后的财路。
所以他对小伙伴们说,收酸角那人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只找了他一个人,现在去送酸角也得他自己一个人去送,不然的话那人一生气,以后再也不找他的话,大伙儿都没处挣钱去。
小伙伴们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沈谷仓背了一大背篓的酸角去找谢华香。
谢华香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摘这么多啦?”
沈谷仓知道瞒不住,直接告诉她:“我找了几个小伙伴帮忙一起摘,不过我没告诉他们是你要的。”
谢华香摸了摸他的脑袋:“干得不错。”找出一把自制的简易称,称了一下那篓酸角大概有六斤多,直接给他数了七分钱,“辛苦你啦,再继续加油!”
真金白银的钞票拿到手中,沈谷仓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了,挣钱了,他真的也能挣钱呢!
转身正想走,突然听到谢华香又喊了一句:“等一下!”
吓得他手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把钱往身后一藏:“干嘛?”该不会是想把钱要回去吧?
谢华香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来这酸角我自己剥也麻烦,要不你下次就剥好再送来给我吧,给你算一斤两分钱,行不?”
剥酸角是个技术活,不但要把外面的那层硬壳剥去,还要把一些没用的经络撕掉,比光是摘要麻烦多了。
沈谷仓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多了一个来钱的法子,他能不高兴才怪呢,麻烦点就麻烦点儿,反正对他们这些小孩子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了。
回到小伙伴们摘酸角的地方,沈谷仓手里高高地举着三分钱,大声宣布:“刚才我送去的那篓酸角有六斤,换了三分钱,这钱我先收着,等全部卖完了咱们一起分!”
小伙伴们都冲了过来,轮番抢过那三分钱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兴奋地嚷着:“真的是钱啊,可以买水果糖的钱!”
一群懵懵懂懂的小男孩,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劳动也可以用来换钱,高兴得快要疯了,急忙抓起地上的酸角直往沈谷仓的背篓里塞:“快快,快点儿再去送。”生怕去晚了点儿人家不收了怎么办。
沈谷仓说:“等等,人家说了,只收剥了壳的酸角,一分钱一斤,咱们还是剥好了再送过去吧!”
小男孩们自动自觉地分了工,有身手灵活爬树特别快的,就主动爬到树上去摘酸角,摘了往地上一扔,就有人在树下捡了,用衣裳兜着,送到一堆去。
还有两个身子较弱,手脚也没那么灵活的,就乖乖地坐在地上剥酸角壳。
剥完壳的酸角直接扔进沈谷仓的背篓中,沈谷仓双手背在身后,学着生产队大队长的样子:“你们剥干净点儿,不然人家不满意。”
一个上午,沈谷仓足足给谢华香送了三十斤剥好的酸角,谢华香没想到他们的效率这么高,连忙说今天暂时够用了,以后还要的话再找他们。
然后按照原本约定好的,按两分钱一斤算,给了他六毛钱。
沈谷仓的手在口袋里紧紧地攥着这六毛钱巨款,手心都出了汗,一颗心“砰砰”地跳得很厉害,这可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手里有这么多钱呢!
他走到一个背人的地方,抖抖索索地把钱分成了两半,将其中的三毛钱和之前的四分钱贴身藏好,剩下的三毛三分钱攥在手中,回到了小伙伴们当中。
小伙伴们都着急地围过来:“怎么样怎么样?”
沈谷仓的脸上还带着紧张的红晕,张开手,露出手心里被他的汗水润得潮乎乎的三毛三分钱,嗓子有点颤抖:“卖出去了,一共三十斤,钱都在这儿了。”
“哇,太好了!”小伙伴们一欢喜,抓起沈谷仓的四肢就往天上扔,然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要去接住他,沈谷仓“嘭”地一下一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惨叫了一声。
吓得小伙伴们赶紧把他给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还好土地松软,倒也伤不着,就是吃了点儿苦头而已,沈谷仓想到口袋里藏着的三毛四分钱,大度地原谅了他们。
一群小男孩加上沈谷仓一共有七个人,这三毛三分钱该怎么分呢?
大伙儿一块商量了半天,确定去供销社买东西回来吃掉,他们身上都是藏不住钱的,要是被家里发现了,不但钱保不住不说,还得挨上一顿狠揍,什么都不如换成好吃的吃掉。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公社的供销社,“哗啦啦”地全都涌了进去,围着柜台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买水果糖,水果糖。”
“水果糖太贵啦,要一分钱一颗,还是买这种散装的麦芽糖,一毛钱一斤。”
“买这个饼干,可香了,一毛二一斤。”
供销社的售货员拿起鸡毛掸子在柜台上敲了敲:“滚滚滚,臭小子没钱看什么看,别影响我们工作。”
其实供销社里一个顾客都没有,售货员闲得拍苍蝇,可她就是看不惯这群兔崽子,平时就这样,有事没事就爱往供销社里跑,钱是肯定没有钱的,只会眼巴巴地看着柜台里的零食流口水。
要是光这样也就算了,有些胆子大的,还会趁她不注意,抓一把柜台上糖果罐里的糖就跑,供销社里的货品都是有账的,缺了的就只能她自己掏腰包补上,你说她能不气嘛!
每次一看到这些兔崽子们进来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拿起鸡毛掸子就赶人。
可这一回不一样,沈谷仓把手里的三毛三分钱用力地拍在柜台上:“谁说我们没钱了,我们有钱,就要买东西,怎么了?”
“哟,还真有钱呀!”售货员用鸡毛掸子棍子的那一头拨了拨桌上的钞票,“不对呀,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该不是偷的吧!”
“你管我们哪来的,反正不是偷的,你就说卖不卖吧!”
“那万一我要是卖给了你们,你们家里的人找上门来朝我要钱怎么办?东西给你们吃了,又想把钱要回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都说了肯定不是偷的了,要是偷的,我们哪敢这么大摇大摆地来买东西呀!”沈谷仓说。
售货员还是有些狐疑:“不是偷的,那你们哪来的钱。”
沈谷仓被逼急了,想起听说过可以上山挖药材卖给县里的药材站,也能换钱的,便随口胡诌说:“这是我们到山上挖药材卖给药材站换的钱。”
售货员冷笑一声:“就凭你们几个,哪有那么容易。”
药材能换钱那不假,可那钱也不是那么好挣的,值钱的药材不多,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孩子能找得到的,他们找得到的那些,挖个半天也不过能卖个几分钱。
“当然不容易了,我们都挖了一个假期了,才挣这么多。”沈谷仓气愤地拍了拍柜台,“你到底卖不卖!”
“卖就卖,你那爪子拿开点儿,别弄坏了我们的柜台。”
小男孩们商量了半天,最终决定一人一颗一分钱的水果糖,剩下的钱分别称了麦芽糖和散装的饼干,每人一点儿平均分了,然后捂着口袋跑了出去。
回家是肯定不能回的,怕给弟弟妹妹分了,索性跑到河边,全都吃光了,还跳进水里玩了半天,运气很好地抓了好些两根手指那么粗的小鱼,在河边的沙地上挖了个坑存上水养着。
“咱们烤鱼吃吧!”一个孩子提议。
“才这么点儿,烤了有什么吃头啊,不如回家拿个锅来,煮一大锅鱼汤,喝着才鲜呢!”
这时一个比较有想法的小男孩站出来说:“要不谷仓先去问问,跟咱们收酸角那人,还收不收鱼嘛,这么多小鱼,拿回去炖一炖,够吃一顿的了。”
“对呀对呀!”其他小孩纷纷附和,今天卖酸角挣钱都上瘾了,到现在舌尖上都还有水果糖的那股甜味儿呢!
“行,我去问问!”沈谷仓想了想觉得可行,谢华香向来对任何食材都表现得极有兴趣,说起来她做过那么多好吃的,就是还没做过鱼呢,这鱼她说不准真的想要。
他弯腰从小水洼里鞠出一条小鱼,撒开脚丫子就跑了起来。
第112章
气喘吁吁地跑回沈家的破庙; 还没进门就大声喊了起来:“谢姐姐; 谢姐姐在不在家?”
谢华香已经提前收工回来了,正拿一柄大勺子在搅拌泡了一天酸角的大缸:“干嘛呢,叫那么大声。”
沈谷仓把双手往谢华香面前一举:“看!”
“哟,哪来的鱼。”谢华香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小鱼的身体,“还活着呢!”
“我们那儿还有很多; 他们问你要不要买!”
谢华香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小崽子; 挣钱还挣上瘾了; 行吧; 只要活的; 你们有多少都拿来吧!”
说完找了个破盆子,装了水,让沈谷仓把小鱼放进水里,小鱼一碰到水; 立刻扑腾着游了起来,那小尾巴摆得可欢了。
沈谷仓随手拎起一个木桶,兴奋地跑回河边; 告诉了小伙伴们这个好消息; 小伙伴们一高兴,又纷纷下水; 折腾了好半天; 多捞了十几条,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了,才把所有的小鱼儿凑在一起; 让沈谷仓拎了回去。
谢华香看了一下,嗯,都不错,全都活蹦乱跳的,大方地拿了五毛钱出来给了沈谷仓。
沈谷仓腆着脸问:“那谢姐姐,咱们今晚上是吃鱼吗?”
谢华香摇摇头:“这鱼还这么小,吃了也没多少肉,我还不耐烦吐刺呢,先养着,养大了再吃。”
“啊,上哪儿养去?”
“就放到咱们山里的水田里吧,待会庭生哥他们回来,叫他们带进去,放进田里养着,过几个月就能吃了。”
“田里也能养鱼吗?”
“怎么不能,这叫稻田鱼,可肥美着呢!”
“那这鱼不会把咱们的秧苗给吃掉了吧!”沈丽华刚好听见了他们说话,担心地问。
“不会,鱼儿不吃秧苗,只会吃稻田里的害虫和杂草,而且它们排泄的粪便还能当肥料,游动的时候翻动泥土,还能促进肥料的分解,一举数得,是咱们种田的好帮手呢!”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好处你没说,养大了还可以吃呀!”沈谷仓说。
“哈哈,没错!”谢华香笑着说,“赶紧把钱给你的小伙伴们分了去吧,别玩太晚了,早点回来吃饭。”
“哎,知道了。”沈谷仓又撒丫子跑了出去。
这回沈谷仓没有想着要私藏一部分了,他分得清楚,酸角是谢华香找他摘的,他再找的小伙伴,是把自己既得的好处分给了他们,所以从中赚点钱是应该的。
但卖这个鱼的想法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所以他不能独吞这个钱,得全拿出来跟小伙伴们分了。
看到沈谷仓手里的五毛钱,小伙伴们都惊呆了:“怎么这么多。”比他们摘了一上午剥了一上午的酸角都还要多呢!
“那这钱咋办?”
再去供销社买吃的?光之前那三角钱就被盘问了一下午了,还要好不容易编了个瞎话才蒙混过关,可不能再去了。
可是不去供销社,还能去哪儿?
几个孩子商量之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们要上县城!
上县城干什么?当然是要买好吃的呀,公社供销社里的水果糖他们见识过了,可县城百货商店的核桃酥还没吃过呢,上次大队长家的臭小子拿了一块核桃酥出来显摆,说是以前在他家住过的知青送的,哼,有什么了不起,他们也很快能吃上了。
啥叫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帮手里有了五毛钱就惦记着上县城买核桃酥的男娃子不就是嘛!
大家很快商量好了,一天时间足够到县城走一个来回了,约好明天早上在村口的大槐树下集合,然后假装往村外去玩,直接就往县城里去了。
乡下人管孩子只要晚上知道回家睡觉就行,白天上哪儿去,回不回家吃饭,那都是不管的,所以只要他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去了一趟县城。
商量好以后各自回家,沈谷仓回去以后,帮忙谢华香把小鱼放到了稻田里面养着,又帮着烧了半晚上的火熬酸角糕,大半夜才睡下的,但因为心里存着事,兴奋过头,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就起来了。
悄悄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早就冷掉的粗粮馒头塞进怀里,撒脚丫子就跑了出去。
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小伙伴们都快来齐了,就差一个叫做王土胜的家伙,左等右等都不见他过来。
小伙伴们都着急起来,眼看天色就要大亮了,到时候来往的人多了,就很容易被人发现他们上县城的事了。
“土胜怕是来不了了,他娘昨晚好像打他了,要不咱不等他了吧!”
“那怎么行,钱是大伙儿一起挣的,当然要有福同享,哪能不等他呢!”
王土胜就是昨天建议沈谷仓去问问小鱼能不能卖出去的人,说起来他才是主要功臣呢!
沈谷仓说:“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找他。”
“那你快点儿!”
沈谷仓往王土胜家的方向没跑几步,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连忙跑过去:“土胜你这是咋啦,真被你娘打啦!”
王土胜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可不是嘛,屁股都开花了。”
沈谷仓“嘶”地一声吸了一口气:“怎么打成这样了,这还是亲娘嘛!”
小伙伴们也发现了这边的状况,纷纷围了过来,打听是怎么回事,王土胜告诉他们:“供销社那臭娘们,跑去跟我娘说我拿了钱请别人吃好吃的,我娘一听就着急了,逮着我好一阵揍,还逼问我都有谁吃了,我哪能是这么没义气的人啊,放心,你们我一个都没供出来。”
供销社的售货员刚好认识王土胜他娘,不光认识,两人之间大概还有点儿什么过节,总之互相就是不愿意让对方太过好过那种。
昨天晚上两人刚好遇上了,也不知道怎么又闹了起来,那售货员就故意说对方生了个儿子不孝顺,说王土胜挖药材卖了钱不给家里,全用来买了好吃的请别人吃了。
王土胜他娘一听可气坏了,马上回去找了王土胜就要问个究竟,可是他们卖东西挣钱的事沈谷仓一再叮嘱了要保密的,所以死活不说,反正就是不承认那是他挣的钱。
可他娘早就认定了是别人占了他家的便宜,一心想要讨回本,怎么也不相信王土胜的话,就是非要逼他说出都有谁吃了那些东西。
王土胜也是个讲义气的,他知道只要说了出来,他娘肯定会找上门去跟人闹个不休的,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咬紧了牙关,不管他娘怎么打他,他就是不开口。
他娘也是气狠了,揍得他差点儿就爬不起来了,可他还惦记着今天早上的约定,顽强地爬了起来,一步一挪地赶到了这里。
听到他的话,下伙伴们都感动极了,一致决定,哪怕背也要背着他一起上县城,这样才是好兄弟。
于是王土胜就被小伙伴们轮流背着到了县城。
到了县城百货商店的门口,几个土包子都被那气派的门脸给吓得腿有点儿软,这里边的东西看起来好像都很高级,而且里边的售货员看起来也比供销社的更瞧不起人呢,怎么办?
最后还是沈谷仓一拍口袋:“怕什么,咱有钱啊,走,进去!”
闻言小伙伴们也挺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