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忙着的时候觉得特别想她,特地放下了手里面的活儿赶回来找她,结果那天谢华香正在大队部里忙着招工,那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她只来得及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又忙开了,沈庭生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机会再跟她说上一句话。
第二次好不容易在家里一块儿吃了一顿饭,沈庭生正想着跟她好好说一说话呢,突然有人跑来找谢华香,说排队兑换代食品的人闹矛盾打起来了,谢华香急急忙忙地又赶了过去,处理事件、安抚乡亲,跟作坊的人商量采取什么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又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她想起来沈庭生还在家里等着她的时候,沈庭生已经又有事情忙着去了。
第三次嘛,好不容易说食品作坊的事上了正轨,沈庭生想着谢华香总算可以轻松两天了吧,他又说好久没去县城了,得去看看廖淑芳,跟徐校长一家联络一下感情,还得给准备开学的三个孩子准备礼物,每个人她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想想他其实也是很需要她的关怀的呢?
想到这里,沈庭生可委屈了:“你现在心里就只有你的食品作坊,都忘记我了吧!”
谢华香忍不住笑了起来,揉着他刚剃完头不久,毛刺刺的脑袋说:“哪能呢,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啊!你看前些时候你不也一样忙嘛,我也没生你的气啊,我知道,你这么努力也是为了咱们的未来在打拼,所以不管你怎么忙,我都是很支持你的呢!”
沈庭生:“……”怎么说来说去,好像还是他不对的样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沈庭生才把脑袋从她肩膀上拿了起来,主要是两个人相比之下,她太矮了,再这样窝着,累得受不了。
“手拿来。”沈庭生一手抓住谢华香的左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搭在了谢华香的手腕上,然后细心地给她扣上了。
“哇!”谢华香惊叹了一声,“你给我买的呀?”手腕上是一只亮晶晶的浪琴牌女士手表,漂亮得简直闪瞎人眼。
浪琴是时下最高档的手表了,进口货,像谢华香手上的这一只,没五六百块钱拿不下来,还不是那么容易买得到的,难怪谢华香会那么惊讶!
谢华香原来也是有手表的,梅花牌,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她爸给她买的,一百八十块钱,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可是前段时间表链不知道怎么松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就掉地上去了,刚好磕在石头上,把表盘上的玻璃给磕碎了,都是裂纹,里面的内芯大概也摔坏了,表针都不会走了,她一直想着要拿到县城去修来着,无奈一直都没空。
没想到沈庭生居然会给她买了一只表,而且还买的是最好的浪琴!
“怎么会想到要买这个呢!”说来惭愧,沈庭生现在总在外边跑,其实也是很需要一只手表的,可她居然没想到要给他买,谢华香的心里挺内疚的。
“早就想给你买了,一直没遇上合适的,刚好前些天去进货看见了,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沈庭生并没有说出来,为了买这只手表,他把身上的钱全都花光了,回来的路上没钱买车票,硬是靠着双脚硬生生地走回来的。
“好漂亮啊!”谢华香抬着手腕左看右看,简直爱不释手,突然抬起头踮起脚尖,在沈庭生的脸上“啪!”地亲了一下,“庭生哥你对我真好,谢谢你啊!”
“跟我还说什么谢呀,你喜欢就行。”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沈庭生觉得,他走的那些路,脚上起的那些泡,统统都不算得什么了,这么好的姑娘,他愿意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他的面前。
这个世界,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发生着变化,上辈子的沈庭生,拼命努力挣钱,是因为生活给他的打击太大,他吃的苦太多了,他的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哪怕最后功成名就,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但失去亲人在心底里落下的那个空洞,却始终无法弥补。
但现在的沈庭生,同样也在努力拼搏着,但不管再苦再累,他的心始终是甜蜜的,身边有那么一个人,能源源不断地给予他温暖和力量,让他能带着对未来的希望,幸福地努力着。
第185章
日子一天一天不紧不慢地过着; 沈庭生现在可有出息啦; 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厉害的,现在的生意网络铺得比当初邵虎他们做的还大,还从省里、市里都打通了不少拿货的路子。
也就是说; 现在东水县的黑市里,不但能买到各种乡下的粮食; 肉类、禽蛋; 还能买到很多在百货商店里都买不到的好东西,高档的手表、自行车; 甚至连电视机都能买到。
要不是怕太过招摇惹人怀疑,沈庭生都想弄台电视机回家里呢,那玩意儿可好了,一打开里面就有人影儿,会说话,会演戏给你看,就跟看电影是一样的; 阿婆整天在家里; 有台电视给她看看解闷多好啊!
沈庭生说起这个还觉得挺遗憾的,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真的弄台电视机回来,就放在山里的小农场里用,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结果被谢华香一句话泼了冷水:“电视机是要插电才能用的,你有电吗?”
是啊,村里还没通电呢,就算是买得起电视机也没有用。
程立坤这个大队书记也不是白当的; 他一直都在致力于为大队谋福利呢,这不最近正在张罗着给大队拉电线,这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给一个偏远的农村拉电线,要竖电线杆,铺设电缆,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如果没有太大收益的话,县供电局是不会乐意干这个事的。
可是乡下人家里又买不起什么电器,最多就是用一下电灯而已,而且还心疼那点儿电费,连电灯都不怎么舍得开,要光靠收电费的话,那些成本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收得回来呢,上边又没有下命令让他们给村子里通电,供电局的人是傻了才会自讨苦吃。
然后电来到村子里面以后,还要挨家挨户地拉电线,这拉到家里的电线,是需要社员们自己出钱的,现在大伙儿的生活还没好起来,这个钱还真未必舍得出。
只是大伙儿看着隔壁公社已经通电了有点儿眼馋而已,但真要他们掏这个安装费和电费,又未必舍得了。
隔壁公社通电是因为他们利用自己的地理优势,建了一座水电站,发出来的点除了供给供电局以外,还能另外拉出一条线给自己公社的人用电,当初他们公社建水电站的时候,沈庭生和王卫青还去背砖挣过钱呢!
程立坤现在打的主意是能不能从隔壁公社的水电站把电拉过来给他们大队用,这样的话在铺设电缆方面就剩下一大笔了,不过这事儿牵涉众多,他跑了好多趟县城,找了好多部门,报告也打了无数次,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眉目。
大概只有等他再做出点儿什么成绩,在县政府里说话能更有点儿分量的时候,才能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反正现在社员们用电的需求也不算太强烈,那就再等等吧,慢慢来,不用着急。
今年沈丽华已经上初二了,因为谢华香的某种疏忽,发生了一件在沈丽华眼中非常严重的事儿,给她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差点儿没把她给吓坏了。
那是一个跟平常没什么两样的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沈丽华觉得肚子酸酸疼疼的有点不舒服,可她们乡下长大的孩子,哪有这么娇气的,就算是不舒服,也坚持上完了一节体育课。
下了课去上厕所的时候,沈丽华无意中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内裤全都湿透了,上面沾满了红色的血迹,然后她尿尿的地方,还在继续流出血来!
沈丽华吓得脸色都白了,难怪她会觉得肚子疼了,原来是受了内伤,里边都出血了,这流血流成这样,她还活得成吗?
不怪沈丽华傻,实在是,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啊,她娘去得早,不知道为啥阿婆也一直没跟她提过这方面的事,谢华香倒是曾经想过要跟她说一说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就给忙忘记了。
周围的同学大概都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一直讳莫如深,沈丽华也傻乎乎地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方面的情况,这就导致了她对这种每个女孩子都会经历的正常现象毫不知情。
流血本来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而且还是从身体里面流出来的,一流就是这么多,这不是快要死了还能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沈丽华本能地觉得这件事她不能告诉别人,怕吓坏了身边的同学,只好自己一个人憋着伤心,越伤心就越觉得肚子疼得厉害,觉得自己可能五脏六腑都烂透了,肯定没救了。
孩子的想法有时候真的是很奇怪的,以为自己生病要死了,可是完全没有想过要去医院看病,也没想着要告诉家里的人,只是觉得不能回宿舍了,怕死在宿舍里吓坏了宿舍里的同学。
沈丽华躲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心如死灰地坐在一棵树下,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写一份遗书,她的箱子里还有攒了好久的零花钱呢,这些钱她想分成两份,一半给阿婆,另一半给张建民,他现在虽然有爹了,但毕竟不是他的亲爹……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她的小名:“幺妹,幺妹你在这里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酝酿了一下午的坚强荡然无存,沈丽华一下子没忍住就大声哭了起来。
张建民循声跑了过来,喘着气问:“幺妹你怎么在这里啊,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
下午食堂开饭的时候,张建民去找沈丽华吃饭,他们三个人的饭都是放在一块儿蒸的,可是他把饭拿出来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沈丽华,问她们班的人,都说上完体育课之后就没见着她了,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没见她来上呢!
张建民把饭塞给他弟沈谷仓,匆匆忙忙地就找了起来,找了好些个地方都找不到,最后才找着这里,没想到她居然躲在这里哭。
看到她哭,张建民第一反应就捏起了拳头,想要去把欺负她的坏家伙狠狠地揍一顿。
沈丽华哭得更厉害了。
张建民急了:“你别哭啊,到底是谁欺负你了,你说出来,我去给你出气。”
沈丽华摇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没,没有谁欺负我。”
“那你到底干嘛哭啊?”张建民急得团团转,少年人真的很不习惯面对哭泣的女孩子,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
“你说出来嘛,遇上了什么事儿,你说出来我帮你解决啊!”张建民急躁地说。
“我,我,我就要死啦!”沈丽华哭得更大声了。
“啥?”张建民目瞪口呆,“你干嘛了?怎么就要死了呢?”
“我,我得了很严重的病,肚子里的内脏都烂透了,不停地流血,肯定活不了多久了。”沈丽华抽抽噎噎地说。
张建民根本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那,那咱们快上医院啊!”
“不,没用的,治不好了,而且上医院要花好多钱,我哥挣钱不容易,现在家里的光景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我不能拖累了他们。”沈丽华还记得,当年她爷生病,为了治病几乎把全家人都拖进了绝望的深渊,过了好多年才缓过来的。
“那也得告诉你哥他们吧?”这么大的事情,张建民觉得自己一个人担不起来,还是得告诉家里的长辈比较好。
“不行!”沈丽华动作猛烈地摇头,“不能告诉他们,如果你说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她的语气那样坚决,张建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踌躇着在她的身边坐下:“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沈丽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建民哥,我那儿还有些钱,待会我就拿给你,你帮我给一半我阿婆,剩下的你就留着吧!”
“不不,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说那么多干什么,我都快要死了你还不能听我的吗?”沈丽华气愤道,这个将死之人的设定让她说话都有底气了许多。
吓得张建民赶紧答应下来,两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沈丽华觉得,有人陪着,似乎也不那么伤心了,虽然她还是很想活下去,她还想继续念很多很多的书,考上谢姐姐说的那个什么大学,往后有一个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挣钱的工作,她说过的,以后她还要供她侄子读书呢!
真是对不起谢姐姐呀,自己花了她那么多钱,可是都还没有来得及还。
“算了,建民哥,那钱我不给你了,你帮我还给谢姐姐吧,你以后念书出来自己都可以挣呢!”
张建民赶紧答应下来:“哎,好的,我肯定帮你给的,你不用担心。”
又坐了一会,两人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这声音张建民很熟悉,当年他跟他娘流浪在外,肚子饿的时候就会这样“咕噜咕噜”地叫,可是仔细听听,这声音好像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沈丽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饿了。”真是奇怪,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会饿呢?
张建民赶紧站了起来:“走,先去吃饭吧!”就算要死,那也要做个饱死鬼,这句话是他从电影里看来的,不过没敢说出来,怕又惹得沈丽华伤心。
沈丽华眼皮红肿,脸上哭得乱七八糟的,张建民没有手帕,只好伸出自己的袖子:“擦一擦脸吧!”
沈丽华却更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件衣裳可以借给我吗?”
第186章
沈丽华身上的血流得太多; 裤子都湿透了,这样回去肯定会吓坏人的; 得拿件衣裳遮一遮。
张建民不明所以; 但还是把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看着她用两只袖子把衣裳绑在了腰上,虽然不知道她干嘛要这样; 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张建民想,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招惹她了。
沈谷仓在食堂里等了大半天,他自己的那份饭早就吃完了; 眼睁睁地看着剩下的两份饭; 肉菜的香气不停地钻进他的鼻孔中,好想吃又不敢吃; 一直就这么煎熬着。
终于在他快要崩溃之前,等回来了张建民和沈丽华两个人:“你们怎么才来啊!”沈谷仓刚想继续抱怨; 忽然发现两人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只好讪讪地闭了嘴; “那你们快吃吧!”
还好现在天气热; 饭菜虽然已经凉了,但也还能入口。
张建民看了沈谷仓一眼:“把你的衣裳给我; 你先回去吧!”他把自己的衣裳给了沈丽华之后; 就是光着膀子的了,以前在乡下光着膀子很正常,可是这是在学校里; 不穿上衣总觉得不那么自在。
沈谷仓瞄了一眼沈丽华的身上,想说你的衣裳不是在那儿嘛,但是又看一眼沈丽华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对劲,吓得也不敢说了,乖乖地把衣裳扒下来扔给了张建民,一溜烟儿跑了。
张建民穿上衣裳,三两口飞快吃完了饭,又去打了热水来给沈丽华喝。
沈丽华心里有事,胃口不怎么好,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但是爱惜粮食的习惯还是让她把饭菜都吃完了,又喝了一杯热水之后,浑身都舒畅了起来,好像觉得肚子也不那么不舒服了。
但身下湿漉漉、冰冰凉的感觉还在提醒着她,她是一个得了绝症的人。
“走吧,建民哥,你跟我去一趟宿舍。”钱还是要早点儿给他拿着的,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万一来不及的话就不好了。
因为耽误了不少时间,沈丽华把钱拿给了张建民之后,宿舍里其他的同学都已经去上晚自习了,男生不能在女生宿舍逗留太久,临走前,张建民担忧地说:“那你先好好休息,哪怕是要死了呢,死之前也还是该吃该喝该好好睡觉的,有什么事记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