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题是练习册上的,练习册后面的答案老师还没来得及收上去。
……这样下去铁定是不行的。
想到这儿,面上不免有些挫败,索性直接搁下水笔,修长白皙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怔怔地开始出神,直到上课铃打响。
这一节是自修课,上完就能吃晚饭了。
收回放空已久的思绪,余夏不动声色地侧过脸,垂下眼,卷翘的睫毛掩去黑漆瞳仁里的迷茫,从她这个角度看尤东寻,恰好能瞅见他凸出的喉结以及精致细腻的脸颊上。更引她注意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写作业时刷刷作响,他所想的都直接填在练习册上,也不打草稿。
余夏:“………”
她现在已经完全霸占住第八组了。
抬眼时顺带着用余光瞟了一下走道另一头的张烨他们,和往常一模一样,低着头玩游戏,就差把脑袋塞进抽屉里了。
自修课没有老师管,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人也不止他们。
………
尤东寻被余夏审视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解完最后一道题后,干脆支起身子,单手撑着脑袋,扬起下巴单刀直入:“哪道题不会?”
这无异于主动送上门了。
余夏心下一喜,暗戳戳地把椅子往尤东寻那边移了移,椅子与瓷砖摩擦发出短暂的吱吱声,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生动起来,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一转,用上了她今天刚学会的单词:“all。”
尤东寻眼角一抽:“………哟,还学到什么了?”
“husband。”
“…………”
前桌的男生突然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就嘿嘿嘿笑地猥琐。
尤东寻“啧”了一声,一把扯过余夏手肘压着的物理练习册,敛目瞄了一眼,又随意拾起眼前的圆珠笔,“过来。”
“你自己拿出物理书看一下,这些都是书上有的…………”
少年讲的很慢,刻意压低的声音有大提琴般的低沉,听久了,就让听的人有种喝了陈年老酒的感觉。
……醉醺醺的。
听得云里雾里还需自行私下消化的余夏点着头,有时候还插嘴问一句。
半个小时后,知识点灌输地太多,她也醉醺醺的。
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皱着眉沉着脸,完全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尤东寻把目光停留在“多半是废了”的余夏身上,来回扫视,眸子微微眯起一声不吭。
几分钟后,余夏满血复活。
又小学三好学生般地端端正正地坐直。
她瞟了瞟其他地方,有认真看书做题的,也有趴着睡觉的,还有窃窃私语的。
“尤东寻。”余夏忽地凑上前,神神秘秘的,声音却没有起伏,“你今天怎么没玩手机?”
她知道他有玩一个游戏,准确点说,班里有很多人包括郑安琪她们也都在玩。不同的是男生玩地更狠一点,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没有一点自控意识。
刚说完,挂着值周牌的值周老师就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等注意到了,已经来不及了。
――张烨和徐燚的手机被收了,游戏才玩到一半。耳机被□□的时候,还发出厮杀的声音。
值周老师人高马大的,很严肃:“你们几个记得下课后找自己班主任。”
高一(8)班,纪律分扣两分。
学校明面上其实是禁止带手机的,但一般情况下学生都会带,且带了因为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也不会怎么样。
但这种态度是视情况而定的,比如在课上玩儿就是赤。裸。裸自寻死路。
诺大的教室安静如鸡,大家伙儿懵着逼面面相觑,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值周老师手里拿着四五个手机大摇大摆地离开他们班。
人前脚一走,顿默三秒后又开始炸锅。
徐燚的表情不是很好,他倏地抬脚踢了下桌子,低头咒骂了句:“操。”
顿了顿,“什么狗屁运气。”
他马上就能结束那场游戏,明明躺赢的局硬生生被搞输了。
“搞突击检查也是厉害的。”张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他轻嗤一下拢起凤眉,“该学习东哥,为人师表后不仅戒了手机还能沉迷学习。”
刻意拔高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传进余夏的耳朵里,她深以为然地点了头,觉得张烨这话说的没毛病。
她抿了抿唇:“还好你没玩。”
尤东寻手一顿,侧过身睨她,她那双清澈见底又透着认真的眸子里盛满了庆幸,好像他的手机没被缴掉就等同于她的手机没被收了一样。
半晌,他收回视线懒洋洋地开口:“我的放在上面充电。”
言外之意:要不是没电他也玩。
余夏:“………”
***
离第一次考试还有两天,对于压根没有基础的人来说,临时抱佛脚是最不稳妥且浪费时间的方法。
佛脚太大,抱也抱不住。
更何况,题目是灵活多变的。
这是毛巍慧她们跟她说的。
余夏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一时之间就陷入了“该怎么办”的死循环。
过了一会儿,扬起头,眯着桃花眼看了下黑板上方的白色圆形时钟。
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冲食堂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碗饭。
思忖片刻,余夏还是不想轻易放弃。
她心底总有股迷一般的自信――万一呢,万一就是有万一呢!
胳膊肘捅了捅边上的人,余夏握着拳头抵在嘴角假意咳嗽了一下,然后木着脸一本正经地问尤东寻:“星期四考试你觉得我要怎么办?”
“就是我…嗯,怎样能把分考到最高?”
“………”尤东寻被问得一愣。
说实话,很困难。
因为补习时间太短了,她又天资愚钝,综合下来压根就没办法。
但是募地对上余夏同学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时,尤东寻已经到嘴边的打击的话倏一下又咽回了肚子。
他把玩着手里的笔,食指与中指夹着它转得贼溜。
垂着眼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才以一副“讲大事”的口吻开口说:
“选择题三长一短选一短,三短一长选一长,差不多长短的全选B。”
停顿了几秒,“或者规避你算的答案,你算出的答案不要选。”
余夏:“………………………………”
“至于其他类型的题目,听天由命。”
作者有话要说: 余夏:你仿佛是在逗我?
东哥:噢,你自己做啊。
余夏:…………
东哥:要不然……
余夏:??????
东哥:你抄我的。
东哥:抄了你就是我的人了。
感谢收藏评论的小天使们,笔芯笔芯。
明天如果有时间就双更,没有就一更。
看文愉快,晚安^ω^
第19章 第十九节课
考试安排表出来了,就贴在每个班门口。
完全打乱了的顺序,高一与隔壁那栋厚德楼的高二生坐着一起考。
一组高一一组高二,这样隔开来。
厚德楼的“厚德”二字出自《周易》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其寓意是君子应当刚毅不屈,奋发图强。
吃完晚饭的余夏已经从自己那栋泉思楼找到这边的厚德楼了,三个室友都能迅速地在泉思楼找到所考班级,只剩她,孤零零地要继续奋战。
从一楼爬到六楼,又从六楼返回到一楼,现在还要征服一幢楼。
吃下去的白米饭加红烧肉……经过这一番折腾,也就消化地差不多了。
余夏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依旧是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样子。她抬头仰望了一下最高层,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梢,迈开腿走了过去。
每个班级的前门,都堵满了人,堵地水泄不通,就围在那里找自己的名字。
下午五点多的空气已经没有灼热到让人心生厌烦的程度了,看着一簇簇人群,余夏微微蹙起眉,然后低头“啧”了一声。
经过开学那一遭,她现在已经明白守株待兔是最愚蠢的方法,毕竟等待太浪费时间了,而她又是一个紧张考试为复习争分夺秒的人。
尤东寻支的招儿被她无情地驳回了,忒不靠谱。摆明了是个让人考倒数的套儿,她才不会上当。
当时余夏拒绝地干脆,反而惹到尤东寻瞪了她一眼,笔一扔,冲着她嘟囔:“好心当做驴肝肺。”
末了还不够,问她:“概率懂麽?”
“不懂。”但是她不傻,反正这种选长选短的肯定是假的,顿了顿干脆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那一定是错误的概率。”
她拧着眉很严肃,粉色舌尖伸出一点点舔了舔上半嘴唇:“想骗我?不存在的。”
回想起自己说完这句话后……尤东寻那种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余夏就忍不住轻轻地弯了下嘴角。就连不辩喜怒的黝黑眸子里也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笑里泛着一道光,灿若星辰。
拨开人群,身形一闪,轻巧灵活地挤了进去,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她颔着首心情不错地决定替自己的同桌看一看他在哪个班里考试。
幸运的是,并没有花太多力气,她就在一楼,在高二(3)班的第十六号座位。
而尤东寻,也正正好,就在与她相邻的高二(2)班。
都在一楼。
到时候可以一起过来。
有自己带着,他能少走好多弯路。
她透过窗瞄了眼高二年级的学习状态。
至少有七八个埋头苦读的。
余夏很快地就收回眼,眼皮稍稍一耷拉,然后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
离晚自修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班里的人少得可怜。
很多都是去看自己考试所在班级了。
厚厚的《现代汉语词典》摆在右手侧,做成围墙来阻隔其他视线。
这样,玩手机就安全方便多了。
尤东寻将手机调成静音状态,横着握在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色彩缤纷光芒万丈的屏幕,手指灵活地在上面动作着。
打地正起劲儿,啪一下,肩膀被人一拍。
“东哥啊,生命在于运动。”张烨斜靠在墙上,凤眉微微往上挑,瘪着嘴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
几秒后,又一道闷闷的声音传来:“你这是在扎我们的心啊。”
……手机被缴后,无异于是过着度日如年的日子。
“你不是回寝室换了球服,不下去打一局太可惜了啊。”声音由远及近,徐燚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直接一屁股压在那本词典上,“对吧张烨。”
张烨心领神会,立即点头:“都对不起东哥你这套帅气的球服。”
尤东寻撇下嘴角,低头冷嗤了一下。
再强行退游戏,信誉分就全没了,他拢了拢眉,好半晌后,才沉声道:“等我这局打完。”
“………”
两人挑了下眉没再吭声,心里倒是心照不宣地给尤东寻打上了重色轻友的标签。
五分钟后,结束。
尤东寻果断锁了屏,随意地把手机抛进抽屉,又找出吸汗带,绑在额间。
接着起身拉开椅子,发出急促的吱呀声,他弯下腰拾起桌下的篮球。
“走吧。”
………
快到一楼的时候,在转弯处,尤东寻与余夏迎面碰了个正着。
一上一下,他站在高处,她站在低处,桃花眼对上桃花眼,两人的眼底都一派平静毫无波澜。
在手指尖飞速转着的篮球险些砸了下来,尤东寻眼疾手快,另一只手赶紧凑上去,捧过它将它夹在手肘与腰际。
余夏微愣,黑色瞳仁里倒映着的尤东寻穿着黑色的篮球衣,球衣有点大又正正好是V领的,从她这个仰望的角度,恰好能看见那一小截白皙的皮肤,似乎只要口子再大一点点,就还能瞟见锁骨了。
……很惊艳,也很羞耻。
下意识地别过脸,对着正宗白的墙壁,余夏的耳朵生起一股热意。
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穿地少了些。
顿了几秒,勉强恢复镇定,但余夏还是没有转过脸去看他,她悄无声息地吁出一口气,眨眨眼,才平淡地开口:“尤东寻我帮你看过了,你在高二(2)班考试。”
尤东寻观察完她的一系列反应,有点不能理解,听了她的话后,又抬眼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过了一两秒,微微颔首,轻声地应了一句:“嗯。”
楼梯很宽,他们几个人堵在这里也造不出什么问题来。
“余夏同学有没有看到我的?”徐燚凑上前,直接勾着尤东寻的肩,稍弯了下腰弓着身子故意酸溜溜地问她,问完还不忘抛了个媚眼。
不知怎地,总感觉很……欠揍。
余夏抿了抿唇,转过头,盯着徐燚的小眼睛,很实诚地回答:“没有。”
徐燚:“………”
张烨哈哈一笑,抬脚踢了徐燚一下,嘴角勾着弧度嘲笑他:“四火你何必呢,自取其辱。”
尤东寻也在笑,只是笑地不明显。
他不着痕迹地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给推了下来,又冷冷淡淡地斜了徐燚一眼。
顿了一下,抬脚往下走了一个台阶,将两人的距离缩短。
尤东寻稍稍低下头,眼皮半垂着,过了好一会儿,吐字问她:“打篮球去吗?”
他是有记得的,她说过想玩篮球。
也确实,尤东寻看到,在自己问出这一句话时,余夏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亮光转瞬即逝,随即又归于黯淡。
篮球这个团体活动,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再加上余夏她本身恰到好处的身高,张烨一听就来了兴趣,“正好一起啊,余夏同学也会打篮球?”
“我们可以两两一组比比看。”
“你跟东哥最熟,就让你俩在一组。”
“不了,我不会打篮球。”余夏木着脸斩钉截铁地拒绝。
又在张烨徐燚噎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她平淡地陈述:“明天考试了。”
“所以呢?”
尤东寻忽的挑起眉,说出来的话似乎还带着揶揄。
他把篮球递给一旁的徐燚,自己手肘撑着栏杆,黑压压的睫毛垂着敛神,只是视线却还停在余夏的身上。
几秒后,他听到――
“所以……”余夏扬起头沉吟片刻,最后以一种类似母亲的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你们可长点心吧。”
张烨:“………”
徐燚:“………”
尤东寻:“………噢。”
作者有话要说: 东哥:打什么篮球,学习
余夏:老母亲般的微笑。jpg
东哥:今天有没有被我迷到
余夏:……有
东哥:我就喜欢你的实诚
来了来了,我还是乖乖一更吧2333333
日常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收藏评论
笔芯笔芯晚安了。
第20章 第二十节课
学校平时的早自修六点五十开始,时长四十五分钟。
临考在即,教室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昨晚尤东寻给她押题,说这次摸底考有超过一半的几率是考初中的知识。
余夏皱着眉细细琢磨,觉得言之有理。
第一门是语文,她唯一要保证的是古诗词不要掉分。
双手捂住耳朵,垂着脑袋闭上眼嘴里碎碎念地背着,时不时地卡带一下,余夏就悄咪咪地睁开一条缝,偷瞄一眼。
“《武陵春》,李清照。”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过了没一会儿,旁边有了动静。
现在是七点零五分,迟到将近十五分钟的尤东寻三人懒懒散散地赶到教室。三人都还犯着困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