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败的身子也不知能坚持多久,,也是时候下决定了。
明景帝握紧了手中的朱笔,在请帅的折子上批了几个字,定下了出军羌吴的主帅!
半晌,又扯出一方空白的圣旨……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流逝,待明景帝批完小半摞折子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天际泛着白光,不惹眼,却是雾蒙蒙的舒服。
而这个时候,暗卫首领也回来了,一同出现了还有他们一晚上所查到的结果。
虽然桃红说的有理有据,任何人听了都不会有半点疑虑,然而,在明景帝看来她最大的弊病就是,六年后,便是她不惜以死来背叛主子向明景帝和皇后告发的原因。
据她所言是因为她的家人被端柔皇贵妃所害,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自然得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虽然大明以孝治天下,然而,明景帝却并不相信她这套说辞。
果不其然——
明景帝打开折子,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良贵妃”三个字。
事实上也如同桃红所言,不过她的主子不是端柔皇贵妃而是元氏良贵妃!
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良贵妃!
她的家人也是良贵妃着人杀害的,一场大火企图来个一干二净一劳永逸,可惜还是被暗卫查出来良贵妃动手的痕迹。
然而桃红一直以为自己的家人是被端柔皇贵妃所害,所以拼着自个儿的小命不要,也要扒拉下端柔皇贵妃的一层皮下来!
良贵妃的这个计策里,桃红是最重要的一环,所以她特意选了外柔内刚的桃红!
明景帝想通这其中的种种疑点之后,忍不住拍案而起,心里却偷偷松了口气。
有道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
过了六年,虽不会颇然大怒,心里却一阵发寒。
自己的枕边人心思如此之深,如此之狠毒,任何人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是,显然对自己的妃嫔,明景帝还没有那么狠心伏尸百万的。
顶多废了位份罢了。
明景帝认为,他对良贵妃已经足够仁慈了。
在害了皇嗣之后还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足够仁慈的了。
翌日,明景帝剥夺良贵妃元氏贵妃位分的圣旨便传遍了前朝后宫,随之而来的还有令端柔皇贵妃执凤印重掌后宫大权的圣旨!
在所有人看来,端柔皇贵妃在后宫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成为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而且还执掌所有妃嫔都渴望的凤印的她,而今是最高兴的,是笑到最后的。
但是,苏之婉并不高兴。
所有的算计都是为了拿到那块凤印,可是,她并不高兴。
黄顺送来的凤印还没在她手里捂热,差点又被她失手摔了去!
“你说什么?出征的主帅是谁?”
侍书道,“是,太子殿下,而且,而且是太子殿下主动上书的。”
☆、第72章 出征羌吴
“娘娘,太子殿下在外求见。”执棋走进来传话道。
“去告诉他,这么大早上的,也难为他了,算算也快到了大军出征的时候了,就不劳烦他少来请安了。”苏之婉扶了扶斜飞入鬓的白玉兰头饰,面无表情地说着关心的话。
一旁侍书边替她挽着发,边道“……主子,听说羌吴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小国,太子殿下这一去,恐怕……”
苏之婉轻轻一笑,“放心,死不了……”嗓音婉转而多情,慢悠悠地接过她手里的淡蓝色宫花,“看不出来,你竟如此为太子着想!”
侍书一愣,猛地跪在地上,讷讷说不出话来“奴婢,奴婢……”
三月里,衣裳穿得薄,双膝砸在地上,生疼。
不过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清楚自个儿主子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自然也清楚地明白端柔皇贵妃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苏之婉瞥了她一眼,道,“起来吧,顺便把太子领到院子里的探水亭里,本宫倒是想听听他临走时想说些什么。这可是你的功劳,可别忘了找太子领赏。”
侍书面如土色,颤颤巍巍地退了下去,一点儿也没有讨赏的喜庆,看得同屋的小太监摸不着头脑。
倒是苏之婉看着她那样子,笑了,宛如银铃,回荡在寝殿。
有精神烙印的她自然明白侍书没有背叛之心,也没有想勾搭李承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心腹侍女的劝说而已。
她这是迁怒,她明白。
这就是权利的味道,随意一个眼神,随便一句话便可以让人奉若神明,能随心所欲地掌控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不过,这还不够,还不够。
苏之婉在想,应该如何把那个不听话的家伙,乖乖地锁在身边,不再离开半步。
是打断双腿,还是锁着琵琶骨?
不行,他是异能者,这些手段还奈何不了他。
弄琴看着铜镜里艳红的嘴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冷。
她记得,算计太后的时候,娘娘也是这个表情。
三月阳光正好,懒洋洋的,晒得亭子里也添了一丝暖色。
李承泽身披金执锐,铠甲在阳光下散发出银色的光辉,刺得人眼睛生疼。
苏之婉坐在了垫着绣垫的石凳上,挥退了一干宫人太监,悠哉悠哉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说话,就这么小口小口地喝着。
“阿婉……”李承泽的时间不多,特意抽空在出城前夕来像苏之婉解释,然而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知道说什么你都不会在意,但是……”
苏之婉打断了他,“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离开,可是这都不能掩盖你并不在意我的事实,当然,有些话我是不喜欢说的,这会显得本宫小家子气就注意些情情爱爱去了……”
叹了口气,苏之婉道,“本宫终于明白为什么武则天身边只有男宠没有男后了,原以为是眼界高看不上,现在总算明白有时候女人遇到了爱情,脑子总是不清楚的。”苏之婉笑着道,“现在本宫想明白还不晚。”
“阿婉……”李承泽急了,“你明知我是因为……”
“战争有时候会断送很多人的性命,本宫知道,你身为太子,自当有挽救黎明百姓的职责,看来这些年太傅将你教的很好。”苏之婉打断了他,“只是,战场无情,还望太子殿下珍重。”
李承泽还想说什么,却见苏之婉站起身,手一扬,华丽的宫装丽服划出优美的弧度,和她嘴角的那抹微笑,相璋呼应,动人心魄。
“本宫乃堂堂大明朝端柔皇贵妃,只管后宫事宜,前朝之事,太子殿下自己定夺就好。”
李承泽闻言,站起身,也不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可想好了?”
李承泽了解苏之婉,比了解自己都清楚苏之婉的脾气,她这是生气了,也代表要放弃什么了。
回答他的只是苏之婉的一个微笑。
单纯的微笑,不染任何杂质,就像是多年之前他们初相遇的时候,还是苏婉的她,嘴角划过的漫不经心的微笑。
“本宫以茶代酒,祝殿下凯旋!”
慈宁宫。
一个嬷嬷小步走上前,悄声对跪在佛前的太后说了些什么。
“……你是说,在太子走之前特意进宫向苏氏请了安?”太后语气里掩饰不住地诧异。
一旁的静水在太后的示意下,扶她起身,只听太后又道,“看来,太子和苏氏的关系和传言的无二啊!”
静水蹲下身给太后轻轻捶腿,轻声道,“端柔皇贵妃再如何也是个妾,娘娘不必介怀。”
太后笑了笑,“下一任皇帝愿意奉她为母,如今只是个妾又有何妨?”
话音一落,太后招来静善道,“吩咐潋妃,该动手了,哀家能让她爬上妃位,自然也能让她跌至谷底。”
“是,想来潋妃不会辜负主子的期望。”静善低眉顺眼地道。
叶潋当然不敢不听太后的吩咐,且不说她的妃位是如何来的,就说在一听到羌吴反叛的消息,叶潋瞬间吓白了小脸。
多年的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失去了末世时候的锐利,也舍不得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的日子,如果这个时候她不听从太后的吩咐,以太后的身份想在明景帝的耳边说几句话,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享受了多年羌吴公主的身份带给她的便利,也是时候还回来了,走了一个女主裴云若,多的是人想谋一个深明大义的形象在明景帝耳边说几句“忠言逆耳”。
叶潋不想死,不想被千刀万剐,早就得罪了端柔皇贵妃的她,自然得抱紧太后的大腿。
于是,就在太子出征的这天夜里,潋妃娘娘带着面容有些熟悉的苏美人,进了明景帝的乾清宫。
明景帝如今可以说得上是药罐子了,一日三顿都离不开黑黝黝的苦汁儿,日子久了,这乾清宫也沾染上了药材的苦味。
进了乾清宫,吸进一口气,都把后宫苦得发紧,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必须说。
叶潋,跪在明景帝的床边,微微抬头,瞧见他苍白的面容,开了口,缓缓道,“……有些事,臣妾本是不信,可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臣妾为皇贵妃娘娘多找借口,皇贵妃娘娘不是明孝元皇后的嫡亲妹妹,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奴才给狸猫换了太子,鸾鸟换了真凰,甚至,甚至将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后宫前朝谁不知道,虽说端柔皇贵妃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是明景帝根本不喜欢端柔皇贵妃,只是看在她是明孝元皇后的亲妹妹的份上,才多给了她几分颜面,几分尊重。
若不是有这层身份在,这后宫怎么可能有苏之婉的一席之地?
叶潋有些话说的是事实,有些话却是切切实实想加把火。
她畏惧端柔皇贵妃不假,可是一想到一旦有机会把高高在上的端柔皇贵妃拉下马,她的心就止不住地激动,一向稳如泰山的手也忍不住颤抖。
这时候,苏美人也走了出来,跪在明景帝的床前,她什么都不用说,只是仰头,给明景帝露出了她的容貌,有些事就足够清楚。
难怪苏之婉和明孝元皇后明明是嫡亲姐妹,长相却没有半分相似之处,难怪明景帝当年宠爱苏美人的时候总感觉有几分熟悉……
苏美人和苏之婉血缘关系较为相近,是苏之婉的堂姐,当年被女主裴云若利用得宠过一整子,却不知为何又销声匿迹了,混在一大群美人常在堆里,十分的容貌也被生生磨掉了几分,只是不难看出她的轮廓眉眼,确实和端柔皇贵妃十分相似。
叶潋抬眼看着明景帝惊疑不定的样子一咬牙呈上了本不该此时出现的东西——是十几年前苏之婉出生时接生婆和奶娘的证言。
叶潋知道有些事,要自己查出来才更加真实有说服力,可是,直觉告诉她,如果今天不一次性弄死端柔皇贵妃,下次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明景帝从奴婢手里接过这些白纸黑字,认认真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面上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藏在金丝被下的手紧紧握拳,显示出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挥了挥手,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下去吧。”
过了半晌,明景帝招来暗卫,一把把手里的折子摔在地上,“给朕去查!”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不容有误!
暗卫也明白这个道理,紧了紧喉咙道,“是。”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
但是,明景帝都习惯了,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就这样等过多少次了。
当年明孝元皇后难产而死,暗卫得到吩咐查元后死因的时候,明景帝也是这么等的。
皇后嫡子夭折之后,明景帝也是这么等的。
现在,明景帝也是这么等的。
他想到了多年前,元后在世的时候,因为多年无子,招了嫡亲妹妹苏之婉进宫给元后解闷儿,就在那棵树下,逗着苏之婉,眉目温柔。
他想到了多年前,元后拼死生下了嫡子李承泽,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让他好好地照顾他们俩幼小地儿子和年幼的苏之婉。
本以为是因为姐妹关系好的缘故,现在想来,明景帝不得不怀疑,有些事,元后也是知道的。
天破晓,红日升。
暗卫也带了消息回来了。
后宫女人有时候会互相攻讦不假,可是,万万不敢欺君犯上,消息有时候虽有夸大,但是,绝对是错不了的。
苏之婉确实不是元后的嫡亲妹妹,她的出身低微,只是苏家分支的姑娘,倒是和苏美人身份相近。
看看苏美人进宫这么多年,仅仅只是个美人就可以知道她的身份是如何低微了。
由此可见,苏之婉的出身实在是算不上好。
苏家……一个欺君之罪是少不了的。
“黄顺,磨墨。”明景帝道。
黄顺是跟在明景帝身边最久的老人,自然明白明景帝的意思,扑开明黄色的圣旨,恭恭敬敬地写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几个字。
明景帝的病很重,念得很慢,却足够清晰,让黄顺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端柔皇贵妃欺君罔上,特废去一应位份,禁足于长乐宫,终生不得出宫门半步……”
如果苏之婉在这,定要感叹,有时候冥冥之中必有天意。
原著里,苏之婉被废,住的也是长乐宫。
☆、第73章 龙驭宾天
乾清宫的蜡烛燃了一夜,彻夜未熄。
黄顺的手也很稳,从头到尾,没有颤抖也没有犹豫,就像是写的根本不是废了自己主子位份的诏书一样。
这时候的他,就是一个忠心耿耿,从来不曾有过背叛的忠臣良将。
待黄顺落笔,已是一柱香的时间。写了三份,一份宣于宗庙,一份宣于朝堂,一份宣于后宫。
端柔皇贵妃位同副后,自然不是一般后宫妃嫔比得了的。
明景帝走上前看了眼明黄打底银边勾勒的圣旨,点了点头,道,“早膳后,就去咸福宫宣旨吧。”
黄顺压低了眉眼,颔首垂项,只是恭恭敬敬地捧着圣旨,并不答话。
突然,一只素手伸了过来,把圣旨从黄顺手里抽了出去,挂在手腕上血玉凤镯与明黄的圣旨相撞,流光溢彩。
苏之婉借着御案案角的微弱烛火,点燃了上面写着废了她位份的圣旨,那优哉游哉的样子就像是点燃的只是一块破黄布巾子一样。
黄顺依旧低着头,像是不知道眼见出现了一个人一样,寝殿里的奴婢不知什么时候也退出去了,所以没有人看见这对于封建社会来说惊世骇俗的一幕。
“你来了?”明景帝,已经断断续续病了很久了,昨儿个才宣了太医,唇色和面容透着正常人没有的死灰,略微缭乱的双鬓染了霜,俨然一垂死老人,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驾鹤西去。
哦不,他是皇帝,是这个大明的万名之主,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死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仅仅一个驾鹤西去就打发了呢,要说,龙驭宾天。
身着华装丽服的皇贵妃娘娘突然笑了,朱唇咧开弧度,发髻上的玉簪子也松散了许多,颤巍巍的挂在头上,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摔在地上,断簪难续。
明景帝对她的到来丝毫不会感到诧异。
随着他的病情日益加重,乾清宫众人,或者说后宫无论是妃嫔还是奴婢无一不人心惶惶,就怕哪天明景帝有个好歹,一命呜呼,弄不好,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新帝,或者是哪位主子,来个集体殉葬也不是不可能。
目前整个后宫就分为端柔皇贵妃和太后两党,端柔皇贵妃乃苏家嫡女,太子姨母,地位自然不是寻常妃嫔能比的,更别说,昨儿个,还得到了凤印宫权,声势更加浩大,也只有太后凭借着皇帝生母的身份能抗衡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