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禄拉过柳阿继的手,紧了紧,回道:“本王知道了,还谢过柳太医出言提醒。”
许是感谢柳太医直言,送柳太医走时,陈禄又叫人多准备了好些礼物。
自这之后,柳阿继这三间屋子,起了巨大变化。新派来的丫鬟婆子,跑腿出力的家丁,算起来安近了十几号人。陈禄三天两日也会来柳阿继这里坐坐,就算柳阿继身体未愈,不能伺候,也会同她说说话。
如此过了半个月,柳阿继身体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姐姐今日天气好得紧,你也别成天闷在屋子里,我们出去逛逛吧。”见柳阿继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却还是整天窝在屋子里面,姬如劝道。
柳阿继笑着拍了拍姬如,说:“猴儿,外面是非多,想晒太阳,搬张椅子坐到门外不就成了。”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左右就在附近走走逛逛。”
想着姬如已经提了几天,让她出去散心,都被她拒绝了,柳阿继今天也耐不住了,便点头答应。
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柳阿继同姬如才出了门。姬如说的是实话,今日确实天气很好,太阳一照,只觉得浑身发暖,听着草丛中的虫鸣,柳阿继的心情也好上了几分。
走到不远处,柳阿继只觉得眼前景色竟是莫名熟悉。突然见一道白影,从脚下窜过,柳阿继瞅着,更是眼熟,便带着人跟了过去。
一路行去,眼前起了变化,盛夏的季节,此处树木却是光秃秃地。任有些绿草,又种植了些花卉,还是有些奇怪,枯树林中一座三层高的神色小楼,静静矗立。
“姐姐,这怎么这么多枯树?”姬如问。
“不是枯树,是梅树。”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疏影黄昏楼,前世柳阿继嫁入陈王府,住的就是这里。此时重回故地,百感交集,前世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便是在此处度过的。
料想此处,此时应该没人住,柳阿继便抬足,想往里走去。身后跟的丫鬟婆子,却有些紧张,想上前,同柳阿继说些什么。
此时,却突然听有人开口,问道:“是什么人?”
只见树下走来一名俏生生地番邦女子,怀抱白猫,棕发碧瞳,肤白胜雪。最难得却是,身为异族,却有一身温婉的气质。
“大胆,见了侧妃娘娘,还不快见礼?”柳阿继身后,有丫鬟斥道。
“妾身妙音,见过侧妃娘娘。”女子缓步上前,行礼道。
婆子也凑上前,小声告诉阿继,江中巡抚有一房番邦妾室,这妙音便是那庶出的女儿。前些日子被陈禄带了回来,纳了妾。如今正住在这疏影黄昏楼。
女子绝色婀娜,柳阿继却没有多看,只是盯着她怀里的白猫儿看。雪球,前世陈禄送她解闷的猫。
“不必多礼。”柳阿继叫妙音起身,又看着猫儿说:“我最近身体不好,一直没出过门子,也没见过妹妹。今天出门,却被这小家伙引了过来,也算缘分。”
“妾身也是刚刚进府,还没来得急去给姐姐们问安,还请姐姐见谅。”说着,妙音又看着自己怀里的猫儿,脸上露出几分甜蜜:“王爷怜妾成日里无聊,便送了这小家伙给我。”
看着这个她前世,没有见过的妙音,住在她前世住的地方,怀抱前世属于她的猫。柳阿继觉得有趣儿,面上却不显,她从手上撸下翡翠镯子,送给妙音。
妙音推辞了一番,自是无用,最后还是道谢收了下来。
“妹妹怎么一个人在此处?下人呢?”柳阿继问,她微微垂下眼,有些乏力。
妙音只道猫儿顽皮,见它不见了,她一时心急,没顾得上下人,自己跑了出来找它。
柳阿继指了一个丫鬟,让她送妙音回去。
妙音走后,柳阿继也没了再逛的心思,便也回去了。
刚一回到房,姬如就把下人都撵了出去,看着柳阿继的脸色,见她并未伤心不虞,放心下来,可又为她不值。
挨近柳阿继,姬如小声说:“我见王爷这几天对姐姐,温柔有礼,本以为他是上了心的,怎知,这才几天……”
“你倒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还是爱搬弄口舌。”柳阿继打断姬如的话。
“姐姐你性子软,我这是为姐姐担心!”
柳阿继斜眼看着姬如笑,靠近她,贴在她在耳边说:“妹妹你莫真的以为,先前王爷,不知道他冷着我,下人们会怎么对我?我在这王府会是什么处境?雷霆雨露,均为君恩,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姐姐……”姬如睁大眼睛看向柳阿继,觉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第六章生日
柳阿继的日子过的平静,一个月转眼过去。王府里又忙了起来,再过几天便是陈禄的生辰,王府里挂起了灯笼,每天几车几车的礼物送进王府,许是打赏得的多了,连带着下人脸上,也挂起了喜气洋洋地笑容。
可柳阿继却有些发愁,不知到时要送什么礼物,她身边的东西不是尚府送来的陪嫁,便是陈禄赏赐的玩意。即便是寻常闺秀都会的刺绣,她也是拿不出手的。
“姐姐,你又在那儿,发什么楞呢?”姬如端了甜汤回来,见柳阿继还拄着头,座在桌旁发呆。
“再过几天就是王爷的生辰了,我却不知送什么礼物。”柳阿继说。
“那有什么麻烦的,王爷什么东西没有?不过是个心意。”
柳阿继叹气,有的时候其实千金易得,难的便是一个心意。前世她穿过九百九十九颗相思红豆,也曾亲手雕过梳子 。只是想起指尖地痛,深夜里干涩地眼,她便生不出再做一次的念头。
“姐姐绣工如何?给王爷绣个荷包吧。”姬如到真没见过柳阿继绣过什么物件。
柳阿继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拿不出手的。”
正说着,陈禄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常玉喜,常玉喜手中拿了一个硕大地包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在说什么呢?莫不是又说我坏话?”陈禄笑道。
姬如见陈禄来了,连忙寻了个理由跑了,自打上次的事情以后,她见到陈禄就怕。
“哪有的事,妾是在想,王爷生辰就要到了,也不知送什么礼物好。”柳阿继给陈禄看茶,随意地解释道。和姬如不同,柳阿继近来总是见陈禄,倒是适应了许多。
“我哪里有什么缺用的,心意到了就好。”
陈禄话一出口,柳阿继也忍不住笑了。陈禄奇怪,问道:“怎么笑成这样?是我说错了什么?”
柳阿继只把刚才姬如的话,同陈禄学了。
陈禄笑了笑说:“姬如这丫头,近来到是懂事了些。”
柳阿继但笑不语。
“对了,上次不是答应要交你下棋吗?常玉喜,把东西拿上来吧。”陈禄说。
常玉喜得了吩咐,将包裹放到了桌上,揭开包在上面的布。玉石的棋盘、棋盒、棋子。
陈禄把黑棋往棋盒里装去,又招呼柳阿继帮忙,说道:“棋子我已经叫人洗过了,放心吧。”
柳阿继点头,笑着帮忙。
收好棋子,陈禄同柳阿继讲了拿棋子的手势,下棋的规则,又教了些基本的定势手段。
“学棋总是要下棋的,不如我们下一盘,你练练手。”陈禄说。
柳阿继自然答应,二人手谈了起来。
柳阿继其实前世已经和陈禄学过棋,下的也不错,不过为了装作初学,故意犯了几个常见的错误。可此时在陈禄看来,当是孺子可教。
“没想到阿…”其实陈禄也不习惯,称呼柳阿继做尚霓裳,见此时,除了常玉喜,旁的下人都在门外候着,便没在意。说道:“没想到本王的阿继,还是这手谈的天才。”
“王爷就哄着妾玩吧。”柳阿继笑道。
陈禄带着柳阿继复盘,挑着些她浅显地错误,和妙手讲着,一来二去,也得了些趣味。自从上次后花园柳阿继拒婚起,陈禄总是疑心柳阿继待他不如以往,虽还是柔顺听话,却觉着生疏许多。今日总算觉得其乐融融,亲近许多,便决意以后要常来找柳阿继下下棋。
直到天色渐黑,陈禄才有些不舍的离去,为了顾念柳阿继的身子,自打成亲,二人还未同房。
为了陈禄的生辰礼,柳阿继特意出了两次门,才勉强找到可心的。不过前世今生,难得又能在外面逛,她自己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连带着身子也日渐安康。
日月如梭,陈禄的生辰终于到了。因今年陈禄过的是小生日,只为热闹喜庆,摆了家宴。除了府上的妃子姬妾,也只请了几个陈禄亲近信任的幕僚。
王妃安氏身体不好,并没有出席。
世子陈铭,没有单开桌子,就坐在陈禄手边。往下便是柳阿继居左,张氏带着四岁的女儿惠安,居右坐着。其次便是府里的几个妾室,和陈禄另外两个庶出的女儿。再次之便是陈禄的幕僚。
照着规矩,众人落座以后,就有太监先唱报宫里的赏赐,再然后便是其余几位皇子送来的礼物。说完之后,酒宴才算正式开始。
“儿子祝父王,安乐快活,心想事成。”陈王世子陈铭,率先起身,恭贺陈禄。陈铭如今不过七八岁的年龄,许是随了母亲安氏,性子十分安静知理。
“铭儿乖,你前几天送给父王的马,父王已经看过,十分欢喜。”陈禄开怀大笑。陈铭不止是他的嫡长子,更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说是心头肉,也不为过。
“父王喜欢,儿子也总算是放心了。”当真是年龄小,陈铭说着,还做出一个放心的表情。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世子大孝,王爷好福气!”有人顺势恭贺讨巧。
陈铭说话时,柳阿继正巧捏了一块点心,要往嘴里送。偏她坐的离那父子俩近,陈铭孩子气的模样看了个清楚,被他逗得要笑不笑,嘴里的点心也吃不得吐不得。柳阿继前世膝下无子,陈铭又幼年丧母,她一向偏爱陈铭,视作心肝……若说今生,有什么是她放不下的,那便是陈铭了。此时,看他可爱,一心母爱泛滥,恨不得将眼睛,长在他身上。
此时的陈铭,还是初见柳阿继,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便有些恼了,侧过脸不让他看。
两个人这些小动作入了陈禄的眼,他却并没在意。
张氏也起身,说了一番吉祥话,又叫了人驾车入殿,送了礼物。车上铺了大红的帘布,里面有东西在动,似是活物。
“妾三年前便听北方有祥瑞,早就派了人去寻,正巧前段日子当真寻到,送予王爷,还望王爷欢喜。”
张氏话音刚落,下人机灵便掀开帘布。只听一生虎啸,白亮光滑的皮毛,吊着眼的眉梢有些烦躁和凶狠——却是一只白虎。
旁人看得开心,惠安和陈禄另外两个庶出的女儿,却是被吓到了。下人们连忙哄住姐儿们的哭声,怕扫了陈禄的兴致。
这礼物贵重新奇,可陈禄看着却不似太过在意,只是勉强说了些场面话。张氏当下,便有了脸色,但陈禄面前,只能隐而不发。
张氏下面,便该柳阿继献礼,她送的是前朝棋神,张东青的孤谱,算是不功不过。
“妾祝王爷身体安康,万事如意。妾身无长物,有的也都是王爷赏赐。今日只能献歌一曲,聊表心意,还望王爷不弃。”妙音起身,落落大方地说道。
“好,妙音你好好唱,唱得好了,本王还有赏赐。”陈禄开怀大笑。
张氏见状,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看向妙音的目光像要将她生吃活剥。
妙音走到殿中,早有人摆好琴案,她便端坐在前。琴音曼妙,却非绝色,可歌喉一展,柳阿继才明白,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妙音说起话来,声音就好,但也只觉得温温柔柔,并无特别,可歌唱时却全然不同。柔情,笃定,铿锵……天籁之音不过如此。
歌至精妙,一群舞姬上前献舞,舞姿玲珑,美人曼妙,人见了,如至仙境。
陈禄大喜,旁人也道开了眼界。
柳阿继却见了妙音眼里柔情,心中轻叹。
接下来众人的礼物节目,在妙音的珠玉前却失色不少。
宴至深夜,人才散去。
酒宴过后,陈禄却是去了柳阿继处过夜。陈禄,惊了姬妾的眼。本以为今天这样的日子,陈禄不是会去安氏的屋子,便会去最近盛宠,又得了赞赏的妙音那处。哪里想得到,却是便宜了默不作声的柳阿继。
第二天一早,陈禄起身,揉了揉头,昨日酒水饮得多了,此时还有些头疼。他刚微微一侧头,就看到了身旁还在熟睡的柳阿继,想起了什么,掀开被子,只见床褥上点点红梅,瞬时开眉展眼,神清气爽。他本早就知道,柳阿继是二嫁之身,本并未指望她还是完璧,可他的阿继,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他挨过身去,用额头抵着柳阿继的脸,心中柔情难以抑制,又亲吻她。
柳阿继昨天本极乏极累,才睡下,正睡的深沉,却还是被陈禄吵醒。她微微眯起眼,见是陈禄,便又合上了眼,轻声喃喃:“禄哥儿,别闹……”
陈禄却不肯,他贴近柳阿继,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哪里使得。昨天夜里,我收下阿继两份大礼,今日不为娘子更衣添茶,如何报之?”
柳阿继被陈禄吵得还是醒了,却是却还不肯睁眼,人正迷糊,便顺嘴回道:“不就是棋谱吗?哪有两份?”话音刚落,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红了脸。
陈禄又亲了亲柳阿继的脸,说是时间还早,叫她接着睡。等他下朝回来再叫她,为她更衣添茶。
柳阿继想陈禄奇怪,她睡着了非闹她醒,醒了以后又叫她睡。只是她当真困乏,应了一声,没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第七章儿子
今日一上早朝,满朝文武便发现,陈禄不过过了一个生日而已,竟然一脸容光焕发。就连太子参了一个陈王麾下的将领,都没能改变他的好心情。整个人,一副走在云里的架势,就差飘了起来。
“陈王,你这是怎么了?”就连当今天子,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儿子无事,只是见父皇身体安康,英明神武,便忍不住的欢喜。”陈禄自不会说实话,只能说了些好听的给天子听。可说话时,又忍不住把嘴角裂到了耳根。
皇帝听了,便猜到陈禄的心思,也不再与他多纠缠。
下了朝,陈禄更是满心欢喜地要往回赶,丝毫没有要和朝中同僚多叙的意思。只是路上,还没等陈禄得意多久,便听外面敲锣打鼓,轿子也在街上停了下来,常玉喜禀报,说有人家正在出丧。陈禄示意,让轿夫把轿子靠边,把路让予那户人家先行。
出丧的许也是大户人家,阵仗很大,许多路人也纷纷站到街道两侧让路。
一时间有人交头接耳,街上喧杂异常。可两道声音,却离奇清晰地传到了陈禄耳里。
一人问:“张大哥你不是刚刚成亲,怎么还成日愁眉苦脸?”
另一个人回道:“哎,兄弟你是不知,我那婆娘虽然进了我家的门,可却还一心想着,她那不知跑到哪儿去的表哥。”
那人又笑道:“这有什么好愁的?张大哥你只要夜里累些,叫嫂夫人早日生下个一儿半女,不就好了。这女人啊,只要有了儿女,便再也生不出旁的心思了。”
另一个人听了那人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惊觉茅塞顿开,连声大笑,道了谢。
两人的谈话声入耳,本在闭目养神的陈禄却睁开了眼睛。他回想和柳阿继,自成亲前后花园的不欢而散,到昨夜种种,心中有了主意。那人说得对,不管柳阿继当初是为了什么同他分了心,只要生个儿子,柳阿继便会彻底歇了心思。
昨天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