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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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之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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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她的是:
  “以后,在没有人的时候不要叫我许醇。”
  那时许戈所不知道的是,那个人内心里早就厌倦了关于“许醇”的这个身份,还有整天嘴里叫着他“许醇”迷恋他的脸蛋,对他想入非非的五金店老板的小女儿。
  二零二年到来的第三天是许戈的生日,她从十二岁变成了十三岁。
  许戈的十三岁生日依然在病房里度过,梅姨带来了特别大的蛋糕,爸爸给她买了很洋气的外套,那个人也给她带来了可爱的娃娃。
  梅姨有一个习惯,她买东西都要记账,许戈不小心看到那个人送给她的可爱娃娃和她的蛋糕材料一起记在梅姨的笔记本上。
  学校的新年假期在许戈生日第二天就结束了,可她依然还住在医院里,她问梅姨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医院。
  “梅姨明天去问一下医生。”梅姨总是这样回答她。
  然而,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许戈还是没有离开医院。
  从手术处传来的隐隐作痛总是让许戈忽然间泪流满面了起来。
  泪水一到了的时候,要是她一个人在时就任凭它们四处流窜,要是有人在时她会低下头往洗手间跑,在冲水声中把脸深深埋在水龙头下。
  一切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即使天空还是蓝色的,云还是白色的,即使透过医院窗户看到的那座圣殿山英俊依然如往昔。
  那些不一样就表现在许戈在面对这窗户发呆时,爸爸来到她身边,手还没有触到她的头脚就开始颤抖了起来。
  在颤抖中脚飞快走着走到床前,用和她脸上一样苍白床单蒙在头部,整个身体在床单下瑟瑟发抖着。
  那些不一样表现在忽然间就讨厌起梅姨对她的好来,讨厌梅姨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专揭她的伤疤。
  甚至于梅姨开始小心翼翼和她说话,尽挑一些她以前喜欢听的话“小戈越长越漂亮,都把梅姨的眼睛迷住了。”
  那些不一样还表现在,忽然间就戒掉去主动招惹那个人的臭毛病:
  他穿白色衬衫时故意用沾满颜料的手去碰他一下,惹来他的皱眉心满意足低头偷笑。故意踩他一脚后一脸无辜的说,真小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曾经,这些那些的臭毛病是沁入她味蕾的蜜糖啊。
  不仅戒掉那些臭毛病,她还在每次面对他时选择长时间去看着他的脚。
  关于美利坚合众国的那位“汤姆大叔”的事情即使以政府封锁了大量消息,严禁各家媒体人在报纸,门户网站刊登任何讯息,但不妨碍人们对这件事情的热情讨论。
  洗手间、食堂、电梯、长廊的一角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窃窃私语。
  即使有五、六个武装组织宣称他们为杰夫。纳什的死负责,可无论是以色列人还是巴勒斯坦人更愿意相信那是圣殿士所为。
  孩子们在谈论起件事时更是眉飞色舞,就好像他们亲眼所见到的一样,他们相信着,那一晚,披着红色披肩,佩戴黄金盔甲,手持着长矛银盾,坐着黑色苍鹰的圣殿士从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
  夜风刮动窗外树枝,树枝打在窗户玻璃上,手一抖,许戈醒了。
  睁开眼睛。
  有一人坐在她床前,就像孩子们所形容的那样,黄金盔甲半掩于红色披肩里,借助窗外漫天星光,就那样瞅着她。
  眼睛一眨,眼泪就这样出来了。
  “是你吧?是你用长矛刺穿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复仇战一定要够漂亮才行。

☆、许戈(15)

  许戈也和那些孩子一样坚信着,是圣殿士惩罚了杀害她同学阿曼达的凶犯。
  面对她的提问圣殿士并没有回答,而是手指抚过她的眼角,许戈眼巴巴等待着,她的眼泪被他沾到手指上。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怎么变成了哭包。”他说。
  这个许戈知道,她也想回到以前的模样,不待见她的同学们她也不愿意待见他们。
  高年级学生要是揍她她也咬着牙揍他们回去,虽然她力量小可在“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你再打我一下,我肯定要再还你一下。”这样的观念驱使下,最后的那一下都是属于许戈的。
  但其结果大多数是对手手轻轻松松搁入衣兜里拍拍屁股走人,而她鼻青脸肿的留在原地。
  许戈比谁都不喜欢自己变成哭包,瞧瞧,又来了!赶紧把眼泪擦拭得干干净净。
  眼前重新回归清明,圣殿士正微笑注视着她,用手触了触她额头的刘海。
  “以后就要这样,一直都要这样。”
  不远处是沙发床,梅姨就在沙发床上睡觉,对于圣殿士的到来丝毫不知,最近梅姨大多时间和她说话时都背会过身去。
  前天许戈问梅姨“他”为什么要在地下室囚禁那么多孩子。
  “那是因为他需要那些孩子来做实验。”梅姨这么回答她,梅姨在回答这个问题时眼睛望着窗外。
  真是那样吗?真的是拿那些孩子来做实验吗?
  狭窄的车厢,那只递给她瓶装水的手衣袖是半挽着的,而去接瓶装水的那支手还太小,最近,许戈总是在想着这一幕。
  眼睛直直的,就那样看着坐在床前的人:那个美国人……
  “他……”眼泪又开始在眼眶打转了:“他为什么抓走那些孩子?”
  他回望着她,给出和梅姨一模一样的回答。
  回答完后又加了一句“圣殿士是不能说谎的,一说谎肩膀就会长出黑色翅膀来。”
  看了他肩膀一眼,她没有看到从他肩膀上长出黑色的翅膀,这么说来,他和梅姨都没有撒谎了。
  “可……”刚刚说话,含在眼眶的泪水就掉落下来,慌慌张张解释着:“我没有想去不相信你的话,是它们自己掉落下来的,我……”
  她眼眶里的泪光刹那间的光阴过度到他眼眶当中,近在耳畔的那声“小戈”仿佛沾着水蒸气。
  头搁在他肩膀上。
  “小戈,你猜对了,是我们惩罚了那个杀害你朋友的坏蛋,我和我的朋友们。”
  “是你用长矛刺向他的胸膛的吗?”
  “不是。”
  “那是谁?”
  “小戈,想知道你为什么眼泪会忽然间变得这么多吗?”圣殿士并没有回答许戈的问题。
  许戈点头,她很想知道自己这阶段眼泪为什么这么的多。
  “那是因为你生病了,生病的人情绪总是特别的脆弱。”
  原来是这样,许戈隐隐约约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应该是的吧,就像那次长冻疮一样一到晚上总是眼泪汪汪的。
  “等你病好了,你就不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了,等你病好了你就会发现,一切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许戈点头。
  就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圣殿士在离开前和许戈透露了两个秘密:第一个是她明天就可以离开医院,第二个是明天耶路撒冷会下雪。
  这一次,许戈有偷偷睁开眼睛,她想因为她现在在生病,偷偷看一下圣殿士的穿墙术应该没有关系吧。
  她心里实在好奇得紧。
  让许戈比较郁闷的是,圣殿士是打开房间门离开的,而且还不忘朝她得意洋洋丢出一个眼色:我就知道你会偷看我的穿墙术,我们做起来动作那么潇洒的穿墙术哪里能让你们这么容易看到。
  第二天,梅姨一脸兴奋的告诉许戈,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
  耶路撒冷最冷的一月份,许戈离开医院,爸爸走在最前面,梅姨把她搂在怀里,那个人拎着她的包,在下台阶时会伸出手来拉她一把。
  站在医院门口,许戈抬头仰望天空,天蓝云白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雪的天气,昂望着,一直到天空仿佛浸透在水里。
  一定要下雪才好啊,下雪了她就有理由去相信圣殿士的话了,那些来得莫名其妙的眼泪都是因为她生病了。
  面包车在延伸的公路行驶着。
  虽然许戈来到耶路撒冷已经有五年时间,可因为顾及到她的安全爸爸每天都在她耳边警告“许戈,不要到处乱跑。”
  所以这座城市很多的路,很多的地方许戈都不认识。
  透过车窗,许戈见到耶路撒冷新城最时髦的广场,见到频频出现在高年级学生口中的鹅蛋型电影院。
  目光在电影院那里逗留了几眼,传说电影院和快餐店之间有一条窄小的小巷,看完电影后的男女都躲在那条小巷接吻。
  许戈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条小巷,目光恋恋不舍的聚焦在那些色彩鲜艳的电影海报上,看着它们逐渐变小,变远。
  直到它们消失不见许戈这才回过头来。
  回过头来,许戈触到那双落在她脸上的眼眸,那眼眸比刚刚电影海报上迎风而立的青年还要勾人。
  赶紧低头,却在低头间看到有两只手一动也不动搁在座椅垫上,也仅仅差那么毫厘之间就它们就可以彼此触碰到一起。
  那偷偷被她放在贴身衣兜里,他送给她的戒指把她的一颗心烙得砰砰乱跳了起来,脸微微发烫着。
  他开口和她说话,语气比平常低一点,沉一点:“想看电影的话告诉我。”
  第一秒许戈的心是在窃喜着的,但迅速的那天从他口袋里搜出的两张电影票让许戈脸垮了下来。
  已经和布朗家小小姐看过电影的人居然还有脸来邀请她看电影。
  这个人知不知道那两张电影票让她那几天饭量大减,害得那阵子梅姨老是调侃她“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红扑扑的苹果脸都快要变成茄子脸了。”
  恼怒的盯了他一眼。
  谁知,被盯的人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微微扬起嘴角。
  好狡猾的人,知道他一笑她铁定被迷住,所以使出了杀手锏来。
  我才不要看他,我可没有被他迷住,转过脸赫然在前车镜上看到梅姨的脸,那张脸也是扬着嘴角的,好像她刚刚的行为是一件让人十分欣慰的事情。
  许戈猜,爸爸也一定是透过车镜在观察后座发生的事情。
  一颗心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暗淡下来,目光落在车窗外,呆望着。
  面包车驶离新城区后街道景物逐渐熟悉起来。
  约半个钟头后,车子在他们家门口停了下来,爸爸先打开车门,梅姨在整理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许戈目光紧紧跟着自己的爸爸。
  圣殿士说了“一切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没有!
  爸爸并没有和以前一样一下车第一时间往那个人的方向走,而是停顿在那里,爸爸停顿的那小会儿许戈心里紧张极了,就怕他会朝着她这边走来,然后给她开车门,虽然,许戈以前老是因为这个埋怨他。
  不要爸爸,如果你往我这边走的话会让我觉得特别奇怪,许戈在心里念叨着。
  终于,停顿在车门前的人移动脚步。
  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切真的还和平常一样,爸爸还是那么重男轻女,刚刚之所以停顿是因为他外套被车把手勾住了。
  晚餐十分丰富,餐桌上没有许戈十分讨厌的阿拉伯熟食。
  夜幕降临时,许戈还是没有等来她所盼望的那场雪,回到自己房间,打开衣柜,看着衣柜里那件中长阿拉伯式棉袄。
  许戈有两件差不多类似的棉袄,一件颜色较深一件颜色较浅。
  深色的那件……现在已经不在了,打了一个冷战,许戈迅速把那件棉袄扯下来装进袋子里,然后把袋子往窗外一扔,关上窗户。
  挑了一件短的中式棉袄穿上,桃红颜色的中式棉袄看起来很喜庆,每次许戈穿这件时,梅姨总是说“小戈你怎么看起来就像一个福寿桃。”
  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现在看起来既不像苹果,也不像福寿桃,摸摸自己的脸,那张脸现在真的有点像茄子脸了。
  那个人的房间就在她房间对面,他学习的书房紧紧挨着他房间,从书房窗户映衬出来的灯光诱惑着她。
  打开书房房间门,和无数寻常的夜晚一样,他坐在灯下,摆在他面前的是厚厚的外文书籍。
  蹑手蹑脚来到他身边,她在他身边站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他一抬起头来她的脸就往着窗外。
  看着窗外的夜色许戈喃喃说着:怎么都不下雪。
  从回到房间之后许戈就开始等待着天空飘下雪花来,在等待下雪过程中她心里闷得慌,就害怕天空迟迟没有落下雪花来。
  然后她就来到他身边,也许呆在他身边不会闷得慌。
  怕他赶她走,多加了一句:等到下雪我会回自己房间,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说话间许戈还捂住嘴,做出会小心呼吸的动作。
  他看了一眼窗外:“你确定会今晚会下雪?”
  点头,其实许戈也不大确定今晚会不会下雪。
  他的目光回到书本上,许戈眉开眼笑着搬来凳子。
  一旦那个人不说话的时候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默许她的行为。
  手托着下巴,专注的瞅着他,然后她好像把下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书房门被推开。
  不需要回头,许戈就知道进入书房的第三个人是谁了,她的爸爸又再一次要扮演清场工人。
  手紧紧拽住那个人的手腕,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个人好像没有意会到她的请求,目光落在她拽住他的手腕上。
  好吧,又一次没戏了,不甘不愿的松开手。
  “她没有打扰到我。”
  许戈发誓,那时她没有在心里念动咒语,没有念动咒语却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得意洋洋的看了自己爸爸一眼,看着他在瞪了她一眼之后无可奈何的离开。
  门再次关上,房间再次变成只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世界。
  现在会不会下雪仿佛变得无关紧要了起来,贴身放着的戒指提醒着许戈一件事情:未过门妻子的身份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看,刚刚她就在这个身份捞到了好处。
  不然,许戈想不清楚那个人为什么一反常态让他留在书房里,还和她联手打发了爸爸。
  傻傻冲着他笑。
  他敛眉,顿了顿,说:“不会有下次了。”
  表面上乖乖点头,心里却是说着,才怪!
  书房重新回归了安静,窗外夜色更为深沉。
  快乐的小泡泡在许戈心里闹腾着,争先恐后来到她的舌尖,促使她开口,那说出来的话羞答答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的话好像破坏了气氛,这次他不再敛眉而是盖上了书本,许戈慌忙假装观察窗外,嘴里喃喃说着“我刚刚好像看到雪花了。”
  窗外静悄悄的。
  几分钟之后,书本重新打开。
  书房响起富有节奏的翻页声,下巴搁在书桌上,脸朝着窗外眼睛睁得大大的。
  渐渐的,眼皮变得厚重了起来,梦里雪花夹杂着书香,在雪白的世界中他由远而近:下雪了。
  那声“下雪了”近在耳畔。
  睁开眼睛,窗外一片白茫茫的。
  真的下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大家说一声冬至好~~~还有两章这部分就结束了,然后就是2015年了,大场面来了~



  ☆、许戈(16)

  那场雪下在午夜来临之前。
  许戈打开房间门、找到楼梯、爬完所有楼梯、连跑带跳跑到楼顶上时它已经演变成为一场鹅毛大雪。
  那场雪,是许戈来到耶路撒冷遇见的最大一场雪,她在楼顶还站不到五分钟,雪花已经没过她的鞋。
  圣殿士说得没错,真的下雪了。
  世界一片纯白,在纯白的世界里许戈的心安静得就像初初来到耶路撒冷的第一个晚上。
  昂望着这座城市正中央的那座圣殿,它还在那里,什么也未曾改变过。
  有脚步踩在雪花上发出动听的声响,就这样来到她的身后。
  “你把外套忘了。”桃红色的棉袄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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