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爷爷家里人多，吃饭的地方也大，上百平的餐厅里摆了七八张圆桌，一大家子人按照辈分分别落座。
江明远这桌全是他的堂兄弟，最大的已经有五十岁，他年纪最小。
往年每次回来顾明丽都要拉着人絮絮叨叨说江明远的婚姻问题，今年顾明丽没回来，堂弟倒突然多了个女朋友还有了儿子，这种转变让所有人都很好奇，吃饭的时候眼睛恨不得黏在程欢身上，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人给哄到手。
这些打量的视线让程欢觉得浑身难受，想着第一次回来才没撂筷子走人，她这边忍着，那边江明远倒是放下了碗筷，拉着她站起来又叫过星星，走过去对主桌的老人说：“我们吃饱了，就先回去了。”
“这么快啊？”老人眼神不好，看不到桌下的暗潮，还以为自己侄孙一家真的吃饱了，他惊讶一声也没留人：“你们先回去吧，也是跑了一天，怪累的。”
从大爷爷家出去，三人走在小路上，这一代走生态路线，靠山环水，又没有什么工厂，所以天也显得格外的蓝。
路旁隔着几米就有一盏路灯，路灯不是很亮，却足以照见回去的路，程欢踢过一块小石头，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子，把旁边人的手握的更紧：“这儿空气真好，星星看着都比别的地方亮。”
“你喜欢我们以后可以住在这。”江明远抱着儿子，拉着女朋友，一时也浪漫起来，他轻声描绘着以后的场景：“这山上风景很好，空气更不错，咱们可以从后院修一条通向山顶的路，方便去山上看风景。”
“后院空地很大，可以再建好几栋房子。你喜欢花吗？喜欢的话我们可以要个玻璃花房，像大爷爷家那种，冬天也能看到许多花开，还可以养些动物，鹦鹉怎么样？猫狗也可以，或者你喜欢其他的也行，反正地方大，也不怕动物活动不开，健身房就不需要了，这儿空气好，早晚可以跑几圈透气，不过可以弄个足球场，等星星长大一点正好能玩。”
程欢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让人引申出这么多，她安静听着这人对于未来的规划，最后不得不提醒他：“那工作怎么办？”
“工作……”江明远可疑地沉默了会：“可以把总部搬……”
“就算你愿意过来别人也不一定愿意。”程欢摇着他的手，语调欢快：“别瞎想了，这些设想等着退休后再说吧，到时候来养老钓鱼还差不多，爬山就算了，对膝关节不好。”
江明远侧过脸，听她说退休后的日子，仿佛能看到老去的自己和华年不再的她依偎在一起的场景，眼底笑意更深。
他忍不出凑近，在那不断张合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笑着道：“都听你的，我们不爬山。”
红晕爬满脸颊，程欢抿起嘴唇落后一步，好一会才欲盖弥彰地说：“我刚刚说着玩的。”
“嗯。”
“还那么年轻呢说什么退休后的事情啊。”
“对，要珍惜现在。”
“江明远！”左手被人拉了下。
“我在。”
“你别笑。”
“好。”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笑意。
程欢哼了一声不理他，快进家门的时候又问：“你吃饱没？我还没吃饱，回去煮碗面吧。”
“好。”
……
回到家下了碗面，面是挂面，口感不怎么样，也就勉强进嘴的地步。
吃完第二顿也才八点多，时间还早，不到睡觉的时候，小镇上娱乐设施也不多，除了看电视玩手机也没别的休闲。
星星玩具没带过来，觉得无聊，就缠着爸爸让他给讲故事。江明远对此也不排斥，拉着程欢坐在一起，对他们说自己以前的事情。
他说起小时候不爱读书闹过的笑话，说少年时自持天赋看不起人，也会说上学时遇到的趣事以及那些同学现在的发展，讲的最多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说他百忙之中抽空陪自己出去玩结果连续一周都加班到深夜；说他考砸了不敢跟顾明丽说，只敢偷偷让江父去开家长会，江父参加后熬了几个晚上把他书上的知识点吃透，又耐心的讲给他听；说他喜欢带着自己去见那些生意伙伴，听那些人夸奖他，每次他被人夸了，江父都要高兴很长时间……
从他的话里，那从未蒙面的江父渐渐勾勒出一个生动的轮廓，江明远爱他敬他，也如自己的父亲一样，用最大的耐心教着他的孩子。
“爷爷真好啊。”星星趴在爸爸怀里听，听完后发出一声感慨，他仰起头问：“爸爸，爷爷会喜欢我吗？”
江明远摸着他的脑袋说：“会的。”
“他会不会带我出去玩？”
“会的。”
“那爷爷呢？”小家伙突然激动，眼睛亮闪闪的：“我还没见到他。”
“明天就会看到了。”
“那好吧。”星星勉强同意下来，又问是不是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了。
“不是，我们下午去看爷爷。”
“爷爷为什么不过来呀。”星星感慨：“爷爷有点懒。”
“嗯，他有点懒。”江明远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应和他，然后一把把人抱起来：“好了，时间不早了，该洗澡睡觉了。”
“好。”星星抱着爸爸的脖子，转头对程欢招手：“妈妈快洗澡睡觉了，晚睡觉会长不高。”
“知道了……”程欢拖长声音回，说完跟在江明远后面上了楼，两人在门口分开，各自回到自己房间。
江明远给星星洗澡的时候顺便也给自己洗了一把，他给儿子擦干头发，放床上哄睡着，又出去敲响另一边的门。
程欢洗完澡，正在给自己做护肤，听到敲门声，她贴着面膜套着手膜就出来开门。
“怎么了？”她有些口齿模糊地问。
江明远看着脸上贴着面膜纸的程欢，表情微僵。
“我还没有说晚安。”他说着，掀起面膜在那湿乎乎的唇上吻了吻，又重新给她贴上，舌尖舔了舔唇上的液体，男人微微皱眉：“好了，晚安。”
程欢被他的一系列操作弄得没来不及反应，回过神就看他舔了口精华液。
“这东西不能吃啊！”顾不得无语，拉着他进房倒了杯水：“快漱漱口。”
江明远接过水。
“你漱口吧，我去洗脸。”程欢递了水就没管，她面膜到了时间，耽误不得。
走进浴室，程欢摘掉面膜取下手膜的套，洗干净脸和手，等她擦干手从浴室走出来时，房间里另一个人还没走。
程欢也没多在意，她走到梳妆镜前，找到护肤品往脸上拍，拍到一半后面的人又过来了，他单手搂着程欢的腰，身体凑近，垂首叼住她一边耳垂。
程欢耳朵敏感，碰一下身体便有些异样，她缩着肩膀推了推身边的人：“干什么？”
男人放开嘴里的软肉，从侧面探至身前，封住那双唇，辗转吮吸。
良久之后，程欢才被放开，看着眼前被蹂躏地微肿的唇，江明远呼吸加重，眼底欲望更深，他伏在程欢肩膀上粗喘几声，才勉强镇定地说：“晚安吻，刚刚的不算。”
说完，他狠狠抱紧了怀里的人，转瞬松开，看着她的眼神也暗藏危险：“我回去了，晚上做个好梦。”
程欢心惊胆战的把人送走，回到房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想起之前男人的表现，她不禁翘着唇角哼了一声。
好梦？是说要梦到他吧？
第81章
一夜无梦。
第二天程欢早早就起来了，准备年夜饭所需要的食材。
昨晚去下面条的时候程欢在厨房看到了不少新鲜蔬菜以及各种肉类，江明远说是找人送来的，谁送的她没问，不过光看那些原材料的品相，就知道都是好东西。
饭前的准备工作向来是最繁琐的，程欢把锅里煮上粥，把牛肉放冷水中浸泡，羊排拿出解冻，猪五花肉切块焯水，准备做红烧肉。
肉加水放锅中小火闷煮，另一旁的粥也快烧好了，家里有送过来的腌萝卜，程欢尝了口味道不错，清脆爽口，还有点微甜，她夹出一些放碗里，和面烙了两个鸡蛋饼，刚端出来，父子俩就从楼上下来了。
星星还是被牵着蹦下来的，一过来就耸着鼻子说要找肉吃，结果到厨房一看，发现所有的肉都是生的，不禁感到一阵失望。
“妈妈我想吃肉。”小家伙撅着嘴。
程欢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些晚上就可以吃了。”
“那中午呢？”
“中午我们吃鸡丝面。”
“不吃肉吗？”
“鸡丝就是肉啊。”
“那好吧。”星星不太满意，但也没办法，毕竟掌勺的才有话语权，小家伙点了点头，勉强答应，又提出要求：“我还想吃鸡腿。”
程欢拉着他坐上餐桌，接过江明远递过来的一碗粥，从盘子里撕了块饼塞进他嘴里：“吃早餐，别说话了。”
“哦。”星星抓着饼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吃完，又开始发表意见：“妈妈，饼好吃！”
……
吃完饭，江明远去洗碗，程欢开始炖鸡。
鸡是乡下散养的老母鸡，肉质紧密，浑身上下也没多少肉，用来熬汤味道最好。
鸡汤正在煮，羊排也差不多化冰了，程欢那这东西没有办法，翻来覆去看了几圈，让开位置，叫江明远过来帮忙剁成块。
江明远手劲大得很，砍个羊排还算轻松，只是他刀工不行，最后出来的成品大小不一，差距极大。
反正是自家吃，程欢也不在乎这些，把羊排放一旁，又开始处理其他东西。
要弄的东西太多，就算有一个人帮忙，程欢也忙的够呛。
鸡汤已经熬住好，程欢用汤下了三碗面，一家人吃完后，就准备去上坟。
江父葬在山上，那片公墓有条盘山公路相连，公路不宽，路上又停了许多车子，小车根本挤不进去，几人不得不从中途下车步行过去。
靠近公墓边有卖菊花的摊位，花挺新鲜，就是贵，江明远买了三束，三人一人抱着一束花往公墓内走去。
公墓面积极大，依照山势修建，前低后高，中间修了条两米宽的小路，路两侧载种着青柏，倒是给公墓添了抹生气。
除夕来祭拜的人很多，一路过来都有人对江明远打招呼。他算是这个小镇的名人，虽然回来次数不多，但人人都认识他，也都想跟他拉上点关系。对于这些源源不绝来凑过来的人，江明远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耐烦，过来的他都应声，但是再多也没有了。
饶是江明远跟每个人说的话都不多，但因为基数大，他们从公墓大门走到江父的墓地也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时间。江父的墓地在公墓后面，这一片明显比前方要豪华许多，两两之间间隔的距离也远。
这一块来祭拜的人少了许多，三人也走的更通畅。江明远在前方带路，两分钟后，便走到一处坟茔前。
那座坟墓面积不小，约有二三十平，坟墓周围用鹅卵石修葺出一圈围墙，内里是缩小版的双层中式小楼，在小楼正门处便是墓碑，墓碑上写着江父的名字以及生辰死亡时间，在墓碑上方的正中间，则镶嵌着一张江父身前的照片。
公墓这边有专人打理，但拿工资办事的到底没有那么细心，江父的坟墓周围也长了些杂草，这些草生命力顽强，冬天的寒风也没能让他们彻底屈服，依旧昂首向上。
江明远走到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束，走去把那些杂草清理干净，又回到墓碑前，从怀里拿了块帕子把墓碑擦拭干净，这才在墓碑前跪下：“爸，过年好啊。”
他话并不多，简单的说了几句，便伸手把星星拉了过来。
星星懵懵懂懂的跪在爸爸旁边，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好一会才弄清楚怎么回事：“爸爸，这个是爷爷吗？”
“对。”江明远摸了摸他的脑袋，眼神温柔，他让星星给爷爷磕了个头，低声说了几句，带着孩子站起来，又拉着程欢的手过去，对照片上的人说：“爸，这是我女朋友，以后的妻子。”
两人没有结婚，程欢不用给江父下跪，只在墓碑前鞠了个躬。江明远侧身看着她，满眼都是温柔的笑意，等她直起身，男人又转身对自己父亲道：“等我们结婚了我再带她来给您敬媳妇茶。”
在江父墓前，程欢也不好说什么，只悄悄掐了他一把，江明远面上没有任何反应，伸手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风大，几人没在墓碑前停留太长时间，说完话便往回走，回去的时候天阴沉沉的，许多人在墓碑前烧纸，还有鞭炮燃放的声音。星星被突然响起的鞭炮声吓了一跳，躲在江明远怀里捂着脑袋不愿意下来。
回到家里，程欢继续准备年夜饭，江明远在一旁帮忙，星星在满屋子乱窜，时不时到厨房来要点吃的，吃完继续出去窜。
下午三点开始，就有人家陆续开始吃年夜饭了，这的习俗，吃年夜饭前要放爆竹。其实因为山林防火，山脚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小地方监管也不那么严，所以这项规定通常只是一纸空文，从吃饭开始鞭炮声就没有停过。
星星起初很害怕鞭炮声，听多了就不怕了，还兴致勃勃地问自己家放不放。
江明远抬起头跟他说“我们家离山太近了，不能放爆竹。”
他家房子背靠山林，冬天天干，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山林失火，江明远管不到别人怎么做，最起码自己不能明知故犯。
他说完话，把手上剥好的虾放进盘子里，用手臂擦掉脸上的水。虾是新鲜捕捞被空运过来过来的，送到时还活蹦乱跳，剥的时候一不注意就能从手上溜出去，然后甩你满身的水。
江明远剥了一盆虾，整个人都变得极为狼狈，剪裁良好的西装胸口染上几团深色水渍，头发上湿成一缕缕的，还在往下滴水。
他叹了口气，端着盘子站起来把虾递给程欢，用洗手液洗了好几遍手，闻着还有味，便对程欢说：“我去洗把澡。”
程欢冲他挥手：“去吧，顺便带上儿子。”
除夕有除旧迎新之意，程欢小时候跟爷爷生活在一起，每次年三十都要洗澡换上新衣服再去吃年夜饭。小时候她会为那件新衣服与好吃的东西欣喜，长大了不愁吃穿，那些习俗却已经成了一种美好的回忆，被她保留下来。
江明远这倒是没有这种吃饭前洗澡的习俗，但程欢说了他也不会反对，父子两人洗了把澡，换上新衣服，下楼的时候程欢刚好把最后一样菜做好。
她把做好的菜端出来放在桌上，伸手去解围裙，江明远见状过来帮忙。围裙被脱下来，程欢让他去拿碗筷：“我去洗个澡，等下来就可以吃饭了。”
“嗯。”江明远胳膊上搭着围裙，低头轻啄她的唇：“等你下来。”
旁边星星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倒是没有说什么。程欢有点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转身往楼上跑。
一样是洗了澡换上新衣服，程欢给自己画了个淡妆，看着镜子里容色出众的女人，她翘起唇角说了句“过年好”，然后转身，风姿绰约地走下楼。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长款大衣，配一条同色九分阔腿裤，长至腰间的长发披散下来，看着有些慵懒的风情。
程欢下去的时候，之前见过的那位堂哥又来了，叫他们去吃年夜饭，听他说自家做了也没走，非得说过去人多热闹。
江明远一直婉言拒绝，奈何堂哥总有无数理由。直到他同意明天过去吃饭才让人满意。送走了人，江明远呼出一口气，关上院门，回到家中，脸上重新带上笑意，走过去坐上餐桌。
菜色很丰盛，虽然考虑到了人数做的分量不多，但也远远不是他们能吃得完的。
电视里放着欢快的配乐，桌上气氛也热闹，江明远很多年没有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