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都道我院里三喜临门,日日以此为乐与我寒喧,我却全没了往日独来独往的劲头,乐得与他们笑。哪怕她夜里起来闹着找吃食,我也乐得忍困守着。谁知只得意了数日,却见眉妩慌忙请我与十三弟回去,我与她的孩子竟这么没了。
我自叫了全院儿的下人丫头来审问,就连兰思和新进门的宋氏亦不放过,她却劝我不要追究,只为额娘那里我不好交待。难道这孩子没了,我连伤心发泄的权力都没有么?见她如此受苦我也只能上一句抱歉,再无其他能帮她的。
兰思的孩子竟然也没了,只是随着这消息让我诧异的竟是另一件事,原来那个让我伤心的孩子竟是她自己摔掉的!兰思得对,我想要她给我生的孩子,可是她却不要我的!只要她一句不是这样,我便能接受,我愿意相信那不是她做的,必是兰思害她。可她竟然认了,她当着兰思的面亲口告诉我那孩子是她自己不要的。
伤心愤怒失望都不足以表达我此时的情绪,若不是推她倒在地上,只怕我会想要掐死她吧。当我在屋上看到醉了的她,心里却一儿怨也提不起来,许是因为已找得怕了。坐在她身边许久,她却只是吟诗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她在这宫里当真如此苦闷么?
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喝醉,此时的她口中没有再提哪个家,没有再叫除我以外的名字,可是她也认不出我来。看她抓着我衣襟问我知不知道胤禛时,原本盛怒的心就那么轻易地平静下来。
十三弟提议生辰在我院子里过,指明要她出手操办,我原当是玩笑,既然十三弟年纪尚幼,便随他们玩闹。未想当一席饭菜摆于桌上之时,我才知道原来她竟真是如此心思细密之人。十三弟那只面碗上的生辰贺诗虽无章法,却满载心意,我竟开始期待日子快过去,等不及月尾的到来。只是我却明白现在我们两个的问题还在那里,她又怎么可能如此用心的为我做寿。
宋氏有孕的消息,我嘱了下人不许张扬,不管他们认为我是为了保住此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就是不想消息传得太快。
但颜玉来找我时我才知道,有些事瞒不住。
她病了么?自那次滑胎之后她的身体倒是还没痊愈过,一直养着却怎么也不见好。传了张太医方知其中另有蹊跷,既是她愿去查,那也便由她去,有些事做总比一个人闲闷在屋子里强。且日后这家也总要交给她去操持,这种事早晚都要烦,倒不如先看看她有多大本事。
平日身子不好时还要连哄带骗才能喝光的汤药,此时只为了做戏她竟全给喝了,我倒有些越发看不懂她。到底是娇气还是怎的,一时倒让我分辨不清。为了一个曾经想要害她之人,也值得受这般委屈?或是……为了我?可能么?
此时的她倒像是比以往都安静许多,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着我,好像在她心里我才是受了委屈的人。她没有再像往日般对我不理不睬,竟主动要求和我搬出宫去住,还要和我一起盖房子。
我开始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法,或许我早该顺其自然,若是早一天让她得了宋氏的消息,也许我能多开心一天。因为她告诉我她知道我的生辰,今年便要给我庆贺,还允了为我做吃食。
我不知道何时我与她才能变得更像一对夫妻,但现在这样已然让我有理由开心起来,毕竟我们的关系开始好转,只要我们都对那个孩子避而不提,因为她总她有自己的理由,而我却对那理由心知肚明,且不愿接受。
嘱了人去查方知不几日便是她的生辰,忙托舅舅在宫外置了院子。不要很大不要显赫门庭,就只要一个普通的院子。我相信她要的必不是深宅大院,若是那样今后我会给她。现在我只想给她一个更像家的院子。
若非胤祥过来问我课业,此时我已带了她出门去,也不会出这样的意外,那条帕子怎么就出现在枕下?宋氏只是偶来送碗补汤,何时竟留了帕子。
在胤祥的帮助下,竟讨了她一顿饭来,她虽嘴里是为了还我送房之礼,但夫妻两个若是如此算计哪还是个头儿呢,对她如此法我也只能一笑了之。
只因宋氏身体不适,稍去看了一会,回到饭厅时却只见胤祥,还有正在帮她取心的颜玉。若是饿了何故不用晚膳,胤祥倒是人鬼大只她是吃醋了,当真是吗?
想想宋氏出现于书房门前时,她是落荒而逃,这表现可与初见兰思时差得太远。只是这也算是吃醋?兰思也会吃醋邀宠,就连进门不久的宋氏也会撒娇耍赖,倒是没见过如她这般表现的,十三弟那么又哪懂什么叫吃醋呢。
费尽心思送她的房子不要便不要了,言语中更是把我得像是骗了她什么般嫌恶,一番好意倒叫她全给糟蹋了。
攥着契纸才惊觉自己用心太过,现下既被人误会轻视,何苦再做纠缠,只是她却不肯放过我。不是什么都不要么?又为何步步紧跟着我不放。曾还与她笑言这院子里什么都是自己的,此时出了她房门才发现自己竟没处可去。
与她隔了书房门一里一外,我只是在房内坐了片刻,却听着她从用力踢踹到悄无声息,才发现自己竟是跟着她动静呼吸。将契纸叠好收于书内,方开门走出去,她竟告诉我不许呆在书房。
那又让我去哪儿呢?
宋氏的出现似乎总能让她有反应,这一次也不例外,本已走远了却又跑回来攥了我手。一番话虽是得有理有据,但我站在她身旁能听到她快速紊乱的呼吸,不似往日平静。
跟着她快步走回房间,却不知她是何用意。
她居然抓了我衣襟哭着告诉我‘你的就是我的!往后这院子里的全都是我的,包括你!’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什么都不要吗?怎么这会儿倒是什么都要!包括要我?
我竟被她得不知如何应对,她却拉了我贴到她身上,竟用手臂勾了我脖子亲上来。
这丫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往日我若与她亲热都是一副闪躲不及的样子,现在却这般主动,她竟是不怕我了?
紧贴着她的嘴我知道她没有喝酒,那必不是醉了,此时竟是清醒地如此对我。
许是见我没有反应,她向后退开直抵到门板上,咚的一声倒是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脸虽是红红的眼睛却冒着火,样子倒是挺唬人的凶悍,只不停盯着我低声叫着不许我走。
嗯,现在这情形不用她,就是轰,爷也不走了!
将她抵在门板上直盯着她红到耳朵的脸孔,此时方信了胤祥所言,原来某些人还真是要激一下才能现形的。压住心中所想,向她轻声问道:“什么都是你的?包括我么?”
“对!全是我的,你也是我的!”话音未落,手竟抓到我领口上来。看着她扯了半天认真的样子,才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想要帮她,却已被一把甩开。
她若喜欢较劲便由她自己较劲好了,只要她主动了便是**一刻值千金。
至于这院子是谁的,根本不重要,只要在她心里,认为我该是她的。
☆、34。拾雪庆生
“后悔了?”胤禛盯着我轻声问着,眼睛直要眯成一条缝。
我摇摇头却看见门口散落一地的衣裳,忙闭了眼将头转向里侧,却被他以手固定住,好一会儿上方才又传来他的声音,“睁眼,看我。”
我想我是疯了,才会那样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现在真是后悔都……哦,不,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呢!本姑娘从来都是敢做敢当,试问闯了祸都能一力承担的人,这婚后正常行为有什么不能认的。既是做了,咱就不摆那不好意思的款儿。
猛地睁开眼向他看过去,他倒是吓了一跳,愣了下才低了头笑着对我道:“后悔也晚了……还当你又和我闹什么别扭,看来还真让胤祥给中了,原是打翻了醋坛子。”
又是胤祥,他倒真成了你亲兄弟了,什么都,也没见和我几句好使的话。
被他一提又想起之前在书房门前见的宋氏,抬了手臂勾在他脖子上学着宋氏轻声细语地道:“嗯,让爷看笑话了。”完自己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胤禛低笑了两声,将脸埋在我脖颈间,低声耳语:“叫你乱学,刚才那凶狠劲儿呢?”
咦?这家伙与众不同哇,喜欢那个调调!
只是此时情势人强我弱,哪还凶得出来,只得细着嗓子继续肉麻自己:“爷若笑笑也就罢了,怕是他日见了妹妹,我才真是成了笑话。”才着我心里倒是真的泛起酸来,就这猫两只已然害我现了原形,他日可得怎么安置自己才好。
“我才不信你会让人笑话自己呢。”胤禛不以为然地轻吐一句,已翻身躺在我身侧,揽了我靠在他身上。
哦,只动了下身子就酸疼得像要散了似的,这子怎么每次下手都这么狠呢,生气如此现在貌似是开心的还如此,看来要教教他……貌似他比我更有经验啊。
抬头看向躺在枕上的胤禛,已然闭了眼像是睡了,但很快又睁了眼看向我。
嗯,现在这情形,坦诚相见的两个人貌似更平等,谁也没比谁多高贵了半分,这种发现还是让人欣喜的。眼前乐事眼前享,身后烦心身后愁,何必要在这大好时光庸人自扰呢,心里超级阿q的自我安慰还是很管用的,才想着就开始有些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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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地在屋子里躲了几天,宋氏居然没再出现,难道她懂得在房中静心安胎才是正经事了?
其实以身份来看,即使她心里有再多的不满意,也是不敢什么的,至少该是不敢抱怨到我的身上。又或者即使她想着类似于母凭子贵的荣耀,也得等娃平安生下来才能再做打算。
现在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一场,是自己太过心谨慎。
当猫藏了数日的我终于钻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时,才发现冬天真的来了。
看着满目的白色,房上厚厚的积雪,还有天空中慢慢飘下来的片雪花,心情都跟着好起来。随手接了一片,还没数清楚是几瓣的,已然在掌中融化。
不知院外的风景如何,这紫禁城里连成一长串的大房子、高低琉璃瓦,若是全被覆上白色,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眉妩、颜玉、如意,你们三个都出来,快来。”
“福晋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下雪了,也值得高兴成这样。”眉妩站在我身后边边搭了件白色的狐裘披肩。
“当然高兴,以前每年生日时都会下雪的,后来……总之你们不懂,就是很开心。”要知道在现代时全球变暖,上学时倒还总能见着下雪,可是工作后整个冬天都很难再见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画面了,那种遗憾岂是这些古人能够理解的。
转头见三个丫头都是一副对牛弹琴的表情,身上又穿得单薄,才对她们笑着道:“快去,每人添件衣服,咱今儿出院子赏雪景儿去。”
当我领了三个丫头跟前跟后时,才发现自己错了,我与她们的调儿差了好几个key。
我只是想将喜悦与人分享,可是她们却尽职地拿我当主子供着。不是递个暖炉,便是细心地扯下披肩,再来就是不断提醒心脚下。
这样怎么能有赏雪的心情啊啊啊!
停了脚步正在生闷气时,眉妩倒是先发现了问题,轻悄悄地走到我身前声地问着:“福晋才开心地要出来赏雪,怎么这么会儿工夫又不高兴了?”
此时再无奈也只得叹口气,得再多,她们又哪能理解得了,这是整整差了三百年的差异啊。我强自忍下想要让她们与我一起开心的意愿,看着眉妩三人轻声叹道:“没事儿,就是突然觉得气氛有冷,好像我此时的开心倒是件不应该的事儿。”完忿忿然地在雪地上狂踩了几脚。
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响,倒是找回些感觉,拉了眉妩的手开心地在雪中跑了几步,又在雪地里的脚印旁用手按了几个圆,才向眉妩问道:“你看,像不像熊瞎子才跑了一趟。”
听到笑声我才想起还站在原处的颜玉和如意,忙向二人叫道:“跑过来跑过来,快把那边儿的雪也都踩了。要是踩好了,回去给你们做雪花糕吃。”
“老四,那不是你福晋吗?倒是挺会玩儿的,还带着丫头出来踩雪啊。就是……头一回听人自己是熊瞎子的。”
老四?胤禛!
四处看去,却见不远处亭子里站满了人,只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坐在亭子正中央。
这距离老康该是看不清吧,能不能装作没看到呢,顾不得三个丫头才转过身想要悄悄走开,李德全标致性的笑脸已然摆在面前,“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吉祥,皇上唤您御前见驾。”
“有劳李公公,烦请李公公前边带路。”为什么要跑出来呢?好好在屋子里再猫几天会死啊!心里虽腹诽,脸上却强颜欢笑地跟着李德全向亭子走过去。
“臣媳恭请皇阿玛圣安,皇阿玛吉祥。”我老实地蹲在亭子前面的雪地上,目不斜视地行礼问安。一路走过来已看到亭子周围站满了大皇子,难道今天是亲子活动日?入冬第一场雪,老康还挺有情调的嘛。就是这些皇子也未免太不知道规矩了,圣上面前还这样笑,也不怕他们老爹一个不爽全给咔嚓了。
“起来吧。”老康的声音挺开心的嘛,莫非他和我一样,见到下雪心里便爽快。
“谢皇阿玛。”虽然听起来老康心情不错,但我还是心地应了声谢,低着头自地上站起后,双手规矩地垂在身侧。
“你没看见朕么?怎么刚才转身儿就走啊?怎么不糟蹋老四院子里的雪,倒是装熊瞎子跑到这御花园来,把雪给踩得乱七八糟的。”
天雷滚滚啊!被发现了,难怪大家都在笑。可是为什么每次老康的问题都这么独特呢?我忙又福下身轻声回道:“臣媳知错了。”
“嗯……想法儿补救一下。”挺严肃的声音怎么听着就有笑意呢?
我忍住抬头去看的**,犹豫着低声问道:“要不……臣媳去扫扫?”
“你一个福晋去扫雪,这让人瞧见,老四的脸往哪儿搁,朕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不是明摆着抬杠么!
“臣媳愚钝,还请皇阿玛……”
“去扫扫吧,趁着此时园子里清净,这儿站着的也都不是外人,快去快回。”我方才应了声是,待起身时又听老康笑着道:“扫雪的时候也别闲着,朕正让皇子们就这冬雪与梅花做诗,你一会儿也交一首,朕便不怪你惊驾之罪。”
这才几月就有梅花?抬眼一望,竟真有几枝不甘寂寞的梅花已然星星地开始绽放,早不开晚不开现在来凑热闹,真是会给人找事儿。
扫吧扫吧不是罪,本来就一平民丫头,给这三百年前的皇室们扫扫雪也没啥子丢人的,至于老康愿意给自己丢人现眼,再搭上一个未来帝王的脸面,与我何干。
人家干活都是越干越热,我却冷到指尖发麻,真是越养越娇气了。手里攥着扫把眼睛盯着眉妩手里的暖炉,唉……“额错了,额真的错了,额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来,如果额不出来,御花园的雪也不会被踩乱,如果御花园的雪不被踩乱,额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扫雪受冻的地步。”
眉妩抱着暖炉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边,直要捧到我身上,听了我的话倒是差笑出来。我忙向她嘘道:“笑,要是让人听到,只怕连你也罚。快躲我远儿去!”
正努力地将地上的雪扫平,手里的扫把却猛地被人抽走。
“皇阿玛叫你过去呢。”
转头看去竟是胤禛,这是得了皇命过来领我回去接着受罚?
“冻着了?怎么傻乎乎的。”胤禛取了眉妩手里的暖炉放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