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皱了皱眉头,生怕这里头还有点什么别的缘故,也怕知府那边查出了陈令月的真实身份,所以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他都不会揪着查,甚至暗示知府,别再继续追究。
陈夫人哭哭嚷嚷,又突然说绿萝和那两个粗使婆子没死,而且下落不明,肯定是她们谋财害命。
说着说着,哭着哭着,她又说有鬼!是绿柳回来讨命了!
几天下来,陈夫人整个人是越发的疯疯癫癫,起先陈阁老以为她是经历了丧女之痛,难以接受,后来他渐渐发现不对了,陈夫人怎么疯起来没完没了?
陈阁老急忙请了郎中,这才知道:陈夫人得了失心疯。
陈夫人疯疯癫癫,不停的说她女儿死了。可她那明面上的女儿还好好的活再三国舅爷的府中。
陈阁老急忙让人把郎中请了出去,叮嘱了郎中和下人一番,切勿外传陈夫人发疯的消息。然后让郎中开了药方,每日派心腹下人给陈夫人灌些汤药,再不敢请郎中给她瞧病。
*****
萧府。
陈映月坐在窗前看书,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陈夫人发疯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扬开来。
起初,陈令月惨死江浙陈家大火之中的消息传来,她还可以视而不见,毕竟那“外室女”肖想她夫君,她死了,她不回去也算说得通,反正陈映月名声不好,谁都知道这小白花心眼小,睚眦必报!
但是这回陈夫人疯了,她这当女儿的再不回家看看,难免被人说三道四。最重要的是陈夫人胡言乱语,她再不回去,难免有人起疑。
可她要是去,陈夫人见了她,怕是要大受刺激。
陈映月思索来思索去,最终决定她做做样子,先回陈府,到时候和陈阁老说清楚,不必真见陈夫人就好。
陈映月侧头看着懒洋洋靠在一旁的萧寰说了自己的想法。
萧寰勾唇笑道:“甚好,甚好,你去吧!回来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是,国舅爷。”能有什么事?萧寰从来不派她做事,顶多让她捶腿揉肩,她堂堂三大暗卫之一,竟然在萧寰眼里只配做丫鬟的活。
不过也好,她本来就不想双手沾染血腥。
陈映月撂了手中的书本起身,知道萧寰不去更好,陈阁老那边可不知道她掉马,萧寰去陈阁老更焦头烂额。
“那国舅爷,属下就先告退了。”
陈映月抬脚要走,却听蒲柳来报:“三少爷,三少奶奶。侯夫人来了。”
陈映月虎躯一震,我嘞个去!
她怎么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萧寰一眼,萧寰已经倒床上了,他懒洋洋的四仰八叉的躺着,还顺手拿了块湿毛巾盖在头上。
这又是闹哪样?!
陈映月还没来得及细想,关内侯夫人已经在世子夫人徐氏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徐氏脸上肃穆,胭粉施的虽厚,却看得出来黑眼圈和一脸的疲惫,显然是多日没睡好的征兆。
萧斌现在在前线打仗,对战的又是虎狼的渤辽人,也难免她担忧的睡不着。
关内侯夫人的状况好些,到底是将门虎女出身,年岁又大,总是持重些的。
她看着陈映月,一把拉过了陈映月的手,一脸的关切:“映月,亲家家里的事情的我都听说了,你别着急,我陪你去看看你娘。”
啊嘞?!不用啊不用!陈映月抿着嘴角,默默点点头,觑着眼睛看了看萧寰。
萧寰正在那打滚呢:“哎呦!哎呦!”
他哎呦哎呦的叫着。
关内侯夫人白了萧寰一眼:“你又怎么了?见了你娘我也不行礼,就在那打滚!你当自己是那——”泼驴吗!关内侯夫人想骂,却顾着媳妇的面子,没能出口。
她看着萧寰叹了一声:“你到底怎么了?”
萧寰捂着额头上的湿毛巾,哑着嗓子:“娘,我头疼,肚子疼。”
关内侯夫人看了萧寰一眼,又看了看陈映月,陈映月点点头:“娘,夫君他——”
“我昨天在院子里赏月结果睡着了,着凉了。”萧寰一脸生无可恋,看着关内侯夫人,勾了勾唇角,“娘,你知道我为什么去院子里赏月吗?”
“……”关内侯夫人,“我怎么知道?”这小子办事,哪天正常过?!
关内侯夫人嘴角直抽抽,她怎么觉得萧寰又要气她。
陈映月低了低头,嘴角微扬,还好关内侯夫人知道萧寰什么德行,没有怪她没有照顾好萧寰。
“我呀!愧疚!”萧寰坐起身来,靠在床头,一把扔了头上的湿毛巾,看着关内侯夫人,双目泛泪光:“我就是忘记把平安符给大哥送去了。然后我怕大哥万一有点什么事,长姐怪我,然后我想着,要不我把平安符给吃了,或许上天就能感觉到我的诚意。于是我就吃了,然后我就这样了。”
萧寰说着嗓子越发的哑起来。
刚才只有他和陈映月两个人在的时候,那嗓子还清朗的不得了。
影帝!陈映月算是服了他了,大写的服气。他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如此荒唐的事情的?他都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把平安符给——吃了?!!!”关内侯夫人气得,她走上前去,看了看萧寰的脸色,“你这、你这孩子,你不知道那里头都是香灰,你吃那东西,能好吗?”
萧寰:“那、那、那……”
“那什么那?来人啊!请郎中!”关内侯夫人急急的扬了扬衣袖,徐氏本听到萧斌,心中更有隐忧,但见萧寰这般荒唐,倒是生生被他气得心中起了几分笑意。
哪有人这么荒唐的?这个三小叔如果不是文武双全,她真要怀疑他脑袋不好。
陈映月觉得,就算萧寰文武双全,他脑袋也不好,肯定被门夹过。他这放浪形骸,是半真半假,为人疯癫着呢!
等郎中的过程,萧寰一会捂着头,一会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关内侯夫人看着萧寰这模样,实在是心焦,她为难的看了看陈映月,抿了抿唇出声道:“映月啊!你看寰儿这状况,也离不开人。这样,你且放心回你娘家去看你娘,我在这照顾寰儿。代我向你爹娘表达歉意,上次你那庶妹子救我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不想人就这么没了,让你爹节哀。”
“我知道的,那就有劳您和大嫂照顾夫君,我这就走了。”陈映月朝着关内侯夫人和徐氏行礼,然后默默转身,她转身时,看到萧寰朝她偷偷的眨眼睛。
这也行?!陈映月哭笑不得,转身出门,带着蒲柳和柔扇,坐上马车,往陈府而去。
陈令月之前并没有举办丧事,陈阁老只是给立了一块牌位而已,就连着逝世的消息,也只是小范围的通知了一番而已。
想到那朵小白花,陈映月心中也有些唏嘘,本是国舅夫人,却不想最终落了个在大火中罹难的下场。
只是,她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怎么觉得,这场大火有点蹊跷,那江浙陈家的女儿不同意婚事,也没必要杀爹杀娘,放火烧全家,这显然是深仇大恨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难不成,陈家的基因真都这么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66、木尔 的营养液
第45章 竟然是这货
陈映月怎么也想不通那个被通缉的陈凌云为什么要这么狠?那可是她亲生父母。
在思索中,马车到了陈府。
陈映月入府拜见陈阁老; 却被告知陈阁老在后院的芝兰阁照看陈夫人; 下人们问陈映月可要过去看陈夫人。
陈映月摇了摇头说:“我就在客厅等候; 等我爹回来再说。”她并不想见陈夫人; 刺激陈夫人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以后; 陈映月坐的都快睡着了,却还不见陈阁老回来。
她问丫鬟,丫鬟也说通传过了; 陈阁老只说就回来; 但是却怎么也不见人影。
陈映月眉心微蹙; 心下狐疑; 她把丫鬟召到跟前; 仔细的盘问:“你刚才去芝兰阁通报,可见到我爹?”
丫鬟低着头摇了摇:“回姑娘的话; 没有。老爷只是隔着门在阁内告诉奴婢,让奴婢跟姑娘说稍候; 老爷他马上就回来。”
“那我爹声音可有什么不对?”
“老爷声音有点沙哑。不过这些日子都是如此。还有; 老爷好像——”丫鬟头埋更低。
“好像什么?”陈映月盯着眼前的丫鬟,继续问话。
“好像声音有点颤。抖。”丫鬟声音低得像是蚊子在哼哼; 头快要埋到尘埃里。
“颤。抖?”陈映月站起身来; 思索了一番; 总觉得那芝兰阁不对劲。
陈阁老难道被陈夫人伤了?!
她疾步匆匆往芝兰阁而去,及至芝兰阁。
她敲了敲门,“爹; 你在里面吗?”
里面是一阵沉默的声音。
“爹?”她又探了探。
“我没事!”陈阁老声音沙哑中微微带着颤。抖。
这哪里像没事。
陈映月回头看了看蒲柳柔扇和陈府的其他丫鬟下人,叫她们退后到院落里,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得过来。
柔扇担心的看了陈映月一眼,“姑娘,你——奴婢还是留下来——”
“姑娘,奴婢们告退。”柔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蒲柳拉走了。
陈映月又敲了敲门,屋内仍是一阵沉默,“爹,我进来了。”
屋内仍旧没有声音。
陈映月推门进屋,门口一道白光闪来。
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了陈映月的脖子上。
“把门关上!”阴诡的声音下是无尽的沧桑与疯执,陈令月眼中闪着癫狂的光芒,她看着陈映月扯着嘴角冷笑。
陈映月侧眸看她,做投降状,转手将门关上。
陈令月看着她疯狂的笑:“贱婢!想不到我还活着吧?你去死吧!你休想再站着我的身份!”
她刀子往陈映月的脖子里切去,陈映月闪身后退,手腕捏着陈令月的手肘,用力一拧,她手中的刀子瞬间应声落地。
陈令月尖叫一声,躬下身子,伸着嘴巴来咬陈映月抓着她胳膊的手腕。
陈映月劈手一掌,直接敲了陈映月的后脖颈子,打晕了陈令月。
临晕之前,陈令月的嘴巴还张得大大的,可惜并没有咬到陈映月。她昏倒在地以后,陈映月看着她叹息一声。
陈映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没事。她是故意被陈令月用刀子挟持住的,就想看看这屋里的是谁。
在门外她就听到这屋里除了陈阁老和陈夫人还多了一个女人。
谁成想竟然是这货,早知道她就直接开打。
陈令月那把刀好生锋利,要不是她身手好,就算被她挟持一下也要伤到脖子。
陈阁老和陈夫人两个被绳子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手绢,动弹不得。
陈映月急忙过去,解开了陈阁老身上的绳子。
陈阁老起身,对着陈映月一拜:“多谢朱雀姑娘相救。”
他又看了倒在地上被打晕的陈令月,长叹了一声:“我这逆女,我真没想到她还活着。我见她活着,心中欣慰之情未过,就被她气到差点晕倒。我教养出如此逆女,真是让祖上蒙羞。我知道她此番逃回来,定然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但我这夫人已经为她发疯。朱雀姑娘,老夫有个不情之请,姑娘可否念在老夫的面色,就当过没见过她,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陈阁老说着,从腰间扯下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塞到了陈映月的手中。
“这……”陈映月略有为难,并没有伸手接那玉佩。
如她猜测不错,那江浙陈家的血案,应该是陈令月做下的。十几条人命,岂是能随意揭过的……
大风骤起,门瞬间被人用掌风推开,一黑衣人夹起陈令月就跑!
我嘞个去!陈映月愣了一愣,什么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抢人?
陈阁老愣愣的看着,他闭了闭眼睛,沉痛的道了一声:“造孽,造孽!”
他疲惫转身,看着他那夫人,陈夫人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死死的咬着手绢,显然是真的失心疯。她看着陈映月,拼命的晃着身子,显得很激动。
陈映月看了看陈阁老:“阁老,那我就先走了。令爱是被何人劫持,需要我去查吗?”
“不敢有劳姑娘,那逆女遇到什么样的境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随她去吧!”让陈阁老大义灭亲陈阁老做不到,但是让陈阁老大费周章,去救那做下人命案的逆女,他也做不到。他还是将那玉佩要塞给陈映月,陈映月推诿了一二,收在了袖中。
她若不收,只怕陈阁老难以心安。
到时候圣上出手,陈阁老必然怀疑是她通风报信。
可就算她收了,陈阁老也可能会怀疑她。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为什么非要来后院,来着芝兰阁管闲事!
陈阁老见陈映月收了玉佩,松了一口气,他叹息着,转身给他夫人松了松绳子,垫了几块棉花。
他老泪纵横,却不敢当着疯妻和陈映月的面前哭泣。
半个时辰以前,陈令月在芝兰阁埋伏捉住陈阁老以后,已经亲自招认,就是她杀了堂叔堂婶一家。
陈令月把陈阁老绑起来,拿着刀子在陈阁老脸上晃来晃去,嘴里都是对陈阁老的埋怨,埋怨他把她送到江浙陈家。
她说了江浙陈家那对夫妇是怎么虐待她的,也说了那对夫妇打得坏主意,竟然打算用她去讨好县丞。她差点成了个卑贱的家妓。
陈阁老听得眼中顿起愧意,到底是亲生的,听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哪有不心疼的。
但是当他听到陈令月如何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杀害焦氏的过程,陈阁老听得一阵反胃和恶寒,他难以相信,他女儿一介纤纤弱女子,竟然能干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陈阁老一向自诩是文人雅士,世代书香门第,为人正派,家教森严。女儿干出这等事情,他当时就气得发狂,竟然说出让陈令月自裁的话。
陈令月当时就怒了,再加上疼她在手心上的娘已经疯了,她把这一切罪责都归咎给陈阁老。
她拿着刀子在陈阁老面前比划,恶狠狠的告诉陈阁老自己不会死,要死也是别人死。她要杀了萧寰,杀了那个冒牌的贱婢,如果没有萧寰和那个顶替她的贱婢,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父女两个说话间,就有丫鬟来报,说陈映月来了。
陈令月一听说那个贱婢来了,顿时冷笑一声,杀意四起。
陈阁老想要阻止,让陈映月走!结果陈令月丧心病狂,那刀子逼着陈阁老按照她说的话,把陈映月骗来。
但是陈阁老不肯,陈映月就把刀子架在了她娘的脖子上,想要以此逼迫陈阁老就范。
陈阁老无法,只说了那番让等候的话,让他把人骗来,他是万万不肯,而且他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打得过暗卫。
不过是找死罢了。
可陈令月不停,还把陈阁老的嘴巴也给堵起来了。
她就在这耗着,等着,就不相信陈映月不来。
再后来,陈映月果然就来了。
*****
陈映月叹息一声,看着陈阁老佝偻的背影,想着自己初见陈阁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似乎还没有这么老迈沧桑,她突然有点可怜这个老人。
一介帝师,被帝王所厌弃,出手对付而不自知。
陈令月这一步步的疯执,是否都在帝王的算计当中?或许皇上就是要剜陈阁老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帝王最是无情,今日恩宠无极,明日也可能弃若敝履。
帝师如此,那萧家呢?看起来是如日中天,可日后呢?外戚,最被帝王所忌惮。
陈映月想到这,竟然莫名为萧寰和关内侯府担忧起来。她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低了低头,看着陈阁老沉声道:“那我就先走了,阁老保重。”
“姑娘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