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下颌干净无须,浑身散发着怪异气息的中年男子,看着眼前马上的越国皇子恭维道。
“他们本来就已经是我越国的囊中之物,只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吩咐下去,若是有反抗,格杀勿论”
越承业身为越国的大皇子,在越国储位争夺正处于白热化之际,他一定要靠着这一战来翻身。
“是”
那名男子恭敬的应道。
男子名为扈林,他自年轻时就跟随大皇子,那时的大皇子还只是一名稚儿。
如今大皇子距离大位已经是临门一脚了,他必须得使上双倍的气力办差才行。
越国的军队人多势众,很快就将大梁的军队紧紧的包围起来,他们是夜袭,直接将大梁的军队困在了营中。
边境的第一座城池已经丢了,王孟选择在此处安营扎寨,就是想着能够及时的夺回城池。
但是却没想到,正是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让大梁军队被人家给包了饺子。
“将军,后面也被围上了”
副将扯着嘶哑的嗓子,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落在眼里生疼,他拱手向王孟禀报道。
“可恶,他们动作怎么这么快”
明明今日刚刚交过手,他以为对方会有个修整的时间,他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布防,但是没想到,还真是他以为而已。
果然是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了。
“那我们撕出一道口子。布好防线,一定不能让越国的军队踏过我们的防线”
下一座城池,丰城,乃是大梁重要的城池之一,丰城所辖管之地出产丰富,但是守军却不多,若是让越国军队占领,里面的物资给养,怕是会让越国的军队如虎添翼。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双方的伤亡都极其惨重,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大梁军队处在劣势上。
他们在人数上本就不占优,又因为敌军突袭,在白日里奋勇迎敌之后不管是精力还是体力,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将军,快要扛不住了”
副将这次回来禀报时身上已经带了血污,脸上也被利器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正在不住的往外沁着血。
“不能后退,我们若是退了,丰城的百姓怎么办”
打马上前,不顾副将的劝阻,王孟亲自上前拼杀。
“大皇子,他们快要支撑不住了”
扈林摸着自己干净无须的下巴,脸上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加派人手,务必今晚将丰城拿下,传令下去,若是胜了,今晚去丰城修整,到时候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越承业根本没将大梁的这十二万人马放在眼里。
派遣入京的那八万边防军,乃是南方边军的精锐,剩下的这些,战力能达到那八万人马的一半就不错了。
若非知道有必胜的把握,他怎么会在皇位之争已经白热化之时,贸然出京。
他要一战成名,好顺利成章的继承王位。
众位越国的将士听到越承业为他们描绘的大饼,都惊喜的欢呼起来。
打了胜仗就意味着今晚有肉吃,有漂亮姑娘睡,士兵们手起刀落间顿时又利落不少。
“将军,退吧,退到城里去”
副将扶着无力垂下的胳膊,手里的刀还未放下。
“不能退”王孟一口回绝。
如今退已经晚了,他们如今退回城,前后已经被包围,城门一开,进去的就不光是他们大梁的士兵。
他现在是真的悔啊,当初他不听副将的劝,执意将营扎在城外。
如今真的是……
挥手斩下一名敌军的头颅,王孟感觉脸上一热,是血溅到脸上了。
再次举起的刀比刚才又慢了几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举几次刀,他也不清楚他手下的士兵还能厮杀多久。
“小王爷,您听,前面好像有声音”
闵白卓点了点头,他确实听到前方有厮杀的声音。
“加速前进!”
一挥手,闵白卓身后的士兵开始小跑起来。
这是小堂叔交给他的第一个,也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任务,他绝对不能丢人。
“将……将军,好像有援军!”
副将指着远处黑暗中渐渐变大的星星点点道。
“不要放松警惕”王孟依然不信闵应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给他调凑到援军。
他打心底里觉得,那就算是援军,怕也是对方的援军。
可是这次还真让他猜错了。
闵白卓带的人都是专门挑选训练过的精锐之师。
这些人以他父王一个郡王的身份,自然是训养不了这么多。
这是这么多年,三皇子暗中囤积下的私兵与淮南守兵的整合。
三皇子答应闵应要帮他一起对抗闵慎母子,也确实是信守诺言了。
将自己最后的底牌也亮了出来,亲手交到了闵应的手里。
所以闵应在朝臣面前帮他隐瞒一二,倒也是还了人情了。
精锐与普通驻军的战力一上战场,立即高下立见。
十五万援军一下涌入,被动方变成了越国军队。
他们努力招架,但是奈何白日里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稍作休整,就开始了晚上这场偷袭,好多人身上还带着伤。
“大皇子,怎么办?他们援军太多”
扈林脸上的嚣张不屑终于在闵白卓所率领的援军的冲击下,渐渐从脸上褪下。
“还能怎么办?退!”
越国大皇子越承业一甩马鞭,勒紧辔头就往后方冲去。
“所有越国士兵听令,立即撤退!”
扈林下完令,不甘心的望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梁国大营,狠狠的啐了一口,打马而去。
“王将军好,在下淮南郡王府闵白卓,受摄政王令特意前来增援”
闵白卓下马扶起想要行礼的王孟,脸上的严肃认真与他往常恣意外向的模样判若两人。
“多谢小王爷前来增援,下官感激不尽,代南境的诸位将士谢谢你”
王孟坚持要行抱拳之礼,这礼与品级身份无关。只是单纯的感谢。
闵白卓若晚来一步,这十二万将士的性命,与丰城百姓的性命,怕是都要因为他王孟的疏忽葬送在这里。
到时候他便是大梁的罪人。
“王将军客气了。”
闵白卓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将谢礼行完。
“你若是想感谢,还是应该感谢摄政王。”
闵白卓看到王孟的脸上满是认同之色,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他小堂叔就是厉害,不服不行。
……
放下手里的密信,闵应的嘴角上扬,白卓这边没问题了,就端看零二那边了。
“乐湛,将粥放那里,我等会儿再喝”
闵应没有抬头,听到推门声,还以为是乐湛像往常一般进来送粥。他有时忙就会让乐湛将粥放那里,他忙完之后再喝。
“所以乐湛跟我说,你每日都在喝凉粥是真的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闵应慢慢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僵硬。
“还不赶快趁热喝了,还等一会儿?”
穆雨棠威胁的看了一眼闵应,将炖盅的盅盖拿开,拿出汤匙开始往碗里盛还冒着热气的瑶柱虾仁粥。
“可是我手头上这些公务……”
“嗯?”
“好好好,我喝”
哭笑不得的放下手中的折子,走到圆桌前,接过穆雨棠递过来的粥。
“这是虾仁?”
搅了搅碗里的粥,白色粘稠的米粒间夹杂着红色的虾仁,扑鼻而来的鲜香味道。
“嗯,这粥凉了会发腥,还是趁热喝的好,而且你总是喝凉粥,对身子也不好。”
穆雨棠见闵应乖乖的喝粥,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娴静。
闵应偷偷瞟了一眼,赶紧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一边被烫的呲牙咧嘴,还在心中不住的感叹,真是善变的女人啊。
南边有了闵白卓率领的援军增援,已经不足为患。
闵应将所有的精力都暂时灌注在了与西靖叛军的战事上。
西靖确实有十五万人马不假,但是其中堪用的人能有多少,闵应早就已经派人打听的一清二楚。
如今没有了南边越国军队的呼应,西靖越家的叛军已经开始显现出了颓势。
“父亲,我们该怎么办?”
越年手中的战报还未放下,就直接冲到了他爹的书房。
越天鸣阅过他手中的战报,脸上也满是愕然,进而变成了一脸的气愤。
“淮南那里不可能屯有十五万的兵马,闵应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从哪里调集的人马?这不可能……”
“老爷,二皇子来了”
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请进来”
气愤归气愤,越天鸣还是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脸色。
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不能自乱阵脚。
“舅舅,听说朝廷增援的人马到了”
闵慎也是听说了会从南边驻军当中调派人手,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慎儿,你知道闵应手下偷偷养了多少私兵吗?”
越天鸣直觉这些人肯定不可能是淮南郡王的兵马。
淮南郡王与闵应连面都未见过,怎么会这样不舍余力的帮他?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舅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闵慎看了看越年的脸色,和越天明极力掩饰的模样,感觉还有些事是他不知晓的。
“我爹本来与越国的大皇子越承业达成一致,他带兵帮忙钳制住大梁朝廷的兵力,我们负责进攻京城。可是谁知前日突然窜出一波援军,将我爹的计划完全打乱。”
越年在其父越天鸣的授意下,将事情的原委简略的与闵慎说了一遍。
“你们竟然通敌卖国,舅舅,你要知那可是引狼入室?”
闵慎看到越天明的神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
“我们越家助你登位,已经是逃不脱的砍头大罪,与其战战兢兢的,不若放手一搏”
越天鸣的脸上带着几分狂热。
“你……”
闵慎见与越天明说不通,也就不再多言。
回到越家专门为他准备的院子,看到温琦玉正在与越氏在院子里喝茶,心里的不畅就要喷涌而出。
瞪了一眼温琦玉,直把她瞪的莫名其妙。
但是摸了摸隐藏在宽大衣衫下的小腹,她还是脸色如常的拿起一块糕点向越氏递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清丰二十七年,腊月三十,今日的天儿出奇的晴朗。天空中一片云彩都没有。
不过美中不足的就是,一个冬天都未停歇下的北风裹挟着阵阵寒意,像刀子一样刮过人的脸,让人着实有些难受。
今日是八皇子闵怀的登基大礼。
对于南方边境的战事,闵应通过飞鸽传书早在两日前就已经知晓了。战报虽说也是快马加鞭,但是总是要等上几日。
闵应没有将消息提前透露出来。
让朝中这些只顾着自己小命的官僚大人们,上上火,操操心也是好的。
省的他们在京中娇贵惯了,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的惊吓。
所以尽管今天是个大日子,众位身着官服的大臣们却都愁容满面。
他们还在担忧不知道是南边的越国先打进来,还是西靖的叛军先攻进来。
“礼成——”
李福顺高声唱礼,新鲜出炉的小皇帝闵怀面部有些僵硬的一步一步从祈巳殿主殿的台阶上下来。
看到站在百官首位的闵应,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顾身后李福顺的低声呼唤,他哒哒哒的跑到闵应跟前,踮起脚尖握了握闵应泛着凉意的手。
看到闵应未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展出笑容,闵怀也跟着小大人般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你该去接受百官的朝拜”
闵应将闵怀轻轻的往前推了一下。
“嗯”
对于闵应的话,闵怀大部分时候还是听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站满了祈巳殿外的空地。
“众卿平身”
闵怀稚嫩但不失庄重的声音在众人耳畔边响起。
即明日起,改元为瑞启元年。
闵怀也将成为大梁历史上,最为年少的一位皇帝,世人称其为瑞启皇帝。
礼成,回到朝阳宫的闵怀将身上的玄端一把扯下。
穿上这些冗繁的礼服,让他感觉束缚的紧,一点儿都不自在。
“呦——陛下,您怎么能把这礼服随便扔在地上”李福顺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立即有眼力价儿的上前将礼服收起。
“无妨,衣裳又扔不坏。”
刚踏进殿门的闵应身上穿着的是绣有四爪金龙的玄端,也是难受的紧,若不是他已经不是孩子,还得顾忌着自己几分摄政王的威仪。他都想将身上的衣裳扯下来了。
“应王兄,今日应儿表现的好吧?”
连身后伺候穿衣的宫人都不顾的跑到外殿,闵怀一脸希冀的望着闵应。
“是不错”
莹白如玉的手掌上静静的躺着一枚红色的纸花,实话说,这朵花剪的确实有点简陋。
但是闵怀看见了却如获至宝般,飞快的从闵应的手中接过。
“谢谢应王兄。”
小心的将小红花放起,闵怀感觉刚刚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闵应曾经与他许诺过。
等到集齐十朵小红花,就可以换一种新玩具。
那些玩具别说玩过,他听都没听过。
等到集齐一百朵时,闵应就会答应他一个请求。
他已经想好了,他的愿望就是出宫好好畅快的玩上一次。
上一次越娘娘带他出宫,他都没有准备好,结果玩的也不尽兴,期间还遇到许多不顺心的事。
“王爷,最新的战报已经抵达,众位大人还未出宫,是否在崇明殿召集众位大人商议战事?”
闵应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李福顺。
“伺候皇上更衣”
“应王兄,我也要去吗?”
闵怀一脸的愁苦相,他又听不懂,去了也是在那儿悄悄地打瞌睡,而且那里还没有软塌,睡也睡不踏实。
“从即日起,每次议事,你都要参与,就算没什么话说,在一旁闲看着,你也得去”
“为什么,有应王兄在不就行了”
闵怀撅起小嘴,脸上带着委屈之色。
他今日折腾到现在是真的累了。
“你忘记今日在列祖列宗面前发的誓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留,闵应接着道,“话再说回来,这天下已经是你的了,你王兄我如今不过是帮你的忙,难道你要让王兄帮你的忙帮一辈子不成?王兄怎么教你的来着?”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抬头飞快的望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闵应,小皇帝闵怀小声的回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责任自己担!”
闵应揉了揉耳朵,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你更衣吧,穿的舒服点,但是莫要逾距。我在外殿等你”
一抬手,乐湛立即过去扶上。
“是”
闵怀看着闵应被乐湛扶出去的模样,叹了口气,但是眼神中很快充满了斗志。
他不是不识好歹,他明白闵应是想让他多学点东西,让他快些成长。
可是再怎么说闵怀他也是个孩子。
他跟闵应骨子里是个大人不同,心性的不成熟还是会促使他时不时的想要开小差,想要偷会儿懒。
好在闵应对他约束的厉害,没让他寻见多少机会溜号儿。
但是闵应对他学业上虽然看管的紧,但是平时该放松休息的时候,也是让他极尽的放松。
照闵应的话说,就是如果能把正事做好,玩的时候就要开心的玩儿。
但是前提要把握好。
教授小皇帝闵怀的先生对于闵应这种极端的教育方法怨言颇多,但是没办法,闵怀就是吃这一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