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走的太急,闵应没留神脚下,一不小心将门口的花盆给碰倒了。
他看到西耳房的灯又亮了起来,情急之下,他只得捏着嗓子学猫叫。
这武侠里高来高去的功夫不是没有,但是就目前为止,还没让闵应发现。
他那所谓的轻功,也就爬个墙头快些。
像那种世外高人般草上飞的功夫,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看到那屋内的灯光灭了,闵应才提气轻身,往墙头上翻去。
“噗嗤——”
穆雨棠听到门外的‘喵喵’声,脸上的笑再也憋不住。
将头上的珠花摘下放在最精致的一只首饰盒里。她面带笑意的进入了梦乡。
刚回到王府,闵应就忍不住想要捶自己脑袋。
竟然将最重要的守岁之事给忘了。
……
除夕夜里,淮南郡王世子突发急症,正赶上淮南郡王也在前一日上表,身染恶疾,想要请求皇上将闵白卓送回淮南,让他们父子相聚。
皇上并未立即表态,但显然,态度已经有些动摇。
听那去给闵白卓诊过脉的太医回来禀报说,淮南郡王世子脉象虚浮无力,时断时续。脸色也是毫无血色。
若是让闵白卓死在京城,必然会凉了淮南郡王的心。
可是,若是轻易放他回去,就要失去一个可以拿捏淮南郡王的重要筹码。
皇上在书房中踱步了良久,连每日必服的金丹,都是在李公公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服用。
大年初二,皇上还是没有做出决断,但是有些人却坐不住了。
淮南郡王世子遇刺,病情加上伤势,差点没有救回来。
闵应的人捏准了安郡王的人出现的时机,故意引京兆尹的人将其当场抓获。
消息传到宫中。
皇上雷霆大怒,他对于安郡王拉拢淮南郡王之事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
一是因为淮南郡王并未确切的表示支持三皇子,也就是安郡王的意思,二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安郡王并未表现出什么不臣之心。
如今他竟然想对淮南郡王世子动手,难道是妄想挑拨京城与淮南的关系不成?
实在是可恶!
“下旨,待淮南郡王伤势稳定之后,立即着专人护送他与淮南郡王妃回淮南,切记,不要耽搁”
若是人死在京城,这就与淮南结上死仇了。
虽然皇上自诩也不惧淮南那小小的弹丸之地,但是如今朝堂刚刚稳定,若是再起战火,大梁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很难在邻国当中站立起来了。
……
那边,皇上正在想怎么整治露出触角的安郡王。这边闵应则是正拍着闵白卓腰腹上捆着的,那块已经被砍了好几道口子的猪皮。
“你说安郡王是不是已经气炸了,毕竟这背黑锅的滋味可不好受。”
闵应帮闵白卓将猪皮解下,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小堂叔,我怎么感觉这样对三皇子,不对,是安郡王有些不太好呢?”
安郡王是派人来了不差,但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并不是来行刺闵白卓的。他还没有那么傻,直接动手。
“你还在感念他这些年对你的恩情?”
闵应将那块猪皮放在一旁的圆桌上。
“……”
没有听到闵白卓的回答,但是闵应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你若是知道,他这些年只是将你当做控制你父王的一枚工具呢?你还会心怀感念吗?”
闵应的话让闵白卓愣在了那里。
他知道对他好可能是顾念着他父王的关系,但是却没想过他竟成了别人拿捏他父王的一枚工具。
“你自幼被接来京城作质子,淮南距离京城山高水长。安郡王若是想对你做什么,你父王就算手再长,也伸不到京城来护佑你。”
闵应将利害关系给他言明,闵白卓脸上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不出几日,皇上必定下旨,命人送你回淮南。你就先安心躺着吧。”
……
“谁让你动闵白卓了?”
安郡王微微带着青胡茬的脸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小的并未命人动那闵白卓半分”
“你以为我会信你?六安啊六安,当初荣王叔的事你就违抗本王的命令,如今你又擅自行事,你可知罪?”
安郡王嗤笑着,根本不信眼前男子的说辞。
☆、第八十二章
正月初五的清晨,京城的街市上热闹的很。
今儿个破五,是迎财神的日子。
几辆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往城外驶去。
在马车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淮’字。
马车中,闵白卓虽然白着一张脸,但是眼神中却并无半分的萎靡,反倒是精神奕奕的很。
坐在一旁的淮南郡王妃,将车帘掩了掩,好将车内的乾坤遮住。
转脸看到的就是闵白卓脸上的神情。
“你离家这么多年,如今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感慨的望着闵白卓,她已经长出细纹的眼角上滑下两滴清泪。
……
“王爷,已经平安出城了。”
乐湛站在闵应身后,随着闵应的目光,望向窗外。
此处是凤仙楼三楼,正是闵应那日与薛启铭见面议事的地方。
凤仙楼三楼最东边的一间雅间,是零二特地为闵应留下的。
连着临近的两间,都被锁了起来,不许外客进入。
“我们的人,可沿途跟上了?”
虽然有皇上加派的禁军护卫,可闵应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怕再出了岔子,就让乐湛派他们的人沿途护送,直到淮南境内。
“都跟着呢。皇上的禁军在明,我们的人在暗,绝对万无一失。”
因着有着上次穆雨棠之事的教训,如今闵应手下之人,定期都会被进行紧急培训。人员也是随时增补。
此次派出去的这批人,也正好让他们历练历练。
“嗯”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闵应点了点头。
这应承淮南郡王的事,他做到了。接下来,只希望到时候淮南郡王不要反悔的好。
“得了,我这坐久了也无聊的紧,我们回吧”
闵应将面具扣上,由乐湛扶着,下楼。
“公子,有位客官想要请您过去”
闵应刚下到二楼,就看到小二上前腆着笑脸道。
“哦?”
乐湛顺着小二指的方向看去,二楼雅座上,一身青灰色衣裳的百里景逸正在向他们望过来。
一张冷峻的面瘫脸上,别扭的挤出了一抹笑。但是又想起闵应看不见,脸上又被尴尬所代替。
此时此刻,怕是他活了十几年,表情最为丰富的一瞬吧。
“王爷,是百里将军”乐湛在闵应身边附耳回道。
“嗯”笑了笑,闵应由乐湛扶着,向百里景逸走去。
“王爷……”
乐湛还欲说什么,但想到那人是百里景逸,也就闭上了嘴。
“百里将军怎么有闲情逸致在此处闲坐?”
乐湛找了把凳子扶着他坐下,并向闵应言明百里景逸所坐的方向,闵应笑着对坐在对面面色带着几分僵硬的男子道。
“这弓弦若是日日时时绷紧,绷断的时日就会提前。这松弛有道的道理,我相信,荣亲王比我这个粗人明白的多。毕竟那本三十六计,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写出来的。”
端起面前的茶盏,百里景逸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自然的笑意。
“哎?”
闵应伸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这书可不是本王写出来的,只是本王恰巧从一位老人那听来后,整理誊写到了纸张上而已。”
闵应可不爱做这些冒名顶替的事,这该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
他自诩没那个脑子,也写不出来那样惊艳绝伦的东西。
光是回忆默写,就耗费了他不少的精力,何谈让他亲自编写出一册这样的书。
“哦?那荣亲王能帮在下引荐一下那位高人吗?”
百里景逸的脸上满是热切,若是请到这样一位高人在军中坐镇。大梁军队必定如虎添翼。
“已经死了”
乐湛夹起一块糕点,递到闵应嘴边。
嗯,是他喜欢的如意糕。
“死……死了?”
看到闵应脸上也不似作伪的模样,耿直的百里景逸,信了。
“那他是否还留下什么……?”像是三十六计这般的书籍。
“嗯,还有本《孙子兵法》”
又让乐湛夹起一枚如意糕放入口中,幸亏有面具挡着可以面皮厚点,扯谎也能自然点。
“那……”
百里景逸笑的一脸腼腆。他平日里不好意思露笑,世人皆以为他是冷面之人。
倒是闵应止住乐湛又送到嘴边的糕点,饶有兴趣的模样。
没想到百里景逸竟是这样一位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也是,十三岁就去了边关,日日与兵士为伍,也接触不到什么腌臜事。
怪不得原书中会对女主死心塌地,
“那好吧,你有空闲的时候就派人来荣王府取吧。”
闵应也不欲与他拐什么弯弯肠子。
这种人切忌与他耍什么心眼子,若是能一直骗住还行,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发觉,那就真的是……
有句话说的就是,老实人发起狠来,最可怕。
闵应只是想与他结交,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顶多就是不想让他再次爱上温琦玉罢了。
毕竟那样的女人,不是他这个性子能驾驭的了的。
她野心太大。
百里景逸适合更好的,他感觉自家妹子就不错,活泼可爱的,正好配这个木头疙瘩。
还有原书中闵应与百里景逸的敌对,也是闵应所遗憾的地方。
明明两个可以做兄弟的,却因为一个不值当的女人反目,实在是可惜。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将军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去荣王府。”
闵应将橄榄枝都抛下了,就看人家接不接了。
“好,荣亲王不必称我将军,实在折煞在下,直接唤我的表字景逸吧。”
“将军已经有了表字?”这表字不是加冠之后才取的吗?
“家父离世,这表字是我十三岁离京之时,自己取的”
百里景逸的面上带着几丝沉重。
百里景逸,名安,字景逸。
这也是闵应第一次知晓。
“那景逸也称呼我的表字吧,承允”
弯起嘴角,闵应回道。
马车上,闵应将面具摘下,迎面看到的就是乐湛一脸疑惑的样子。
“想问什么,直说。”
抓起小几上碟子里的一枚如意糕,丢进嘴里。
这一世,他变了很多,但是有很多却又没变,比如这喜食甜食的习惯。
“王爷,您何时有了表字了?小的怎么不知?”
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闵应的脸上敛了笑意。
“父王提前取的,前几日我在他书房找东西时,无意间找到的”
荣王将给闵应起好的表字写好放在一个空白的信封中,就夹在那本书的中间。
“王爷,您用茶”
乐湛看闵应脸色不是很好,知道自己是戳到主子的心事了。赶紧端起杯茶,想要将功折过。
“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了不少。”
看了一眼乐湛,闵应接过茶盏。
心里的不适也通过这番调笑冲淡了一些。
“王爷,您为何要帮百里将军的忙?”
这也是困扰乐湛已久的一个问题。
毕竟闵应这些年让在边关的暗桩主动接触百里景逸,如今又将那么重要的兵法直接送给他。
这不像是他们主子会办的事儿啊?
“看他顺眼,就这么简单”
在原文中,闵应除了女配穆雨棠,就是对这位冷面将军百里景逸还比较有好感了。
如今又打上了让人家娶自家妹子的主意,可不就得好好待着吗?
……
“阿应”
周氏又在催促了。
今日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日子,又是一大早,周氏与闵飞鸾就开始收拾。
闵应现在尤为庆幸自己这辈子托生了个男儿身,这不用梳妆打扮就是件天大的好事。
“好了”
这次路上倒是太平的很,并未出什么岔子。
一直到宫门口,乐湛扶着闵应下了马车。
前天晚上落了雪,但是宫门口的积雪已经被清理了出来。只余下那飞檐上一层厚厚的雪,仿佛给整个皇宫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白衣。让这个满是魑魅魍魉的地方,竟然平添了几分纯洁干净。
一路顺着甬道往宫内走去,闵应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
可是如今的他,带着半遮面的面具,在旁人看来,他只不过是习惯性的回了下头而已。如今的他,正是什么都看不见。
“应儿,步子快些”周氏一回头没有看到闵应,看他还在愣怔,赶紧催促道。
“是”一着急,竟然差点平地被绊倒,真是尴尬。幸亏一旁的乐湛及时的搀住了他。
他往后的路,也会像今日这条甬道一样,看似平坦,但是却又充满着危机与孤独。就如同在黑暗中行路。
皇上的身子因为服用那些所谓的金丹,恐怕是早就已经加速破败。
他还能撑几年,这个大梁还能平静几年?
深深的叹了口气。
闵应没有在想,他透过面具上的小孔,往前面巍峨的宫殿望去。
从宫内出来,闵应直接钻进了书房。
他要趁着装瞎,这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空档,将那本人人都在争抢的《广陵杂记》研究出个子丑寅卯来。
“王爷,穆大小姐的姨娘和妹弟都入京了”
“哦”
前几日穆雨棠就给他来过书信,说是要将她的弟弟和妹妹们接到京中来照看。
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来的那几个省事的?”
闵应摸了摸唇边上刚冒头的青胡茬,侧脸看向一旁的乐湛。
“……小的也不知”
这话问的,他咋知道谁省心谁不省心,乐湛在心中腹诽道。
“前几日庄子上送来的皮子,选上十几张送过去。另外让太王妃再挑选些别的,一起送过去。对了,记得将那几张银狐皮子专门包起来给雨棠,让她做件袄子穿。”
也就他的雨棠肤如凝脂,能衬得起这银狐的袄子。
“可是这冬天都过完了,如今送去是不是有些迟了?”乐湛笑着看向闵应,看到自家主爷凌厉的目光,赶紧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让你送你就送,今年穿不了,不是还有明年吗?”、
全赖今年年前雪下的多,各地庄子里进献年礼的时候,大雪封路,这一直到年后才给送来。
。
“王爷,还有个消息。刚刚从宫中传出,袁皇后年前的时候就消失了。刚刚被查出,宫中的那人一直是个宫女假扮的,现下已经炸了锅了。听消息说是被袁家人给救了”
听到这儿,闵应皱起剑眉。
袁家人不会这么傻,为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冒着倾覆全族的危险。除非他们要造反。
“王爷,袁家人反了,已经攻占了江川一带。”
闵应:“……”
☆、第八十三章
京中邸报,袁氏已经有往北边蔓延之势。
当然这些,跟闵应暂时没有什么关系。
一,他没有什么实权,二,他还在孝期中。
荣王府闭门谢客。
如今忙碌起来的反而是刚刚被册封的宣威将军,百里景逸。
消息咋一传开,百里景逸就领了圣命,让他领兵前往江川镇压。
世人只道那袁家莫名其妙,这皇后娘娘好好在宫里待着,竟就掳了出来,要造反。
但是稍微知情一点的人,则是知道皇后娘娘早就被褫夺了这天下之母的权利。
袁家要派人来救,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这件事在闵应心中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