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雨棠询问过那男人之后,将手覆在那妇人的前额上,烧的厉害。
穆雨棠看了看这周围的地上,找了块还未有人上去踩踏的。
“哥,帮我找车前草”穆雨棠看了眼一旁的尔竹,然后道。
“好”尔竹早就想帮忙了,就是不知道从何帮起。
“找到了!”尔竹擦了把脸上的汗,脸上的颜色更丰富了。
“好了,这些差不多也够了”穆雨棠手里也抓着一把。
她将那车前草分出一部分,递到了那汉子的手里。
“嚼一下,然后敷到她的伤口处”
“哦”那汉子有些呆愣的接过那把子野草。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真的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看他的表情,这草的味道应该不错。
“这不就是咱们喂鸡鸭的野菜吗?啥时候还能入药了?”旁边的众人都嘁嘁喳喳的议论着。
穆雨棠不为所动。
这种时候,那汉子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撩起那妇人的裤脚,将那嚼碎的车前草敷了上去。
想了想,将自己身上已经快破成碎布的衣裳上扯下了一块布条,将那伤口包扎住。
穆雨棠点了点头,这汉子虽然看起来憨厚愚笨,但是对媳妇却是一等一的好。
“大哥,你手上的伤也用这草药敷一下吧”穆雨棠将剩下的车前草都交给那汉子。
“好,谢谢,谢谢小兄弟,不对,小郎中”那汉子一激动,脸上通红,本来就是笨嘴结舌,一激动说话都不利落了。
“若是嫂子醒来,就让她将这草药干嚼上几棵,嚼完将那宰渣吐掉就行”
穆雨棠最后嘱咐完,在那汉子的千恩万谢,和周围人的注视中,回到了她与尔竹俩刚刚待过的那处大树下。
“我们如此招眼会不会……”尔竹偷偷伸过头来,满脸担心的问道。
“无妨,阿应说过,当遇到危难时,人们最先抛弃的往往是无用之人。”穆雨棠顿了顿摸了摸怀里的那对儿小人还在,接着道。
“这荒郊野外,除了粮食短缺,就是这要人命的病症。我们如今让他们知道咱们懂医术,他们无论是谁,想要与我们为敌,都会掂量一二的”穆雨棠小声的道。
她们俩小声的咬着耳朵,那空地上的一众老少,看向她们时的目光,也变的不一样了许多。
……
广陵那里的河流决堤严重,有的甚至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河道。
闵应一众人乘船到广陵临近的府城,只得换骑马继续前行。
“世子,您骑慢点儿,这路泥泞的很。”乐湛在闵应后面策马追着,但是总是差着那么段的距离。
乐湛的身后还跟着一队两百人左右的队伍,这些人是皇上从京城禁军中抽调出来协助闵应处理灾事所用。
闵应现在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过多底牌,所以这人他也就收下了。
而凌六凌七他们则是早就连夜往广陵赶去,此时怕早就到了广陵的地界了。
傍晚,闵应他们扎营休息。
直到只剩他们主仆两人时,闵应才开口问道。
“小凌可有消息传回?”
“有,但是他说他也在找穆大小姐的下落。”乐湛脸色不好的回答道。
“你说他不在雨棠身边?”闵应将手里的水囊捏的汩汩往外冒水,脸上的沉重之色愈重。
“他说飞鸽传信的那晚,洪灾加剧,穆家众人连夜逃走,他也与穆大小姐断了联系,事后他一直在拼命寻找其下落。但是,但……”
乐湛有些吞吞吐吐,闵应直接将那水囊扔在地上,“但是什么?”他双手抓住乐湛的衣领
。
“但是小凌只寻到了穆宏伯和他的一众妻妾还有,还有……”
“乐湛,你若是再跟我这样一句一句的往外蹦,我这就让你直接滚回京城去。”闵应脸上已经带了几分怒色。
“还有穆大小姐贴身丫鬟的尸体,名唤尔叶的那一位。”乐湛一听闵应的威胁,赶紧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一点不落的说了出来。
“至于穆大小姐,至今还……还音讯全无。小凌已经召集人手竭力搜寻”乐湛悄悄瞄了一眼闵应道。
“……你先下去吧”
闵应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脸上的神情让乐湛有些害怕。
“是”
走陆路果然要费时的多,足足两天两夜,闵应等人才赶到广陵府。
如今的广陵府府城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只有那高耸的屋檐还在那洪水中若隐若现。
所有还幸存的百姓,如今都在东边的高丘上避灾。
“世子”小凌接到消息,第一时间来迎接闵应。
他跪在闵应面前,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个时候更是一句话也没有。
急的乐湛在一旁相帮他求情,又怕泄露了闵应的事。
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你起来吧”闵应看着那洪水,和那已经见晴的天,叹了口气,道。
“你们,去帮忙看看有没有还在受困的百姓。搭设粥棚,将我们带来的这批粮食先给那些老人和幼儿。”闵应来时,让周氏帮他筹集了一部分粮食。
对于这受灾百姓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是,世子”那禁军首领拱手领命。
“记住,一起将人员伤亡人数粗略的记录一下。让他们喝水前一定要煮沸之后再喝,将我们从京城带来的那些药材,煮水之后分发下去让百姓服下”
这药材方子是预防时疫所用,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你随我来。”
“是”
小凌应道,他知道闵应是在跟他说话。
来到一处临时搭起的棚子里,闵应找了个石块坐下。
“你再将那日之事与我详细的说一遍。”闵应两只手背在身后,面朝着洪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那日,我到穆府之时……”小凌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但是他的记忆力却好的很,其中的细节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是说,你怀疑是穆宏伯故意抛弃了雨棠?”闵应的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和已经压抑不住的怒气。
“根据小的观察,和最近几日穆宏伯的一举一动来看,他确实是有此嫌疑。穆大小姐失踪数日,他并未表现出多紧张急切。反而是急着回京城,仿佛是已经料定穆大小姐不能生还一般”小凌知道闵应在乎穆雨棠,所以看到穆宏伯一家这样冷淡的处理穆雨棠失踪一事,早就心生不满良久。
“去将穆宏伯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闵应的话里让人听不出情绪,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时必定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
“穆宏伯,拜见荣王世子”
“嗯”闵应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穆宏伯拍了拍衣摆,脸上带着的几分自得还未消散。
刚刚他在众人面前吹嘘,这闵应正是自己未来的乘龙快婿。
结果即刻闵应就派人来说要见他
感受到那众人脸上艳羡的目光,他感觉自己飘飘然起来。
“难为世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为国为民之心,真是难得难得。”
穆宏伯脸上带着欣慰之色,说完还装模作样的颔了颔首。
“穆大人过誉了,本世子并没有那么伟大。来这广陵,除了想帮我父王解忧以外,只是担心穆大小姐的安危。”
闵应脸上坦荡的很,把穆宏伯一肚子的恭维话都给憋了回去。
“对了,穆大小姐呢?穆大人在这儿,穆大小姐应该也无恙吧。”
“啊?”穆宏伯张口结舌的愣在那儿,脸上红一块儿白一块儿。
“穆大人看起来红光满面的,不像是受过灾的,想必穆大小姐——也是毫发未损。”闵应的一番话下来,将穆宏伯说的渐渐回过味来。
他如今只是一介白身,现在之所以能与闵应说上话,还是因为穆雨棠的这层关系。
可是他这嫡长女,真的是留不得了。
她、她定是发现了他的秘密。
若是让她回了京,向那些人透漏只字片言,他这往后的仕途算是废了。
“啊,雨棠啊。”穆宏伯的眉不自觉的挑了一下。
“我们避难那日,她先乘着马车出了城。如今也不知道下落何处。我知晓,她是个有孝心的,如此抛下我们,定是怕极了。我不怪她。”说着,穆宏伯还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是一副无奈的模样。
“呵”闵应嗤笑了一声,背对着穆宏伯站立着。
“穆大人的意思是,穆大小姐不孝,将你们抛下,自己率先逃出了广陵城?”
“唉,不怨她。”穆宏伯摆了摆手,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你放肆!”闵应略带沙哑的爆喝声在小小的棚子内炸起,吓得那穆宏伯身子一哆嗦,脸上的血色瞬间少了一半。
☆、第三十三章
第33章
“世……世子?”穆宏伯脸上惊疑不定,往后趔趄了半步。
“我长的很蠢吗?”闵应满脸可惜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不蠢”穆宏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咧开嘴笑的比哭还难看。
“那你为何跟我说这些废话?”闵应眼神突然凌厉,看的那穆宏伯心虚的别开了眼。
“若是穆雨棠无事也就罢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呵……”闵应冷哼一声,没再看穆宏伯那张已经满是冷汗的脸。
“将他带下去,这洪水之事有蹊跷,先将他关押起来,等我父王来了再说。”闵应指着已经愣在那儿的穆宏伯道。
“是。”一名禁军道了声得罪,满脸不屑的将那穆宏伯架起。
“世子,你不能关我,我是朝廷要员。”被架起来时,穆宏伯才突然惊起,挣扎着想要挣脱。
“你在家丁忧三年,如今只是一介白衣,难道你都忘了不成?”闵应的话,彻底让穆宏伯的身子瘫了下来。
……
闵应等人已经来了广陵三日,好的消息是,这洪水终于退下,百姓们也终于可以缓口气。
坏消息则是,依然未寻到穆雨棠的消息。
“世子,这洪水有些蹊跷”说话的是此番与闵应一块儿提前赶到的工部侍郎,许远。
“哦?怎么个蹊跷法?”闵应看着手里的河道图,手里还不停的标记着什么。
他想通过推理,寻找出穆雨棠逃跑的路线。
“这决堤的几处河道都是近几年才修筑的堤坝,最近的那座是前年秋天才刚刚竣工。短短时间,就,就破败的如此严重,怎么可能?”那许远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
为官也不若一般人那般油滑。
所以这次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才落在他的头上。
“大人的意思是,这修筑的堤坝有问题,所以才导致的洪灾?”
“也不全是”那许远蹙紧了眉头,“若说这上游的堤坝有问题,那么这中下游的河道也有些……”
这中下游的河道宽阔,应该是排洪更快才对,但是事实却不是这样。
上游堤坝犹如纸糊的一般,这中下游泄洪的地方却排洪不畅。
这些埋藏在阴暗下的隐患,最后都在一场大雨的冲刷下显现出来。
“许大人,若给你时间,你能探查出这洪灾发生的具体原因吗?”闵应早就放下那张河道图。
若这场洪水真的另有隐情,那主导这一切的那些个幕后之人,真的是太造孽了。
那山坡上躺着的浮尸,已经焚烧了不知道多少批。
这场大灾让多少的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能!”许远答应的爽快,脸上带着坚定之色。
“那此事就麻烦许大人了。”闵应拱手道。
“不敢不敢。”许远侧开身子,避开了闵应的行礼。
这天一日一日的晴了起来,但是闵应却愈加担心起来。
这么多天过去,还是没有穆雨棠的下落,他已经得出发前往金陵了。
不能再耽搁,金陵那边本来受灾不如广陵严重,但是却发起了时疫。
如今已经死了不少人。
广陵因为有闵应在这,严格遵守饮熟水,多撒药预防。
以至于时疫并没有肆虐这受灾最为严重的广陵府。
“蔡首领,你在这里维持着赈灾事宜,我今日即启程前往金陵。”药材已经备好,但是也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草药,这些只能在时疫发生之前作预防用,不知道对于那时疫有没有用。
“闵应记得金陵曾有过一场时疫,但是具体什么时候,他有些记不太清了。”
这书中对于那解时疫的方子,也只是大略上提了一嘴,并没有详解。
这广陵不大,但是闵应着人搜遍了这城里城外的各个角落,依然没有寻见穆雨棠的踪迹。
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此境况,闵应只能这样不停的安慰自己。
将事情安排妥当,他与乐湛还有一部分禁军准备启程前往金陵。
荣王昨日来信,说是快到了,闵应这才放心离开。
这广陵离着金陵近的很,但是与广陵不同的是,这金陵地界多丘陵,所以供躲避的地方就多些。
以至于金陵的灾况轻了许多。
但是闵应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遍地横尸的情景。
蚊蝇和乌鸦都贪婪的趴在那尸体上,并不怕人。
闵应命所有人都用布巾蒙住口鼻,搬抬尸体时也尽力不直接接触尸体。
“先将这些尸体堆在一起,烧了。”这些尸体污染水源,就是这疫症的源头。
“是”
众人领命,开始收拾起这尸体来。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个汉子,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敦实,一个个子瘦削就像只瘦猴。
两人虽然都面有菜色,但是精神都还不错,这种时候还能说说笑笑,也是强人了。
“哎,你说那小子真的能将我们东家给治好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不过我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倒是…”瘦猴话还未说完。就被同行的那络腮胡给狠狠的往脑袋上来了一下。
“想什么呢,他是个小子,你丫的想女人想疯了吧。”
那络腮胡说完一抬头,正好看到闵应等人都在看着他俩。
“官,官爷好”说话时两人眼神闪躲并不敢正视闵应等人。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两人只知道这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挂着大刀的定是当官的。
这一般人家哪里有骑马的,骑个驴就不错了,他们寨子上可是连头驴都没有。
“其他幸存之人呢?”
乐湛看向闵应,点了点头示意明了。上前几步问道。
“我们附近的人都差不多死净了,就我们山寨……”
大胡子刚说了一半,就被旁边的那眼珠子乱转的瘦猴给拍了一下。
“我们山寨……”
“我…哎?我说你老打我干啥,报复人咋滴?”
那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不耐烦的朝着那瘦猴儿道。
“你!”那瘦猴咧了咧嘴,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大胡子,转过身去不再理睬。
“我们山寨地势高,到如今也没淹到,嘿嘿,如今,这附近幸存的人都在我们寨子里呢。”
“寨子?”
闵应挑了挑眉尖,原来是两个土匪。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和说话的口气,倒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毕竟在这种境况下还能收留百姓。
有些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的好人,怕是也做不到如此。
“那能否带我们去你们寨子?我们这儿有药,有粮。”闵应开口道。
“这…”那大胡子有些心动,但还带着几分的顾虑。
那可是粮食,他们寨子上都断粮好几日了,目前都靠着那点子野菜支撑着。
他现在感觉自己长的都快像棵野菜了。
“官爷,我们那儿路崎岖难行,就不劳您们大驾了,哈哈哈。”那个瘦猴话说的好听,但是眼睛里一直带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