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让他惊愕的是,张重己冲他悲凉地笑了笑,躲过了他伸出的手掌。
躲开……了?
袁城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掌,脑袋仿佛被棍子击了一棍,动了动嘴愕然出声:“……小景?”
“你说过……”张重己颤抖着睫毛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努力压抑住那几分难过,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不会背叛我。”
“只要爱我一天,就永远不会背叛我。”
袁城愣愣地看着他,脑海猛然闪过什么,脸色“刷——”地变得苍白,神情惊慌地想要去抓住张重己的手腕:“不是的,小景,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张重己再次躲过他的动作,站在那里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景,我跟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关系……你相信我……”袁城心痛地难以呼吸,他嘴唇有些泛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而心底不安的情绪却是愈来愈扩大。
“没有关系?”张重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笑出了声,带着显然的苦涩和悲凉,“现在大家都知道袁家大少爷有个未婚妻,而我呢?我算是什么?”
“小景……”袁城心如刀割,却是像是一个害怕失去的孩子般只得僵直在原地。
张重己抬起眼睑,视线停留在袁城身旁的那个女人身上。
之前已经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他与他还未定下关系,而如今却是托她的福,两人的感情即将走到尽头。
白玲玲长得很漂亮,妩媚又带着几分纯情,与袁城站在一起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般配。
对于张重己的这番出现,她非常的镇静,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就像是看一个小丑在无知地演绎自己的独角戏。
那个眼神,笃定而自信,眸低的轻蔑显而易见。
宛若一切都是在她的手心中,他们就该分手,而她与他就必定要结合姻缘。
张重己隐隐压抑住眼眶中的眼泪,随后慢慢地笑了。
“或许,该退出的人,是我。”
“小景!”城不可置信地呼喊出声,垂落的手掌竟然有些颤抖,“不要再说下去了……”
“袁大哥,其实我好难过。”
“看见那一幕,我却感觉自己很傻。”
“我喜欢你,但是我也怨你。”
“为什么你是袁家大少爷,为什么你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如今沉重,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就要受到这些折磨。”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个电话,你知道我在你家门前呼喊了多少次?”
“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的解释,等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人的……然后……”
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压抑住悲伤情绪的眸子依旧弯弯如月牙儿。
“一直、一直很甜蜜的在一起。”
“……”袁城颤抖着嘴唇,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脑海里却是一直旋转着难以控制的恐惧感。
不要再说下去了……求你别再说下去了。
“如果袁大哥你,真的是一个冷薄的人……就好了。”
“我不会因为你的温柔而喜欢上你,而你也不会因为我而感到痛苦。”
“对不起……”
不要……不要说出那句话……
袁城摇着头,想要阻止张重己下一句话的出口却是已经太迟。
“我们……分手吧。”
“不要开玩笑了!”袁城吼然出声,一把抓住张重己的手腕,慌乱地把他抱在怀里,“小景,收回那句话好不好,不要胡说八道了……”
袁城的声音是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祈求。
张重己笑了,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轻轻地环住袁城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角却是笑出了眼泪。
“小景……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会结婚,我们也不会分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张重己没有说话,扬起任眼泪流淌的脸颊看着满脸失措惊慌的男人,伸手轻轻地抚上他的侧脸。
“最后,再吻我一次好不好?”
一吻之后,我们就该了断,你依旧是袁家的大少爷,而我……依旧是那个吴景。
我们之间的恋情,也只能走到这里。
只怪我不是真正的吴景,只怪你是袁家的大少爷,只怪我不能对你动情,只怪你只是我的一个目标。
只怪我们相遇不是时候,只怪分手是必然的结果。
嘴唇落下温热的温度之际,张重己缓缓地笑了,闭上眼眸,眼角隐隐溢出了自己所难以预料的眼泪。
袁城,做你的恋人,吴景他很幸福,而张重己……也很幸福。
我们,该结束了。
☆、第56章 。
袁城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温柔也可以伤人如此。
无论是无意间的还是刻意的;也无论是他还是那个令他梦萦牵绕的恋人。
或许;如今已经称不上是恋人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今天晚上他就要被迫举行订婚仪式,如今最爱的人却是离他而去,残忍的局面,已经把他的心搅得支离破碎;难以呼吸。
低低笑了几声;袁城摇晃着手里的酒瓶,原本沉静的眼眸是黯然无光;全然没有以往的沉稳冷静,而那干净且俊美的脸颊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便是憔悴不堪,胡渣凌乱像个颓废的流浪男人。
这一切怪不了谁;是他活该,是他愚昧,是他……太懦弱。
袁城狠狠地抬起酒瓶,刺激的酒水灌入喉咙之际发出闷声,他几乎是来不及吞咽,酒水甚至流到了衣衫或是地板上,就算是被灌得在难过他却始终没有停下这几乎是失去理智的行为。
直到如今,还有什么比他的心更难过?
他们分手了,他离开了,却像是把自己的心头搏动的起点也悄然带走。
袁城从来没有预料到他会这般迷恋和深爱一个男人,爱到无法自拔,爱到离开他自己就无法呼吸。
袁城的笑声愈来愈低,最后竟然是带了几声若有若无的梗咽。
好想他,也好爱他,以至于直至现在也不愿意接受这段结束的感情。
“砰砰砰——”
“袁城,你这是做什么!!一个人躲在里面是想做什么,你是想逃跑吗!”
对于门外袁父恼怒的叫喊声和激烈的拍门声袁城置身不闻,仿佛这一切都事不关己,他只是一口一口地灌入闷酒,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砰砰砰——”
“快给我开门!今晚的仪式请柬都已经送出去了,你怎么也逃不了的!”
袁城面容讥讽地笑了一声,抬眸看着那紧闭的门口,眸色阴沉而悲凉。
逃?他能逃到哪里去?如此的步步紧逼,已经让他窒息得难以呼吸,尽然如今他也早已经失去了动力。
之前想要逃跑,是为了那个人的担忧,是为了那个人的等待,是为了想要和他在一起,现在一切就像是自欺欺人般,他已经无力地再去在乎其他东西。
袁城从来就没想过他与吴景会分手,从来没想过。
而如今却像是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被自己的父亲毫不留情地摔得四分五裂,再也难以拼凑。
门外的拍门声接连不断,伴随着的是袁鸿天带着恼怒的咒骂,而袁城则依旧像傀儡般呆滞地靠在墙壁上,熟视无睹。
“快开门,你这个孽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颓落如此,要是传出去让我们袁家颜面何在!?”
颜面,颜面,如今的颜面与利益已经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了吗,连他喜欢的人是男是女都无从所知,如今却是逼着他踏上不属于他的婚姻,这种男人……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袁城愤恨红了眼睛,将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向门口,圆润的弧度伴随着“砰——”地一声,酒瓶掉在地上的时候已经是支离破碎。
门外的人丝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安静了一会儿遍又是更加激烈地拍门和带着颤音的恼怒训教。
“孽子,你这个孽子,二十几年真的白养了!你给我出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听着这恨铁不成钢而带着冷然恼怒的苍老声音,袁城垂下眼眸酸了鼻子。
就算是隔着一道门,他也能想象出父亲那副怒目圆睁的模样,就如同……从小到大那般带着令他不禁软弱的凌厉眼神。
从小的他便是不擅沟通,多少的误解就有多少次笨拙的解释,一次又一次被那双凌厉的眼神所训诫,事到如今的袁城竟然已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不爱说话,或许任何解释都显得笨拙而自欺欺人,年纪尚小的他已经学会了以沉默待人,没有普通儿童的活泼也没有一般孩子的淘气,他就像是乖巧而安静的娃娃般只会静静地呆在角落,以一双茫然而略带怯意的眼神打量着无知的一切。
“你是大哥,所以要担当起兄长该有的责任。”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像是咒语般紧紧缠着自己的思想,贯穿渗透于自己的生活每一缕气息。
从接受那句话起,他学会忍让,他学会担当,他失去了如同弟弟那般向父母撒娇和任性的权力,全然只是因为他是大哥,袁家孩子中独一无二的兄长。
把袁氏集团让给二弟,是他意料之中而又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而令自己真正惊讶得却是自己若无其事冷静无常的态度。
待他答应落地之际,他却好像恍然发觉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被人一手操控,没有自己可以选择的余地。
律师这个职业对于袁城来说,起初是致命的弱点。
没想过父亲会安排他这般的工作,比起管理袁氏集团让他更显得棘手。
要求拥有的口齿伶俐与善辩能力他一项都不足以达标,然而在父亲凌厉的眼神下他却懦弱地不敢反抗。
被迫的选择,被迫的担当,被迫的学习以及被迫的忍让。
一次又一次因失败的责骂,一次又一次的练习,直到嘴巴喉咙都练到发痛了,直到拿到一场的胜利,他才敢稍喘一次气。
他就像只被驱赶一只不停向前的鸟,没有停下的余地也没有回头的机会,只能不停不停地飞,直到翅膀麻痹,直到理所当然。
袁城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袁家失去他这个儿子究竟会怎么样,答案却是让他默默笑了。
没有了袁城,袁家依旧是那个袁家,他在袁家的地位是大哥,却不是不可失去的存在。
从来没想过反抗父亲的什么,也从来就习惯了那障碍的沟通能力和笨拙的解释。
直到遇到吴景。
初次见面,袁城便有了心悸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笑容,还是因为那双令人沉醉的黑眸。
和父亲凌厉的视线不一样,充满了温柔和暖意,就像是那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般的独一无二。
腼腆而带着淡淡窘迫的笑容,细腻而善解人意的心思,让袁城一步又一步地沉沦。
在愈来愈心动之际,他将吴景看的越来越重要,也越来越在乎。
想要抱他在怀里,想要他依靠自己,想要吻他的那双总是勾起的淡淡嘴角。
心底早已麻痹的一处在他出现后越发柔软,直到最后竟然已经难以抗拒他的出现和一目一笑。
喜欢他,喜欢他。
心底的声音呼之欲出,在他吻住那双嘴唇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
然而,这个恍然甜蜜的美梦的破碎却是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第一次试图的反抗,第一次抑制住在父亲面前的恐惧,他满满心口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不想再□□控左右人生,那个表面冷薄而内心懦弱的自己,第一次想要自己做主把握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意料之内迎来的是父亲的暴怒,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软禁在家。
父亲的手段一向强势,他几乎是找不到任何的机会得以逃脱,眼看订婚的时期愈来愈近,他焦虑万分,思念成魔。
直至那个女人的出现。
白玲玲的看望让他找到了完美而毫无漏洞的借口,他似乎能想到吴景紧紧扑进自己怀里的样子和两人疯狂因为思念的拥吻。
他会告诉他,他不会订婚,就算做不成袁家的大少爷,他也心甘情愿。
然而,一切却是自己想得太天真,太愚昧。
袁城自嘲地讥笑一声,踢开脚边的空酒瓶,像是毫无知觉般地倒在地上,缓缓闭上眼睛眼前却是一次又一次浮现昨日所发生的一切。
“小景,我跟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关系……你相信我……”
他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解释的,而真正的意思却是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明明是可以解开的误会,却因他笨拙的解释而使那个人更加的黯然。
没有关系,何为没有关系?
他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一切的逢场作戏只为这些天来软禁的自由,对于什么未婚妻他根本就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人,那个时刻牵动自己思绪有着温暖笑容的人。
然而吴景所看见那个吻,只是连嘴唇都没有接触的擦过,就算只是微微的擦过嘴角,也是将她遐想成他才勉强得以做到。
自己的逢场作戏,自己拼命压抑厌恶而展现出来僵硬的喜悦感……都被一切看在眼里的他当了真,就算再怎么解释,他也是将这些当做多余的否认和掩饰。
就像那一句‘没有关系’却是被那人当做了吻后的否认,袁城握住拳头,青筋难以隐忍的暴露,此时的他真是恨极了自己,恨自己的一时愚昧,恨自已这该死的解释障碍,恨自己该死的懦弱。
如果那时的他毅然选择在她闭眼的时候趁机逃开,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了?
那个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他怎么忍心看着他难过流泪,袁城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被针扎得千穿万孔,就算再怎么用酒精麻痹神经也无济于事。
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因为他的笨拙解释和愚昧而将那人从身边推走。
如今他也怨恨,为什么他是袁家的大少爷,为什么他一定要被迫接受这段强制的婚约。
如果他不是袁家大少爷,那么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小景……”
手指缓缓地抚上手臂上的淤青,袁城垂下眼眸,心里那隐隐埋下的种子破土而出。
再次抬起眸子之际,颓废伤痛间亦然见几分隐隐的不甘与愤恨,抿紧嘴唇,袁城悄然握紧了拳头。
他还记得,那日,是袁柯带走了吴景。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袁城是我笔下除重己外最令人心疼的角色,在袁家中不同于其他兄弟,袁城虽然是大哥,但是半个人生都是被父亲所操控。
但是他爱他父亲吗,答案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同时在他心底也有隐隐的怨恨的,从小因笨拙的解释而多频造父母误解已经对他造成了连他也不知道的伤害,袁城的沟通障碍并非一时所成,而是从小到大渐渐积累的。表面所表现出来的待人冷淡的性格就像如吴父所说的,就是一种掩饰自己不擅的缺点。
他爱家业也爱袁家的任何一位亲人,默默的温柔和照顾或许就是他最令人感到心疼的地方,而这里也是重己会对他心动的地方。
吴景的出现使他学会了反抗,也让他心底那些年隐隐的埋怨所爆发,对此父亲的这般紧紧相逼,袁城虽然反抗但心底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毕竟二十多年来在袁父凌厉而严格的教育训诫下,一下子变成为爱所向无敌的人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才写下了袁城与白玲玲的那个不算是吻的吻,之所以会去吻,是因为对袁父的惧怕和心底那还残留的隐隐懦弱,而这也更能说明袁城非常地深爱重己。
为了重己所隐忍,为了重己所退步,单单是能为张重己放弃袁家少爷的地位就可以看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