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万人马却因为毒蛊全部死去。”
“结果,还是她厉害。”
……
谁能想到,一个妇人,有这样的魄力?
他叹息一声,和百里惊秋相对一看,然后,转身而去。
而当他们离去的时候,萧雪声却裹着一袭黑衣慢慢的走了过来。
宋晚致道:“你来干什么?”
萧雪声挑起眉眼,勾着一道邪:“我来祭拜而已。虽然她将自己弄死的做法我觉得愚蠢,但是我觉得,她至少还算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对于不平凡的人,我向来是尊敬的。所以,我来祭拜关你何事?”
他说着便一把提起自己的衣服,然后叩拜了一下,接着站了起来,看向苏梦忱,嘴角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虽然你很厉害,但是你以为,若非我困在这个身体里,我会怕你?而现在,我也未见得怕你。”
他说着拍了拍衣袖,眼底滑过一道光:“而且,你们也不敢杀我。”
“我死了,萧雪意也就活不成了。”
“在生孩子的时候,昭后的记忆也曾模模糊糊的清醒了一下,所以她才会选择留下萧雪意,否则……”
萧雪声神秘的笑了笑,然后道:“想要杀我,得先找到杀我的方法。宋晚致,那龙之精血本来是我要的,但是却没有料到被你旁边的人送到了你的口中,你要小心些呀,最近我在寻找怎样提取龙之精血的方法,说不定哪天你就落在我手里了。”
宋晚致道:“不劳你费心,我的命,我自然会好好保管的。”
萧雪声挑衅的看了苏梦忱一眼,然后转身而去。
宋晚致看着五神将,道:“你们也先回去吧,楚将军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记得回去多熬几分药。”
五神将看了苏梦忱和宋晚致一眼,点了点头,于是便转身而去。
而这个时候,站在角落里,却还有一人。
傅彦生。
宋晚致看着他,道:“傅彦生,你也回去吧。”
傅彦生看了宋晚致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布衣男子一眼,然后恭敬的退下。
宋晚致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苏梦忱道:“钗头凤,和主人的意志融为一体,一旦刺中,她的主人想要死,便从来没有人抵挡的了。”
“傅彦生之所以能活着,只是因为,昭后从来没有想对你下狠手。”
“她不过是想阻止你,大概你醒来赶回来的时候正好,但是谁能想到你早回来了。”
冬末,寒风仍然一刀刀的贴来,切在脸上钝钝的疼。
宋晚致回头看着昭后的墓碑,然后抬起手,指着前面一片枯林道:“那是一片野桃花,冬天快过了,等到来年春天,那里就会开出一片灿烂,那个时候,素音姨在这里,一定可以看到这热闹是不是?”
苏梦忱一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是,一定可以看见这热闹。”
“再过一个月,春天就要来了,那个时候会抽出嫩芽,一丝丝的绿意开始蹿满枝头,再过个一两个月,桃花就会如期而至。”
“晚致,很快的。”
很快的,你所想的一切,都可以很快的看到。
宋晚致转头,带着笑意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眉眼都是笑意。
风吹来,忽而又满是希望了。
这个世上,有什么抵挡的住美好的希望呢?
没有。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
昭国留下许多事。
最大的一条不是由谁摄政,毕竟苏梦忱的名字摆在那里,便是谁都没法撼动。
帝王陵破,耶河之水里那些无形保护昭国的屏障也跟着消失,也就是说,昭国的百姓和外面的人,也可以随时进入。
这对于封存了数百年的昭国人而言,实在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情。
苏梦忱和宋晚致站在高处,看着那条分割了昭国和宋国的耶河两岸站着的百姓。
昭后为帝,虽然只有一两天,但还是按着规矩在史书上写下了“太初帝”,太初者,始见气也。
未按国丧进行,百姓也没有各种禁忌,对于他们而言,死了一个帝王,日子照常过。
天上的太阳是温暖的,百姓们都挤在那河岸,看着那宽约数十米的河流。
“抬来了,将船抬来了!”人们传来大声的呼喊。
渔夫们将一个小船扛着,然后到了耶河边。
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将小船放下去。
“放下去呀!快点!”旁边的妇人催促道,“今儿我可是穿了新衣,舍不得穿的,就是想到对面看一看。”
耶河的对面,几个宋国的百姓也跟着叫嚷:“来哟,来哟,我们宋国的好东西多着呢,看着没有,这是一背篓大软糕,香的很哟!过来给你们吃!”
对面的人笑着。
国家有分别,然而,人却无分别。
一样的普通,一样的善意,所以,过来,请你吃东西。
那渔夫犹豫道:“祖辈不是教训过吗,这耶河的水脸鹅毛都浮不起来,除了皇家专门派的人,在神殿里饮用过东西后才能下水。我这船,放下去如果浮不起来怎么办?”
浮不起来,他心疼呀!
旁边一个妇人叉着腰道:“你这个胡汉三,要是舍不得早说,别浪费大家时间!不就是一条破船吗?半辈子精的跟个鬼似的,怪不得娶不到媳妇儿!你放不放?”
胡汉三的脸苦巴巴:“……放。”
那妇人看着他还犹豫,然后一推,“砰”的一声,一个人连着船便掉入水中,胡汉三脸色惊骇欲死,大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水淹没他的脸,他开始拼命的挣扎!
引来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水还没到你胸膛呢!”老人笑出了泪。
胡汉三慢慢站定,才想起来这耶河边的水浅,冬日里更浅,他就这样在这里面站定,一时之间尴尬的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船!船浮起来了!”人们发出一声惊呼。
那艘小小的船,就在这清澈的水面漂了起来。
“原来是真的!哈哈哈!是真的!”
百姓们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一时之间,都争着上船,大家的笑声都此起彼伏,渐渐的染透整片天空。
宋晚致站在那里,微笑道:“真好。”
苏梦忱含笑看着她:“是的,真好。”
当初昭国弱小,群雄虎视眈眈,为了保护这片土地,昭国的帝王建立那个屏障。然而随着时光的推移,他们的所有都被封锁在这片天地了,反倒狭隘。如今破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宋晚致微笑道:“不破不立。因为人都要死亡难道就不好好活着了吗?因为害怕刀剑会割破手指难道就再也不用刀了吗?因为害怕外人的进入掀起战争难道真的就要将自己封锁住吗?”
苏梦忱握了握宋晚致的手,道:“个人的选择如何本来没有对错,但是上升到群体的时候,那么这个选择便会有对错。”
宋晚致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
而在对面,一个小孩子已经忍不住脱了衣服,光腚子下了水,结果刚刚一下水,便被自己的老母亲给抓住,抬起手便一巴掌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杂种!你要冻死是不是?!”
那小孩子在众人面前被打了屁股,“哇”的一声便哭起来:“我才不怕冻!我要游!我要游!”
老母亲又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然后甩给旁边的汉子:“自己的儿子,自个儿管去!冻死了我才不给你生!”
人群发出一声大笑。
荆钗布裙,粗麻衣服,哪怕是舍不得穿的新衣,也是昭国那些王公贵族的下等仆人都不会穿的,但是他们却依旧快乐。
……
宋晚致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才是最鲜活的身影呀,天地变换,悲伤也罢,痛苦也罢,终究要好好的活下去。
活着,本来便是这世上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而好好的活着,大概是这世上最让人敬重的一件事。
——
宋晚致和文武百官又商量出了新的商贸法律,毕竟耶河被打通,互通有无必定要牵扯到这些。赋税徭役还是按着前面的规矩。
苏梦忱并未介入,他只是在旁边淡淡的看着,含笑看着那个少女认真的样子。
这本来便是一种奢侈。
仔细算来,两年时间,日夜相处也不过数月,能这样安安静静的看她,似乎,已经是幸事。
而现在昭后并没有人住持政事,萧雪意依旧在昏迷中,昭国无人。
群臣都看着宋晚致,在他们心底,自然是这个少女来住持比较好,但是宋晚致却婉拒。她已经准备好了,下面去宋国,找到最后一块麒麟血,而在麒麟血之后,无论最后萧雪意是否醒来,但是毕竟努力过,不必再后悔。而之后,便要随着身边的人,一起到更远的地方看看……
他说过,土地之外,仍有天地,无边无际。
所以,宋晚致便暂时和大家商量,从萧氏的其他血脉里再选一个出来,然后由他暂时代了这个位置,由五神将和钟罗一起摄政。
萧家那些旁系的子孙都被推了出来,宋晚致和苏梦忱不过一眼,便选中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目光澄澈,隐约正气。
一问,却是边塞之地的清王之子,萧博云。
将这些事情断断续续的弄完之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到了这个时候,宋晚致才和苏梦忱一起前往齐王府。
宋晚致和苏梦忱是趁晚上的时候静悄俏的去的。
穿过庭院,齐王府仍然还挂着白灯笼,大概是单独为了给昭后守丧。
两个人隔得远远的,便看见齐王府的一众人挤在桌前吃饭。
而当宋晚致和苏梦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一众人全部愣了愣,接着,“刷”的站了起来。
齐王妃看着宋晚致,立马上前一步:“游……”
然而“思”字还没有喊出来,便瞬间反应过来,停下了脚步:“晚致小姐。”
这个少女,又如何是他们的女儿呢?
而在那边,林云却瞬间放下碗筷奔跑过来,然后一扑便扑到少女的怀里。
齐王妃瞬间怒道:“林云!注意!给我下来!”
林云哪里听齐王妃的话,脸埋在宋晚致的怀里便开始哭:“姐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宋晚致摸着他的小脑袋道:“我也想你了。”
她说着看向齐王妃,微笑道:“您叫我晚致便可以。”
齐王妃看着她,依旧是当初的眉眼,一时之间也是心潮起伏:“晚致。”
宋晚致微笑。
齐王妃抬起手来擦了一下眼,然后急忙道:“来来来,一起吃饭,吃饭了没?”
宋晚致摇了摇头:“没有。”
于是一众人便开始急忙为宋晚致挪了两个位置出来。
齐王也回来了,受了一点伤,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看着宋晚致,然后微微一点头,咳了一声:“晚致小姐。”
没有和宋晚致相处过,所以倒是喊不出如同齐王妃一样的话语来。
宋晚致目光也自喊了声齐王,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少女,十八九岁的年纪,面容平凡,看着她有好奇有胆怯,大概这才是林游思。
宋晚致和苏梦忱坐下,齐王妃便不停的将目光往苏梦忱身上看。
苏梦忱已经换了那张平凡的脸,一身布衣,坐在那里,毫无出色的闪光点。
齐王妃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道:“晚致,苏,苏相呢?”
“苏相”两个字说出来,似乎也是沉甸甸的转不过弯来,这两个字,哪怕是尊称,也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那日那个银袍男子出现,隔得远了,只能见其那风华绝代的身影。
怎么现在,又和这个人扯在一堆了?虽说,那个农夫其实相处下来也不错……
宋晚致抬起眼来,眼底带着笑意看了苏梦忱一眼,便道:“他,就是苏梦忱。”
齐王妃随意的“哦”的一声,接着,猛地反应过来,手里的筷子顿时“啪”的一声落下地来。
而一桌的人全部都呆在了那里。
苏梦忱含笑看着齐王妃道:“晚辈便是苏梦忱,那些日子,多有叨扰。”
齐王妃顿时连手都抬不起来,舌尖也在发颤:“苏,苏,苏……”
一瞬间,她顿时想起以前自己说的话,“倒插门女婿”五个字像是山一样砸在她的脑袋上,直将她砸的头昏眼花,恨不得晕过去。
她都做了什么?!
她竟然说苏相是倒插门女婿!还苛待他!还,还……
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齐王妃的身子顿时一歪,旁边的齐王急忙将齐王妃扶着,齐王妃羞愧的看着苏梦忱,便觉得任何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苏梦忱含笑道:“林夫人您仍然将在下当成以前的那个人便可。”
齐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好……”
好个大头鬼!
谁能将苏相当成普通人?!
而其他人早就目瞪口呆在那里,林云结结巴巴的道:“大哥哥,真,真的是你?”
宋晚致笑了起来;“自然是你大哥哥,来来来,吃东西。”
说着夹了一块肉给他。
这一顿饭吃完,桌上的人都还是晕乎乎的。
吃了饭,一行人又沿着后面的园子绕了一圈,竹楼之下水波平静,依旧挂满了白色的灯笼。
齐王看着那白灯笼,道:“这大概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吧。”
宋晚致道:“您不必愧疚,哪怕再做一次选择,恐怕在当初的情况下,他们依然不会改变。这个世上,对与错,黑与白,本来便不是那么容易分清的。”
齐王笑了笑。
宋晚致看着齐王妃道:“再过几日我便要离开昭国了,这是我按着云哥儿的身子替他抓的三年的药,云哥儿身子弱,调养三年,大概也就没有事情了。”
齐王妃接着那药方,听到宋晚致说要离开,不由又有些舍不得,但是想到她和自己不一样,有很多事情要做,于是,便笑了笑:“好好照顾自己。”
“您也是。”
一行人转了一圈,宋晚致又和林思礼,林思文还有林逸等人说了话,最后牵着林云的手,微笑道:“好好长大,好好的读书,等你长大了,姐姐有时间会回来看你。”
“哦。”林云应了声,神情恹恹。
小小的孩子,已经过了不知离别的年龄,却又还未习惯离别,总是有些舍不得。
有时候,人这一生便是告别的旅程,告别童年,告别少年,告别儿时的好友,告别父母,亲人,逐渐长大。
夜色已经深了下去,齐王府的人将两人送到门外,再送便会引人注目了,不得不停下脚步。
宋晚致转身,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方才和苏梦忱一起朝着前面走去。
夜色的下的覆雪城又热闹起来,两个月的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久了,任何的悲伤和劫难都难以毁灭他们对生活的希望,冬日里家家又开始挂着暖色的灯笼,一路走一路又是人间烟火的场景,到处都是香气。
宋晚致抬头,便看到了那座孤塔,外面人如织,宋晚致微笑道:“以前这座塔都是皇家用的,那个时候我便爱呆在那里,觉得很有趣。走吧,我们去看看。”
宋晚致在旁边拿了两个昆仑奴面具,扔了两个铜钱,接着便和苏梦忱一起朝着那座白塔行去。
孤塔今日香火鼎盛,人来人往。
宋晚致和苏梦忱走进去,便被烟雾缭绕,男女老少都诚心的跪在那里祈福。
宋晚致道:“以前我不相信这些东西,后来才发现,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寄托的问题。人有了牵挂,便想让心中的牵挂好好的,他们求佛的诚心,不过是一颗牵挂的真心。”
苏梦忱依然含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