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手心里的银子拿了过来,一把抛还给霜子接着,语带轻蔑的道:“这点子小事,我就能帮你办了,何必花银子求人。”
霜子只听这声音,便知道是皇甫瑞谦,转过身,果真对上他一张俏脸,只是穿着便装,没有彰显身份。
吴刚见生意被人抢走,结结巴巴道:“你是谁?”
皇甫瑞谦微笑着道:“无名小卒,却是正义之士。瑞王府开锅放粥,能力有限,咱们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总得为人家做点事情才行。看你也是个明白事理的,想必也能听出来,这姑娘虽说有私怨,却并非蛮横无理。”
“事到如今,的确是沈国公一味小气,不愿意施加援手,若是能让他吐出些东西来,也算是为百姓做了点事情。”皇甫瑞谦笑着道:“此事本人接下了,姑娘放心,绝不收你一钱银子。”
霜子也转圜过来,故作感激,与皇甫瑞谦一唱一和道:“如是,多谢这位义士壮举,京城百姓必当谨记你的大恩大德。”
吴刚一听急了,怒喝道:“此事本是这位姑娘先找的我,岂有你横插一杠子的道理。这位姑娘,这事我接下了,也绝不收你一文钱。”
霜子一听,急忙将银子强塞到他手中,大声道:“那怎么能行,方才我见你孝顺母亲,因此看中了你。你放心,既然你是我选中的人,这桩生意,我绝不会给别人做,许诺的二十两,也一定会给你。”
吴刚听她如此一说,愈加羞愧,抱拳道:“多谢姑娘信任。”
说完将老母亲轻轻移到角落,冲旁边几个正埋头吃饭的小伙子一挥手:“黑子,小二,神算盘,跟着我走。”
霎时呼啦啦站起来好几个,虎虎生威的跟着吴刚走了。
不多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声喧闹之声,大意是说沈国公为富不仁,身为皇亲国戚,不为皇上分忧等话。
众人刚刚吃饱,浑身是劲儿,听吴刚挑唆了,一个个无不义愤填膺的要去讲个公道。
吴刚趁机大声道:“就是,他每年吃那么多朝廷俸禄,咱们去他府门口讨口饭吃,也不为过吧。”
跟着他的几个小伙子大声迎合着喊:“不为过,不为过……”起几声哄,大声喊几句口号,不多时,一些愤怒的人群已经跟着他们朝沈国公府那边走过去了。
浩浩荡荡的游行人群渐渐壮大起来,许多人端着碗拿着馒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的喊着口号:“沈国公救民施粥,广开善路……”
“沈国公小气藏私,灾民请求开仓救济……”
霜子跟在队伍中被挤得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是不是还有一把鼻涕一碗迷糊倒在身上,苦不堪言。倒是皇甫瑞谦一直跟在她身后,见人多的时候,就为她挡一下,霎时安定了许多。
等激愤的人群徒步到达沈国公府时,已是太阳西沉。
只见沈府大门紧闭,门外浩浩荡荡站着两排侍卫,想来是早有人通风报信,沈白山一时没有对策,只能先关门再说。
见人群靠近,那两排侍卫刷刷齐齐举起长矛,做出防卫状态。
“好呀,沈白山不仅不管百姓死活,还仗势欺人,欺负百姓。”吴刚大声呵斥道,对着身后的人群:“冲啊。不怕他们。”
沈府管家站在最前面,本来耀武扬威想将来人吓退,此刻见几乎来了半个京城的人,黑压压一片忘不到头,侍卫们的长矛不但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反而激起民愤,一时慌乱至极,哆嗦着说了几句什么也没人听他的。
他本想挺直胸膛,却又被吴刚毫不畏惧的气势吓到,一个折身就跑回门前,大力拍打着门,不多时,门口开出一条缝,管家闪身进去。
侍卫们见管家丢下他们跑了,不由得面面相觑,纷纷把长矛丢在地上,叹息着坐在台阶上,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三十五章 沈府被抢
大红门被撞的轰轰直响,半响无人应答。吴刚大声道:“沈白山自知理亏,不愿意搭理咱们,我就在这里坐着了,非得为广大灾民,讨一个说法不可。”
顿了顿又道:“其他官员都施粥救民了,就他没有,咱们也不能净欺负善良的官,为民做主的王爷。必须让他给百姓一个公道。”
底下又是声势浩大的:“公道……公道……”
皇甫瑞谦见这种架势僵持不下,一时半会肯定不能结束,拉着霜子到了队伍的最末端,凝神看着她,半响才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回去,你想做的事情,我定帮你做成了。”
霜子抬眼看他,清澈的眼神里满是了然与清明,口中不由自主问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皇甫瑞谦笑着道:“傻瓜,若是不知道,怎么会从那么多人中,一眼认出你来。”
说完孩子气的笑了笑,无邪又稚气:“咱们配合的很是默契。”
霜子见他神态坦然,并无可怀疑之处,疑问愈发浓厚:“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皇甫瑞谦喃喃自语,眼神中显过一抹哀痛,轻快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似乎很不愿意说出那个答案。
“你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四哥么?让我不与楚王府同时施粥,也是为他。如今听人骂他,你把众人的气转移到沈国公府,也是为他。亦或者。还带着对沈雪如的记恨?”皇甫瑞谦越说越有点哀伤,语气也怏怏的:“总之不会是为我。”
霜子心一软,脱口而出:“怎么不会?”复又觉得没有说服力,更不可能告诉他。让他不要与楚王府争着施粥,正是料到了现在的结局,让瑞王府在这次争端中一举获胜?
他怎么会相信。到时候,还要解释更多。
更让她懊恼的是,心里某一个地方,正在为眼前的人一点一点软下来。
只是因为,他的确,总能从人群中,一眼就认出她呵。
只得支支吾吾道:“那我先回去了。”几乎是仓促中逃跑了。
皇甫瑞谦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嘴角上抿出一抹笑容。绽放开来。
又看看沈府门口的形势。对跟在身边的家丁们道:“帮助带头的年轻人,冲进门去。”家丁点头,手一招。身后洋洋洒洒跑上来二十多个打扮成百姓模样的小厮。
看着沈国公府朱红色的大门,1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邪气,轻声自言自语:“你想要摧毁的,本王一定毫不手软!”
沈国公府完了。
长宁长公主已经进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皇帝寝宫门口,大声吵嚷着,要这位九五之尊的外甥出来给自己做主。
自从皇上病了以来,从没人敢如此大呼小叫,满朝官员有事情,也是请公公和皇后代为上奏章。若是皇上醒着,便批了去,若是睡着,便拖着。
西北大饥荒一事,更是蛮得死死的,怕加重皇上病情。好在除了不少逃荒的人挤到京城门外求助,周边郡县也开始采取一些措施赈灾,整体上来说,还不算紧急和严重,大家众口一词,瞒而不说。
谁知道那些灾民会攻击到沈国公府去,开始只是叫嚷着让他们出面赈灾分粮食,静坐示威。沈白山见打发不走,想着还是出点血,将粮食分一分,也要平息民愤,只是答应皇甫北楚借的粮食,如此便没有了。
关键时刻,只能先保自己。
结果门一开,不知道谁撺掇的,众多灾民齐齐冲进府里去,打砸抢夺,见家丁就打,见东西都砸,见吃的就抢,将好好一座沈府闹得鸡犬不宁,支离破碎。
现在,沈府就剩一个空壳子,和那两扇朱漆大门,仍旧是完整的。
长宁长公主自小娇生惯养,即便嫁人了,也是被沈白山捧在手心呵护着,何曾吃过这等闷亏,当即便不依不饶进宫告状。
她扯开嗓子,在宫外面嚎啕大哭,哭死去的大哥,从前的先帝,哭亲外甥不管姑母的死活……
皇后拦着,侍卫们拦着,却架不住她含沙射影,说皇后冒犯长辈,一时无人来劝。
皇帝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呼天抢地,随口问了句,一旁不甚伶俐的太监便告知是长宁长公主,家里被抢了。
灾情这才传到皇帝耳朵里。
事情闹大了。
灾民聚众闹事便罢了,居然敢抢到皇亲国戚家里,简直是无法无天。皇上拖着病体勉强上了金銮殿,开始了解事情来龙去脉。
许多大臣趁机落井下石,说早期因为各自赈灾,导致那些灾民胃口越吃越大,最后竟然欺君罔上,目无法纪,要求把带头闹事的抓起来,以儆效尤。
吴刚等人事发后就没了身影,一时哪里去找。
皇上无法,只得将罪责归咎于百官的隐瞒不报,酿成大祸,一时间人人自危,谈灾色变。本来草拟的许多治灾良策,都纷纷搁置,生怕一个不小心不得圣心,反而被迁怒。
倒是1胆子大,冒着皇上发怒的危险,痛陈利弊,请求皇上开国库放粮食救灾。
皇上将他的奏章当场就撕了,怒喝道:“此等刁民,寻衅滋事,就是吃饱了闹得,朕饿他们几天,看谁还敢如此罔顾王法。”
一时又怒火冲天,对着楚王和庆王一顿好骂,一是知情不报,错过救灾良机;二是策略不妥当,私自赈灾,引发民愤,难以平息。
皇甫北楚挨了好一顿骂,回到楚王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沈雪如眼巴巴的派桐花过来请他去,他眼皮子也不抬,就进了薛宾鹤的房间。
薛宾鹤那日跪久了,身子有些虚,好在并不碍事,母子平安。
沈雪如本来也只是有意刁难一下,出出胸口中的闷气而已,却不料气是出了,到了晚间就传来娘家被砸抢了消息,急忙遣人去打听。
待听到母亲哭诉得皇上雷霆大怒时,情知不好,亲自下厨炖了一桌子的菜,想向皇甫北楚解释,却连个机会都没有,独自在房中哭了一夜。
此事中,她本是无辜,怪就怪长宁公主一时气愤,将事情透露给皇帝,惹得皇甫北楚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含沙射影的训诫了一通。
自然会迁怒于她。
庆王被训斥,楚王被训斥,瑞王也被训斥。
不同的是,庆王与楚王是两边不讨好,瑞王虽然为民请命失败,现在却深得百姓爱戴。称赞他危机关头站出来,救民于水火。
更有见风使舵者,此刻顺势将瑞王也推到了太子人选之列。
皇甫北楚局势堪危。
霜子听到这些话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对面坐的皇甫北楚。他自从进门后,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许久,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思考。
霜子不敢乱动,生怕惊扰了他。
屋里燃的熏香都换过一茬了,皇甫北楚才动了动身子,抬起头自言自语:“决不能坐以待毙。”
霜子小声问:“王爷可有什么应对良策?”
皇甫北楚似乎是想到,却又终于没有说出半个字,只留下一句:“晚上等我吃饭。”
霜子隐约猜到,他已经有了上好的应对之策,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事情的发展,从她转身离开沈府的那一刻,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本意不过是让沈国公迫于民意,出面赈灾,拿些粮食出来,如此便顾不上皇甫北楚的危机。
却不料,那些难民胆大妄为,居然将沈府趁势抢了个精光。
翌日她找到吴刚,才知道当天另有一伙人,趁着民情激愤,鼓动大家冲进了沈府。
事已至此,查无可查,霜子给了吴刚一些钱财,让他赶紧出城躲起来,走得越远越好。
事情虽大,但当时闹事的百姓早已经散去,各自回家各自生活,要想抓到个带头的,都很难。长宁公主虽然成功的告了御状,沈府却成为空壳一座,再无力回天。
此时饿殍遍野,皇上自然不会大兴土木,为姑母建一座园子,更何况这全是因沈国公不愿意出面赈灾的缘故,才引发此事,皇上气都生不完,一时三刻也管不了。
沈国公被皇上斥责一番,未加以任何抚慰不说,连长宁长公主都没有给个好脸色。
沈白山只能靠着积攒的古董,勉强维持着生活。好在他有朝廷俸禄,长宁公主也有例银,日子过的还行,只是这个大笑话,却无论如何也是抹不去的了。
沈雪如起初还想扶持娘家,回家了一趟,待问明原委,气得立刻就回来了,再也不提帮扶娘家的事情。
她第一次觉得,楚王妃的位置,离她越来越远。
因为整个沈家,都陷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之中。
起初,长宁长公主也是打算跟风救济灾民的,沈白山老谋深算,想留着存粮给皇甫北楚作为后援,以此要挟立沈雪如为楚王妃。
算盘打的好,事实上皇甫北楚也上门求助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一步棋,竟然一群灾民给毁了。
三十六章 旧人新欢(上)
沈雪如费了不少功夫,又是打扮又是做菜,每日面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看皇甫北楚连她的面都不见,知道已然无法独善其身,倒是乖觉了很多。
灾情还在持续,皇甫北楚脸上的胡子也越来越深,每日容颜憔悴,绞尽脑汁。
有一天不知道薛宾鹤哪句话不对惹了他生气,竟然被罚跪在鸿院中,开口就是两个时辰。若不是老夫人及时赶到求情,只怕薛宾鹤的胎儿,此番倒是真保不住了。
第二日,就听说皇甫北楚冲出鸿院时,偶遇沈雪如,去了锦苑,还一连三个晚上都宿在那里。
意儿口中骂骂咧咧的,道:“沈雪如此番也真够下血本,你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留住了王爷?”
霜子满不在意道:“毕竟也算是结发的夫妻,哪能就真有仇呢。”再者,沈国公府的事情,本身便与沈雪如无关,皇甫北楚迁怒的火气,经由这几日她的刻意讨好,也该渐渐消散下去。
“我呸!”意儿愤愤不平道:“什么结发夫妻,楚王妃才是正经的结发夫妻,她哪里算得上?”
霜子见她义愤填膺的,不由得来了兴趣,问道:“瞧把你气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意儿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怪我气糊涂了,忘记说了。沈侧妃把飞燕打扮的妖艳狐媚,送上了王爷的床。王爷这几日,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呢。”
霜子闻言眯起眼眸。沈雪如这是下了猛药,走投无路了么?
意儿还在絮絮叨叨的骂着飞燕,觉得她下贱不堪,霜子心里倒没将飞燕当回事。
那个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脑子的货色。
也只有沈雪如会用她,暂时留住王爷的人。
薛宾鹤自然也知道了这个事情,冷笑一声,对着红豆:“没想到这种下作手段都用出来了,看来还想翻身。”
她轻蔑的想着,也轻蔑的笑着,却没发觉,皇甫北楚,已经好几天没有踏足鸿院了。
那日她见皇甫北楚心烦意乱。想宽慰他。便说了句:“王爷您就别忧心了。虽说施粥惹了皇上生气,可终究比沈国公不施粥要好的多呀……”
话没说完,皇甫北楚就立刻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的让她跪下:“朝堂之事,岂容你一个妇人置喙!”
薛宾鹤吓得面无人色,顺从的跪了下来。
至此,皇甫北楚再也未踏足鸿院。
起初她以为沈雪如有了什么好手段,解决了皇甫北楚的燃眉之急呢,却不料,是派了飞燕去服侍皇甫北楚,自然轻视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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