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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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奸妃-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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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沂王挥手摒退近侍,走到她身边,低声问:“贞儿,你不赞同?”
  万贞叹道:“废帝诏书,自然要尽数敌人过错,才能正名颁行。娘娘此举是大势所趋,哪有不赞同的道理?”
  沂王望着她,轻声说:“可是,你不高兴。”
  自己的朋友,一朝政权旁落,便从挽危救难的英主,变成了世人詈骂的废帝,谁能无动于衷?可是这样的不高兴,放在帝位更迭的激荡风云中,细小得连灰尘都算不上。更不可能有人出来,为景泰帝鸣一句不平。
  甚至这样的不高兴,万贞都只会在沂王面前稍稍流露,只要离了内室,都绝不会有丝毫口风流出。
  万贞低头翻着樟木箱子里的一叠画稿,却没留心上面究竟画了什么,好一会儿轻声说:“好色纵欲,蓄宠纳妓,礼敬喇嘛……那是私德。为帝掌国,那是公事。私德再败坏,也不能说他就不是明君。”
  沂王接过她手中的稿纸,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万贞自嘲的一笑:“我哪里有怎么办的能力呀?”
  但她心中到底不甘,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俯身望着沂王,轻声道:“可是,殿下,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为他定身后之名了。我想请你,不计私怨,给他一个帝王应有的公正评断。”
  沂王点头回答:“好!”
  万贞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道:“这很难的,殿下,你这样答应,太草率了。”
  沂王认真的说:“我知道这与父皇的意愿相佐,确实很难。然而,凡是你所愿,我都想为你办到,不管有多难。”
  万贞心一颤,既开心,又感动,呆在当地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沂王却没留意她的表情,拿着手中的画稿走到熏笼前,取下笼罩,把稿纸往火盆里丢。万贞见他烧稿纸,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阻止:“殿下,这是你的画稿,怎能乱烧呢?”
  她原来没注意,此时才发现这上百张画稿,画的全是她的样子,错愕无比。沂王一页页的揭着画稿,眉眼在火光中明晦不定,对着她一笑,道:“皇叔教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在这宫廷中,越是珍惜的东西,就越不该让人看到。你的画像,也是一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锤百炼清白
  景泰八年正月,挽国朝于将倾的一对君臣,同时结束了他们相得互重,内修外攘的八年治世经国生涯。
  景泰帝禁于深宫,重病将亡;于谦囚于诏狱,生死待决。
  拥立上皇朱祁镇复位的徐有贞、石亨、曹吉祥合力要求处死于谦。他们要于谦死的原因,最直观的一个,是宿怨积仇;但更深一个层次的原因,却是于谦这样的能臣若在,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大肆撷取扶持上皇复位的巨大利益。
  于谦不死,以他在朝野间的威望,他们难以幸进。
  朱祁镇面对三人要求斩决于谦的要求,初时摇头不肯。
  曹吉祥道:“皇爷,于谦欲迎立外藩,几乎使宣庙基业,尽付他人之手。如此大逆不道,岂能放纵不究?”
  朱祁镇虽然也听过这样的传言,但于谦这样的重臣,要杀也得有理有据,便问:“可有实据?”
  曹吉祥只是捕风捉影,哪里拿得出实据?一时讷讷无言,徐有贞见状接口道:“虽无显迹,意有之。”
  朱祁镇被亲弟弟囚禁八年,几次面对可能被杀的危机。固然对当时鼎力支持景泰帝登基正名的于谦心有嫌隙,但毕竟曾是一国之君,御宇多年。哪能因为一句“意有之”,就真把于谦杀了,自坏国法根基?
  可徐有贞、石亨、曹吉祥三人冒着大风险,将他从南宫抢出来,助他复辟。于他而言,几有大恩,这三人一致要求杀掉于谦,他也不能不重视,只得委婉辩解:“谦实有功!”
  徐有贞见无法用谗言诱使皇帝诛杀于谦,情急智生,上前道:“陛下,不杀于谦,夺门无由!”
  孙太后因病休养,沂王作为她最爱重的长孙,自然要在榻前侍疾。等到于谦被有司会审,判定斩决时,天色已经晚了。万贞出宫查对沂王府旧时产业的账目,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慌忙催马往仁寿宫赶。
  沂王见她一脸惊惶的在门口示意,连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问:“怎么了?”
  太祖时曾在内宫立有铁碑,明言后宫不得干政,违者立斩。虽说王振势大时,已经把这铁碑毁了,但对于未得皇帝授命行权的普通宫人来说,这仍是一条不得冒犯的铁律。万贞虽然情急,可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试铁律,将沂王拉到无人之处,才小声说:“徐有贞主审于相国,判他迎立外藩,斩决!”
  沂王也大吃一惊,问:“怎么会?”
  万贞也知道政治局势的复杂,不是她一时片刻能理清的,只能从本心出发,道:“殿下,当年咱们在东宫遇刺,有赖于相国相助,才能侥幸避开暗杀。别的咱们管不着,但这恩情,咱们要回报啊!”
  沂王急得原地打转,道:“可是咱们怎么救人?我空有座王府,可是现在依皇祖母而居,没有长史,没法上奏本啊!外朝的官员呢?就没有上本给于谦做保的吗?”
  万贞摇头道:“大家都以为于相国下狱,只是皇爷为了稳定局面做的权宜之举,根本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会审来。我进宫之前只听到判决,还没有听到有谁保人。”
  她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孙太后的后寝望去。若说后宫之中,还有谁能光明正大的参与朝政,扭转乾坤,那也只有孙太后了。
  沂王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皇祖母这病越来越厉害,你今天出去得早,不知道情况。祖母一早至今也就喝了几口参汤,粒米未进,御医说她是多年积劳成疾,心血损耗过剧,只宜静养,不能劳神。这事不能惊动她,怕有不测。”
  万贞想了想,忽道:“蒙馆的刘俨先生他们……”
  沂王明白她的意思,却摇了摇头:“这几位先生没有起复,人微言轻,哪里有那能力保于谦?”
  万贞又问:“要不然,咱们向皇后娘娘求情?”
  钱皇后性情柔顺,一向谨守后宫的规矩,只要是丈夫决定了的事,向来顺从,极少反驳。像这种关系前朝重臣生死的大事,求她恐怕都不如求周贵妃管用。可周贵妃的性子又是出了名的不好,让她去向皇帝求情,只怕情没求下来,反而害于谦又多个“勾连内宫”的罪名。
  孙太后不能理事,钱皇后不担事,周贵妃又缺手段。如此一来,可能救下于谦的路子,竟然都走不通了。万贞手足无措,沂王却忽然一咬牙,道:“不找别人了,我自己去左顺门,求见父皇!”
  万贞虽然想救于谦,但让沂王涉险,她也不愿意,连忙道:“总还有别的办法的吧!你现在没有长史,没有加冠,说起来并没有参与朝政的资格,这么去左顺门求见皇爷,也不妥当。”
  沂王道:“我去左顺门求见,不参朝政,只论于谦曾经帮助过我的私恩,求父皇减一等刑……哪怕把于谦充军流放了,也好过斩决。”
  万贞还在犹豫,沂王拉了她一把,道:“快走,别耽搁时间了!”
  两人出了仁寿宫,轻骑简从向东面急赶,眼见到了五凤楼下。梁芳上前验了腰牌,正准备直入午门,去左顺门求见皇帝。身后蹄声得得,一彪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人蟒袍金带,一张大方脸,满面春风,正是上皇复位后,最得意的三位大臣之一:石亨。
  见到沂王一行,石亨讶然轻咦一声,过来拱手行了个礼,笑道:“殿下一向深居简出,今日怎的有空来这里?”
  沂王年龄虽小,但毕竟已经开府多年,在外人面前端起架子来,却也很像一回事,点头道:“孤静极思动,出来走走。石卿一脸喜色,遇到什么好事了?”
  石亨哈哈一笑,他倒是半点也不遮掩自己高兴的原因,道:“于大胡子今日斩决,臣刚从崇文门外观刑回来,向陛下复命。”
  观刑回来复命?沂王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是说,于谦已经被斩了?”
  石亨满脸仇敌被斩的喜悦,倒没留意沂王的神态,笑呵呵的回答:“当然!于大胡子欲奉外藩继承皇统,扰乱纲常,罪不容赦,自然是杀得越快越好!”
  万贞刹时间心中冰凉,木然呆立。于谦的判决才下,人就已经问斩,这实在太快了,快得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
  或者说,办这案子的人,本来就是要趁别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就将于谦置于死地!
  于谦誉满天下,也就谤布朝野。他会死得这么快,不是皇帝朱祁镇一人的意思,甚至都不仅是徐有贞他们的意思,而是整个朝堂,无数官僚,都希望这位不肯和光同尘的相国早归西天!
  否则的话,从会审到判案,再到斩决,行刑,任何一个过程,都不会如此的顺利,如此的迅捷,如此的干脆!
  沂王是为了救于谦才想来求情的,现在知道于谦已死的消息,顿时失去了再入左顺门的目标,勉强对石亨点头示意了一下,错开道路,让他先进午门,小声提醒万贞:“贞儿,我们回去吧!”
  他们来是赶路骑马,此时回程,却都心情沉郁,把缰绳丢给侍卫,漫无目标的徒步前行。
  宫城附近的消息还没有传开,但自东华门一带往外,知道于谦已经被行刑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因为政变而敏感小心的京师百姓,在听到于谦已死的消息后,更是气氛压抑,偶尔能听到一声两声悲哭。
  八年前,也先南侵,于谦身负家国重托,天下之望,背城死战,没有死于异族之手。却在今日,死在了自己守卫的国门,效忠的王朝之前。
  虽然当此政权交替的关头,没人冒死为他高呼不平,然而世人皆知其冤!
  万贞茫然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沂王正拉着她的手叫她:“贞儿,不要走了,再走我们要过河了。”
  万贞醒悟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走得太快,已经到了东华门的护城河边。沂王掏出手巾,抬高手来替她擦脸,低声道:“不要哭了,以后我们想办法为他平冤昭雪。”
  万贞摇头:“那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即使昭雪,也不会活过来。”
  沂王沉默了一下,道:“至少,可以让他身后清名无损。”
  万贞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低声道:“濬儿,有些人,是抱着若他能为这世间做一些有益之事,他就尽力去做的心理,竭尽所能的做事。在意的是自己历劫不摧的清白,但不是所谓的‘清名’。”
  沂王微微点头,低声说:“我懂你的意思,对于相国而言‘清名’虚妄,而清白可恃。”
  万贞抹去脸上的眼泪,望着河中奔腾不息的流水,轻声说:“濬儿,你一定一定要当上太子,以后做个好皇帝!否则,我心不甘!”
  沂王有些意外,抬头望着她道:“做了皇帝的人,往往很难坚持本心。皇叔如此,父皇现在也是如此。我还以为,你会因此害怕,不希望我去求取它。”
  万贞摇头:“不,正因为皇帝的权力如此可怕。我宁愿你因为得到它而改变,也绝不愿你因为失去它而受到伤害。像监国和于谦身上发生的事,我永远不想它有朝一日,可能落在你身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情东宫事定
  孙太后病了差不多半个月,才渐渐好转。她关心儿子,精神稍复,就问大太监怀恩:“皇帝如何?”
  怀恩与一般宦官不同,当年沂王独居王府时,别的宦官都不太敢领出宫探望沂王的差事,怀恩却来往如常,并且在同僚为了媚君而诋毁沂王时,帮着沂王说话。孙太后垂问,他也敢直言回答:“皇爷无事,只是杀了于谦。”
  孙太后大吃一惊:“何时之事?”
  怀恩道:“已经十几天了。”
  孙太后又惊又怒,等皇帝听到她病情好转,过来探望时,就问他:“听说你杀了于谦?”
  皇帝心中亦感后悔,只不过在外面不愿让人看到,以免执政的权威受到怀疑。但在母亲面前,他却直言告诉:“徐有贞、石亨、曹吉祥三人一定要杀于谦。臣强主弱,儿不得不为。”
  皇帝靠这三人鼎力支持,才发动政变夺门入宫。在政权还没有彻底掌控,人心没有收拢之前,必须要多听三人的意见,一方面是为了酬谢他们的功劳,另一方面,却是因为眼下臣强主弱,还不值得为了于谦而与拥护自己复位的大臣不和。
  孙太后听到儿子的辩解,良久才道:“你在于谦一事上退让,只怕他们因此无所畏惧,日后对你所求更大。”
  皇帝沉默片刻,道:“儿有赖他们接出南宫,当还此情。往后的政务,若是能让,儿便让他们一让;到了他们所取过大,再做计较。”
  孙太后叹了口气,又问:“于谦已死,其后如何?”
  皇帝回答:“儿臣复位日短,政令不敢翻复。且于谦执政八年,树敌极多。其子于冕不过中人之资,却承天下厚望,让他充军离开京师,尚能保全性命。否则,恐有不测。”
  孙太后见儿子心有计较,也不再多说,只是闭目叹息:“于谦死得可惜啊!”
  三月底,西苑回报,景泰帝病死。
  皇帝复位一个多月,不过西苑,不问景泰帝的病情,等的就是这一日。几乎在蒋冕回报的同时,他便给了这个弟弟一个恶谥,曰戾,命以王礼葬于西山。同时下令,将景泰后宫自皇贵妃以下妃嫔尽数殉葬。
  国朝王侯身死,以妃妾殉葬是为常礼。皇贵妃唐氏自知无幸,并不抗辩,自尽而亡。然而景泰帝的原配,已经被废为庶人的汪氏如何处置,却起了番风波。沂王以自己曾得叔母照拂为由,请父亲网开一面;钱皇后也以弟妹为后时对自己和孙太后礼敬庇佑,劝丈夫手下留情。
  皇帝对于弟弟将自己囚于南宫七年的仇恨,实在无法释怀,弟弟临终不肯相见,到他死了,也不愿再见与他相关的人和事。虽然妻子和长子都为汪氏求情,但他却仍然心中犹豫,回头又以旧例问朝中重臣,应当如何处置汪氏。
  刚被皇帝选为翰林学士,与徐有贞一同参预机务的吏部侍郎李贤回答:“汪氏已废禁深宫多年,况两女年幼,可悯也。”
  妻儿相劝,是情;重臣相谏,是理;皇帝便也遵从众人的意愿,免除汪氏殉葬。又念在汪氏当年庇佑妻子老母,为了儿子的储位而被废为庶人,仍然恢复她郕王元配妻子的名分,让她把景泰帝所遗的财物带出宫去,住回原来的郕王府,抚养两个女儿。
  不管皇帝怎么反感弟弟,他也得承认弟弟治国之能不差。为了避免朝野的议论长久的聚集在已死的弟弟身上,酿出大麻烦。景泰帝草草安葬了没几天,皇帝便向朝臣提出建储。
  认真算来,从永乐朝往后的几任皇帝,都称得上短命。因此之故,朝臣对现任皇帝的身体健康,其实也颇为担忧,对于建储的提议双手赞成。
  沂王原来就是太子,被废之后虽然未见得资质有多出众。但冲龄稚子独居王府,没有约束,竟然也能坚持去蒙馆就学,且府中没有纵奴为恶一类的事发生,就已经很博文臣的好感了。皇帝一说建储,群臣都理所当然的议立沂王。
  皇帝对长子自然也有偏向,只不过看到群臣都议立沂王,心中却又陡然生出了一丝忧虑,并没有立即表态。
  回到后宫,钱皇后正在看着宫人换坤宁宫正殿的帷幔,见丈夫神色凝重,便问:“皇爷,有事?”
  朱祁镇拉住妻子的手,叹道:“是有件关系你我百年之后的大事,吾难以决断。”
  钱皇后不问政事,但对关系夫妻俩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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