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够了,没发病的518除了睡觉,视角就没离开519超过一分钟的,518直播间那是满屏都是519啊!”
“所以,519她到底想干嘛?就一直站在那里盯着518等他清醒?”
“万一清醒不过来了呢……”
“欸,好好的温馨治愈系怎么突然就转成虐恋情深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通过勾选第一人称视角或者上帝视角,可以看到自遥远荒星时时传来的画面,听到那里最细微真实的声音,但是有一种声音却是无法被深埋在死囚体内的特殊追踪器收声的,那就是意念之声。
因着如此,哪怕此时此刻身在荒星上的凌音利用异能再如何用力地呼唤出陆跃的名字,于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她依旧只是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陆跃,就像是在演绎深情却荒诞的老旧默片一般。
在过去,凌音鲜少对人使用自己的沟通异能。一则若非语言不通,实在没什么必要;再则,人与动物终究是不同的,动物们心思单纯,一是一二是二,不存在口是心非的情况,但人不同,人的真实想法和他对外所表达出来的往往不尽相同。若是以普通的言语沟通,那么想法和言语显然是可以分开来的,然而换作是意念沟通却很容易把两者混淆着传达出去。
哪怕凌音的异能有着诸多的限制,例如她的异能有一个开启的过程,开启时警惕的人能隐隐有所觉,例如非对方主动想要传达的意念,若非十分强烈,凌音其实并不一定能够接收到……可是即便如此,对于某些有心人而言,凌音的这个异能依旧形同读心术,需要提防和忌惮。
凌音并不清楚癫狂状态下的陆跃能否接收到她的意念,她只是坚持不懈的用意念呼喊着。
至少在这场雷阵雨结束之前,她是不会放弃的。
所以陆跃,希望你也不要放弃,争气一点!
终于,在漫长的单线程的意念呼喊中,凌音迎来了她的第一个回应。
这个回应十分的模糊,但是深谙意念表达的凌音以她最快的速度将之解读了出来。
——疼!
凌音眸光一颤。
她没有过异能暴动的经历,无从知晓异能暴动带给异能者的痛苦,却能够依稀想象,那种异能流失控四处乱窜,全身经络都因此而喷张,整个人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的可怕折磨。
——陆跃。
——陆跃!
——陆跃,能听到吗?
——陆跃,你现在必须给我保持清醒。
此时,紧追着巨鸟不放的男人已然停下脚步。
只见他双手抱头,面目狰狞,仿佛十分的痛苦。
脑海中不时响起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声音好似比落在他身上的冰凉雨水还要让他舒服。
那声音……是谁的呢?
男人张了张嘴,有个名字已经到了他的嘴边,呼之欲出了。
但是他的脑袋就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让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是谁?是谁?是谁?
他要想起来,他必须得想起来……
倏地,男人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中有一株美好的植物,有个人告诉过他,那是花,兰花。
而那个告诉他的人,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恰恰就和那株美好的植物一样,乍一看羸弱,却不但美好还十分的坚韧。
那个人……
——凌音!
不得不说,接收到男人传达过来的这个意念的凌音,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总算……
雨势渐弱,男人制造的火海被之前的那阵瓢泼似的大雨浇熄大半。
依稀的火光中,可见四周一派劫后余生的景象。
凌音重复数遍并加上了自己的旁白解释将《清心诀》尽数传达给了男人,从她的眼光来看,男人的异能暴动似乎本身也开始进入消退阶段,只不过情况还不太稳定。
男人的脸色仍旧十分难看,双眼爬满了血丝,右侧肩臂上的黑红色火焰明明灭灭的闪烁着,像是在向人昭示着它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的决心。
强自按捺着,男人咬紧牙关遵照凌音教授给他的《清心诀》就地盘坐。
为防万一,凌音始终没有靠近男人。两人所有有关于《清心诀》的交流,都只通过意念来传达。
男人在凌音事无巨细的解释下,终于学会了内视,随后很快便又学会了如何给自己梳理异能流。
通过和男人的沟通,凌音发现这个世界的人虽然和过去那个世界的人有着诸多的不同,但好在异能这一块似乎是共通的。
眼看着男人通过自我梳理异能流缓和了脸色,身上的黑红色火焰连同那些古怪甲壳一并消失,凌音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在大雨里僵站了近四个小时,凌音这口气一松,整个人当即就虚软下来。
得亏的她反应够快,扶了一把身旁的大树,这才没有狼狈摔倒。
雨在这时完全停了,浮云退散,天际出现一弯月牙。
天晴了。
凌音脸上的表情也不觉放晴,勾起的嘴角和那月牙一般模样。
“?”
“??”
“???我不想破坏队形的,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求告知!”
“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519的真情感天动地,让518早早结束了发病期清醒过来了啊?”
“前面你认真的?”
“总觉得应该发生了什么,但我保证我刚才没有离开过直播间,每一帧画面都看了,确实就是519盯着518看,然后看着看着518的火就灭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刚刚在518和519之间绝对发生过什么,就是那种不为我们所知的隐秘!”
“我听人说,在某些偏远的星球上确实流传着一些对治疗基因返祖症有一定效果的古方,我猜519手里可能就有这种古方!”
“前面你几岁,这么扯的谣言还跟宝似的拿出来说。退一万步讲,519手里真的如你所说有什么古方,可她就站在那里盯着518什么也不干,她的古方是眼神,传说中的用眼神杀死你变成用眼神治愈你?”
“哈哈哈,眼神治愈你,哈哈哈嗝……”
“还是真情感动天地吧,眼神治愈你也太emmm……”
“519挺神秘的,嗯!”
“我觉得不往玄之又玄的方向猜的话,整件事其实很简单啊,不就是519不离不弃等在一边,然后518挺争气的战胜了病魔清醒过来。大团圆,很美满啊!”
“确实看直播就看直播,瞎猜什么,现在这样就挺好,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星耀劝退了。”——送出5颗小星星“劫后余生,可喜可贺!”——送出1颗小星星“可以继续看黑白兽,开心。”——送出8颗小星星……
陆跃站在凌音跟前,低着头,犯错孩子似的束着手脚。
凌音这会儿正在清理倒灌进束缚衣的雨水,听到陆跃走近的脚步声也没抬眼看他。
刚刚那场雨下得是真大,凌音原还想着回了大榕树再清理衣服,结果不行,雨水都快把她的袖管和裤管给灌满了,可以说现在她整个人都泡在了一层水膜里。
袖绳甫一解开,就听哗啦啦的水声,倒灌进袖管的雨水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随着雨水一同倾泻出去的,还有几枚纽扣。
凌音的眼睛在这样的夜色里完全看不清东西,她伸着两只手在杂草里翻找着。
陆跃见此,立刻蹲下身,相当有眼色的帮她一起找。
最后,四粒扣子都是陆跃找到的。
他迫切又讨好地把手上的四粒扣子递给凌音。
凌音抬起眼睫看向他,朦胧月色的掩映下,她并不能看清陆跃的五官和他脸上的表情,但是陆跃那口白得反光的牙花,她却是想不看到都难。
——还笑,给我把你的嘴闭上!
太累了,凌音懒得废嘴皮子。
陆跃怔怔地看着凌音,脑海中又出现凌音的声音,把他惊讶得连听话闭嘴都忘了。
——凌音。
他试探的在脑海中唤了一声,就见凌音像是听到了一般不耐地撩起了眼皮。
——凌音,我不是故意的……突然就头疼了,你睡着了,我怕会把你吵醒才跑出来的。
陆跃立刻忙不迭的用这种特别方便的‘说话方式’跟凌音道歉。
希望凌音别生他的气!
——凌音,为什么我们可以这样说话?
不过显然,愧疚之心终究还是被孩子心性的好奇心给打败了。
凌音系好袖口,拍了拍身上乱七八糟的草叶站起身。
——你现在好了,是吗?
陆跃点了点头,生怕凌音看不见又用意念嗯了一声。
——先回去吧,所有的事都等明天白天再说……
第33章
雨过天晴, 丛林里凉风习习, 空气都染着草木的清新。
大榕树下, 凌音随意地坐在一块凸起的树根上, 一手执刀,对着面前平铺的一片黑色束缚衣布料比划着。
在她的旁边, 浑身上下仅下/体重点部位盖了一小片黑色束缚衣布料的陆跃, 正满眼好奇地观察凌音的动作。
凌音用素白纤细的手指在那片黑色束缚衣的边缘简单丈量,随后就着某个她确定好的点位,不无慎重地落下了手中的折叠短刀。
锋锐的刀尖很快就在黑色束缚衣布料的边缘钻出一个又一个大小适中, 间隔距离相仿的孔洞。
钻好一片布料, 凌音又换上另一片如法炮制。
与此同时, 她淡淡瞟了眼越凑越近的陆跃, 启唇继续两人之前的谈话。
“所以,你之前就经常头疼?”
接收到凌音扫过来的视线,陆跃立刻直起脊背正襟危坐,然后很是乖巧地点点头,嗯的应了一声。
末了, 又像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陆跃急急忙忙地面朝凌音解释道:“不、不是经常,只疼过几次, 都是很快就不疼了……”
凌音从纽扣箱里拿出几根事先裁好的长布条,对于陆跃后面的欲盖弥彰, 她不置可否, 却明显将信将疑。
比着布条长度, 凌音慢吞吞地继续问道:“除了头疼,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吗?”
陆跃直勾勾地盯着凌音手指翻花似的将长布条穿进她钻好的布料孔洞里,他看得入迷,反射性地就想摇头。
却听凌音又问:“没有吗?”
摇了一下的脑袋立刻就定住了,陆跃一五一十道:“会有点热,但是也很快就不热了,头不疼就不热了。”视线仍旧不离凌音灵活穿布条绳的手指。
“昨天晚上呢?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头特别疼,身体特别热,很长时间都不好,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才跑出去的。”
“你现在还记得你昨晚干了什么吗?”
听到这个问题的陆跃后背一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嗫嚅道:“记得一点点……”
凌音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将手里穿好布条绳的布料一放,抬头正视陆跃,深茶色的眼眸中不带一丝情绪,“哪一点点?”
陆跃低垂下脑袋,不敢同凌音对视,“我……好像和那只小贤打了一架,然后,烧了很多东西……”
“就这些?”
陆跃像是十分惊慌地看向凌音,那脸上的表情再明白不过了——难道他昨晚还做了其他不好的事惹凌音生气了?
凌音错开眼,轻吁一口气确定了。看来这家伙应该只记得首尾,中间追杀她的那一段完全不记得了。
气氛突兀地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凌音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陆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凌音,我是不是……”
“没事。”不等陆跃把话说完,凌音打断道。
“你之前是怎么杀的那两个人,你还记得吗?”
陆跃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凌音口中的那两个人是哪两个人。
陆跃茫然着脸,想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的回答:“我把他们烧死了?”
凌音没有做出肯定亦或否定的回应,继续问道:“你当时的感觉是不是就和昨晚一样?”
这一次,陆跃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心下了然了,凌音也就不再多问。
将手上穿孔的布条绳打结,凌音暗忖,问了这么多,其实除了最后那段都是无关紧要的,毕竟她又不是医生,不管陆跃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她能给出的治疗方案都只有那套《清心诀》而已。
所以,终究还是对昨晚陆跃意图杀她这件事心怀芥蒂啊!
毕竟昨晚的情形太过凶险,说是生死一线都不为过……
“凌音,你在生我的气吗?”陆跃怯怯地问。
凌音兀自打着绳结,她现在的心情实话说有点儿复杂。
对凌音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熊猫崽子,推开啃了半天的竹枝,翻个身一把抱住凌音的腿。它把半边脸藏在凌音的腿后,只用半边脸,一只圆溜溜的黑眼睛卖萌似的盯着凌音一直瞅。
凌音空出一只手摸了一把熊猫崽子毛茸茸的脑袋,复杂的情绪被萌物治愈一半。
袖子上传来轻微拉扯,凌音循着那股力道看过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上,肌理分明布满边缘黑色肉鳞的臂膀,再往上,一张棱角分明五官冷峻的男人脸孔,此时这张脸孔上却挂着十分不搭调,小可怜儿似的表情。
换个人用这样一副高健的体魄,这样一张富有男人味的俊脸做出如此矫揉造作的神态,凌音肯定没眼看,甚至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儿恶心。但是现在矫揉造作的是陆跃,他还做得无比自然,凌音这么看着,心里不禁想到,也许是这些天来的朝夕相处,她已经被恶心惯了,所以才能从其中挖掘出一丝丝的可爱来……
打完最后一个绳结,凌音把面前的一堆布料往陆跃怀里一塞,道:“穿上。”
昨晚一场大火,被烧的可不只有那些可怜的大树灌木,最惨的还要属那件穿在陆跃身上的束缚衣,眼下是连灰都找不到丁点了。
陆跃抖开凌音塞给他的那堆布料。
在材料和工具双双受限的情况下,凌音也是尽了她最大的努力了。
她给陆跃做了一件背心、一条裤子。裤子是现成的,之前从尸体上扒拉下来的时候还算完整,凌音只在没有松紧度的裤腰上钻了几个洞,穿了根布条绳作为腰带也就完事了。
至于背心,制作工艺便稍显复杂了。整件背心前后两块四四方方的布料,先用折叠短刀分别挖出下弯领口,再在肩部与两边侧肋处钻孔、穿绳,最后微微收紧、打结。
这一上一下两件,模样看着粗糙是粗糙了些,但所幸穿上身应该能把该遮的都遮上。
陆跃看看裤子又看看背心,一脸的喜形于色,跟得了新衣裳的孩子似的,那是半点也不嫌弃凌音的制衣手艺糙。
背心、裤子穿上身,陆跃按照凌音的指示在她面前转了个圈。
看完成果展示的凌音,不禁有些感慨。
没想到自己的处女作,做工那样粗糙甚至都称不上是衣服的几片布,穿到陆跃身上竟也挺有模有样的。
凌音这也是第一次正视起陆跃的样貌来。
身高腿长的男人,只看背影便十分的气质卓然,再加上他那张五官冷峻的脸,无疑陆跃的这副样貌无论放到哪里都算得是上上等。当然,前提是陆跃不能动不动就咧嘴傻笑,否则再好的样貌也经不起他一口大白牙花的糟蹋。
凌音单手支着腮帮,想到自己昨晚和发狂的陆跃对战的感受。
男人明显接受过专业训练,他发狂时的状态诚然不正常,但男人平常与她相处时的状态就是正常的吗?
大概也不是吧!
不止是男人自己所说的失忆,他的心性犹如孩童,是失忆导致言行也退回到孩童时期,还是另有原因?凌音无从知晓。
也不知道男人的真实身份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