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奈地抿一抿唇。
太子妃则道:“你那两个大舅兄,都离京了吧?”
一句话说的太子笑了。好像佟煜、佟烨只与他有关,却是她的陌生人一样。“自然。景林、韩越霖是什么人,别人拖三年没结果的事情,他们也只需三两日。”他语气有着淡淡的无奈与自嘲。
“那就好。”太子妃问他,“过来有何贵干?”
“没事。听说你要出门消夏,过来看看。”太子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带上,别委屈了岳母。”
“那我代她谢谢你了。”这类事,太子妃都随他去。
“父皇去行宫消夏,我会随行。你在京城诸事当心。”太子说完,转过身形,缓步离开。
皇帝避暑,他也要跟去——太子妃最先意识到的是这件事。
今年不同于往年,皇帝出门避暑,只想带上皇后和宫中嫔妃,朝堂的事要交给太子、燕王和内阁,避暑期间是摆明了不问政事——他却要跟去,那就是摆明了要一同去躲清闲,打什么主意呢?想就此笼络圣心韬光养晦?
还没等她静下心来斟酌,莫晨命人来传话:皇帝避暑,太子随行,太子要带林侧妃同去——是今日太子苦求皇帝恩准的事情。
“早说啊。”太子妃扯了扯嘴角。他要是不在东宫,她还出去干嘛?让炤宁常来这儿,把母亲接过来团聚就好了。现在可好,她的话都说出去了,便是做样子也要出去转几日。
叫她顺心的事情,太子是一件都不会办。
**
傍晚,碧空白云,艳霞绮丽,映照的水面上流光溢彩。
炤宁与紫薇、白莲几个说说笑笑地走出宅院,随意游走,在这样的时节,领略什刹海极佳的风景。
“您看!”紫薇语气喜悦,抬手指向水畔对岸绿树林边。
炤宁循着方向望过去,入目的是两条奔跑嬉戏的大黄狗。
“怎么会这么像?”炤宁又惊又喜,“哪个是吉祥?”这可不是她眼神儿不好的缘故,实在是两个小家伙生得很相像,又是跑来跑去的,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
“体型更大一些的是咱们吉祥。”白莲眼尖,笑着解释道,“另一个脖子上有个吊坠,您发现没有?”
“哦……我再看看。”炤宁眯了眸子,仔细观察。果然如白莲所说,另一个脖子上有个金光闪闪的吊坠。
不出意外的话,那定是如意了。
“如意,萧如意。”炤宁笑道,“不知道它败不败家。”
紫薇失笑,继而扬声唤吉祥。
正玩儿得高兴的吉祥闻声看过来,瞧见炤宁,立刻转头往回跑,循着水边的青石路狂奔过来。
如意也随着它往这边跑,但是速度越来越慢。
吉祥跑到炤宁面前,不管不顾地直起身形,把两只脏兮兮的前爪搭在炤宁肩头。
“哎呀,这又开始败家了……”白莲啼笑皆非的看着炤宁昨日才做好的新衣。
炤宁却顾不得别的,笑着搂了搂吉祥。
吉祥跟她嬉闹了一会儿,便坐在了地上,呼呼地喘着气。
“玩儿得这么高兴。怪不得你每日魔怔似的往外跑。”炤宁俯身捧着吉祥的头,“萧家的如意是不是特别可爱?”说着就对坐在不远处的如意招招手,“如意!快过来。”
如意犹豫片刻,慢腾腾地走向她。
“如意,快点儿。”炤宁笑道,“来给我看看你的坠子。”好看的话,她也要给吉祥做一个。
这时候,如意望向她后方,忽然就高兴起来,一溜烟儿地跑过去。
炤宁不由转身看过去,原来是萧错过来了。
紫薇忙笑着上前来,帮炤宁用帕子擦了擦肩头的爪子印。
炤宁还是盯着萧错和如意看。
如意到了他近前,只是特别欢快地摇尾巴,肥肥的身形也时时立起、落下,但是不沾萧错的衣襟。
怎么人家的爱犬就那么有分寸,她家的吉祥就恨不得每日毁她一身衣服呢?她很不理解。
萧错走过来,拱手行礼,“见过燕王妃殿下。”
炤宁颔首一笑,“你家如意跟吉祥差不多大吧?”
“是。”萧错颔首,“多说相差十几天的样子。”
“很懂事。”
萧错岂能忽视她衣衫上留下的印迹,险些绷不住笑开来,“它们聪明得很,正经管教三两次就好。”
“……”炤宁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吉祥的头,结论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弃吉祥跟自己起腻的每时每刻。再说了,还小呢,吉祥还不满一岁呢。
萧错终究是没忍住,笑意蔓延至眼底、唇畔。看起来,再强硬的女子,在这回事情上,也乐得在大事小情上纵容。“对了。”他摊开手掌,细细丝链缀着的金坠子出现在众人眼界,“本就要送到府上的,不成敬意。”说完递向紫薇。
紫薇忙上前去接过,交给炤宁。
炤宁接到手里,凝眸赏看。是一枚金叶子,上面刻着清晰的字样:燕王府吉祥。
那如意脖子上挂着的,应该是“萧府如意”吧?炤宁为此心头大乐,笑盈盈道谢,随后道:“改日得空了,带着如意去府里坐坐。”
“一定。”
炤宁辞了萧错,转身回家——便是有心交流心得,她衣衫脏兮兮的,实在是失礼。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炤宁便给吉祥戴上了吊坠,发现这真是很别致的一个配饰。
只可惜,吉祥如意只能做兄弟——看样子就知道,正如公狮子、母狮子一看便知。
晚一些时候,师庭逸回来之后,帮炤宁给吉祥洗澡,看到吊坠道:“萧错拿来的?”
“恰好在外面遇见了。”炤宁笑着说了经过。
“如意动辄就四处跑,他起初担心跑不见,特地叫人做的,想到吉祥,就顺道多做了一个——下午闲谈时说起的。”
炤宁笑道:“他好像是特别会养狗的人。”
“你也差不到哪儿去,吉祥都快被你惯得成仙了。”
炤宁就笑,“能不惯着么?这是你和张叔父送给我的。”
师庭逸听了,心里暖意融融。
用饭之前,韩越霖命人来传话:昭华公主已看过那些画像,确定在东宫见过阿福。
这样说来,这阿福,便是昭华公主见过的两个相似的人之一,是年轻的那一个。其实,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炤宁直觉上可以断定这一点。
以后的事情很简单:确定阿福还活没活着。要是还活着,太子的路就等于走到了尽头;要是死了,便是死无对证,没得查。
所以,当务之急是在东宫找到一个或是一些人,最好是有些分量的,让他们给出一个人是死是活的答案。
饭后,炤宁与师庭逸去后园乘凉时,说了此事。
师庭逸斟酌片刻,“太子的亲信——那个常跟在他左右的,叫什么来着?”
“高文照。”炤宁即刻答道。她听太子妃提起过。
“在他身上下点儿功夫就行。”师庭逸立刻道,“你别管了,我来办。”
“可是……”炤宁想到了景林,本意是想直接告诉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两个男人不可能不约而同地都对高文照下手,也就话锋一转,颔首道,“也好。”
万一他们真那么有默契,只能说明是高文照倒霉。
他们要是因为被对方抢了先机质问她……不管,不关她的事——到时装糊涂就好。
比起他们一时的不悦,尽快查清阿福是死是活才是最要紧的。
第089章 承让
第089章
上午,炤宁到棠梨宫做客,恰逢顾大夫在为昭华公主把脉。
昭华公主笑着给顾大夫引见。
顾大夫见了炤宁,毕恭毕敬,神色间分明有着她无法掩饰的惧怕。
炤宁扶额。看起来,自己在民间的名声,没比韩越霖好到哪儿去啊。
昭华公主看出端倪,两方面都不为难,吩咐顾大夫离开,又请炤宁落座,随后道:“顾大夫平日里是胆大坦率之人,偏生对你和韩统领怕得不行,也是奇了。”
“不怪她。”炤宁笑道,“民间自来是把我说成了煞星、妖怪,与我来往便要横遭祸事。没法子的事,便随它去吧。”顿了顿,岔开这个叫人无奈的话题,“你身上的余毒,顾大夫能帮你清理干净么?”
昭华公主欣然笑道:“她真是治疑难杂症的好手,这几日我经她调理,情形已然好了许多。她说至多一两年,便不会再受这等困扰了。”
“那可太好了。”炤宁不由笑着携了昭华公主的手,“再就是你和越霖哥的婚事……你可别怪我多事,我是听越霖哥亲口说了非你不娶,这才去请母后帮忙说项的。他那个人,我还算了解,要是你反应,他也不会说这种话。”
“瞧你说的哪里话。”昭华公主温缓一笑,“我都明白,你忙来忙去,都是为着我们好。道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望日后在大事小情上能帮到你。”
炤宁笑意更浓,“你能多容忍越霖哥的坏脾气就行啦,别的不用管。”
一句话说的昭华公主面色微红,随后问道:“吉祥呢?”
炤宁如实道:“它不想跟我出来串门,跟萧家的如意去玩儿水了。”
“萧家的如意?是哪个萧家?”昭华公主很是好奇。
炤宁便如实相告。
昭华公主听了大乐,“那你可要在什刹海多住一段时日,让吉祥和如意多团聚一段日子,猫猫狗狗都有另行,小孩子似的,有个伴儿可是大好事。”
“是啊。我瞧着吉祥高兴的那个样子,都恨不得在什刹海常年居住了。”
两女子闲话多时,谈及了阿福与那些死士的事情。
昭华公主道:“那些死士,有两个我也是在东宫见过的——是小时候,那时我无法无天的,什么地方都要去瞧瞧,到了东宫也一样。”
“是么?是哪两个?”
昭华公主即刻亲自去取来那两个人的画像,“就是这二人。这回事,对亏了你绝佳的好记性,把他们画了出来,不然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这回事倒是不打紧,要紧的还是阿福的事情。我只希望人还在,别叫我们白忙一场。”
昭华公主不由点了点炤宁的额头,“你啊,遇事总这样可不成。凡事都只想着身边的人,却忘了顾及自己。难道你当初的情形不是更凶险么?”
炤宁一笑,“没有越霖哥和景先生,我可走不到今日。”所以,与他们相关的人与事,她一直看的最重要。
“你瞧瞧,”昭华公主不由慨叹,“那些个闲人只说你冷心冷肺的,可你对他们的这份心思,多少人都不及。”
炤宁只是打哈哈,“我心里装的人少,再不好生对待,可不就是真正的冷心冷肺了?”
之后,昭华公主将记忆中那些值得怀疑的蹊跷之事娓娓道来,自然,这些都不及那个与阿福容貌相仿的人的分量重,否则,她最初也不会只与炤宁提及这个人相关之事。
**
炤宁下午回到什刹海的家中,听闻太子妃也来到了此处,与自己所在之处相距不远,忙带着红蓠、紫薇、白薇、白莲和吉祥前去看看情形。
倒是没想到,楚王妃与晋王妃也大老远地过来了,谁都没说道贺二字,但都是那个意思——太子妃与太子的夫妻情分早就名存实亡,这种情形下,作为妻子的人能出来散心,实在是可喜可贺。
太子妃与炤宁因此对另外两个妯娌生出更多的好感——太子妃这情形,说起来已经算是被打入冷宫了,难得的是她们还念着旧情过来嘘寒问暖——这绝不是为着面子上好看才会做的事儿,要是有那份闲情,早就去讨好最得太子宠爱的林千惠去了。
是为此,晚间太子妃在什刹海新居设宴,请三个妯娌与自己畅饮。
私底下,炤宁对太子妃道:“我正戒酒呢,你就请人喝酒,真是。”
太子妃哈哈地笑,“喝酒的事情,只看你心智是否坚定,跟人请不请你喝酒可没关系——酗酒跟喝酒是两回事。你这醉猫的名声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场合半路放你走,谁肯饶我?”
炤宁扶额叹息:“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可真是连劲敌都不需怕了。”
太子妃笑得更欢,“横竖这顿酒你都是跑不了的,我已命人去知会了燕王,跟他说你很晚才能回去。”
炤宁只得从善如流。
这一餐,酒定是不能少喝的。离席时,她已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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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久了,高文照过的是心惊肉跳的日子。
细算起来,这情形是从东宫侧妃佟念柔自尽前后开始。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因为那件事,过往中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成了他不该知晓更不该参与的。
这一生,锦绣荣华已不敢奢望,他要担心的是能否得善终。
这晚,他离开东宫,照常环顾周围一番,这才上了小轿回家。
到家之后,一切如常,换了身衣服用饭,随后沐浴更衣,转回到寝室的时候,自有娇妾等在床上。
出事的时候,是在亥时,夜阑人静之际。
高文照只听得窗外一阵急促且短促的动手声响,随后又安静下来。
他忙不迭的穿上衣服,又给娇妾把被子盖严实。
最先进门的,是他从未见过的两个少年人。
两个少年站在门口环顾室内,片刻后一同离开。
高文照一头雾水。但是,氛围过于森寒肃冷,叫他不敢肆意行事。况且,走到寝室门边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几个面生的黑衣。
是不是韩越霖派人来发难?他猜测着,转到临南窗的大炕上落座,喝着有些发凉的茶。
过了片刻,两个人相形进门来。
一个是燕王师庭逸,一个是景林。
高文照递向嘴边的茶盏颤了颤,掉落在地,摔成碎片。
景林瞥了高文照一眼,吊儿郎当地笑看着师庭逸,“这人我要定了,燕王殿下能否让给我?”
师庭逸侧目,凝眸看住他片刻,随后一笑,“给你了。”
他家宝儿的朋友、兄弟,都是他不能惹的。再不甘,也要拱手相让。
“承让,多谢。”景林笑意浅淡,唤手下将高文照带走。
第090章 桑娆
第090章
沐浴的时候,炤宁险些睡着,回到床上歇下,反倒没了倦意,便找出昭华公主新送她的绣品花样子图册来看。
图册是昭华公主亲手绘制而成,心思奇巧,各色绣品的图样或是艳丽或是清雅,赏心悦目。
炤宁想,等到日子清闲下来,自己也要正正经经做些针线活。不求有昭华那般的好绣艺,能时不时给师庭逸做些衣物鞋袜就好。
上次给他做衣服穿,是开春儿的时候,一件样式最简单的锦袍。从来如此,她根本不会在针线上玩儿花样。幸运的是他不挑剔,只要是她做的就喜欢,翻来覆去地穿。
娶了她,在衣食起居上,他实在是落不到什么好处。
正胡思乱想着,师庭逸回来了。进门后便径自去沐浴。
炤宁觉得他情绪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便耐心等他回来歇下。
师庭逸有点儿窝火。
上一次,景林出手,害得他与韩越霖的计划完全乱了,说是白忙了一场都不为过。
今日,那厮索性明打明地与他抢人。
这算是怎么回事?
怎么哪儿都有那个人?
最关键的是,这种情形要持续到何时才算完?
越想越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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